他刚刚打开玄关的灯,客厅里久候的盛夫人便快步过来,“怎么才回来?”
盛铭湛将鞋换好,蹙眉道:“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回来,妈睡不着。”盛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吃晚饭了吗?”
“还没。”
盛夫人立刻吩咐佣人热饭,摆在餐厅里。
名海市的冬天很冷,盛夫人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拿件外套来。”盛铭湛吩咐佣人,并且亲手将披肩为母亲裹好。
盛夫人温柔的笑了笑,陪着盛铭湛坐在餐桌前,眼神落在儿子身上,心疼道:“铭湛,你最近瘦了。”
饭菜热气腾腾,盛铭湛薄唇轻勾,神色如常,“哪有?你儿子的体重,常年都保持一致。”
“呵呵……”盛夫人难得溢出一丝笑,却都是因为儿子的贴心。
“妈!”
盛铭湛放下手里的筷子,忽然开口,“我订了明天的机票,我们回去看爸爸。”
“明天?”盛夫人惊讶,“你有时间吗?”
“嗯,我能腾出两天来。”
“也好,”盛夫人点点头,“我之前找的那些偏方都没什么效果,回去我要把你爸之前的病例都带回来,再找个好的中医问问。”
盛铭湛双手环住母亲的肩膀,扶着她一起上楼,“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要赶飞机。”
“你也早点睡。”盛夫人同样叮嘱儿子。
将母亲的房门关上,盛铭湛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他随手打开灯,转身倒在床里。
屋顶的水晶灯层层叠叠,盛铭湛双手交叠垫在后脑,整个人仰躺着一动不动。他沉寂的眼眸盯着屋顶的某个点,俊脸的神情逐渐冷冽起来。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似乎太过突然。却又好像潜藏在他心里许久,只是等到这刻爆发出来而已。
心头盘旋着太多的疑问与猜忌,盛铭湛此刻还无法找到答案。他必须还要求证一次,如果答案相同,那他才能相信。
清早睁开眼睛,傅欢颜完全是被冻醒的。她裹着所有的被子,还是觉得很冷。随后实在呆不下去,她才从被子里爬出来。
动作迅速套上能穿的衣服,傅欢颜把自己裹得好像粽子。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雪地靴,从楼下跑下来找电话。
“喂?”
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温柔,“这么早就想我了?”
傅欢颜撇撇嘴,红唇忍不住撅起来,“项北,我忘记交暖气费了,今早起来好冷好冷,我都快要冻死了!”
对方的男人愣了几秒种,无奈的开口,“傅欢颜,你能让我省点心吗?这种事情你都能忘记?”
“哎呀!”傅欢颜不耐烦的蹙眉,道:“你废话真多,我不是赶着交画忘记了吗?”
“画画就那么重要,比所有事情都重要?”项北的声音微带怒气。
傅欢颜握着电话的五指收紧,“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端传来一阵粗重的怒气声,项北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我会让人去办,等着。”
啪——
傅欢颜挂断电话。她偏过头盯着画板,水润的眼眸闪了闪。画画在她心里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让她因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放弃画画,那都不可能!
站在画板前,傅欢颜重新审视昨晚没有画完的作品,相对来讲还算满意。可惜今早的寒意,将她昨晚的灵感冻跑,此时她握着画笔,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
扣扣——
有人敲门,傅欢颜还以为是项北派来的人,立刻跑去开门。她打开门,嘴角的笑意蓦然僵硬住,“你来干什么?”
连漪神色尴尬,道:“我能进来吗?”
傅欢颜握着门把的手指缓缓松开,她转过身,并没有回答。
犹豫了下,连漪还是决定进来。室内的温度很低,甚至比外面的寒意更重,她蹙起眉,扫了眼周围,“你怎么能呆在这么冷的地方?”
傅欢颜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眼神比这室温还是寒,“跟你没关系。”
“欢颜!”连漪激动的开口。
“不许这么叫我!”
傅欢颜瞬间丢开手里的笔,语气阴霾,“画我已经交给你了,如果你有不满意可以退,如果没有,就请离开!”
连漪脸色一阵发白,她手指刚要触上她的肩膀,却见她立刻躲闪开,“欢颜,我才是你的妈妈。”
“呵……”
傅欢颜嘲弄的轻笑了声,看向她的目光凛冽,“我应该感谢你是吗?感激你给我这样一个美好的身世,让所有人都嘲笑?!”
“我……”连漪心尖狠狠收紧。
傅欢颜深吸一口气,忍住发酸的眼眶,恨声道:“我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想!”
话落,她低着头跑上楼,头也不回。
窗外的阳光刺眼,连漪紧咬唇瓣,整张脸惨白如纸。明明她们母女相距不过一步,但她却永远都无法触碰到自己的孩子。
傅欢颜一口气跑回楼上,紧紧关上门。她心底压抑着太多的羞愤与怒气,根本无法接受连漪的出现。本是随口的发泄,却不想她的那些话,竟然成为她们母女最后的诀别。
司机将车停在画室外,尤储秀提着保温盒下车,一眼见到走出来的连漪。
“你还敢来?”尤储秀立刻变脸。
连漪脸上的哀伤还来不及收起,“我只想来看看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尤储秀眼神沉下来,“因为你的出现,事情才闹成这样!这三十几年,傅欢颜都生活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连漪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是!”
连漪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女人,道:“当年我怀孕的消息,是你告诉傅家的人吧?”
听到她的问话,尤储秀眼神沉了沉。
当年傅家老太爷还在世,知道连漪怀着傅家的骨肉,绝对不会允许傅家的孩子在外面长大。那时尤储秀同样有着身孕,后来傅家老太爷将连漪所生的孩子交由她来抚养,这才有后来尤储秀生下双胞胎的说法。
连漪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傅家不允许她把孩子带走,又因为心底的愧疚与难堪,她才只能忍痛将女儿留下。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折磨她的心,所以她只能偷偷跑回来看看女儿,却从来不敢惊动她。
尤其看到傅欢颜越来越大,在傅家越来越得宠,连漪更加找不到把她接回到身边的理由。可那终究是她的骨肉,她想要听自己的女儿喊自己一声妈妈!
那些往事,连漪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她只想要傅欢颜开心的生活,一辈子幸福。
“连漪!”
尤储秀挽起唇角,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哀伤,“你离开吧!”
她挑眉盯着连漪黯然的目光,沉声道:“事情闹成这样,东亭绝不会让你把欢颜带走。而且欢颜也不会跟你走!所以,只有你离开,才能平息这一切!”
闻言,连漪眼底的那抹暗色,愈加浓烈。
前方的那抹身影渐行渐远,尤储秀五指用力收紧,才能把眼眶中的酸涩逼退回去。当年傅东亭遵从父命迎娶尤储秀,可他与连漪早就暗生情愫,只是碍于连漪的身份,所以傅老爷子始终不同意他们的事情。
嫁进傅家,成为傅家的当家主母,尤储秀经受着各种压力。她要面对傅家的长子与次子,扮演好继母的身份,还要应对傅家各方的排挤争斗。尤其在她怀孕后,更是要步步为营,步步小心,直到她知道连漪竟也有孕,满心震惊与愤怒。可冷静后的她,必须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想尽办法将连漪的孩子接纳过来,这不仅断了傅东亭与连漪的联系,还能让傅老爷子对她更加信任与倚重,坐稳傅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为她的儿子赢得重要的地位!
尤储秀长叹了口气,若说事情始于算计,但这三十多年的母女情分也是真!自从把傅欢颜带在身边,她每次看到这一双儿女,心里早已全心全意接纳傅欢颜。
傅家的丑闻曝光后,虽被傅东亭全力压下,但影响远比他想象的深远。傅氏股价连续十天波动,昨天的股价更是跌破最低点。
早上起来,公司的所有高层都集中在会议室,傅东亭亲自坐镇,召开紧急会议。
“都不说话?”
傅东亭正襟危坐,脸色极其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均对此前的形势一筹莫展。这种传闻,最为大家津津乐道,更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要等淡出人们的视线后,方能慢慢平息。所以大家预估,傅氏的股票还要继续跌落。
“啪!”
傅东亭怒极,厉声道:“平时傅氏高薪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跟我解释股价还要继续下跌的,我要的是对策,对策!”
高层们纷纷皱眉,都把目光落在傅培安身上,他是傅家长子,这种时候理应由他出谋划策才是。
“培安,你怎么看?”傅东亭问道。
傅培安剑眉紧蹙,“爸爸,这件事情……”
“董事长!”
傅政忽然抬起头,语气渐沉,“我们应该分散媒体的注意力。”
“怎么分散?”傅东亭深邃的双眸轻眯。
傅政俊脸微抬,道:“如果我宣布订婚的消息,应该比这个更有看头。”
“订婚?”傅东亭剑眉轻蹙,“小政,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还没有。”傅政耸耸肩,眼底的眸光沉寂,“不过现在找,也来得及。”
听到长孙的话,傅东亭神色黯淡下去。他抿着唇,轻轻叹了口气。
傅培安听见儿子的话,反倒很欣喜。之前他跟姚琴为儿子物色很多名门千金,但他始终都不表态,没想到这次倒是主动开口。
“爸爸。”
傅培安点点头,笑道:“小政这个提议不错,我会尽快选出一个跟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孙媳妇,让您满意。”
傅东亭脸色更加难看,他疲惫的抬了抬手,“散会吧。”
傅培安起身离开,边走边给姚琴打电话。
“小政。”
傅东亭喊住长孙,傅政转过身回到他的身边,“爷爷,您说。”
“你……”傅东亭动了动嘴,“你真的愿意吗?”
自从傅晋臣的婚事后,这几年傅东亭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逼迫傅政结婚。
“我愿意。”
傅政回答的肯定,“作为傅家的子孙,我很早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心底的某处蓦然窒闷起来,傅东亭惋惜长叹,不禁苦笑。是啊,身为傅家的子孙,这都是他们的使命,有谁可以抗拒吗?!
“去吧。”傅东亭没有在多说什么。他望着傅政走远的背影,眉头轻轻蹙起。也许这孩子的心思,远比他想的深沉。
一辆出租车,沿着市中心的街道行驶。连漪坐在车后座,眼神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物,嘴角轻抿,“师傅,请您把车在前面停一停。”
司机将车停在傅氏大厦对面,连漪降下车窗,眼睛沿着大楼一层层往上看,直到将目光落在最高的那层。
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繁华,连漪隔着这片喧闹,心头却出奇的安静。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傅东亭时,发自心底的声音。可惜这世上的事和人,总会有那么多的错过,他们的相遇,注定是场遗憾。
“要不要掉头过去?”司机转头问后座的人,“这里不能停车太久。”
“不用了。”
连漪收回远眺的目光,“去机场吧。”
司机发动引擎,将车发动起来。连漪拢紧身上的披肩,俏丽的短发迎着寒风轻轻吹起,她双眸紧紧盯着落在身后的那栋大厦,直至彻底消失在她的眼中。
当年初来名海,连漪便是只身一人,如今她离开亦是孑然一身。终点又回到起点,只是徒增这三十几年的想念罢了。
眼角终是滚落出温热的泪水,连漪敛起视线,却抑制不住心底的酸楚。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傅欢颜最近的情绪都不好,傅晋臣周末休息,答应带着果果去看她。
“等等。”
沐良收拾好东西,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我也去。”
傅晋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东西,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开车来到画室,傅欢颜果然还没起床。沐果果蹬蹬蹬跑上楼,直接跳到傅欢颜的床上,大声尖叫:“姑姑,果果来了!”
“唔!”
傅欢颜揉揉眼睛,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
沐果果双手叉腰站在她的面前,黑眼睛溜溜地转,“姑姑是大懒虫,太阳都晒屁屁了还不起床,哼!”
“沐果果,你敢说我懒?”傅欢颜炸毛。
沐果果点点头,表情严肃,“对啊,姑姑就是大懒虫!”
傅欢颜瞬间眯起眸子,挽着袖子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把将沐果果捉住,并且按在身下逗弄,“看姑姑怎么收拾你。”
“啊!”
沐果果最喜欢有人跟他疯闹,他并不害怕傅欢颜,而且觉得跟她这样闹腾很好玩,彻底笑倒在她的怀里,“姑姑……哈哈哈……好痒啊……”
楼上的笑声很大,沐良笑着耸耸肩,也就随他们玩闹。她扫了眼画室的杂乱,无奈的挽起袖子准备收拾。
“我来吧。”
没想到傅晋臣先她一步动手,弯腰蹲在地上将那些画笔颜料,还有画纸画板,一样样有条不紊的收拾好。
沐良拿过来一个垃圾袋子给他,让他把杂物全部放进去,然后在统一丢掉。收拾东西被傅晋臣抢占,那她只能走进厨房。
画室的厨房很大,沐良拉开冰箱看了看,发觉那里面空荡荡的,连瓶水都没有。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从家里带来不少食物,否则大家都要饿肚子。
“哎!”沐良将带来的食物一样样放进冰箱,叹息道:“可惜这么好的厨房。”
傅晋臣将杂物袋丢出去,转身进来帮她,“这里都是项北给她弄的,估计这么久傅欢颜就没开过火。”
“谁这么了解我?”
傅欢颜背着沐果果下来,小家伙紧紧搂住姑姑的脖子,舒服的趴在她的背上,“姑姑,你背我飞飞吧。”
“没问题。傅欢颜很义气的答应。
沐良瞥了眼,转头轻声问傅欢颜,”欢颜心情好点没?“
傅晋臣从沐良手里接过凉水,不让她碰,自己东西清洗。他薄唇微勾,道:”你觉得呢?“
”……看着还行。“沐良撇撇嘴,傅欢颜性格总是如此,表面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可就怕她都憋在心里。
沐良发觉今天她要做的事情,傅晋臣都会无声无息的哦接替过去,这样好奇怪啊!
傅晋臣将清洗好的蔬菜放在边上,又把所有需要沾冷水的工作都自己承担下来。他将挽起的袖口放下,对着正得意的沐良,道”好了,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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