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则是反复盘算后,终究拿定了主意:不论这事是个什么结果,顶多后日,必定要起行才是。这一来,也是盼着元茂守信,哪怕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在自己离去后悔了这一桩帮衬;二来,玉珠这个性子,只怕一时惊惧之下,又是盘算着闹出什么来,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第一百零四章 洛氏离去 冯芸探病
第一百零四章 洛氏离去 冯芸探病
然而,洛氏也是极为明白的。此时却不能平白说要离去,总得让女儿贾氏并女婿元茂略略缓和了,才好告辞的。省得女儿贾氏暗中生了疑心,也是一桩烦难之事。由此,她心下一定,再思量半晌后,就是起身要去贾氏的院子里。外面的仆妇丫鬟见着了,忙是上前来伺候,又有人道:“老夫人,可是与夫人说一声儿?”
贾氏将母亲洛氏并妹妹玉珠安置在同一院子里,她们便常是同来同往的。由此,身边过来伺候的人也是习惯了,便又这样一说。洛氏听得这话,神色半丝不动,只淡淡道:“无事,我也是闲了想要出去松动松动,昨日里她也不曾好生歇息,竟在这会子多养养神,也是好的。”
这话说得稳稳当当,且洛氏又是这么一个身份,自然无人再说旁的,只齐声应了,又与洛氏整了整衣衫,将披风拢了拢,就是搀扶着她到了外面去。而洛氏本就不是为着出去松散的意思,但她面上却做得极好,竟将一个大花园转了两圈,又是看了几处小景致,如此,她才是到了馨予的院子外面:“这里是……馨娘的院子?”
“正是呢,老夫人。”边上的人倒也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先前洛氏这话可是说了好几句的,不过询问两句也就离去了。不想,洛氏却是站在那里不肯动弹了,半晌后,她才是道:“我且进去瞧瞧。”
这忽如其来的一笔,让跟着的婆子丫鬟都怔住了,半晌后,眼瞅着洛氏就要往里面去了,才有人巴巴着跟上来,连声劝道:“老夫人,这、这可有些不合式呢。哪里有您这样的长辈过来探望小辈的?”
“那你便过去通报一声。”洛氏停下步子,看着这个婆子,见着她身着衣衫颇有几分体面,稍一考虑后,便道:“只说我出来闲散,瞧见了这里,便过来坐一坐,也是探望探望馨娘的。”
“是。”那婆子嘴里苦涩,面上却不敢不答应了。虽然夫人贾氏素来忌恨与馨予小娘子勾连的,而老爷也是下了令,让人盯着这芳菲馆,不使旁人打搅的。可洛氏到底是贾氏的亲生母亲,这些仆妇如何敢得罪了去!
如此,她们心中虽有些踟蹰苦涩,却也不敢不过去叫门。
而馨予听得丫鬟回报后,忙就是起身来,又是令人与她换上衣衫,又让人与她松松的绾了发丝,随意插戴了几支玉簪子,竟还要过去相迎。边上的丫鬟婆子俱是拦阻,且洛氏也是进来了,她方才作罢,一面还红着脸使人端茶端点心过来,一面伸出搀扶住洛氏,让她坐下来后,才是一笑,道:“这些丫鬟婆子越发得惯了,竟也让您在外面等着,真真是……我管束不严,方才让老夫人您受委屈了,还请您见谅。”
这话,馨予说得十分客气,听得洛氏也心中暗暗点头,脑中甚至还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难道这丫头竟是个有运道却又重规矩礼数,不善使手段的?不过下一刻,她就是将这个念头抛开了:若真是如此,哪里能让慧珠那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了尊重?还拢了幼蓉那三个人去,竟将慧珠这做母亲的疏远了去!只怕心思成算极深才是真切!
不过,面上规矩礼数倒是做的齐全。
也是因为这一份齐全,洛氏方寻了过来,有心给女儿慧珠铺一条路。由此,她便是一笑,道:“好孩子,先前可是让你受罪了。也是慧珠她的不是,竟让你失足落了水,不过她如今正是悔恨,又觉得没脸见你,方才央求了我过来。你只看在这上面,且放一放她,可好?”
听得这话,馨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做半分恼恨,只郑重着道:“这话又是从何道来?俗语道,家和万事兴,原也不是夫人的错,我自是愿意与夫人和好如初的。”
见着馨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应答下来,洛氏非但没能露出笑脸来,反倒皱了皱眉头,暗暗有几分索然:果然,这是个会算计又有城府的,瞧瞧她说得如何干脆利落。这般事情,越是干脆,才是越不能信的。既是如此,贾氏也就无心再说什么,只是再三的说些闲话,又是劝她好生歇息等等。一通场面话下来,洛氏才是起身来。只是在她临走之前,她却是扔下这么一句话来:“既是有心,馨娘何不说个明白,却让幼蓉她带话呢?”
说完这话,那洛氏也不等听歌回话,就是径自离去了。
而馨予瞧着这般状况,倒是微微一笑,在心底晒道:显见着是个老狐狸呢,也瞧出自己的一些意思来,却也不忘敲打一回。不过,有心思花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现在的父亲李元茂所想之事?如今贾氏可以说是人憎狗嫌了,特别是对于李元茂而言。她想着自己能说几句好话?真真是以为自己是个圣母不成?先前在李元茂那里说了的什么家和万事兴之类的等等,不过看着贾氏渐次回转,仿佛有几分脑子了,到底是自己这边势弱的,便说几句好话,也有以防后面贾氏渐渐成了贤惠人,暗中说些什么话刺自己罢了。
这一番话,自己已是恰到好处的说了两回,后面贾氏怎么样,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她若是好了,自己反倒是要警惕呢。何必为着一个敌人,倒是在李元茂面前频频说那些话。
心中这么转了一圈,馨予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只唤来了青鹤,令她与自己择几本书来。横竖这会子也是无事,做针线活儿她们都怕自己劳累,翻书也就是她唯一能够选择的打发时间的东西了。她心中这么想着,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寂寞,暗想若是有什么人过来说说话也是好的。
哪怕是贾氏,也总能让自己动动脑子呢。
谁想着,她才是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外面的薛嬷嬷便是进来笑道:“女郎,外面来了个冯家的婆子,说着冯家的小娘子芸娘要过来探望您呢。您瞧着,这事儿……”
“这原是人家的好意,我又已是好了,便不必回绝了。”馨予知道她的意思,是要问自己是否回绝,因此,她说得也颇为干脆:“再者,我也盼着有人能过来说说话呢。呆在这里真真闷煞了我。”
这么一通话过来,薛嬷嬷也是笑了,应了一声后便下去打发了来人。馨予则在过后想了一会,却又有几分回过味来:怎么是冯芸想着过来探望自己呢?她虽说与自己交情也过得去,却不似沈绮石秋芳一般,透着亲近,倒有几分君之之交淡如水的味道。若说石秋芳或者沈绮要来探病,倒也罢了,偏生来的是冯芸。
由此,她不免又捉摸了一回,才是在青雀的叫唤中缓过神来,当即笑着问道:“又是怎么了?倒是让您一惊一乍的。”
“您只说是我一惊一乍的,却不曾想方才唤了您好几声了,都没个声响。”青雀嗔怪了一句,又是将边上的汤药端过来,笑道:“原是该吃药了呢。”
馨予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里,吃药真的是一种痛苦。只是她也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因此闹腾的,当下两眼一闭,端起汤药一口饮尽,又忙忙的将边上放着的一碟果脯取了三四颗,直接扔进嘴里。饶是如此,她的脸也是苦得皱成一团。
青雀见着不由得噗呲一笑,又是打趣了两句,才是端着汤碗离去。馨予则又喝了几口茶,觉得口中苦涩之味尽数消去了,她才是微微舒展了眉头,重新躺下来翻看书册。如此,便是过了半日。等着晚上元茂过来探望一二,也说了好半日的话,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等着第二日,馨予便是听到外面的传言,说着洛氏要离去之事。
“果真是精明强干的,倒是拿得起放的下。”馨予已是用了饭,听得这事后,她便是说出这么一句评语,旁的,她却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了。崔嬷嬷与薛嬷嬷听得自家女郎这般话,也都是一怔,等着想明白了后,崔嬷嬷还罢了,薛嬷嬷不免更松缓些,却是开口道:“女郎说得不差,老夫人原是精于世故的人,自是看得出品性的。只是这般精明的人,怎么会……”
她下面没有说下去。馨予却是知道她的意思——精明的长辈何为调教不出精明能干的小辈来?可是自古看来,越是精明强干的人,子嗣要精明强干,可要难上十倍呢。一者,长辈精细,自是挣得了不少家业,子嗣自小儿起就是娇生惯养,丫鬟婆子仆妇拥簇着的,若是不曾细细教导,没有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耳濡目染之下,会有什么能干!二来,长辈越是能干,便越是要护着小辈,他们不曾经历风霜,便是嫩生生的嫩兰花呢,哪里能入山野里的兰花一般!
只是这些话,馨予也就在心底想一想罢了,明面上则还是要道:“仔细打听明白了,再与我说话。”
第一百零五章 低言倾诉 高声相问
第一百零五章 低言倾诉 高声相问
然而,馨予倒也没有十分挂念这个,到底如今她能采取的措施本身就不多,多是见招拆招之类的,打听明白是必要的,可要患得患失——先前还立足未稳的时候,她也没到那地步呢。由此,她虽是吩咐了,可转头便令人拿了几本书,颇有几分兴致的翻看起来。
边上的崔嬷嬷等原还有一肚子的主意要说的,看着馨予如此,一时也说不得什么了,当下见相互对视一眼,想起素日里馨予的言谈举动,便都是悄悄地退下去。等着过了两个时辰,馨予又是吃了一回汤药,喝了小半碗的红枣羹,就是听到薛嬷嬷等人过来回报,说是如此如此。
由此,馨予才是微微挑了挑眉头,从中择取紧要的来:“洛老夫人要告辞,老爷不曾拦着,连着夫人也不曾拦着?反倒是打点了衣衫东西,十分紧着送老夫人离去?”
“正是呢。更可稀罕的是,老夫人不恼,夫人也是满脸笑容,仿佛都是好事儿似的。”边上的青雀抽了个空,也是探出头来回话。馨予听得这么一回事,心中盘算了几下,便也点了点头,笑着道:“许是家中有急事,也是无可奈何的缘故,倒也说不得什么。到底,京都离着也近,如今能见面,日后自然也能见面的,往来走动也是常理儿。”
她随口胡乱说了一番,就是打住话头,笑着说起旁的事来:“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且放一放。今日冯家的芸娘要过来探望我,你们可得让厨下备好了点心,细细做来。”
几个人听得这话,也都是应了,并不再说贾氏等人的事情——这些日子过来,她们也渐渐看明白了,自家女郎是个好性子却又有心思成算的,私底下的些许小事情,只要不明着犯了礼数规矩上面的,并不会十分计较。但若是在明面上闹出什么来,她却是不会软手的。
由此,先前她们说着洛氏贾氏等人的话,也都十分客观,并且在馨予含糊两句后,更是提都不提了。这一番默契,馨予十分满意,自然也少不得说几句打趣的话。
等着午饭用罢,馨予又是睡了一会,才是起身梳洗了一番:毕竟冯芸要过来探视,虽是病中之人,可现在也就养着而已,自然要清清爽爽的见人方好。只是,她毕竟是病了两日,身子骨略有损伤,且吃的都是清淡东西,面庞之上便显出几分憔悴来,脸色也略有些苍白。
如此,小丫鬟打起帘帐,冯芸进来看了几眼,看着馨予要起身来,她忙就几步上前来,皱眉道:“莫要起身,仔细头疼。”说完这话,她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几日不见,脸色便是差了许多,可见着实伤着了些。好在你也年轻,好生调养些时日,想来也就能缓过来了。”
馨予听得这话,便是一笑,道:“昨日里我便好了,不过这两日吃的东西都是清淡寡味,又不让吃饱,说着要清清静静饿两顿的。我的脸色不免差了些,其实旁的都是无碍的。”
“浑说什么,这个时节落了水,还能两日里就无碍了?仔细寒气入了肺腑,伤了根底,你素日里心思细,又喜走动,越发得要仔细保养才是。”冯芸听得馨予这么说,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立时蹙起,露出几分恼色来:“往日里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在自己身上倒是不经心了?我母亲还说,女孩儿最是紧要的,不能受了寒,血瘀气虚的,最是有碍……”仿佛后面的字眼略有些让人不好意思,她稍微为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馨予想了想,就是明白过来,必定是说着生育之类的。也是,女性的妇科病,最重要的也就气血两样,偏生这两样多少女子都是虚弱的,若是再受了寒,更是了不得了。不说古代没有现代的医学,就是有了,多少现代女性还靠着中医治疗这些,由此,她便也是点头,道:“我知道的,你莫要担心。不过你过来探望我,我也渐次好了,哪里能说自己如今还病着,自然是往好处讲的,偏生更让你急了。是我不好,好姐姐,莫要担心了,我心中也是有数的呢。”
听得这话,冯芸的脸色方是好了些,又问了馨予几样随常的事情,方稍稍一顿,忽而问道:“那次落水,听说是沈家公子相助,救了你上来?那沈家公子,可是绮娘的大哥?”
“正是呢。”馨予听得冯芸忽而问起此事,又是大有些郑重之意,稍稍一怔后,她便点头应了:“这事儿芸娘如何知道的?可是绮娘说了什么?”
“却不是她,而是我听说来的。”冯芸见着馨予承认下来,她的脸色便略有些怔忪,只愣愣凝视着帘帐上面的一对鸳鸯,许久后,她才是回过神来,看着馨予道:“想来过不得两日,你们两家就得定亲了……”
“……”听得这话,馨予一时也是默然了。如今这个时候,想来贾氏等人都不会传这样的风声,那么说,就是旁人传开了的,当时,非但有沈维,还有江文瀚等人,他们自然也不会与沈维一贯交好的。她脑中想了一会,也知道这样的事自己说不得什么,便只略略动了动唇,还是没个声响。
冯芸看着她如此,眼中倏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她站起身来,一面看着窗外的新鲜花木,一面低声道:“我素日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