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芸看着她如此,眼中倏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她站起身来,一面看着窗外的新鲜花木,一面低声道:“我素日里便有心,却不知道到底是缘分所限,还是旁的什么了。只是,事到如今,我也劝你一句,你平日便是仔细的人,许也查知沈公子他的性情,略有些暗沉阴郁的。可瞧瞧绮娘,你就该放心的,她这般天真灿漫,便是沈公子一力护着的。只要是他当真放在心中的亲人,他怎么的也会担当起来的。莫要让他冷了心肠……”
说完这话,冯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是低头转身离去。
馨予听得她前后这么神展开,一时也是怔住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可看着冯芸依旧挺直的背脊,她不知道怎么地有说不出来,只眼睁睁看着冯芸离去后,她才是慢慢想出个前后缘由来:冯芸是听了传言,便过来问自己是否有此事,得到回复后,她认为事已至此,她与沈维再无可能,但还是希望沈维能过得好,便劝自己不要心存偏见什么的……
“哪里需要我存了什么偏见的,明明这事情还未曾有个结果呢。”馨予摇了摇头,略略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但她心中却不免再三想起冯芸所说的话,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另外一面,幼兰毕竟是贾氏最疼爱的女儿,虽然一时瞒住了,可过了一日,她也就渐渐听出些风声来:推馨予入水,致使父母生了嫌隙的人,是贾玉珠。她本来还以为是贾氏有一次的手段,不过败了,没想到竟然是贾玉珠所为。这还得了!
幼兰生性便是张扬跋扈之人,原先不言不语,不过想差了。如今知道了真相,立时恼了,当下稍稍整理一番,就是直奔贾玉珠所在的院子里,当下也不使人通报,径自闯了进去,见着了贾玉珠正是坐在床榻上面,仿佛在整理什么东西,她便是冷笑一声,高声道:“我听说,姨母要回去了?”
“正是。”贾玉珠虽说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可看人的眼光却比贾氏好少不少,又是极会看眼色的,见着幼兰脸色发青,直接闯进来,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就是明白了七八分,当下间也略有几分恼怒:我虽说是筹划了一场,也是败了事情,可到底是长辈,这番事情也未必不会对大姐有好处的。
可现在,非但母亲洛氏埋怨自己行事不谨慎,没个远见。大姐慧珠也生了嫌隙,怠慢了不少。如今有多了一个李幼兰,倒来这里兴师问罪了!不过一件小事,竟是这般揪着不放,难道你们李家是皇子皇孙不成?倒是连着半点亲戚的讲究也没了!
因此,贾玉珠听得这话后,略略思量一番,反倒是冷笑一声,道:“却不知道,外甥女儿要怎么问罪了!我好不好,也是长辈呢。若有什么话,只管让大姐过来问,何必烦劳外甥女儿高声叱问?”
“你!”幼兰听得这话,脸色便是变了。若是旁人,这会子也要软了三分,偏生她却是从来不曾受气的,又与贾玉珠相处时日不多,越发的恼了,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你既是敢做下事来,倒是不敢干脆认了?我那大姐怎么着,那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的事,何妨让你这泥腿子算计了去!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不要以为能平白算计了谁去,我父亲可不是能轻易放过的。便是母亲,她也是明白人,自然看出来,日后,还是请姨母你,少登门为妙!”说完这话,她便不管旁的,挥袖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盘问沈维 托付欧阳
第一百零六章 盘问沈维 托付欧阳
眼瞅着幼兰甩手离去,贾玉珠当真是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外面听到一鳞半爪的几个丫鬟婆子,或是有贾家拨过来的,自是是不言不语,退到一边儿的;另有贾玉珠身边得力的婆子丫鬟,虽说心中知道这会子过去,只怕也讨不得好,可也不得不过去忠心服侍一番的。
由此,她们一面带着怨愤,一面也有几分主辱臣死的意思,狠狠瞪了那几个贾家的仆妇丫鬟一眼,才是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往里屋里去。
此时贾玉珠也渐次缓过来了,她虽说气得脸色铁青,心中也羞愤之极,可口中却仍旧半点发泄怒气的意思也没有,见着丫鬟婆子进来后,她也就随意吩咐了几句话,旁的半点声响也没有。倒是让跟着她好些年的仆妇丫鬟都是吃了一惊,暗暗有些疑惑。
可是她们哪里能猜得出贾玉珠心中所想,如今李家势大,自己又是前面做下那桩事情来,越发的占不得理,纵然这会子幼兰过来羞辱了自己一番,自己也是说不得半个字。否则被外面贾家的仆妇们听去了,姐姐慧珠已是有了嫌隙,自然越发的偏着自己的女儿的,日后不说什么照料一二,没得收拾自己一通,也是一件烦难之事。如此,她方才一压下心头气恼,反倒装出无事人一般。
只是在那心底,贾玉珠不免咬着牙发狠:做人也不要太势力了,李幼兰,你最好巴望着自己日后半点事也不要求到我的身上去,不然,今日之辱,我誓死不忘!
这厢贾玉珠如此,那边的李元茂却是另有思量。先前女儿馨予特特提了那沈维,他回去好生思量一番,虽说有个继母白氏略有不足,可那沈维才干是尽有的,也是书香世家,门风也向来清贵,加之先前馨予所说的话,他倒是渐渐有几分取中了。若说来,欧阳氏所挑的四人,那冯籍虽说行事洒落,为人俊秀,家世门风俱是不差的,不过细细看着诗文言谈,那性子却爱山林而非官场,这般人品,虽说是好的,可未免日后有些寄情山野,不顾家眷之处。后面的两人,一个秦文瑜行事稳重,品行可道,却偏偏是个宗子,身份虽说尊贵了,但馨儿若是嫁过去必定辛苦异常,且他家也不十分中意馨儿的,倒可以暂且放一放。而另一个严知节底蕴略有不足,然如今也是诗书传家,只是如今只得一个进士,倒还有斟酌之处。
如此想了一番,他便是拿定了主意,有意无意间寻了个机会,与沈维碰了一面,约定好时辰上了一处茶肆吃茶。这茶肆原是老字号,唤作碧合清,若说往日里,元茂也没十分着意这一家,可想着女儿之事,竟定了这里的上等雅座。等着他处置好公务,坐着轿子过来的时候,沈维已是早早候在那里了。
元茂略有些满意,见着沈维后也是点了点头,起头自然不说旁的话,只略略问了问近来在府衙里的一番状况,又透露了些近日许是会提携的话,倒也是老生常谈,并无出奇之处。沈维心中早便有些准数的,自是细细回答,并无半点隐瞒之处。只在涉及些紧要的地方,略微含糊一二。
见着如此,元茂也暗中点头。他今日特特寻了这一处地方,探问些公务上面的事,一者是要看沈维言谈行事,二者也要瞧瞧他为人是否谨慎小心。要知道,臣不密失其身,若是连着半点提防之心也没有,那也休提旁的了。这与身处何地,与何人说话,并无他太大干系。
经过这么一番话,元茂瞧着还算满意,便也略略露出些笑意来,说出些随常话来:“罢了,今日公务已是作罢,我还提这些,倒也有失风月之意。说来,这碧合清旁的不说,唯独茶汤极好,其中尤以枫露香茶为妙,先前我已是吩咐下去了,想来这会子,也该沏上来了。且先吃两口茶,再说旁的也是不迟。”
沈维听得这话,目光微微闪动,面上却还是一派和气,只笑着道:“大人有心照料,这风月之情不过寻常,为人在世,自还当有所承担。不过,既有如此好茶,自当品评一番。”
他本身就是聪慧之人,今日又是涉及紧要,便越发得小心谨慎,虽说一番话稍有些前后不通之处,却还算得稳妥,又交代了些自己的念想,也算周全了。不过,沈维到底不曾想到馨予所说的条件,如此说不涉风月之类的话,元茂听了两句,稍稍有些沉吟。
而沈维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只是不知从何而来,便也沉默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店家伙计端了两盏枫露香茶并几样细致点心过来,这雅座之中才算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元茂到底是长辈,馨予所求也有几分难以启齿之处,他思量再三,便是好一通称赞枫露香茶,再笑着道:“若说这茶,却是各有所好,有人喜龙井,有人爱银针,又有铁观音种种,更有些人,却是今日喜六安瓜片,明日里又爱那下一等的秋茶,竟总也想着将天下不分贵贱的茶都搬入家中,倒是误了那些茶。倒不如一心一意,只念着那一味合宜的。”
他随意点说几句,虽说多有些平白之处,沈维却也是明白的,这是寻个话题点一点他的意思。前后一联系,他便是明白过来,只是求着一心一意,夫妻和睦罢了。这般于旁人许是艰难,于沈维却也不难,他本心便不愿内宅之中混乱,又有如白氏那等心机叵测之辈——当初白氏才是嫁进来,可也不是贤惠得很,后头有了自己的子嗣,便是渐次生了怨愤算计来。
想来女子便是如此。就白氏这等知文识字后面也会慢慢变了,何况那些姨娘等等呢,倒不如为自己日后的儿女积下些阴德。二来,那李馨予行事也是端方,言谈举动大有气度,却有几分阳谋的意思,并不似旁的女孩儿,或是天真灿漫,或是算计狠毒,自己与她也有一番缘分在,便结亲之后,想来也是能日久天长,琴瑟和鸣的。
由此,沈维便是点了点头,道:“茶汤馨香,却各有不同。以我看来,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总会从一而终。便如江河之水滔滔而来,我等也唯有一瓢可饮用的。”
元茂听得这一番话,心中颇为合意,便不再说这些话,反倒细细地问了些琐碎之事,如此说了个把时辰,两人才是各自散去。而第二日是休沐日,元茂起早便使人送了信笺与卢林氏,言道过两个时辰,便去探望。
卢林氏瞧着书信,略略一想后也是明白过来,自下了帖子让欧阳氏前来。等着过了两个时辰,元茂到了卢家,与卢林氏说了一番保养的话,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欧阳氏便是满面含笑,款款而入。她眉梢微挑,唇角虽说带着笑意,但看着元茂的时候却透着一丝凛然之色。
先是行礼各自问了好,又留下卢林氏并欧阳氏身边的两个得力的心腹婆子,三人便是说起话来。元茂先是说了这四个人的事情,又剖析一番,才道:“依我看来,竟却是沈家子最是合意。”
欧阳氏原是早早听说馨予落水,为沈维所救之事,听得元茂今日便提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当即便道:“不过些许言语,姐夫便不顾旁的,只说那沈家子好了?我们馨儿若是这般委委屈屈嫁了过去,岂不是更要为人作践了!”
她声音铿锵有力,倒是让元茂与卢林氏都吃了一惊。
元茂更是讶然道:“什么些许言语?我岂会让馨儿委屈?不过是她心中有所想,我方……”说到后头,他立刻明白过来,当即脸色便冷了下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传出这样的话来!”
“原是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有的人说去,听着说还有江家子!”见着元茂大为诧异,欧阳氏脸上的气恼之色才是消去,又看着卢林氏急声相问,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细细说了一番。卢林氏听说馨予落水,大为心疼,忙道:“真真是可怜见的,她身子骨也娇弱得很,如何受得起这些!”
元茂便也将前后之事说了一番,又叹道:“我也知道,这般十分委屈了馨儿。可是幼兰倒还罢了,幼蓉并致远致安三个却也是我的亲生骨肉,瞧在孩子的脸面上……”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竟有几分怅然之色。
原先欧阳氏还有几分怨愤的,但看着元茂说了前后因果,又有这么一番话,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般也是不得已的。不过日后你多多疼惜一番,也就是了。既然是馨儿所说,想来她心中也有几分念想,我便再细细探一探那白氏并沈家。”
元茂此番前来,便是打着这么一个念头的,听得此话自是欢喜,当即便郑重托付了欧阳氏好些话。
第一百零七章 美中不足 狼狈为奸
第一百零七章 美中不足 狼狈为奸
既是事关馨予,兼着也是明白了她的些许心思,欧阳氏自然是越发得卖力奔走,几日里倒是往沈家去一趟,又在各种宴席上与沈家的白夫人好生见过两回面,说了不少话。那白氏虽然近年来越发得疼爱自己所出的孩儿,可在明面上却都是做得妥妥当当,旁人再也挑不出半个不字的,又颇有些机灵,瞧着欧阳氏如此,心中微微一动,也略有几分明白过来——想来是为了那李家的女孩儿唤作李馨予的。
这也是她近来心中焦虑之处。自己的夫婿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哄了去,在那沈维的婚事上,自己非但插不上手,甚至过了这么久,那名单上写的是何人,也是半点不知道。这一番,自是提防自己呢。因着如此,她一半是气恼,一半却有些慌乱。
女子立身之所在,不过一个娘家,一个夫家。她也并非是原配发妻,娘家比不得夫家十分之一,更不能与她撑腰。如今拼着儿女,总算在夫家有了地位,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却眼睁睁瞧着自己夫婿重头提防自己,连着原配所出的孩子的婚事,她不能插手便罢了,连个单子也摸不着。这越发得让她担忧起来:难道,那沈维要娶个家世背景极丰厚的女子?如此才怕自己搅局,生生防着自己!
若真是如此,自己不过是继母,虽说也算得上长辈,但嫡子嫡孙的,这家业还是要给沈维的。如今夫婿态度明摆着,又要有个家世背景极好的儿媳妇,只怕后头家中事务,自己就得交出去了!这让白氏如何舍得,又如何甘心!
因此,这会子见着欧阳氏如此殷切,颇有几分想要成事的模样。白氏度量着李馨予的家世,倒也有几分意动:若说起来这李馨予也是李家的嫡长女,书香世家,也是极好的家世,可偏生先前被人拐走十数年做了旁人的养女,又无半个一奶同胞的兄弟姊妹,那李家的继室贾夫人最是个忌恨刻薄之人,若择了她,还怕捏不住?这样的人,可不是正正好是苍天给的一个好人选?
想到这些,白氏不由得也待欧阳氏殷切了三分,等着后面,甚至又邀请了一回,两人说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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