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幼蓉倒是渐次放下心头所想,只与馨予慢慢地说起旁的闲话起来。等着出了门,又是饶了一处回廊,如今正是冬日里,两人俱是没了往日里闲逛的兴头,闲话已是足了,便再次告别,一者去了芳菲馆,一者去了涵青馆,此后种种,暂且不提。
且说第二日,却有白氏使人送了帖子过来,说着过来说说话。贾氏虽然心中担忧女儿幼兰,但可喜幼兰身子康健,虽说是病了一场,精神却是渐次圆满起来,倒是让 贾氏多少瞧着放心了些。由此,她也是略错思量,便应了那婆子有关白氏下晌的时候过来走动走动的意思。
毕竟,虽然不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句话,平日里行事也多有些无知的,可先前贾氏业已与白氏通了声气,自然也是知道,这白氏待前妻的孩子也是有限的,想着如今那李馨予,贾氏待白氏更多了些亲近。也是因此,贾氏非但十分亲近地与那婆子说了几句话,赏了上等的礼儿,而且等着白氏到访的时候,她甚至在得知白氏来了后,亲自扶着丫鬟到了院子里,将那白氏迎入屋子里说话。
白氏先前了得贾氏十分客气殷切,面色自然是好的,且又有几分得意:这贾氏平日里多有些张扬傲慢之处,如今却也得底下脸来与自己说话。由此,她也是更加和善,说话细声细气:“实在当不得夫人这般郑重的。”
第二十一章 叙温道寒 言浅意深
第二十一章 叙温道寒 言浅意深
“原是应当的,不说旁的,以后你我之间便是亲家了,自然不同旁人一般。”贾氏微微一笑,看着白氏的目光也是透着些和气,说的话更是客气。
白氏听得贾氏这么一番话,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什么的,也是与她一般,十分和气:“到底是叨扰了。说来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过来商量一下屋子的事儿。再者,也是看看馨娘……”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顿,才是接着道:“也是与夫人说一句实话,我毕竟是继母,与他们兄妹两人总是隔着一层。如今也是盼着馨娘到了我们家,能够弥补一二。”
见着白氏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贾氏眉梢微微动了动,她虽然有些惊讶,倒也没将这件事怎么放在心底。毕竟,那李馨予与这白氏如何相处,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便盼着她们婆媳生些嫌隙,但是如今还未成婚,倒也不急在这么一时半刻的。只是,她这会子却有些想到了幼兰的婚事上面。
说来,这白氏不过是个继母,与那沈维情分不厚,可也十分客气看重,竟巴巴地过来几次,都是有心探问,又是想着交好等等。比之张氏,可是强出十倍来。要知道,张氏每每过来,都是自己请来的,这殷切上面就是输了几分。又有那什么茉莉的传闻,贾氏一时半晌的,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也是如此,贾氏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可话语却有些许散漫起来,连着目光也有些飘忽,只道:“这也是你有心了。既是如此,我自然不能拦着的。”
说完这话,她便是抬起头唤了金钗进来,吩咐道:“你且过去请几位女郎过来,就说有客来访,竟是过来拜见一二。”金钗自忙忙笑着应了下来,一双眸子却悄悄往白氏脸上瞟了一眼,就又是垂下去,立时退下去办事儿。贾氏见着她离去,这才与白氏道:“且等一等,她们姊妹原是行事简便的,想来也不消多久便是要过来的。”
“也是劳烦了。说来,馨娘她们姊妹三个前儿也是去了一趟秦家赴宴,我瞧了一回,可是比先前越发的俊了。也不知道另外两个小娘子日后哪个有福气的能求了去呢!”白氏也没有想到贾氏如此利索,稍稍怔了怔,就是带着笑意说起闲话来。
对于这话,贾氏若是以前,自然是高兴的,少不得要明里暗里一通夸赞自己女儿的。可近日正是为着幼兰的婚事烦心,听得这话反倒是添了三份膈应,虽然她口中也是接了几句话,可心底却待白氏远了些:“ 当得起这样的话。不过,这婚姻之事,虽说是要瞧着月老的安排的。可要是能与贵家一般的,我这心底也是满足了。”
白氏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些,由不得再打量了贾氏两眼,才是笑着点头道:“却当不起这话,便是馨娘,我瞧着也是高攀了呢,何况另外两个小娘子……必定有更好的人家得了去。”说到这里,外面便是有丫鬟通报,说着馨娘等人来了。
贾氏自是忙令人请进来,倒是将白氏的话浑忘了去,白氏看在眼底,目光深了几分,面上却依旧是笑吟吟的,仿佛也将这件事浑忘了去,但她心底却是皱眉不已——这贾氏果真是精细不足,明知道她过来时为着那李馨予,却非得添上另外两个人,如今更是一茬事还没说完,又混着旁的事情去了。
“母亲。”
“母亲。”
“夫人。”
就在白氏腹诽的时候,馨予三人陆续进来,笑着与贾氏行了礼,而后又是看先白氏,一道儿屈膝行礼。白氏自然是笑意满面着道:“不必如此客气。你们这几日可好?”可她心底却又暗暗有些阴霾——这李馨予,先前自己瞧着倒是客气规矩的,怎么对着贾氏还张口闭口夫人的?如此硬气,可不是那等容易辖制的性子。
幼兰幼蓉两人自是知道白氏过来的意思,当下意味不同地看了馨予一眼,一个郑重应答,另一个却是随口敷衍两句混过去了。馨予则含笑道:“却也是与往日一般无二。”说完这话,她适当地垂下脸庞,瞧着倒有几分羞涩的意思,可她心底却略有些沉吟:这个白氏说话虽然和气,可先前沈维兄妹两人如此忌惮,自然也不是那等好相处的。
存了这般心思,她便是格外仔细谨慎起来,非但对白氏的话色色琢磨,双眸也少不得多打量两眼。说来这个白氏,虽说三十许的人,却保养得当,鹅蛋脸,水杏眼,乌黑的发,白皙的肌肤,玫瑰紫缠枝葡萄凤凰纹的夹棉缎子短袄,银红洒金棉裙,一色的鲜亮颜色,瞧着十分端庄娴雅,颇有几分贵气。不过,她眼角略有些上挑,竟透着些森然的意思。
馨予着意打量几眼,又是说了半晌的话,心中略有些感应,只是神态半分不露。而另外一面,白氏也是仔细的,她瞧着馨予娴雅自若,说谈也是不亢不卑,并不露讨好之类的神色,心中就是咯噔了一下,但面上也还是含笑的:“前儿在秦家,我倒是不曾仔细瞧了,如今细细看来,倒都是越发得的俊俏了。馨娘且不必说,原是我们得了好的,倒是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日后谁家有福气了。”
幼兰幼蓉两人听得这话,俱是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略略应了一声。白氏本就是想着两三句话预备堵了两人,有心多多询问馨予,由此,她虽然觉得这母女三人都有些奇怪,但多说几句闲话后,便是转过头,又与馨予道:“不说这些闲话,如今却是有一件事儿,可得问问你——这几日我收拾了家中几处院子,倒是不知道你喜欢哪样的,便过来问一声。”
说着这话,她便是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笺纸递过去。馨予原是想要说话的,见着白氏如此,忙先将到了喉头的话咽下去,先起身疾步走到白氏的身前,双手接过来,又是稍稍屈了屈膝,道:“多谢夫人。”
第二十二章 递言游园 暗里挑拨
第二十二章 递言游园 暗里挑拨
馨予并不看手中的笺纸,反倒是微微一笑,道:“这哪里有我置喙的地方?自然是夫人看着怎么好,便是怎么来。”她心中也是明白,白氏如此行止,后头必定有趁机要提出的事——毕竟,一般的女郎说及婚事都是要害臊的,并不敢十分推拒,唯唯诺诺应下的多了去。也是因此,她倒是做出一派并不晓事的大方模样直言了。
白氏见着馨予如此,一时倒是有些噎住了。还是一侧的贾氏看着,从中插了一句话,才是将这局面打破:“白夫人既是吩咐了,你自回去看看便是,没得说这么些话做什么?”说完这话,她转过头看着白氏,又道:“多承好意,不过不论怎么说,馨娘这里还是做不得主的。且不说旁的,只沈公子是个什么主意,我们也是不知道呢。这可是大事儿,后面的家具什么的,都得丈量了才行。还请夫人早些斟酌妥当。”
这一番话,说得何其贤惠端正,非但白氏越发的有些难以言说,就是幼兰幼蓉并馨予三人也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如此,屋子里倒是沉默了半晌,还是馨予心思快,略略一怔后,忙便接着话头道:“母亲说的是,原是我糊涂了。”
这个时候,白氏也说不得旁的话,只道:“到底是要如馨娘的心,方才是好呢。这一来,是我们亲近,越发得要郑重,二来,也是让她能熟稔些——从中挑个与现今住的屋子差不离的,日后也是更舒畅些。”
“她小孩儿家家的,如何当得起这般郑重。”贾氏笑了笑,看着白氏与馨予也都是笑着,并不露半分旁的异样神情,心中暗暗有些嘀咕——若非夫君如今渐次回转,又是极看重这李馨予的,自己没个做为反而不像。由此,先前方说了那么一通话。二来,也是想着探探白氏的心思。如今瞧着,倒是不必自己做什么,这日后的婆媳两人便是不合了呢。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做什么手脚了。
贾氏心中想着,面上的笑容更是和煦了三分。馨予瞥眼看到,稍稍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态,自端起茶来碰了碰嘴唇。而白氏此时也应答回来:“这有什么,我满心疼着馨娘的,自然盼着她过得顺畅。日后,我们也是更好相处。”
听得这话,贾氏也顺着话头道:“既是这么着,馨娘,你就扶着白夫人去园子里逛一逛,好好的说说话。早些将这事儿定下来。”馨予唇角微微一抿,眉头稍稍有着皱起,正待说话,白氏却已然笑着道:“这般就极好。”
这话头接的如此顺当,又是越发的直白,幼蓉也就罢了,虽然略觉得有些异样,但思量着这等事也并非她这么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孩儿该管的,只是默默以对。
而幼兰,她虽是知道白氏是继室,多半是没存什么好心思的,与馨予这未来的媳妇更少不得隔阂,可见着白氏一番话说来,俱是体贴的意思。再想一想这些日子从江家听来的那些信儿,两相对比,幼兰的脸色更是青了些,不等馨予说话,她张嘴就刺了两句:“大姐可不要推辞了,我瞧着这般才是正正好呢。这人呀,总是相处来的,白夫人既是如此有心有意的,您便是心底羞涩了些,瞧着这些上面,也总得点头才是。否则,其起头都是如此,日后……”
说到这里,她咳嗽了一声,没有说下去,可那意思屋子里的人都是明白的。
白氏更有几分吃惊,这个李幼兰说话竟不似高门大户出来的女郎,倒有几分市井里头的人,说得真真刻薄尖酸。这还是自家姐妹呢,哪怕是当真不合的,当着自己这客人的面也能毫不客气说出这么一同来。心底转了一圈,白氏看向馨予的目光里便透出些许异样来。
馨予却是微微一笑,道:“多承二妹妹劝告,我也知道的,你放心便是。”说完这话,她便是站起身来,一面将那信笺放入袖子中,一面则款款起身,先是与贾氏行了一礼,而后此时笑着请白氏逛逛园子。白氏见着自己与馨予独处的心思成了,便将这些暂且放下,也是笑着拉住馨予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好孩子。”
如此,两人竟便就这么离去了。
而幼蓉瞧着帘帐渐渐平复下来,转头便是对着幼兰皱眉道:“二姐,那是大姐日后的婆家,没得说那么些话做什么?且又是如此刻薄,旁人听了会怎么想?你若总是如此,只怕日后未必会好过。”她也是知道江家的事情的,虽然不能说的明白,但屋子里的人谁个不明白的。幼兰与贾氏的脸色变了一下,正待要说,幼蓉已又对贾氏道:“母亲,您也是,怎么能让白夫人就这么拉走了大姐?这等也是于理不合呢。”
“行了!每日里不是规矩,便是礼数,我怎么会有你这般的妹妹,半丝情分也不将,整日介的说这些方方正正的东西!”贾氏还未开口,幼兰已然沉下脸来反驳:“照着你这么说,这天底下的不是都是我们两个,旁人再无半分不对之处了?那白氏就合该开口说什么婚事屋子,什么日后相处,拉着她去满园子的逛去?更别说,我们这位大姐,一口一声的回话,半点儿退避的意思也没有!”
幼蓉听得脸色更冷了三分,也无心再说什么,当即便道:“白夫人特特询问了的,大姐又能如何?再者,白夫人是我什么人?我不过想着一家子好,方多嘴说了两句。如今瞧着,竟是我的错处了。既如此,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盼着二姐并母亲日后能长长久久,总过得好罢了。”
说完这话,幼蓉心底真真谁憋了一口气。这一面,她也知道,自己这般直言,到底碍于身份,略有些不妥的。可另外一面,二姐并母亲都说了那样的话,总让她们如此下来,终究不是好的,不免多说两句。如今却是自己错了,明明知道,自己母亲并二姐是个什么性子的,多说多劝又有什么用!
可是……
幼蓉看了在那里坐着的母亲贾氏一眼,心底仍旧有几分烦闷:先前母亲不说说得十分妥当么?为何后头竟就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是回到原先的模样了?
这厢幼蓉母女三人俱是心中烦闷,那边儿,馨予与白氏也不见得心中舒畅。且不说白氏心中抹汗,暗暗叹息今日筹划总算是起了个头,又担忧馨予瞧着并不似她所想的那样,是个好掌控的,由此更重头盘算了一通。馨予则是想着沈维先前特特说得那几句话,再将白氏过来后自己听到她所说所做的那些事儿,心中的警惕更多了些,当下说话也越发的谨慎了。
两人如今正是说着园中的景致。只是到底是冬日里,除却几处长青不衰的竹林等地方,旁的俱是萧瑟,馨予捡着春夏秋时候的景致略略介绍一番,倒也算凑合。不过等着这些说过去后,白氏心中也算盘算明白了,也不似先前一般频频点头,倒是开口道:“你说的这般精巧秀丽,可惜我过来几次,倒都不曾留意,也是可惜了。只是如今是冬日里,一时也是见不着,可见,光阴不留人。”
“夫人何必叹息。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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