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虽然也看出了几分,可想着前因后果,以及先前女儿说的种种话,她心底一软,便是叹息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道:“先前到底是有了那么些的传闻,我预备的下个帖子,请张夫人过来说一声儿。再者,既然你与那江文翰近来书信渐少,过些日子我便寻一些空挡,总让你们两个说说话,也算是各自心中有数。”
幼兰再也没想到,贾氏竟是想到这么一个法子来,当下又是欢喜,又有几分踟蹰,毕竟自己先前才是与父亲元茂起了冲突,若是再为这些事情闹腾起来,可就是难说了。如今婚事未曾定下不说,父亲那里还有那什么放妻书呢。由此,她倒是左右思量了半日,才是低声与贾氏道:“可是父亲那里,未必会乐意见着这个。”
“放心,我心中有数儿的。你这些日子,总是有些病症,倒也不必急着过去与那张氏说话。等我是人过去请了,你再慢慢出来便是。”贾氏打点起精神,又是柔声劝慰了许久,这幼兰才算是做出一派略有些担忧的神色,点头应了话。
而贾氏,素来便是有几分宠溺过分的,待幼兰尤其如此,兼着江家又是她不曾看入眼的人家,心底存了一层轻蔑之外,又有几分恼恨,下帖子让张氏过来,自然也没想什么由头,只是有几分生硬地命令张氏。
张氏收到这般的帖子,若说她半点气恼也没有,也是假话,但若说她心中没有一丝的心虚气短,那更是假话——到底,茉莉之事方才略略收拾了去。就是收到这般的帖子,回想起先前贾氏令人送来的,虽说言辞高傲了些,礼数却是半分不缺的,与如今这一封,真真是天差地远。
也是如此,张氏心中担忧不已,生怕是李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贾氏方才打发人送了这般的帖子。偏生这事儿也不能与旁人说道,她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又是再三看了帖子,才是叹了一口气,与在下面候着的李家婆子说了几句话,道:“夫人也是太过客气了,到底我们两家不同旁人,何必特特下帖子过来?倒是显得彼此生分了。”
由此,那李家的婆子自然也是与贾氏一一汇报。边上坐着的幼兰听得这话,脸色微微好了一些。贾氏便又那话劝说了班上,才是令那婆子起身与自己过来,好生逼问了一通。也是因此,她的脸色有些说不出来的阴沉。假若那李家半分苗头也没有,张氏何必如此担忧?那么说……
贾氏担心地看了女儿幼兰一眼,见着她双眸善良,面色也是好了许多,精神更不必说,竟是实打实的振作,越是如此,她也是愈发的担心,真若是闹出什么来,可是了不得的事儿。但是,等着张氏上门后,她却是放心了,张氏拒不承认,并且言之灼灼,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一通了:“这是哪里来的嘴碎话!我们文翰与幼兰小娘子原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他也是欢喜,我也是欢喜的,断然不会为了旁的琐碎人物,竟是将这等大事儿都混忘了去。这也是那等见不得人好的,方才编出来的话。您可千万不要信一个字!”
“我想也是。”贾氏看着张氏这般说来,心中也是放心了些,只是想着幼兰那有些憔悴的脸庞,仍旧是要求与江文翰见个面儿——幼兰她心中存了事,既然症结是那江文翰,这做母亲的自然也要成全了。由此,她便是道:“虽说如此,可幼兰那傻丫头却是伤心不已,甚至为此病了一场。我思量着,他们小辈的事儿,还是让他们自个说去,叶省的我们在这里焦急,他们自个反倒是优哉游哉的。”
这等小事儿,张氏自然是眼睛都不眨就应了下来。比起被李家发现了什么踪迹,然后将婚事彻底作罢,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自己有什么不能满足的,等会子回去后便是与儿子细细分说一番,他素来是个聪明的,自然也就是明白过来了。
张氏有这等信心。而他的这种笃定的态度,也让贾氏大为满意,又是心想着:张氏便是这般有心的,那江文翰原是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多有提及幼兰的,心中也是有她的。这般一点小事儿,等着误会化解了,也就色色妥当了。
也是因此,贾氏张氏两人都十分笃定,又是商量了后日便是去大慈悲寺里做佛事,商定了时辰、路线等等,张氏方才起身告辞。贾氏特意将她送到门口,瞧着她上了车,方才扶着丫鬟的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这一日,因为张氏的表态她十分满意,也便没有让幼兰过来。
此时,却该是过去说一声儿,再者,也是提一提后日的事情才好。张氏心中这么想着,便在屋子里吃了一盏茶,又是休息半晌,就往幼兰的屋子而去。后头,她如何与幼兰分说清楚,又是如何劝说,暂且不提。只那江文翰,等着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就是被母亲张氏拉过去如此这般嘱咐,他虽然也舍不得幼兰并李家,可听得母亲口口声声叮嘱的话,也有几分厌烦:“母亲,这事我也是明白了。您就不必说了,这些事,我还能心中没数儿?只管放心便是。我这会也是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张氏听得儿子这么说,想着旧日里儿子江文翰做出了来的种种事情,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当下便不免点了点头,道:“罢了,你也心中有数儿,也就好了。”
果然,过了两日,贾氏携幼兰,张氏与江文翰,在那大慈悲寺里碰头的时候,江文翰做的极为妥当。哪怕贾氏起头的时候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刺一下,他也是没有在意,反倒是与幼兰赔罪,道:“原是我的不是……”
幼兰听得江文翰这么说,心底一阵委屈,反倒红了眼圈儿。
江文翰忙就是取出帕子与幼兰擦拭泪珠子,又是低声劝慰再三。幼兰才是渐渐地回转过来,又是娇嗔道:“谁让你这些话儿?我也只求一个,给我说罢了。那什么茉莉,你敢说,竟是从来也没有的?先前、我也是见过她的,可就是一个可人疼的呢。也是如此,我才略略信了几分……”
“那是母亲慈悲,方才留下了人。”江文翰将先前就是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将事情都是推到张氏的身上罢了。幼兰听了一会,心中才是渐次有了些安稳感。如此,说了个把时辰,江文翰总算是将幼兰安下来。
幼兰这里安抚下来,贾氏自然也没有旁的好说的。瞧着女儿的脸色已然回转过来,贾氏看着张氏并江文翰的目光,也是柔和了许多,说谈的时候,更是客气了三分。张氏瞧着如此,心中暗暗思量道:看来,自己先前所想不差。这李家本就是瞧着李幼兰,方才许了这门婚事,后头便是她三年五年没个孩子,也不会退让半分。何况如今呢。这一步,自己没有做错。
第三十一章 母女絮叨 矢口否认
第三十二章 春风一面 婉转成事
第三十二章 春风一面 婉转成事
心中这么想着的,张氏与幼兰说话的时候,更是谨慎仔细了三分。贾氏与幼兰倒没有将张氏放在心上,说话也是随意。不过碍于李元茂,贾氏母女两人也不敢再多耽搁,见着事情处置妥当,便是要离去。江文翰与母亲张氏送了一程,瞧着她们的车影子消失在远处,江文翰的脸色才是阴沉了下来,口中只是道:“母亲,我心中有些事情,想着在这里走动走动。”
张氏正是想着要求个签,听得江文翰这话,便是点了点头,许了这一件事情,又嘱咐两句,定了后头再聚的时辰地点,就是散了去。张氏自然是与先前一般,径自去拜了菩萨,又是去抽签。江文翰却是心中存了些郁结之气,只绕着寺院慢慢地行走。
今日,非但他自己做低伏小安抚幼兰,甚至母亲也是以仔细讨好却又不受重视。对于前者,江文翰自觉虽然受了些委屈,倒也使得,谁让自己心中存了幼兰呢。可是母亲张氏可是自己嫡亲,但是贾夫人也好,幼兰也罢,对于她都是不够敬重礼待。
现在便是如此,日后会是怎么一个模样,也是可想而知了。江文翰想到这些,便是觉得不自在起来。也是因此,他抬头再看看各处,忽而就是记起馨予来。当初若是自己少些旁顾,拿定了主意娶了馨予,如今非但李家,就是那韩家也是能成为助力了。馨予又是那么一个性子,待母亲也是和顺贤淑,必定不会似幼兰一般的。
可惜了。
江文翰想到这里,都是觉得心肝有些发颤。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如何,那馨予明年也得嫁与沈维,真是暴殄天物。而另外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旁人,正是茉莉。今日里,幼兰提及的多,也让江文翰又回味起茉莉来。那可是个娇怯惹人疼惜的,只是身份太低了,若是……
江文翰颇有几分神思恍惚,思量不少,又是一心一意往那竹林里走去,忽而就听到有人离这不远呵斥道:“哪里来的狂生,我们女郎在这里都是不管,还往这里过来!”这一声,便似一道雷霆,登时让江文翰回过神来,他抬头一看,登时就是神迷魂飞:眼前站在的女子,着实让人心中发颤。
这原是个极纤弱娇怯的美人儿。乌鸦鸦的黑发犹如黑檀木一般,乌黑油亮,越发的衬出肌肤如雪,莹润细致之极。兼着那五官也是生得极好,淡淡的柳叶眉微微蹙着,宛若远山轻轻描:柔柔的秋水眸带着点点水色,似乎泛着盈盈光彩;琼鼻小桥,惹人怜惜;粉唇微白,似有不胜之态。淡淡的霞粉色彩绣折枝梅花夹棉缎袄,浅黄色的细褶绫子裙,腰间系着浅银红色腰封,又有玉环等物件,一色浅淡柔软,映衬着那娇柔的面庞,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江文翰先前还是想着茉莉等等,如今见着这么一个美人儿,再也想不起茉莉的半分,反而慌忙行礼,十分恭敬有礼,道:“是在下失神,竟是唐突佳人了,还请您见谅。”
秦玉惜原还是用袖子略略遮住了脸庞的,听得这声音后,她心底微微一怔,这声音是从哪里听过的?心底有了这么一个疑惑,再看着眼前忽而冒出来的男子形容也有几分俊俏,她稍稍迟疑了半晌,就是回以一礼,道:“小郎君不必如此,原也是巧遇。”
说话间,江文翰已是听出这声音来,当即猛然抬起头来,欢喜不已着道:“女郎可是文家的亲眷?在下姓江名文翰,字士荣,却是之前与您在文家不远处有过一段缘分。”
这话一说,秦玉惜心中立时明白过来,她本就是有几分彪悍的性子,只是面上不曾露出来罢了。如今听得这话,经往前走了两步,着实将江文翰打量了一番,才是微微一笑,道:“正是,如今文家的夫人,却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姨妈,柯兰她也是我的表妹。”至于旁的什么缘分之类的,她却是没有应下来。毕竟,这些个话儿着实有些暧昧不清,又是头一回见面的,秦玉惜并不愿说得太多,不过梨涡浅露,说得语气十分平和柔软。
江文翰才是应付了幼兰,正是埋怨她太过蛮横的时候,再见着秦玉惜形容娇柔,声音柔软,瞧着便是让人心中发痒,便有心多逢迎两句。不想,却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忽而就是传来一些脚步声,又有呼喊的声音,秦玉惜听得这声响,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一双眸子在江文翰身上转了一圈,就是告退:“小郎君,堂姐正是寻我,日后如是有缘,我们再说话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是让身边伺候的轻云吓了一跳,猛然抬头仔细打量了江文翰几眼,才是垂下头来搀扶着秦玉惜往那边走去。江文翰一时间如何舍得,竟有几分要随着她们一道儿走的意思了。秦玉惜暗中瞟了两眼,心中一面是得意洋洋,一面也少不得嗤笑李幼兰起来——就这么一个人,那李幼兰倒是这般看重,真是奇了怪了。
心中有几分看轻,秦玉惜唇边的梨涡越发的深了,只笑着避让了两步,一双秋水含情似的眸子轻轻在江文翰的脸上瞟过,便微微红了脸,垂下头扶着丫鬟往那边走去。江文翰见着如此,当真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竟就是这么巴巴地跟着走了十来步。
也就在这时候,秦文琦已然见着秦玉惜,当下正是露出笑容来要说话,忽而见到后头跟着江文翰,她面上的笑容就收了几分。而秦玉惜也是适时地露出焦急、惧怕、避退的神情,又是频频看向江文翰,秦文琦立时明白过来,当即抿了抿唇,伸手将秦玉惜召过来,才是以合适的声音问道:“这位小郎君,可是有什么事儿?我堂妹她素来有些娇怯,竟不大能与陌生人说话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见谅一二。”
江文翰听得这话,一面是恋恋不舍,一面也少不得收起神色,讪讪然地回道:“不,原是我唐突了贵家女郎,想着退回去。偏生这路就这么一条,就……”
“原是如此。”秦文琦微微一笑,一面让秦玉惜站在自己后面,一面慢慢道:“小郎君有心了,我正是想和堂妹说说话,您只管先走一步。”她口中说着话,暗地里却透出一丝讽刺的意思来。
江文翰立时皱起眉头来,他看了秦文琦一眼,见着衣衫首饰俱是鲜亮,眉眼唇角间也透出与幼兰相似的味道。他心中一阵厌烦,眼睛就是往秦玉惜那里转了两圈,口中却还是散漫着回了几句,就是告辞而去。
秦文琦见着江文翰离去,便伸手拉住堂妹,道:“你也要仔细才是,这个人瞧着便有几分不好,瞧着他看过来的目光,竟是十分地不尊重。”秦玉惜抿了抿唇角,伸出手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唇角抿了抿,十分乖顺地应了下来,又道:“姐姐放心,我知道的。”
此时的幼兰却是浑然无知,与贾氏一道回府之后,眉眼间光彩洋溢,神采飞扬。馨予与幼蓉原正是在园子里走动说话,正巧碰见幼兰,不免上前厮见一回。幼兰如今心中大为欢喜,说话也是比先前和气了许多,哪怕见着了馨予,也是笑着问了好,与平日里遽然不同。
馨予与幼蓉自然心中明白的,当下相互对视一眼,也与幼兰说了一回话,才是告辞。幼兰也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倒是欢欢喜喜地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幼蓉瞧着她离去,不免与馨予苦笑一声,道:“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是怎么与二姐说话了。那江文翰如此种种,她听几句哄骗的话,便是认了。日后,我都不敢想,她日后会是如何了。”
“莫要多想。”馨予看着幼蓉双眉紧蹙,似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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