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动,反倒说了一句话:“既然馨儿来了,你也不必急,横竖那事儿早点晚点都是使得的。”
曹嬷嬷才应了一声,又是坐在脚凳上面。
馨予先是行了一礼,又与曹嬷嬷点了点头,做下来后便笑着问道:“外祖母说的是什么事?曹嬷嬷年岁也大了,又是尊重的,什么事还要她跑一趟?竟交托与我吧。”
“本就是与你有干系在的,如何交托给你?”卢林氏听得这话,也是顺着话头道:“你心底软,廷玉那孩子也是年轻,俱是不知事情的时候,哪里能做这样的主?”言下之意,非但有关青杏之事的前因后果她都知道了,更是点出了对这般处置的不喜。
听得这话,馨予忙就是站起身来,垂头看了自己的脚尖半晌, 才是屈膝一礼,低声道:“外祖母一片为我,为舅舅,我是明白的。您也盼着我们亲戚情分好,彼此相顾。只是,那青杏不过小节,便是许了舅舅处置又如何?他本就是个厚道的,哪怕心底不舍,也不会留下她来。只要打发了出去,再无眼前的情分。我又怕什么了去?再者,这青杏之事,原也是我当初贸然造次,自以为是,方才是结了这样的果。她纵然千百个不好,只对舅舅还是真心的,我也不愿她日后没了下场,反倒真真让舅舅心底存了嫌隙……”
说到这里,馨予微微一顿,看着卢林氏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才是又接着道:“如今,舅舅待外祖母如亲娘,待我也是极好的。这般也就够了。一个丫鬟罢了,为此争执起来,反倒不美。若是为此彼此生了嫌隙,反倒是显出那青杏了得了!”
卢林氏听了这么一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本就是内宅里头见惯风浪历练出来的。馨予的话,才是提了头,她便是知道后头了。不过瞧着馨予也是用心良苦,着实一片实心为她的,兼着也是看明白了几分,便点了点头,愿意遂了自己这外孙女的心,当即伸手招了招。等着馨予走到近前来,卢林氏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道:“你这个傻丫头,心思倒是深切。你既是一片心肠为了我,为了你舅舅,顾谅情分,我如何能违了你的心?只盼着你日后也能因此得福便是了。”
“原不过小事儿,闹起来反倒不像呢。”馨予便回了一句,看着曹嬷嬷面上也是松缓下来,便又与她道:“嬷嬷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儿的。原来这情分便是你让我,我让你,才能相处来的。舅舅素来稳重,又是极厚道的,必定不会让外祖母担忧为难的。”
“好、好、好!”听得馨予这么说,曹嬷嬷忽然想起卢秀芝来,当即也是红了眼,叹了一声后,她便是与卢林氏道:“老夫人,小娘子真真是与大娘一般无二呢。当初,她也不是都说这,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类的话儿?总是与人存了一步后路……”说到这雷,曹嬷嬷便是双眼一痛,那眼泪也是簌簌而下。
瞧着这般情致,馨予不免也有几分心酸,当即偏过脸去,卢林氏却也一叹,想起故去的独生女儿秀芝,心中着实酸楚难当。可等着回过神来,她却是在心底算了一算,暗想:这固然是馨予的好处,为了廷玉而让了路,可也能看出,到底不是血脉至亲,又少了相处,这情分也是浮在面子上面的。等着自己故去,想来廷玉也就泛泛了,兼着他在内宅里头也有几分糊涂,那三个女孩儿,自己原瞧着范家的最好,如今却是得先问问袁家的了。
那袁家的丫头,容貌言谈也好,性情瞧着便是那等厉害里透着爽利大方的,更能管束家中事务。便是身份上面缺了一点子,可家中继母做主,自然也会更偏着夫家一些,与馨予本就相识,哪怕情分短了一点,日后往来走动后,自然也就好了。
心中这般考量了一番,卢林氏正待说话,探探馨予对那袁锦琴的印象,不想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丫鬟通报,说着卢廷玉来了。三人登时都是一怔。过后,馨予并那曹嬷嬷都是站起身来,等着卢廷玉走入屋子里,相互见了礼,才都是坐下来说话。
卢廷玉已是将青杏的事儿做定了。他虽说与青杏有过一段情分,这些日子过来,已是淡了许多。可但究竟是一段情分,哪里能那么轻易就断个彻底干净的。然而,外甥女馨予又是这般信任他,将青杏交与他处置。他不得不为此动容——先前不过怜惜馨予的遭际,又是因着嗣母卢林氏的缘故,移情一二,待她尊重亲近些,但实际来说,在他心底却还不如青杏那般重的。
不想,她却是能做到这般,不等自己开口说什么,就是将一切都交托出来。要知道,青杏可是拿了石头要砸她的!真真是性命之危,虽说没有受伤,可其心可诛这四个字,卢廷玉如何不明白。也是因此,他心中再是不舍,再是难过,等着见了青杏后,他仍旧是与她道:“如今,你与我的情分也说不得了,缘分亦是断了。旧年的种种,如今我也不说旁的,自会将你一家子都安置出去,总与你们一些银钱田宅。只盼着你们日后过得安稳。”
青杏听得卢廷玉这么几句话,原本心中存着的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想念也是彻底断了,当即便是泪如泉涌,掩面哀啼起来。只是这其中有多少伤心,多少难过,多少后悔,却是连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卢廷玉听得心底酸楚,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可这手伸到一半儿,却僵着不能动了。
而青杏瞧着如此,心中虽说悲凉又伤心,但却渐渐地,渐渐地缓和过来。两盏茶的时间倏忽而逝,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是用手理了理发鬓,才是抬起头来慢慢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卢廷玉那熟悉的脸庞,扯出一丝笑来:“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轻狂,若不是我自傲,若不是我没个尊重,如何会让大郎您伤心失望?这都是我的错。如今我却是不能一错再错,馨予小娘子的事,是我错怪,也是我狠心辣手,便是将我发卖打死也是该的。您不要因为我,反倒是让老夫人难过。我、我……”说到这里,她心中更是难过,竟是说不下去了。
她说到这里,才是忽而想起,哪怕是现在,卢廷玉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否则,他自小儿就被卢林氏抱养过来的,真真是嫡亲的母子似的。如今却是因为她,非但从馨予小娘子那里将自己讨了过来,还预备为自己安置妥当。馨予小娘子哪怕真的愿意放自己一马,可她是老夫人唯一一点血脉,老夫人岂有不恼恨大郎为了自己而轻忽馨予小娘子的道理?
由此,青杏心中五味纷杂,双眸含着泪凝视着卢廷玉,竟说不出半个字来。而卢廷玉听得这话,心底也是一颤,可看着青杏这般神色,他到底僵硬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自己则转开眼去,低声道:“我自有主意,母亲那里,我也会说个明白,如今,你只管收拾一二,在这里等着便是。”
青杏动了动嘴唇,竟说不得半个字,只伸出手拉住卢廷玉的袖子。卢廷玉却是轻轻又坚决地将袖子从她手中取出来,又随意吩咐了屋子里的丫鬟几句话,便转身离去。青杏眼睁睁看着卢廷玉离去,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恍惚,半晌后竟就是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啼哭起来。
而卢廷玉吩咐的那几个丫鬟,原就是因为青杏得了卢廷玉的青眼,与旁个不同而嫉恨,如今又见着她日后没了前程,一发得撇嘴,半阴不阳地嘲讽两三句,那是正常的,更有嗤笑的,故意上前来挨挨蹭蹭几下的。不一而足。还是内里一个小丫鬟星儿,瞧了半日后咬牙上前来,搀扶起青杏,轻声安慰起来。
这些便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那卢廷玉到了屋子里坐下,瞧着卢林氏神情间颇有几分疲倦,而曹嬷嬷眼圈儿通红,馨予眼中也有几分泛红的模样,他便有几分不自在。正是要说些什么,卢林氏度量着馨予的一片心意,也想着让卢廷玉知道一二,便叹了一口气,道:“你可是为了那个青杏的事儿来的?若不是馨儿她拦着,我先前已是预备让曹嬷嬷走一趟。只是,她说的也是在理。好不好,那青杏也是你看重的,如今放了她,原是为你,并非为了她。”
卢廷玉听得头一句,便是站起身来,等着这些话都是听完了,下意识就是与馨予投以感激的目光。馨予亦是起身,见着他如此神色,忙就是微微屈膝,竟礼数周全得很。卢林氏见着如此,本来心中存着的一点不满也是消去了——若是能让这两个小的,互作援力,彼此和睦,有了舅甥间的情分,便饶了那个青杏又如何?横竖打发得远远地,再也不能见面也就使得了。馨予虽说吃亏,可日后有了廷玉真心的帮衬,自然也是好一些的。权当是为了日后的福分吧。
因想到此处,卢林氏便是放开旁的念想,高声唤了个心腹的嬷嬷,令她将青杏一家子的身契取来。又与卢廷玉道:“如今,旁的我都不说了,只是她们一家子必定要放出去,远远的打发了才行。”
卢廷玉忙就是点头应是,又道:“孩儿亦是如此想的。”他抬头看了馨予一眼,又与了卢林氏道:“馨娘既是信了我,我也不能对不住她。不过瞧着她往日的情分,与了身契,送些银钱罢了。日后再也不能见面便是了。”
见着卢廷玉这般说来,神情间也都是决断,并无半分勉强的神色,卢林氏也是暗自点头,虽说便宜了那个青杏,不过她如今又能求旁的什么去?也就看着馨儿并廷玉两个孩子罢了。只要他们好,旁的什么也不必十分计较,权当是前世的孽债,托了佛祖菩萨保佑,今日能去了根底。
由此,等着那婆子一过来,卢林氏便取了那身契,亲自过去交给卢廷玉,旁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卢廷玉心中却是明白,当即与卢林氏郑重行了礼,又与馨予稍稍一礼,说了几句话,便是告辞而去。卢林氏眼瞧着他离去,才转身来搂住馨予,道:“只要你们两个好,旁的什么事,我还有什么可挂心的?只盼快刀斩乱麻,能够彻底了结便好。”
第四十六章 廷玉求情快刀乱麻
第四十七章 芳龄永继 不离不弃
第四十七章 芳龄永继 不离不弃
馨予听得这话,也忙伸出手搀扶住卢林氏,一面又低声劝道:“外祖母不必担心,于今不过小事罢了。我也好,舅舅也好,自然更相和睦的。您只看着便是了。”说着这话,她又是劝慰再三,卢林氏的情绪才是渐次平复下来,看着馨予的目光也是慈爱之中透出信赖来。
只是,馨予再卢家已是一日的功夫了,等着用了晚饭,便要回去了。到底年关将近,今日她到了卢家代替李元茂祝祷,已是让贾氏等人颇有几分耿耿于心了——先前李元茂可都没想过贾氏的娘家的。这般记挂,哪怕不是前些年的亲自过去,也是特殊的优待了。
对此卢林氏也十分明白,等着用了饭,便是送馨予出门。边上的卢廷玉虽说也有几分神思不属的,但也颇为感激馨予,竟也要送送。卢林氏瞧着这般场景,心中提着的那一点担忧,也尽数消去了。馨予自是推辞了一番,见着他们执意如此,就让送到院子口,再三坚拒了他们继续相送,便一路回到了李家。
且不提后头卢林氏与卢廷玉说了什么,又是怎么恢复到原先那等和睦。只说馨予回到家中,才是与贾氏说了一声,过去对了个面儿,才是走回到自己的芳菲馆之中坐下。忽而就是有青雀上前来,凑到馨予耳边低声道:“女郎,那边儿忽而让我娘与我递了个信过来……”
馨予听得这话,猛地一怔,看青雀神色间颇有几分踟蹰不定,她也就是明白过来,当即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日后若是她们再递信过来,你便交给我就是了。”
青雀欠了欠身,点头应了话,又是瞧瞧将袖子里头的信笺抽出来递给馨予,低声道:“昨儿晚才是送过来的,说着颇为焦急。因着如此,我娘也不敢轻忽,一早儿就过来了。只是因着被人叫唤住了做事儿,才迟了些时辰,偏生女郎又是去了那边儿。”
馨予听得她这么一通话,也微微点头,没有再说旁的话,只看了周围一眼,见着都是些可信的丫鬟婆子,也就没有瞒着,只自然而然拆开信笺看了一通,心中便是波澜起伏,脸色也是变了。
这信笺之中说得果真是紧要事。。电子书下载
原来白氏不知道怎么的,忽而就是要插手沈绮的婚事。按照白语嫣的说法,那是因为白氏这些日子也瞧出馨予的几分品行,并不是那等好拿捏欺负的。偏生如今已是定下了婚事,再也更改不得。她一面是心中焦急,一面又不免想要趁机早早在沈绮的婚事上做些手脚,省的日后又是成了沈维一般的结果,那时候,自己可就拿捏不住什么了!况且,若是沈绮出了一点什么事,一向维护沈绮的兄长沈维,如何能再不为所动下去?一旦这沈维做了什么,她便能趁机做些事儿拿到把柄,日后也更好筹划了。
馨予看到这里,自然由不得心惊。说来白氏虽说有些上面是不足的,可这细枝末节上面的能干,便是沈维也得赞叹:这女孩儿的身上,可做的事情多了去。一点儿的差错,日后说亲的时候便是要差上几筹的。不说旁人,就是自己,当初那落水之事出来,不就有些人家动摇了?若比这个更厉害一些,什么瞧见沈绮与人私会等等,那时候,就是沈绮自个一头撞死,旁人也都是要嗤笑的。
当然,白氏倒也不会做到那地步,沈绮的事情,她必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否则她的女儿沈静日后也没个好前程的。因着这一点,馨予暗中思量再三,仍旧是令人准备了笔墨,又是特特唤道:“将前儿我得的那个印章取来。”
边上的青鹤忙问道:“女郎说的是那芙蓉石的?”
“嗯,就是那个上面做成芙蓉花模样的。”馨予点了点头,神色却颇为自若。她自然知道,关于这个忽如其来的印章,屋子里的人多有些猜测的。她因此也特意藏了一段时日,如今想着能在这么一个时节将沈绮邀过来,却必定要用这个沈维亲自雕刻,托着沈绮送来的印章了。
青鹤见着馨予神色自若,心底暗暗嘀咕两声,也不敢作响,忙就是去屋子里翻出那个芙蓉石印章,将之送到馨予这边儿。此刻,馨予亦是顷刻挥笔写了一份邀请的帖子,见着那印章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