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字上面。见着母亲这么说,自是应下不提。
而后数日,李幼兰比之往日更是忙碌了七分,又是寻了自己嫡亲的妹子幼蓉援手,堪堪在宴会前一日将诸事做定,又是寻了母亲贾氏斟酌一番,见着色色周全了,才是松了一口气。
等着四月二十六日,李家宴请宾客,多是李家亲眷世交,或是平日里往来多些的各家夫人女郎郎君等。李幼兰虽说是总揽,但也将其分隔成三部分,这男客多是李致远李致安兄弟邀请而来,为年少俊才,由他们自己安排最是妥当。诸位夫人则是交由母亲贾氏安排,其余的自家姐妹、密友、友伴等等才是花费了最大的心思,细细安排妥当的。
是日,已是答应赴宴的各家夫人、女郎、郎君等俱是早早前来,大大小小的车马轿子虽说不是满满当当将整个李家门口拥簇着针插不进,却也是将前头的空地占了一小半,端是热闹。期间,郎君等男子入了边上东面的角门,夫人女郎等俱是入了西面的角门,两下无干,也十分周全。
江母张氏带着女儿文柔、侄女儿绮玉、李馨并一干婆子丫鬟早早来到,见着这般境况,也是颇为咋舌,少不得与长子文翰吩咐叮嘱两句,又是好生敲打了那小厮长随,又是一双眼睛盯着他近了角门,这才是招呼着文柔三人入了西面的角门边上,一一下了车。
立时便是有两个干净爽利,穿着深青色衫裙的仆妇迎了上来。张氏淡淡说了两句自家的情况,那两个仆妇满脸笑着恭迎,又是道:“原是张夫人并诸位小娘子,我家夫人并小娘子却是在里头等了半日,正是翘首以盼,没想着贵客也是心有灵犀,竟也是早早登门。真真是缘分”
她们两人虽是仆妇,却是惯常迎客的,知道这江家一行人并非熟客,原是刚刚有些往来,又是见着这张夫人瞧着府里的景象,颇为惊诧与艳羡,多少猜出江家的境况并不如府里,便忙忙以人情动之,好打消了来客的一份局促之意。
张氏虽是明知那贾氏夫人不大可能对自己如此期盼,但好话谁不愿意听的?且这番话说得十分熨帖,让人一听之下,竟有几分对方多少有那么一点心思的感觉。由此,她便笑着点头道:“不过几面之缘,倒是说不得这般,只是贾夫人好客热切,我们竟也不好推辞这份心意。”
那两个仆妇忙是笑着称是,又是说了两句话,道了姓氏,方要引路。张氏与边上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婆子忙就是笑着往前两步,塞了个荷包与两个仆妇。这门头上迎客的,大多没有这般的好事儿,两个仆妇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好,又是头一次拜访,方这般打赏的,但心底自也是欢喜,一发得殷勤起来。
张氏见着如此,倒是将心底提着吊着的那份心松缓了两分,只笑着领着一行人往里头走去。而后又是乘里头的青绸小车,沿着甬道慢慢而行,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是到了内宅里。再越过两个院子,才是到了今日待客的那处院子——千锦院。
院中早就是一片热闹繁华之色,往来的丫鬟仆妇,俱是衣装整齐,又多是端庄秀丽的好相貌,偏着又有繁花绿叶,真真是人与花俱美,声与笑齐飞。又有迎客的两个穿着妃色缎子衫裙的秀美丫鬟,齐齐一礼,笑着打发了那两个仆妇,将江家的一行人引进屋子里。
外头通报了一声,那帘帐便是有伺候的丫鬟打起,江家的仆妇婆子俱是退到一侧,唯有一两个极是体面的婆子丫鬟方拥簇着进了里头。张氏等人跨入屋子里,抬头一看,却是吃了一惊:这外面已是热闹繁华的景象了,没想着里头坐着站着的夫人女郎并丫鬟等等,却又是另一番富丽风流的景象。
且不说这下夫人女郎头上身上那流光溢彩的首饰,精致富丽的衣衫,便是那一阵阵香风笑语,眉眼盈盈,也是让张氏等人心头一跳,顿生出一股局促之感。
好在那贾氏却在早间女儿的言辞之下,对这江家颇有些映像,又是思及长女后头或有些失礼之处,便忙忙笑着站起来相迎,又是吩咐丫鬟仆妇好生伺候,很是与张氏几分体面。加之李幼兰也是亲亲热热地招呼着李馨、张绮玉、江文柔三人坐下来,说笑谈论,让众人俱是对这江家四人有些另眼相看。这才是让张氏为首的四个人俱是有些心安,而后,更是笑着攀谈起来。
待得人都齐了,贾氏少不得说笑两句,又是安排座位,笑着引众人吃了两盏酒,又是与熟悉的夫人女郎说谈一番,才是站起身来道:“今日请诸位过来,这一者,也是热热闹闹聚一聚,往来联络,方不辜负了亲眷知交的情谊。二来,却是这千锦院之中,那几株状元红前儿盛放,竟是繁华富丽,清香扑鼻,极尽妍丽,若是自家赏玩,岂不是辜负了这般景象?故而特特下了帖子,请诸位夫人、小娘子过来赏玩。”
听得状元红三个字,除却江家一行不甚明白,其他的人家如何不知道,立时有人笑着道:“我正是惦念这几株牡丹呢怎生前两年都是请了我们过来赏玩,今年反倒迟迟没个没个帖子,原想着必定是厌了我们这般呱噪,没想着竟是迟了时令。”
“旁人倒还罢了,只你这泼皮破落户儿的,再是不能的。”贾氏笑着回道,又是与众人说笑两句,便是引着一干夫人女郎等等到了后头的院子里。
只见后头东侧栽种着五株牡丹,以文石为栏,参差数级,以次列种。又有酸枝木为架,张了碧油色幔子遮蔽日色。而这般郑重相待的牡丹,自是不同寻常——青枝碧绿叶,重瓣深红花,朱砂红色的花瓣重重叠叠,便如同状元之锦袍,艳丽繁复,天姿富贵。
“果真是牡丹名品,次次玩赏,俱是觉得别开眼界,心生欢喜。”边上的人笑着说道,贾氏面上由不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又是笑道:“这花儿虽好,却没得站在日头下面赏玩的道理,我们竟还是到边上的亭子里坐一坐。再者,她们这些女孩儿,俱是有些诗词文章的能干,我们虽是老了,倒也听过几句,今日竟不要辜负了这花儿,也让她们吟诗填词,乐上一乐,这般可好?”
第三十八章 小小诗文 小小波动
第三十八章 小小诗文 小小波动
“这般雅事,自是好的。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听过些戏,竟也听过两句诗的。倒不想着能点评什么来,好歹让这榆木脑子通一通,那也是极好的。”前头与贾氏说话最多的那一位夫人常氏忙是开口笑道。
贾氏作为主人家,心里有些得意,但面上却只带着谦虚的笑容,道:“瞧你说的,这也就是胡乱让她们女孩儿顽,咱们坐在边上也是乐一乐的意思。哪里就说到这上面去?再者,你在我们之中却也是头一个爱这些雅致的人,怎么还这么谦逊?”
常氏听得这话,也是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确实,她虽然不是什么才女,却颇为乐意显摆自己的见识与雅致之处。边上的人也是知道她喜好附庸风雅这一点的,又是多年的交情,倒是一起儿地说笑,又是适当地恭维两句。常氏越发得欢喜,只笑着与贾氏道:“哎呀呀,怎么说到我的身上去了?这么些花儿似的娇嫩小娘子,还不够堵你们的嘴?”
李幼兰轻笑一声,她也是很喜欢常氏这个常往来的,又是惯熟了的一干夫人,她便笑道:“不就是等着常姨与我们点拨一二?这是作诗还是填词,什么韵脚,还等着您一个个说过来呢?”
见着李幼兰这么说,常氏伸出手将她搂了过来,又是用手指尖儿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又是将为难的事儿推给你常姨”说完这话,她却是打量了过来的一干女孩儿,见着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面带笑意,但仍旧有两个略略露出些局促之意来。其中,那新来的江家的女郎,三个里头便有两个是皱着眉头的。
思及先前贾氏特特与这江家张氏做脸,常夫人便是一笑,搂着仍旧是扭股糖儿似与她撒娇的李幼兰,笑道:“咱们女孩儿的,要什么韵不韵的?要我说,若是好诗儿,就是平仄不整,也不是什么大事。闺阁游戏,倒不在这上面,那些险韵,素来让人局促,没得为难人。至于诗词,也是一般,长短不限,只看个人的才干了。”
这话却是说得颇为圆滑周整,并不得罪任何一个人。李幼兰眼中波光流转,故意露出些许遗憾之色,但心底却还是满意的。是的,先前说着要给那江文柔难堪,那也就是一点气不顺外加做个借口罢了,只说江文瀚的脸面,她便是不愿做的太明显。
当然,为着母亲不要起疑心,唔,或许小小地为难一下,也是必要的。李幼兰心底有了主意,只笑了笑,就是招呼着一干女孩儿去边上早就是搭建好了的帷帐之中嬉戏,又是说了这诗文的规矩。这些女孩儿俱是官宦人家的,多少都是读书念字过的,对于这等没得什么拘束的诗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当下间,各自嬉笑一番,有的取了笔墨,随意抹了两笔工笔,有的又是边上的几朵野花儿,若有所思地拿了花针一个个串着玩。也有的心底存了些才气,着意品度那几株牡丹花,暗中思量诗文。李馨静静看着周围人的神情举止,心底若有所思:这些女孩儿,瞧着神情都是平稳安适的,看来这吟诗作对的事儿,对于她们都是不难的,但也大约不会太出众吧。那么,自己也该小心些,这抄袭好诗是不能的,但也不能寻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油诗,受人鄙夷这些倒没什么,可这么些女孩儿,又是官宦人家的,若是能从中借力,寻到一条好路子,或是说得上话,让对方能到江家行走,或许还能让那张氏有些顾忌。
现在的自己,可是要一样样都打算清楚,冯籍虽然前次帮了自己一点忙,可这一件却是有些难说了。这个机会虽然小,也有可能会让江文柔张绮玉心生迁怒,但总归还是小事,竟可以冒险试一试的。
但是这诗,却是要小心些,不能太文绉绉,最好是直白
心里这么想着,李馨脑中急转,却是没注意到另外一边坐着的张绮玉与江文柔的脸色都是有些不好看。江文柔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若非张绮玉死死抓着她,差点儿她就是要站起身开口斥骂了。她原先对于李幼兰便没有什么好感,虽然碍于对方的身份远远高于自己,今日过来她只憋屈地忍着。但听得作诗什么的后,她终于忍不住了——这事刻意让自己难堪
江文柔对于作诗什么的,的确很敏感也很厌憎。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当初江父看着长子文翰,养女李馨俱是颇有些文采,小小年纪都是能吟诗作对,待得小女儿文柔渐次长大,不免寄望更深,只盼着能好生调教出一个贤淑才女来。
由此,江父也不顾文柔尚小,便是一味地与她塞各种诗词文卷。偏生文柔性情娇惯,于这些上面也没有点滴天分,直让江父心生恼怒,强迫了数年后,江文柔看到什么诗词就是想吐。此时却是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劳什子的诗,又是李幼兰这个她很是讨厌的人主持,她那暴性子,忍不住就是要发作。
好在张绮玉对于江文柔已经是了解到骨子里头的,只看她脸色变化,就忙忙着伸出手拉住,又是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姑母正看着呢。”江文柔面色一变,却是不敢再做声,只是那一股子愤愤之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去的。
张绮玉看着,又是低声劝了两句,才是又道:“你最是不耐烦这个,我也知道。你放心,这里还有我呢。”言罢,她瞟了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语,活似一个隐形人般的李馨,撇了撇嘴,就是道:“再者,咱们再如何,还不是有杏娘垫底儿么?”
这一番话下来,江文柔神色也松动了些,只是忍不住恨恨蹬了站在中央肆意挥洒,笑谈自若的李幼兰,就嘟囔着道:“便宜她了”声音却是大了点,正好走到边上的一个女子听得这话,转过头看向江文柔,却是被对方狠狠瞪了回去。
她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到了正端端正正坐在右侧,笑着与密友点评那本牡丹花的李幼蓉,用绢扇微微遮住嘴,轻声道:“蓉娘,这江家的三个小娘子,瞧着竟有些不合。我方才往那边走了两步,没曾想就是见着那个什么柔娘的说了句便宜了她。这原是人家的家事,却还罢了,可若是在你这里闹出来,终归看着不大合适。”
“多谢琴姐姐你提醒。”李幼蓉吃了一惊,双目往不言不语站在那里的李馨看了两眼,又是转过头看了正是窃窃私语神色有些异样的江文柔张绮玉两眼,就是有了决断,起身就是往李馨这里走来。
“馨娘在看什么呢?”李幼蓉轻声细语地搭话,一面又是打量着李馨的神情,见着她眸光清澄,神色平静,再一想好友袁锦琴所说的话,以及李馨身为养女的身份,她心底的天枰就是往一边倒去,当下说的话也越发得温和了:“你是新客,原是我们要介绍一番的。只是今日来的俱是平日里熟稔惯了了的人,我们竟也是浑忘了,让你独自孤孤单单地在这里站着,真真是不该。”
“蓉娘这话,我竟是无话可回了。”李馨忙是低下头轻声回道,一面又是打量着李幼蓉的神情,见着她眉眼柔婉,笑容可亲,便放心了些,又觉得自己真有几分小人算计,当下不免微微红了脸,只垂下眼轻轻道:“我只是看着这里的景色好,就有些入了神,其实并没有什么的。”
李幼蓉笑着搭了两句话,也觉得李馨虽是话语不多,却是腼腆温和的女孩儿,心下也有几分喜欢,便拉着她到了自己这一小圈儿,笑着介绍各色人等与她认识。这起头的便是她平日里最是交好的袁锦琴与闵兰欣。
李馨带着一点笑容,与两人微微屈膝一礼,一面轻声说着话,一面打量。这闵兰欣姿容清平,举动淡雅,言谈温纯,笑起来便是带着淡淡的温柔,很是与人为善的样子。但那袁锦琴却是不同了,她生的极好,细细的柳叶眉,弯弯的丹凤眼,粉面如春,朱唇如丹,兼着削肩膀杨柳腰,又是细高个子,真真是明艳逼人。而论起她言谈神情,更是透着一股子爽利聪明过了头的味道,倒是显出些许刻薄来。
这般的人,如何会与李幼蓉、闵兰欣这般一派温柔淑女作风的女孩儿说谈到了一处?李馨心底疑惑,但面上却依旧是轻柔腼腆的,希望能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