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抿了抿唇角,只上前来与张氏行了礼,又是唤了一声玉娘好,便默默站在角落里没再哼一声。张氏也浑然不在意,反倒是频频看向张绮玉,眼底仿若还有几分对自己嫡亲外甥女儿的担忧。看到这般景象,李馨微微挑眉,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当下低着头不说话。
而后直到张绮玉过来,张氏也没说半个字,等着人齐了,她方是吩咐了三个人好生招呼,又是从中点了张绮玉做主,江文柔帮着做事,至于李馨,她只是瞟了两眼,勉强加上干巴巴的一句你也小心些的话,就将三人打发到了预备招待客人的院子里,又说:“邻居家的珂兰小娘子听说了,今儿也说过来见见世面,想来等一会子就过来了。你们可得好生招呼一二。”
李馨自是无言,张绮玉也是难掩忧郁,又是愁眉暗结的样子,并不说话。江文柔左面看看,右面看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句:“娘,上次那些讨厌鬼都是要过来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张氏迥然色变,狠狠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摔在案几上,看着女儿悻悻然又不服气的闭上嘴,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恨声道:“你道是我为了谁才是这么筹划若非你前头倒了天大的霉头,失态在人前,我需要这般亟不可待的寻到一个机会就上赶着?你今日若是做不好,说了一个不该说的字你就等着日日做针线,没日没夜地学规矩去”
这话一说,江文柔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了。张氏见着她这般惫懒模样,再看看默默不言的张绮玉,只觉得心头火气腾地冒起来,是瞅见李馨站在那里,正是要说话。张绮玉便是开口插了一句话:“姑母放心,我会看着柔娘的。前头我没做好,这回我必定好好地与那些女郎夫人相处。她们与柔娘只是一言不合,并没有仇隙,说开了也就完了。”
张氏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目光柔和地看着张绮玉,见着她静静站着,眉眼之间有些疲倦,却又透着些许透彻澄净,与先前的眉飞色舞竟有几分不同,当下不由得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柔娘便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也多劝着她几分。自小,她便是听你的话。”
“自小的情分,说不得什么听不听的。”看着江文柔似有几分不满,张绮玉下意识地用一句话将其一丁点儿的不愉快化解开来,自己回过神来,心底更有几分酸涩——自己是何等用心,却只是平白耗费心神与他人做衣衫呢。只是先前与李馨结成了同盟,她此时自然要把眼瞅着要迁怒与李馨的张氏哄好了,后头李馨方才能帮着自己一一报复回来
心地这么想着,张绮玉更是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看着张氏点头应了,正是要起身离去。却停着外头的人说文珂兰母女来了。三人便又是坐了下来,等着她们母女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她们才是带着文珂兰一行四人到了那处院子里。
此时已经将近夏日,此处院落绿荫处处,清泉流水叮咚作响,满湖的荷叶铺展开来,也是田田可爱,虽然只有两三株并不出奇开了小半儿的栀子茉莉等花木,却也显得清闲爽朗,别有几分意趣。兼着荷塘边三不五时栽种着两三株杨柳树,清风徐来,那细细长长的叶子飘扬起来,越发的透出柔婉的味道。
文珂兰便笑着道:“此处若是观赏月色,可是再好不能的地方了。虽然没有花影,可这荷花清香,杨柳执业,兼着四处的花木沙沙作响,竟是色香味俱全呢。”
第四十九章 谋划报复 明言贬低
第四十九章 谋划报复 明言贬低
“好好地,偏生你们这些爱扯这些文绉绉的酸文。什么月色不月色,说得诗文便能做衣衫穿,做饭菜吃,做首饰戴不成?”江文柔先前才是被母亲张氏斥责了,心底正是烦着,又是惧怕自己今日没做好,被罚做针线,抄书学规矩什么的,听得这素来不喜欢的什么诗啊词的相关话题,脸色便阴沉下来,口中自然也说不得一句好话。
文珂兰好好的说话,却没想到江文柔当头就是呛了她这么一通话。饶是她有心讨好,又是颇为机变的人,一时也有些讪讪地下不得台面。张绮玉见着,便轻轻推了江文柔一下,双眉轻拢,仿佛带着些愁绪般劝道:“柔娘,珂兰原还是熟人,她也是知道你有口无心,并不是有意与她争执的,不放心上,也还罢了。若是旁人听了你这些话,必定恼了,到时候传到姑母那里,我们可都得受罚。我也晓得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姑母都那么说了,你若再如此,日后只怕我也劝不了姑母呢?且她为了你这般筹划,终究是为了你好,只看着一点,你也少说两句吧。”
江文柔虽是对张氏的斥责感到烦躁,但是听得张绮玉的话,也不由得悻悻然没了先前的气势。她素来吃软不吃硬,见张绮玉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又是细声细气地劝说,形容又是比之前更憔悴了些,不由得开口道:“好了,我听你的便是,你还是自个好好养着自个的身子才是紧要,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瘦了这么多。”
见着这张绮玉起头虽然留了两句话与她下台阶,但是江文柔却是浑然不知,张口说了两句话就是将自己要开口说的话给堵住了,文珂兰的神色不免更难看了几分。张绮玉在一侧看在,却是唇角微勾,眼底有些嗤笑的冷意一闪而过:她自打知道自己的指望已是完了,便对所有看上江文瀚的女子更多了些厌憎与恨意。
那李幼兰如此,这文珂兰也是如此
因此,她只撇过脸去,并不多说什么话圆场。李馨在一侧看着,倒是对张绮玉这番举动觉得有些心惊:还真是因爱生恨到这个地步?看来,她对自己先前说的话,倒是有几份可信了。
这么想着,那边张绮玉也是回过神来,她一面吩咐丫鬟好生准备,又是备下了什么风炉、茶几、食盒,另还有笔墨纸砚、女孩儿玩的花签九连环等小玩意,色色种种,却是一气呵成。一面,她又是三两句话,将文珂兰与江文柔扯到一处,请她们帮忙做这个做那个等等,自己抽空见着没人,便与李馨低声道:“今日我就想让李幼兰明白过来不止她,最好她的姐妹,她的母亲也知道”
“你预备怎么说?”李馨沉默了半晌,看着张绮玉凌厉的目光,思量一番还是道:“她们姐妹却还罢了,只怕贾夫人有些艰难,到底夫人也在那里作陪,如何能寻出空挡来?”
“那便罢了。只先让她知道,再让她妹妹也知道,至于她母亲,后头还有的好事儿呢。”张绮玉冷笑一声,看着文珂兰纤巧的背影,又是一笑,道:“我们总好好地说一说,你的冲喜婚盟,我的指腹为婚,文珂兰的爱慕,还有那下面伺候主子的小丫头,总要一个个说个清楚,倒个明白,那才是”
“这没影子的事,你都拿来说?”李馨哑然,看着张绮玉那阴沉的眉眼,叹了一声道:“这我怎么应答?依我看,这头两样已经是够了,何必牵扯到旁人身上?你我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旁的说来也不见的真切。”
“说道旁的去,你只做闷嘴葫芦便是”张绮玉冷笑一声,却是扯了扯嘴角,目光幽深:“你以为这头两样足够?我告诉你,哪怕这么说,我也拿不定那李幼兰是个怎么样的想头男人素来就是偷嘴的猫儿性不改的,谁个不晓得,你我都是被抛弃的,她不必怕,这开了花结了果的才是麻烦呢这寻花问柳的名头挂上去,有的人想的是离着远,有的却是想的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却是为了我收敛……”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着李馨抿着唇没说话,就是道:“你莫以为我想的多了,我先前便是这么想的只要能压了你下去,我怕什么?这江家上下我都看得透透的,又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就算是高攀了,也是自觉没什么不足若不是你站着一个正妻的名头,多个妾算什么去?我自诩能让他回心转意,抛了你们这一干东西”
“没的说这些事,又有什么意思。”李馨打断她的话,神色也是淡淡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张绮玉这才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了两句。
对此,李馨一一应下,只是心底有些烦躁。可这一阵烦躁,再后头的忙碌之中,也渐渐消去。今番来的人却没有前头多,只李家贾氏夫人并李幼兰李幼蓉姐妹,石秋芳并其母尹氏,贾夫人惯常相处好的几个夫人并其女儿,却不如先前的齐全。
张氏早便是知道的,又晓得这些人多半是性情和缓,与自家并女儿江文柔不甚争执的,一发得小心应付,又是打发了这些女孩儿自去玩耍,又是使眼色与江文柔张绮玉,令其好生招呼。
江文柔虽然性情暴烈了些,却是没个胆气的,并不敢违抗母亲张氏的话,心底虽然不满,但口中还是多说了几句该说的话。又有张绮玉帮衬着,这些女郎见着两人说话言谈,举动行止比前些时候好了些,又是精神有些不好的样子,便也不愿显得自己失礼,陪着多说了些话,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这般一来,江文柔倒是觉得这些个女郎也并不是那么讨厌的,说来说去,虽是多夸耀自家如何如何,但兴致倒是起来了,一发得高声起来。李幼兰李幼蓉并石秋芳三人虽然性情不一,但看着江文柔如此喧哗大声,或是皱眉或是哑然或是勉强应承的,不多时都是有些累了。
张绮玉在一侧看着,便是先引了石秋芳去一侧闲散逛逛,请李馨作陪,自己则是拉了文珂兰,与李家姐妹说话,一面又是与李馨使眼色,见着她点头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李馨心底有些烦乱,但对着石秋芳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显露出来,当下笑着陪她走了一段路,又是说了半晌的话,才是寻了一处略远但还是能听到江文柔说话声而视野开阔的亭子,请她坐下来,笑着道:“瞧你额头都出汗了,可见累了。且坐在这里歇息半晌,我去那边给你端一些东西来填填肚子,润润口。”
“让姐姐劳累了。”石秋芳与李馨说谈颇为融洽,又是自小娇养,再闺蜜群里也受宠的,倒也没客气的拒绝,只腼腆笑了笑,轻声应道。
李馨便是一笑,轻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好在这里虽说幽静些,高声说话倒也能听得见的,又是有丫鬟婆子偶尔走动往来,不然,我可不敢将你这美人儿放在这里呢。”
脸上微微一红,石秋芳啐了一口,道:“姐姐又是浑说呢。”两人说了几句话,李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是笑着起身往回走,在中途又绕了一个弯,就是到了一处僻静又幽静的地方。她悄悄地走进,就是听到江文瀚与张绮玉的声音。
她眉梢一挑,脸上露出些许兴味——自己倒是还来迟了,这头一场还没碰上呢。走得更近些,就是听到张绮玉那婉转低委地哀泣声。什么见异思迁,什么无情无义,什么李家小娘子,什么张家女郎,还有文珂兰呀,李馨啊,李幼兰啊,李幼蓉啊,等等等等的女子都是扯上了。
李馨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眼瞅着江文瀚愤愤然挥袖而去,而边上也似有些沙沙声,这才站起身走了出来,面上做出犹豫迟疑之态,但脚步却是没有停下,径自走到张绮玉的面前。
“玉娘……”李馨伸出手想要搀扶,却又在空中停下手,沉默半晌才是道:“你又何苦这样?大郎原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今儿爱东,明儿爱西的。我们自小一并长大,谁个不知道?不说旁的,只你我两人不就是明摆着的么。他当年大病一场,差点儿没了命,夫人死活拉着我要冲喜,我是没法子的,养育之恩,就是要了我的命去,也是应当。只得应许。我自是配不上的,但也没想到他挣了命去,却非得拖我一辈子,既不给名分,又没个说法,让我与他再无干系。这还有旁的意思么?自是让让我做妾呢我也认了命,但你却是不通,不过一句两句旧日的话,怎也被拿捏住了,白抛了这么些年的光阴?这还不如那李家的幼兰小娘子呢,好歹那也是他花费了些笔墨言谈挣来的”
第五十章诸女相争 开光佛事
第五十章诸女相争 开光佛事
起头的时候,李馨还是语气平和,但说到最后,她的语速已经极快,声量也高了很多,仿佛真的是气急了。这些话都是张绮玉先前说与她听的,大致上不变,略作变通而已。张绮玉听得自然心底暗暗欢喜,又是思量着那个李幼兰此时的心情,又是嗤笑另一边听着的李幼蓉心里如何吃惊,面上却是一发得作准了,只哭泣起来,道:“他、他不会如此的……”
“你又何必如此?旧日里,你与我有些不合,但也只为了那人罢了。现在我是没心思了,你我好歹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只得劝你两句。夫人是自来一双富贵眼的,如果世家贵女加上一副丰厚的嫁妆,只怕就是个无盐丑女,也是乐意的。大郎又是那么一个好色贪花没个情分的,我们自小一并长大的人,也从不见着有什么怜惜。见着一个长相好的,便不管是香是臭,都是跟了去。实话与你说,就是与我那一点拖拖拉拉的时候,他先前还百般与那幼兰小娘子**呢就在那桃花林里头,当着我的面,那些话说得……”
“那些话怎么说的”就在李馨照本念经的时候,忽而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两人都是吃了一惊,转过头看去,却见着李幼兰穿着大红百蝶穿花罗衫,海棠红洒金宽边裙,纤腰细细,眉宇高扬,正一步步往这边走来。她仰着头,神色不屑,一双妙目在李馨与张绮玉身上扫了过去,便嗤笑道:“两个没人要的东西,嘴里胡沁什么都不知道真想着男人想的不得了了,就去找啊,没得在这里发热说胡话做什么就你们这等破落户,没个爹娘养的下三滥,谁个愿意要你们”
听得这张绮玉利利索索地一顿斥骂,比之那些平时嘴碎的婆子还要厉害,李馨与张绮玉登时都是愣住了。半晌过后,她们才是缓过神来,刚是要说话。那李幼兰便又冷笑道:“没个能耐拢住人,只在这里胡乱攀扯人,还指腹为婚,冲喜结盟呢?我瞧着,你们竟还是到青楼里头与那些行首什么的讨教一二”
“你说什么”张绮玉听到这里,脸皮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了出来,又是气又是急,又是觉得自己无法回击当真无用,又是觉得这李幼兰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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