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倒是这么直直盯着一个儿,反倒更合宜。
果然,看着李馨前后神色变化,李幼兰李幼蓉两姐妹登时也有些迟疑含糊起来。毕竟,这样的事,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事儿。李幼蓉是对此深为厌憎不安的,而李幼兰,固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明白不论时机,还是别的什么,就算不十分张扬到外头去,她的名声只怕也要受损的,因此,她咬了咬牙,只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
李幼蓉看了看馨予,又是看了看姐姐幼兰,思量再三,还是代替倔强不服输的姐姐,低声道:“大姐姐,您说这话,又是……”她到底是没有怎么经历过的,又是深知这件事自个姐姐真不算冤枉的,说了半句话,竟有几分说不下去了。
边上的丫鬟婆子在内宅里头也不是白饶这么些年,如何会看不出人脸色的,心底暗暗有几分嘀咕:难道幼兰小娘子还真有什么把柄落在馨予小娘子的手中?竟这么着,也没吐出半个字了。
馨予站在一侧静静等了半晌,见着李幼兰忍不住开口,却又接不下去,也不欲为难,只淡淡着道:“我随口说的,二妹妹也随意听听便是。说到底,我们是自家姐妹,倒不必这般计较的。日后,我们好好相处便是。”
“你胆敢……”李幼兰被馨予的话噎住了半晌,到底是恨得牙痒痒,又是素来性子急躁的,听了两句话,面上便露出气恼的神色来,正待斥骂,却被李幼蓉拉住了。先前幼兰过来,她便觉得不合适,到底馨予是嫡亲姐姐无疑了的,再闹腾,也分不开血缘天性,父亲又是极看重的,何必过来讨没趣呢?加上那似有若无拿着江文瀚这事儿威胁的话,她一发得不愿多说了。见着此时馨予也并不是掐着腰她们服软,只是想着安生过日子的样子,便死死拉住了姐姐幼兰,道:“大姐姐,我们自家姐妹,虽是不曾见面儿,多少有些隔阂,但这血脉关系是假不得的。磨合些日子,也就是和睦相处了。二姐姐也是一时有些抹不开脸,方才如此。您莫要见怪。”
说完这话,她转过头凑到李幼兰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幼兰便是猛然一顿,也是安静下来。馨予瞧着这么一副样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合适的弧度,轻声细语道:“不过几句拌嘴儿的话,值当什么。三妹妹倒是较真儿了。说来这边的景致亦是极好的,不若我们姐妹也一并看看景儿说说话?”
“多谢大姐姐,只是我们还有旁的事,改日再来拜会。”李幼蓉有几分局促,但看着馨予仿佛压根儿也没听到幼兰所说的话,应酬往来似地说话儿,她心底的复杂情绪更涌了上来,口中却还是淡淡的:“还请您日后多多指教了。”
“当不得这般郑重,指教也好,您也罢,总不是自家姐妹说的话。”馨予嘴里应付着,心里却是一阵冷笑:“两位妹妹既是有事儿,日后我们再聚一聚也行。倒是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
听得这一时半刻四个带着些意味深长地字,幼兰幼蓉面色更难看了三分,只还忍着没说什么,急匆匆而来,急匆匆而去。馨予瞧着这般情状,眉梢微微挑了挑,看着她们的人影消失在花木树影里头了,才是重新回过头来,看着欲言又止的崔嬷嬷,笑着道:“我想着,这一路过来,瞧见了不少鸟儿,嬷嬷提的名儿,不若照着鸟名儿来,可好?”
崔嬷嬷先前几次要开口的,却总被李馨予反应及时地先拦了下来,两句话之后,她也就值看着了。原就是渐渐对馨予的言谈有些惊心,此时见着她三两言语打发了不善的幼兰幼蓉一行人,转过头竟然若无其事,又是提起丫鬟名儿这等小事儿,并不将先前那桩事儿放在眼底。
略略一顿,崔嬷嬷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想法,暗地里却是摇头:小娘子固然尖牙利嘴,又是占到了礼儿的,可那两位到底是姐妹,日后总是要相处的,哪里能日日如此,次次如此呢?唉,这可是个难办的事儿了。只是心里这么想着,一时半刻也不能在这里劝说的,她整肃了一番心绪,就是笑着道:“这鸟名也是不少,您既是喜欢,便择了这个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什么妨碍。”
馨予轻笑了一声,面上虽是若无其事,但心底却还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开头啊她却不知道,此时不只是她这么想,另外一个人也是这么想。
这也不是旁人,正是江家的当家主母张氏。
先前江文瀚说了李馨予之事,此后也是有事没事儿挑两句话。张氏眼瞅着日日都是如此,着实让人厌烦。又思量着不论如何,去一趟探个清楚明白之后,搪塞了长子文翰,也就是了。因此,思量了两日,她便真的使人与萧家送了帖子。
这帖子是江文瀚执笔,又是细细叮嘱过的,不可有失礼之处。那婆子先头虽然对馨予素来不放在眼底,也怕误了差事,后头到了萧家,见着屋舍俨然,庭院深深,越发得谨慎小心,倒是见了欧阳氏,又是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软话儿。
欧阳氏虽是不耐烦,可想着那江文瀚几次三番地寻过来,今番其母又是打着幌子下帖子,竟不如直截了当说个明白清楚,也免得这一家人还真当自己是馨予的什么恩人似的,每每过来打搅。因此,她便是神色淡淡地应了,又是道:“罢了。瞧着这样子,若是不见一面儿,只怕日后还真没个完儿的。既如此,贵家夫人要过来,也使得。只是一样,却不能有什么外男随着过来。贵家的大公子,我们可是见识过了”
这一通不冷不热的话,那婆子也不敢真真地回给张氏,只含糊其辞,略略带过去,将意思说出几分来,也就是了。饶是如此,张氏也是气个倒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等着第二日过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百般想着如何找回这个场子来——她便不信,那馨娘心底一丝儿文翰的影子都没有,这么些年了,可不是白饶的必定是想要嫁过来的既是如此,还怕什么
张氏气势汹汹而来,欧阳氏却是神色淡淡地相待。
见着如此,张氏稍稍滞了一下,还是道:“怎不见馨娘?夫人总不能死拦着人不放出来吧?有些事儿,拦也是拦不住的。”
听的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欧阳氏眉梢微扬,倒是有几份啼笑皆非,又看着她一脸得意之外,透着些鄙夷轻蔑,便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夫人这话说得蹊跷。我倒是不知道了,怎么是我拦着了?什么事儿,又是我拦不住的?且不说馨娘如今已是认父归宗了,就是她真的在这里,也没见她怎么提起贵家的什么事——难道她真是忘了什么,夫人见着了,便送过来?那我可得瞧一瞧了。”
这认父归宗四个字,就是让张氏怔了半晌,等着回过神来,听得欧阳氏这么一通话,她脸色一僵,只皱着眉头,语气也有些僵硬了起来:“真是认父归宗了?若是如此,她怎么没个信儿?”
“这话说的。”欧阳氏笑了笑,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意态自若,只轻声笑着道:“不是我说话难听,只是贵家有什么好的?馨娘又不是个糊涂虫,难道还念着惦着什么?纵然有,我前番与了银钱,俱是赎买了的。夫人,这可是有着文契的,您可莫要忘了呢。”
呸拿了银钱,竟然还想抓着人不放这个江家,着实不是个东西
听得欧阳氏毫不客气地提起文契与银钱,张氏的脸色越发的僵硬,心里暗恨不已,语气也一发得干巴巴了:“这些,我自是记得的。您也不必这般惦在嘴上,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不是好事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倒是没见过这吃了喝了还不餍足,还想拎着走的。”欧阳氏毫不客气,直接就是讲话说出来:“贵家的规矩礼数,我是看不懂了。起头贵家的大公子每每寻来,说着要见馨娘,非亲非故,一个外男,也亏的说出口来。我打发了人好声好气说明白了,后头竟当街拦着我们的车马要闯进来。”
说到这里,她略略听了听,看着张氏的脸色异常的难堪,便挑了挑眉头:“你瞧瞧,这么一个样儿的,我们做馨娘长辈的,还能有个什么想法?今番您过来,我也与您说实话——馨娘和贵家的大公子绝无可能的还请您看着点儿,莫要再闹腾出什么笑话来了”
第三章 李府宴请 江家愕然
第三章 李府宴请 江家愕然
这话砸下来,张氏整个人都是木了。她再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子文翰,竟然会这么被人嫌弃尤其那个人,说的还是李馨真是再想不到的事,便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也无法让张氏这么震惊与气恼
“你”张氏紫涨着脸,正欲寻出话来回击,却搜来想去地寻不到话题来。她虽有几分刻薄,但是平日里与人说话,再没收到这样的轻蔑。在家中是作威作福,一句话下来无人不从;在外头,原先江文瀚就是与她争脸的,后头在官宦人家里,也多是客气相待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话。况且,的确是萧家不曾过来说半个字,自家反倒是贴上来的。一时半刻的,她竟是说不出话来。
欧阳氏眉梢一挑,略有几分嗤笑,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淡淡的。只道:“您也莫要怪我说得尖刻,着实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办的。那银钱过了手,文契下了印,馨娘与你们江家再无半点瓜葛。我们不欲寻你们,你们也莫要找馨娘,难不成还真的想从她身上榨更多的银钱?这做人,可不能这么着的,俗语道,人在做,天在看。夫人也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她一半儿是讽刺,一半儿是明明白白说清楚,倒是让张氏一发得张口难言了。
好半天的功夫,张氏才是略略回过神来,脸上青白交加,咬了咬牙,就是恨声道:“行却是我们江家的糊涂,枉做小人了从今以后,那李馨与我们再无瓜葛,我自会说个清楚明白”说完这话,她便是站起身来,转身就是离去。
欧阳氏见着,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双眼却是微微眯了起来:江家这一起子,却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说出来的话素来便是如放屁般信不得的。先前文契说得明白,还几次三番上门来,可见是有些别样想头的,竟还是与林老夫人说一声儿,她是馨娘的外祖母,更是能说上两句话。到底,那个李幼兰可又是一通麻烦事儿呢。
心里如此想着,她嬷嬷筹算一二,面上渐渐缓和下来,张口就是唤了个婆子进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打发她去卢家送信儿。
而张氏出了门,边上她的丫鬟婆子便拥簇了上来,看着她脸色奇差,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唤道:“夫人?”这一声太轻了点,她竟是没注意到,一味气恼着往外头快步走开。几个婆子丫鬟也不敢再做声,忙就是跟在后头。至于萧家的婆子丫鬟,相互对视了一眼,就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跟了上去。
萧家宅院颇大,等着出了院子,哪怕张氏再是气恼,也心底的愤怒也渐渐消去了,等着丫鬟婆子拥簇着她上了小轿,她抬头一看,发现除却自己跟着过来的丫鬟婆子,那萧家竟只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跟着,老的小的,看着衣着俱是粗布,竟是粗使的。这下,张氏的脸色更是腾腾发烫,只瞪着那两人,说不得半句话来。
末了,张氏脑中只不住地念着一个事儿:今儿的脸面都是被踩到人脚底下了,不论怎么样,这萧家,那李馨,自己便是死,也不再沾上一个边儿
她一面想着,一面恨恨,到底顾忌萧家的势力,哪怕在心底,也只骂两句话,倒是将绝大半的怨愤都是抛在李馨的头上——若不是这个贱丫头,自己也不用跑这一趟,平白被人践踏
然而,等着她一路浑浑噩噩,愤愤不已,到了家里的时候,还没停歇下来吃两口茶。那边就是有婆子送了帖子过来,道:“夫人,李家的贾夫人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说着是宴请您过去的。”
贾氏面色稍霁,令人接过那帖子转而呈上来,自己低头往上面扫去,口中则是随意道:“倒是奇了,这么个时候,又有什么缘故宴请?还有那送帖子过来的人呢?”她说到这里,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猛然瞪大了,直直盯着帖子上的字,脸色刷得白了。
下面的婆子正是笑着说了缘故:“这缘故,那送帖子的婆子也吞吞吐吐的,又紧着回去,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又是出门子了的,便也没在意。”说到这里,她也是看到张氏的脸色,那到了舌尖的话又是咽了下去,心底却是疑惑——那李家并非世交故旧的,不过能说得上几句话,近来与夫人的交情略深了点儿,方常有往来。纵然出了事,夫人也不该露出那样的神色呀。
这厢婆子想着,那边张氏心底也是惊涛骇浪,只瞪着那帖子上的两个字,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是想端起一盏茶来吃两口压压惊,只是手指太过僵硬,茶盏磕磕碰碰了半晌,就是跌落在地上。啪啦一声,那一滩水就是向四周蔓延开来。
却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通禀,道:“琦玉小娘子来了。”
张绮玉素来是在张氏面前得脸的,只这一声儿,也不听里面的动静,就是令人打起帘子,自己走了进来。等着她走进来,看着里头的气氛仿若紧绷的弦一般,她脚下微微一顿,才又是带着一抹笑,轻轻地走到张氏的跟前,行了个礼儿,笑着道:“姑母,这又是怎么了?”
静静地转过头看向张绮玉,张氏沉默了许久,打发了边上的婆子丫鬟下去,才是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她,面上却是露出诧异、疑惑、恍惚与失措等等复杂的情绪,垂下眼帘,低低着道:“你看看。”
听得这话,张绮玉也是一怔,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帖子,从头到尾一行行看了下来,而在中间的时候,她看到了李馨的名儿,脸色也是变了。将事情从头到尾再看了两次,她才是抬起头来,道:“姑母,这是谁家送来的信笺?”
她说得镇静,心底的波涛却是不比张氏小一点儿。毕竟,张氏此时还只是单纯地为李馨的际遇与身世而惊诧,并隐隐有些后悔和担忧。而张绮玉,除却这些之外,更有对李馨的嫉妒,还有因为猜出这送帖子来的人家是李幼兰的李家,而生出些别样的筹划来。
这些日子,张绮玉每日里都是想着报复,要让江文瀚后悔,要让李幼兰后悔。她甚至不惜做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