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母亲地下有知,也是挂念您的。”
“真真是好孩子。瞧着这相貌性情,言谈举动,竟是秀芝姐姐一般无二了。”李珍伸出手拉住馨予,满脸满身的摩挲了一通,只觉得太过瘦削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瞟了正在一侧冷冷凝视着的贾氏两眼,才面露疼惜之色,叹道:“就是太瘦了些,要好生调养才妥当。”
元茂看着馨予,眼神柔和,也是跟着说道:“正是。这孩子也是有些坎坷的,前头也是苦熬,不免损了身子,合该将养的。只她是个心思细密,又知道规矩礼数的,并不轻易走动,倒是瞧着更柔弱了些。妹妹并外甥女儿过来,常过来说说话,照料一二,许也能渐渐好的。”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但暗地里的意思却让人由不得生出猜疑来。李珍虽是李元茂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可到底是出了门,又在林家生儿育女的,哪里能做得了馨予这侄女的主。元茂不将馨予之事托付与继室贾氏,反倒是让李珍多照料,可不是摆明了贾氏的不贤惠,苛待前妻所出的嫡长女么。
如此,不但贾氏脸色铁青,幼兰面露愤愤之色,就是致远致安并幼蓉的神色也有些异样。只是幼蓉与馨予相处的时日更长了些,思量起这些日子馨予的种种并母亲贾氏的所作所为,她虽是有些尴尬,可也就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母亲的行事,着实不妥当,落人口实又是辩驳不得,可见人还是得事事比照着规矩做,光明正大,不欺暗室,方才是正经。
就在这时候,幼兰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她正是站起身来扬眉张嘴要说些什么。边上的致安瞧见她如此,虽是对父亲的话有些皱眉,但也忙将这个暂且搁下,只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李珍身边,道:“姑母,您快快答应了去,也好得父亲的谢礼。我这大姐最是温柔宽和不过的,哪里用得着您照料,这谢礼可不是飞来一笔横财?若是旁人,我再也不说的,您是我亲母姑,俗语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只瞧着这一句话了。”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风趣,又显得亲近。
李珍原是存着一股缠绵悲戚于心的,听得这一串的话,面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当即便伸出手拍了致安的额头一下,嗔道:“你这猴儿,当真是越发的会说话了。”她虽是与贾氏不睦,但贾氏所出的孩子原是她的侄子侄女,自然也是有亲近的心思的,当下便一手拉着馨予,一手拉着致安,说了几句话,才是恋恋不舍地放了两人坐回去,与元茂道:“大哥,我原就知道侄子侄女俱是好孩子,却不想这几年不曾见面,越发的好了,我瞧着真真想抢两个回去呢。”
元茂自是一笑,又是称赞了林雯林瑾两个,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却是说的颇为亲近。只因着长辈说话,馨予等人身为晚辈不能插嘴,说了一盏茶的时辰,也就渐渐停了。元茂便邀林涵成李珍一家子住下,笑道:“只怕屋舍还未打扫清净,再者,也是能多多亲近两日的意思。”
林涵成与李珍早有商量,自是应下的,又是告退要前去梳洗打理,众人便也就散了。旁人倒还罢了,贾氏却是拉着幼兰的手径自回了自个的院子,才是入了正室,她便忍不住将桌上的一套茶具狠狠摔在地上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幼兰在后见着母亲贾氏如此震怒,由不得一愣,忙上前来搀扶住她,一面仔细打量,一面轻声安慰道:“阿母何须如此?那林家虽说是走亲戚,却是奔着父亲为他家起复来着的,不过是一门求着咱们的亲戚罢了。便林姑妈说话造次了些,您何须与她一般计较,真心底有什么不爽利的,只管使出来便是了,没得隐忍在心,伤了身子。”
虽说幼兰是深知贾氏与前头卢秀芝有关的人都是有嫌隙的,但卢家却也罢了,到底是旁人家的,又不曾有什么情分,自然不比母亲重要,她便能一味站在贾氏这边。可这两个姑母却是不同,不但未出阁的时候疼爱她,常有嬉笑玩耍,就是出了门,也常有送来礼物,邀她过去玩耍等等。这打小儿起便有的情分,虽然没有与贾氏一般重,可幼兰也不愿轻易割舍了去。
因着如此,她虽然念着母亲盛怒,又想着前头自己气着贾氏,多有愧疚之心,可话里却没有什么刻薄李珍的话。
贾氏面颊烧得通红,眼圈儿也是微微发红,也是心底恼怒,并没察觉幼兰的那点小心思,反而被她说得只管使出来这几个字挤兑得心底发疼,又听得那伤了身子,心底复而发酸。当即,她只狠狠捶了案几两下,恨恨坐躺在椅子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着贾氏如此,幼兰倒是有些着急了,心底思量一番,便知道了缘故,当即眼神也是黯淡下来:今时不如往日,若是往年,阿母便发作一二,父亲虽是不高兴,却也不会如何。可现在因为那小贱人的事,父亲早就厌了母亲,连着自己也是如此。前面的事才是略略过去了,若在这时候闹出些什么来,父亲与姑母素来兄妹情分深厚,只怕……
想到这里,幼兰一阵不是滋味,又想起李珍先前对馨予的种种,竟不知不觉间生出几分恼恨来:姑母分明知道阿母素来的心结,却仍旧不管不顾,也着实让人气恼,难怪母亲如此。她原是能够直言相斥的,如今却只能隐忍在心底。都是那小贱人的错,没了她,我们家如何会闹到这次第
由此,幼兰铁青着脸,拉住贾氏的手道:“阿母莫要气恼,女儿总是能为您讨一个公道回来。姑母虽说言行不端,可归根到底,若没有那小贱人,我们母女何必在这里气恼?我思量着,总要将她赶出去,才是第一等的”
听得幼兰这般话,贾氏虽然心底称意,可也不愿女儿使出什么毒辣手段,不说能不能治死那小贱人,元茂若知道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因此,她忙将什么闲气抛到脑后,只伸出手抓住幼兰的手:“我的儿,母亲有你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这辈子也是值了。你为着我好,我自是明白的。可这为人父母的,哪个能让儿女脏了手呢?再者,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父亲那里知道了,他又是会怎么做?你日后又会是什么前程?我想到这些,什么都能忍得下,我只盼着你好啊”说罢,竟是落了两滴泪。
这话一说,幼兰也不禁红了眼圈,母女两人泪眼朦胧,四目相对,不多时竟觉得心底委屈更甚,霎时间哭作一团。外头的丫鬟婆子最是知道贾氏与幼兰的性情的。先前贾氏摔了茶盏,她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此时听到哭声,顿时都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到里面的打搅,只一味儿做事不提。
另外一面,馨予却是在芳菲馆的书房里的窗户下,楞楞坐着不说话。她先前哭了一场,眼圈儿仍旧带着红晕,神情却有几分怔忪,仿佛那心神便如同一只蝴蝶似的,正飞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边上的霍嬷嬷等人正是做着针线,一面相陪,看着馨予半日里不曾说一句话,吃一口茶的。她们相互对视一眼,霍嬷嬷便先开口唤道:“小娘子,小娘子。”
如此唤了几声,馨予才是回过神来,当即慢慢地转过头打量了边上的人半晌,眼神才是落在霍嬷嬷身上:“可是嬷嬷唤我呢?”
“正是呢,小娘子心神不宁,言行迟滞,可是有什么心事儿?”霍嬷嬷也知道今日馨予遇到的种种,猜得这多半与李珍提及卢秀芝,让馨予感怀身世,方才有这么一出的。因此,她说话倒也不避讳,直言想问。
馨予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郁郁的:“我自从回家来,总也听说母亲如何如何的,心里自然存了一段感怀怅然。只外祖母并父亲面前不敢流露半分。到底,我与母亲缘分浅,相处时日无多,也是如此怀恋她,何况外祖母并父亲呢?若是两位长辈勾动愁肠,费神伤神,岂不是我的过错?由此,往日里常自压着,今日却被姑母这么一说,心底真真是熬不住……”说到此处,她便低下头去,用帕子遮掩住脸。
她这么一段话,虽是场面话,可心底那一份伤感悲痛之情,却是真实的。今日她听的李珍诉说往事,怀念卢秀芝,不免也是想起自己常回忆的属于现代那个李馨的父母兄妹,亲戚朋友。这一腔情绪,一旦被勾起来,自然不容易片刻就是收敛了。加之,她对于卢秀芝也怀有同情愧疚之心,由此,馨予听得霍嬷嬷询问,虽说的话里参杂了些谎话,感情却是十分真挚的。
霍嬷嬷见着馨予如此,心底也有些发酸,忙偏过脸去。半晌后,她才是敛去情绪,只走到馨予的身侧,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道:“小娘子这般孝顺,夫人就是故去了,在地底下看着也是心底快慰的。”
“只盼着不丢了母亲素来的名声罢了。”馨予微微蹙着眉头,唇角却是带出些许弧度,映着日头,竟让人觉得有些日落黄昏人倦愁的味道。一干丫鬟婆子见着了,虽然不见着人人都是极忠心或是极怀念卢秀芝的,可一时间竟也瞧着暗暗叹息。
如此,屋子里竟就是这么安静下来了。
却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丫鬟回报林雯来了。馨予等人听得这话,一时有些奇怪,但还是令人请进来,又忙忙收拾了一通,便迎了出来。
林雯低头踏入这芳菲馆的屋子里,便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她脚步略停,只抬起头极为自然地往周围看了一圈,便发现是右侧的百宝阁上有一个耸肩美人瓶,里面供着一枝四季桂。绿叶扶疏,花串累累而下,珊珊可爱,她不免多看了两眼。馨予已是从内里走了出来,看着林雯目光落在那一枝桂花上,便是一笑,道:“表妹也是喜欢桂花树的?”
林雯便回过头来,见着馨予已是换了家常衣衫,瞧着更是可亲可近,便微微一笑,道:“大表姐,我生于八月十六日,那日母亲因着屋子前的桂花树开得极好,正在那里赏花呢。可见我与这桂花树也是有些缘分的,因此,我自小儿便爱这桂花。却是让大表姐见笑了。”
“竟有这般的奇事,真真是话本里头也不常见的。可见缘分两字,当真神妙非常。”馨予听得这话,也觉得有几分稀罕,面上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只忙邀林雯坐下说话,自己则与她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林雯见着她如此热情,心底也有几分热乎,忙站起身来接过那茶盏,笑着道:“多谢表姐。”馨予微微一笑,道:“自家姐妹,何必客气这些。你远道而来,我只怕招待不周呢。”
两人便有说了几句话,林雯便令身边跟着的一个丫鬟捧上一个五色雕漆富贵花开的匣子,自己站起身双手接过来,递给馨予道:“今日母亲见了表姐,便是伤心落泪。回去后却有几分惭愧,才是头一回见面,却招惹着你也跟着伤心一场,便令我送几样东西过来。这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旧年里,舅母送与母亲的一些小东西,若能慰藉表姐一二,做个想念,那她心底也好受些。”
听得这话,馨予忙接过那匣子,一面谢道:“姑母见怜,侄女儿生受了。本该过去亲自道谢的,只今日姑母才是洗了路上尘埃,怕也倦怠得很,明日里我再去道个万福。”
林雯自无别话,再说了几句话后,到底身子有些疲倦,便起身告辞了。馨予将她送到院子外面,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中,才是回去。
“女郎,这位馨予小娘子着实温柔可亲,瞧着模样言谈不说,便这会子也是目送我们呢。”林雯走在前面,她身后跟着的一个贴身丫鬟便笑着道。林雯闻言点了点头,她对于馨予也颇有好感,正是要说话,忽而听到有人厉声喝道:“我说的话,你竟是不听了”
林雯听得一怔,忙令身后的丫鬟婆子噤声,又循声往花叶缝隙里看去,却见着幼兰拉着幼蓉的手,面容铁青,目光锐利。而幼蓉却是默默无言,面容之上也无甚表情。
第五十二章 怨怼难掩 诧然生异
第五十二章 怨怼难掩 诧然生异
“若是姐姐行事妥当,安分守己,我如何不听姐姐的?”幼蓉偏过头去,并不看着幼兰,神情也渐渐露出疲倦感伤来,但她口中的话却仍旧是斩钉截铁的:“如今姐姐也不必哄我,你心底念着的是什么,我也明白。人心底总有偏私的,你顶顶看重的是外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离着远些罢了。”
这话一说,幼兰的脸色越发得森冷,她盯着幼蓉那淡漠的神情,恨得牙也痒痒,一双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少与说这些话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当阿母是嫡亲的母亲不是?”
“母亲便是因着你,方才越发左性。姑母数年来才是登门一次,便有什么她不入眼的地方,又何必计较?况且,依我看来,姑母只因着卢夫人与她旧年的情分,心有所动而已。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母亲偏是生恼,还要你做出这般阴鄙的事来,着实……”说到这里,幼蓉到底念着孝道,不曾生生说出口,但涨红的脸色也是说明了她的气恼——母亲贾氏对于嫡母卢秀芝的怨愤着实不成体统,又没道理可言,姑母只不过初见了大姐,思及旧日姑嫂情分而伤感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怨愤的?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林雯听得这些声量略高的话,脸色由不得微变,暗暗对贾氏生出些恼怒来:怪道母亲总要叮嘱我小心谨慎,这位贾夫人也着实心胸狭窄,不过这几句话,也是母亲与舅母旧日的情谊,她便心里生了嫌隙,还想着要儿女报复。非但不是个贤惠人,连着做母亲也是做不好,哪里有这么教导儿女的
这厢林雯思量着,那边幼兰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她虽然也对姑母李珍有一段情分,但先前被贾氏哭诉地心软,又思量着只寻机压一压表妹林雯,让林家略略丢脸,出了母亲心底一口气,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此,她方劝慰了贾氏,自个过来寻幼蓉,想要姐妹联手治住林雯,免得出什么岔子。不想,幼蓉不但待她冷淡,听完这件事后,更是直言相拒,言辞之中多有怨怼之意。
幼兰本就不是个能忍耐的人,听到这么些话后,她冷哼一声,道:“到果真是父亲的好女儿,致远致安的好妹子。只我与母亲,在你眼底便是个拖累不成?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便活该受气,生生要委曲求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