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顾家太夫人一共育有三位子女,老大便是驸马爷,小儿子横死在眉州,仅剩下个小女儿还远嫁到了外省。凝萱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亲戚,公主嫡亲的小姑子却从来不走动,以往还当他们是节气高不愿意攀附皇家,而今从三哥这儿听到劲爆消息,凝萱才明白种种纠葛。
要不是老姨奶奶点破这个秘密,只怕大公主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原来当年顾家太夫人怀小女儿的时候身子便伤了,太医几次劝她流掉,以免伤害母体,只是顾家子嗣艰难,为了多得一个孩儿,太夫人硬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太爷常年征战在外,对妻子多有愧疚,也没狠劝。等生产的那日,太夫人力竭,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太爷怕妻子受不了打击,早就有所准备,将亲戚家的孩子抱了两个来,一男一女,都是出生没几天的。
太夫人果然一睁眼便要看孩子,太爷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唯恐太夫人察觉。
这小婴孩就是凝萱名义上的姑妈。
女孩越长越出众,太爷也没瞒着大家,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三个孩子,唯独太夫人被埋在鼓里。驸马和妹妹只是表亲,于是暗生情愫,就盼着有一天能得到母亲的认可。然而还没等到喜事来临,皇宫里就来了圣旨,将先帝最疼宠的女儿大公主嫁到顾家。
一场美梦终破碎,那位姑奶奶在驸马成婚不久便出阁,连太夫人过世也不曾回京祭奠祭奠。
元辉很是唏嘘的说完,“你们说顾云鹤和顾云霆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要真是这样,他们可就太对不起自己的亲娘了。”
凝萱果断的摇头:“不会,驸马可以将事情说给老姨奶奶听,但绝对不会告诉两个儿子,你们想,哪个父亲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对儿子们讲自己风流的情史?哼!”
宋嬷嬷也有不解:“姑娘说,会不会是老姨奶奶胡编的,故意用来气公主?这也不是不可能,她们俩虽然没见过,但几乎是恨了半辈子的死敌啊!”
“或许是这样,但……我更愿意相信是驸马酒后失言,透漏出去的。”凝萱冷静的分析道:“老姨奶奶得不到驸马的爱,最终也没叫母亲如愿以偿,只怕今后就算母亲恢复了,每每想到此时,也就觉得难受!”
这就好比一顿美味佳肴,准备开吃的时候,忽然发现上面趴了一只苍蝇,叫人想起便作呕。
第二零九章 凶险一夜
元辉对顾家的私密事儿没什么兴趣,他唯一担心的是顾云鹤与顾云霆对五妹妹的态度。想到今儿发生的种种,元辉没了好气:“我早先只当顾家两兄弟不错,是铁铮铮的汉子,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亏得他俩当日劝我留在眉州一起开疆拓土的时候,我还心动不已。”
宋嬷嬷浅笑道:“论行兵打仗,布阵杀敌,他们是这个”宋嬷嬷一挑大拇指,“可说到人品当面,只怕还差了些。姑娘也别冲我挤眉毛瞪眼睛,我说的哪句不是大实话?三爷跟着这种人谋事,将来只会吃亏,还不如就跟着姑爷,咱们姑爷……”
没等宋嬷嬷说完,凝萱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嬷嬷又信口开河了,什么姑爷,说出去叫人羞臊死我”
元辉却并不以为此是玩笑,冷静道:“你还别说,宋嬷嬷点醒了我世子的本事一点不弱,而且心性沉稳,用兵不骄,屡出奇谋。宿元城虽然不及眉州的战事频繁,但百姓相对安居乐业,在朝中的分量也不轻。”
大周朝原并不重视军功,直到看见北齐日益强大,才决心效仿一二。
战场杀敌只要斩获敌军的军官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并良田、宅院、仆人各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若士兵在战场上斩获两位将领首级,他做囚犯的父母就可以立即释放。如果他的妻子是奴婢贱籍,也可以转为平民。
正所谓打一次胜仗,小官升一级。大官升三极。
元辉虽然是嫡出,但他的父亲却是个庶子,地位甚至比不上大房的二少爷,魏元祥至少有老太太偏疼,除了靠军功,元辉并没第二条路可以走。
三人正说着,桂嬷嬷打发了小丫鬟来回禀,说大公主刚刚苏醒了片刻,凝萱不敢耽搁匆匆返回。内室里桂嬷嬷正端着水碗用小汤匙一点一点给大公主喝水,大公主昏昏沉沉也不睁眼,但看汤匙里的水一点一点消失,凝萱明白,熬过这一晚有了好的开端。
桂嬷嬷抬头见凝萱,惊喜道:“姑娘快瞧,主子能喝水了。”
刚刚可是喂什么吐什么,众人只当大公主是挺不过去了,现在好极,能喝水便还有希望。
凝萱看着清凉凉的水碗,皱眉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除了白日里吃的那半块热糕,母亲竟再没用什么,光喝水有什么用。”
桂嬷嬷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可大夫们说主子这病来的急促,不敢用什么人参、肉蔻、燕窝之类的大补,就怕和体内的热火相撞,反倒糟糕。”大公主现在就是一股火,烧的人迷迷糊糊,将军府里纵然有堆积成山的名贵药材,可一样也不敢给大公主用,这可急坏了桂嬷嬷,否则也不会只喂些清水。
凝萱前世时身体不错,又注意锻炼,一年到头顶多就是个小感冒,不过作为老板的得利秘书,每每有元老级的当权者重病,凝萱可都需要跟着顶头上司恭敬的去拜访,跑医院也算是家常便饭,像大公主这种情况,使用葡萄糖是最佳的良策。只是现在所处的环境,叫她哪里弄这种东西去凝萱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扭头看见架子上放着的长颈瓶子,“那是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忙道:“是大*奶叫人送来的玫瑰清露。”桂嬷嬷以为凝萱要用,便道:“刚才掺在了水里,可主子闻了味道便呕吐不止,我们再不敢乱动,这才用了清水。”
凝萱略一沉思,病重人的味觉、嗅觉似乎特别敏感,到底什么东西可以代替葡萄糖,用在身体虚弱的母亲身上呢?
桂嬷嬷和宋嬷嬷全都眼巴巴等着,没一个人敢出声打扰凝萱。
“对了,家里可有蜂蜜?”灵光一闪,凝萱依稀记得什么人说过,蜂蜜结晶之后的晶体中所含葡萄糖最多,即便不能完全替代,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效用。
小丫鬟是将军府里的人,因人机灵才被大*奶派到这儿伺候,她忙道:“年年盛夏都有庄子里的佃户们送来,只是到了隆冬时节,那蜜浆就结成了死疙瘩,大*奶一般就叫人丢了。”
凝萱心凉了半截,可小丫头嘴皮子没停,依旧说道:“不过奴婢听人说,库房里的妈妈们舍不得丢,都拿回去自用了,这事儿虽然不妥,但也没人追究。姑娘要是觉得……”
小丫鬟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凝萱:“要是不嫌弃,奴婢去问问?”
桂嬷嬷不知道凝萱要干什么,只是这儿什么法子都得试试,眼瞧着大公主刚刚还能用些水,现在却顺着嘴角不断往外涌,桂嬷嬷急的都要掉眼泪了。
“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救了主子要紧。”
凝萱二话不说,打发了小丫鬟去找东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丫头就捧着个黑漆漆的粗陶坛子跑了进来。
“姑娘瞧这个可使得?”
坛子上被几张油皮纸紧紧裹着,缠了好多圈粗麻绳子,足见拥有者对它的重视。凝萱用长把的银汤匙用力舀,硬邦邦的坛底中终于刮出了一层薄薄的糖饴。不是蜂蜜固有的金黄色,而是近似乳白色,而且颗粒分明,粗糙的很。
凝萱欣喜:“幸好已经结晶了,快去端水来,要热热的。”半碗水,两汤匙的蜜,不大会儿就溶解在了一起,凝萱在心里不断念叨:可一定要有效啊。
桂嬷嬷比凝萱更着急,早知道刚才就不擅自做主喂了那半碗清水了,也不知主子还能不能再用下去。
灯光下,一群人围着大公主,就见凝萱递过去的小汤匙里的水慢慢消失,大公主的眼皮微微跳动,嗓子还无意识的吞咽,众人就知道,这招是好使了。桂嬷嬷喜极而泣,扭头伏在幔子后面。
一碗水见底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众人松口气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
几个老郎中又涎着脸凑到外屋门口,声称要给大公主诊脉。凝萱虽然不齿他们的作为,但终究没叫人拦着。七八个呼啦啦涌进来,一会诊,惊喜的发现大公主的脉搏比昨日跳的沉稳而有力,竟是熬过了这凶险的一夜
第二一零章 得寸进尺(二更)
大公主就觉得自己飘飘悠悠做了不知多久的梦,梦中的自己重回到了年幼时代,母后还没逝去,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孩子,就算废后的儿子们都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所有人都说,皇帝和新皇后恩爱无比,也就是生了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储君之位再无旁人能坐。彼时大公主还小,不过五六岁,听不出这里面的深意,甚至还有点自傲,觉得废后的两个儿子要不是有母后保护着,肯定就像嬷嬷说的那样,一同被发落到冷宫去了。
然而没两年,母亲便死了。一夜之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死亡,父皇大怒,追查了所有太医,杀的人不计其数,后宫血流成河。可没一个知道母后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大公主披麻戴孝,以为父皇会为她们娘俩做主,可事实上,没出三个月,废后便从冷宫重回了椒房殿。
这个时候,大公主已经八岁了,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她虽然不清楚是谁杀死了母后,但大公主相信,这事儿与废后脱离不掉关系,说不定……自己的父亲也曾参与其中。
大公主不敢去查,她谨记母后在临终前告诫自己的话:明哲保身。
就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大公主对人情冷暖看淡了几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将心底潜藏的秘密摊开来,原来自己对母亲的爱远远不及对自己的爱。她不敢为母亲伸冤,甚至还要夹起尾巴学会讨好废后。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公主就不再相信什么母女情义,自己先背叛了生母,又有什么脸面去奢望获得亲情每个身影就在大公主的眼前晃过,先帝,母后,废后,驸马……一个个身影似模糊似清晰,却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幻。大公主觉得自己陷入了无休止的奔跑中,周边都是迷雾,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母亲
母亲
大公主轻轻皱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是叫自己母亲吗?是谁?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凝萱一脸欣喜的看着渐渐苏醒的大公主,“谢天谢地,母亲平安无事桂嬷嬷,快叫大夫们进来会诊。”
大公主僵硬的眼球困难的转了转,最终只捕捉到心腹嬷嬷奔走的背影。再转回来看眼前的女孩子,“萱丫头”声音微弱,却透着坚毅。
凝萱一把握住了大公主:“母亲,是我,是女儿”
母亲女儿
大公主闻之心酸,原来这才是母女之情,她竟从来不知道。原来位置高了,有些东西就瞧得模糊了,或者说自己也不愿意去深究真相,这五年来,施恩的不是自己,而是萱丫头,是她陪伴自己这把老骨头渡过寂寞的岁月。
原来锦衣玉食包裹下的自己竟是赤条条的失了魂灵。
凝萱见大公主落泪,心里也不是滋味,强笑道:“大夫们说母亲的病情看似凶险,其实只要细心调理就不会成为大碍。等开春咱们归京去,索性就住了皇上赏赐的那个庄子上,管家不是说过,那儿有温泉,有鹿场,有花圃,比神仙住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母亲住在那儿静养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大公主微笑着听女儿的安慰之词,眼皮子却干涩的想要往下缀。凝萱看在眼里,心下一片冰凉,这分明就是力竭的表现,难道母亲真的是回光返照?
凝萱极力压制颤抖的声音,低声试探:“母亲,要不要见见两位兄长?”凝萱只担心自己的预料成真。
大公主紧闭着双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见”
郎中们来的即时,一见大公主悠悠好转的样子,急忙上来抢功,硬是将凝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碧潭悄悄拉了拉凝萱的衣角:“姑娘,大*奶要见你。”
顾大*奶打大公主病后没多久就躲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门,裹得像个团子,就窝在火炕上半步也不动。她一见凝萱便忙询问大公主的病情,待听了人已经清醒之后,连念三声阿弥陀佛,只说这是佛祖的保佑,全不提凝萱、桂嬷嬷几人彻夜的苦守。
“好妹妹,并不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尽孝,而是咱们有心无力,使不上劲儿。”顾大*奶长长一声叹息:“我也私下里问过郎中了,他们都说母亲这股子火来的急,来的难,如今想要痊愈,没有名医是决计不行的。我听人说妹妹当初在宿元城结识了一位老神仙,交情很是不错,你两位哥哥心切,就托了你的名义去请人,妹妹不会……怪罪我们吧?”
顾大*奶小心打量着凝萱的神情。
就见小姑子冷淡的摇摇头:“怎么会,能为母亲治病,别说只是借了我的名字,便是叫我五步一拜的亲自去请,我也是愿意的。”顾大*奶欢喜的连连拍手,凝萱不等她再多说,已经站了起来:“嫂子若没别的事儿,妹妹先去了,母亲那儿还等着我去照应呢”
顾大*奶明知人家有气,却面容不改,仍旧笑盈盈的叫心腹将人送出大门。
凝萱刚出院子,顾大*奶身后的碧纱橱里便闪出一人,正是大将军顾云鹤。夫妻二人的脸都阴沉的很,顾大*奶更是面色带了几分戾气,全看不出一个孕妇的身份。
“这会儿爷也不用急,人醒了就一切好说。婆婆是个要强的人,怎么会被几句话击倒?等那个大夫来再开几服药,说不定就痊愈了。”
顾云鹤冷冷一哼:“不是你的母亲,你自然不急。”
“爷这话我可不爱听,当初是你没深拦着她们娘俩去老姨奶奶那儿,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你我既为夫妻,大公主自然也就是我的婆婆,我倒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伺候她,可也得给我这个资格吧弄的我现在里外没脸,不知道婆婆带来的那些下人们怎么非议我呢”
顾大*奶说到伤心处便嘤咛的啜泣起来,顾云鹤心一软,将娇妻揽在怀中,好言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过气话而已,惹的你悲伤,这是为夫的不是。现在要紧的是治好母亲的病”
房间里一片柔情温馨,和大公主那儿的满室药香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两日的功夫,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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