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富贵的心。势利的眼。看她们是廉国府庶房的小姐就怠慢,看楚牧是庾信侯家的嫡出少爷,就亲亲热热的好不做作。
楚牧冲凝萱眨眨眼睛,他刚下马的时候着实对元辉能有这么个漂亮小妹妹感到嫉妒,不过一想到元辉那小子的妹妹不就是自己的妹妹,这心啊也就平和了许多。
尼姑明月能当上今天的这个位置,而且还是年纪轻轻,显然本事了得,揣度人心的本事也不小,楚牧和魏家的女孩儿两人眼一相对。明月就恍惚明白了几分。年轻的明月师傅自以为走的桥比凝萱二人吃的盐还多,便笃定她们二人是来流云庵偷偷私会,中间定有别情。看着凝萱娇俏的模样,再看看庾信侯家小公子的少年英俊,也算是般配。
明月师太一改刚才冷淡的作风。满是笑意的拉起了凝萱的手:“姑娘可全误会我们这一片心意了,你没瞧见,那箱子上写的是什么?”明月一指水缸旁摆到半人来高的大木箱子。上面只有三个字。
明月叹道:“功德,功德,顾名思义,无功哪有德?来我们流云庵的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却满心向佛,心法虔诚。捐了香油,无异于为自己添功德,我们流云庵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一汪石中泉还算是特色,散与诚心的百姓们,这也是菩萨的慈悲。”
凝萱轻笑,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可惜了这尼姑身为女子,若有朝一日进了朝堂,只怕又是一个苏秦在世。
看在楚牧的份上。明月殷勤的将凝萱等人亲自送到流云庵里最大的一处客院——松露禅房。
楚牧虽然不定性,可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女眷们进了禅房。他便客客气气的在大门口告了辞。凝萱哪里不明白庾信侯府事务繁忙的道理,本就为自己耽搁了许多。凝萱再不好开口挽留,只是一再道谢,还允诺等回京之后请三哥元辉代为感谢。
楚牧满是戏谑的看着凝萱:“魏家妹子要是实心实意的谢我,便也和元辉那小子一样,做双厚密底儿,宣软面儿凉靴就是,免得你三哥总是在我面前炫耀,看的我们这帮人来气。”
凝萱大窘:“三哥真是的,我那手艺如何见得了人。”
凝萱搬进小桃坞之后就准备给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翠黛做双绣鞋,一是巴结巴结,二来,也谢她那日欢喜堂在众人面前没落井下石。没人比凝萱更了解翠黛的重要性,就好比前世的自己,说好听点是亲信心腹,说难听点,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不过也正是这种人不可得罪,凝萱为了翠黛选上好的鞋面,请宋嬷嬷纳千层底儿,一心想做好。谁知就叫三哥看见了,可撞倒了醋瓶子,非央着凝萱先紧着他的做。凝萱是新手,做的极慢,也就是二夫人出事儿前不久才做成了那凉靴。
凝萱瞧瞧打量着楚牧,心底叫不准对方的用意。按说,女子做凉靴,要么是送给父兄母舅,要么就是送给情郎知己,楚二哥张口要的毫不含糊,别是透着什么意思吧?
其实,凝萱倒是真多虑了,楚牧心里只当凝萱是个乖巧的叫人生怜的小丫头,半点杂念也没有,纯粹就是嫉妒元辉到处得意摆弄的样子,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刚刚那袭话。脸蛋漂亮的小凝萱,在楚牧眼中就是个没张开的豆芽菜,又矮又细,看着就弱不禁风,他的红颜知己可是莳花馆里的头牌。
楚牧并不清楚凝萱心中所想,他倘若知道了只怕要大笑三声,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凝萱的鼻子认她当干妹妹。
听着楚牧不厌其烦的交代了几句,又将楚牧送出禅院外,凝萱这才折返回到禅房。这院子当间有一颗大松树,虬枝遮天蔽日,给人一种莽莽苍苍的感觉。盛夏时节在树下乘凉,想必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屋内宋嬷嬷和碧潭正一个床上,一个地上的收拾行李。王妈妈端着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惹得宋嬷嬷频频干笑。
“五姑娘回来了。”王妈妈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将主位让给了凝萱,“姑娘别看这院子冷清,可松露禅院是整个流云庵里最好的一处,往年九月初九的时候,来打流云庵打醮的人能排成长龙,真是挤也挤不下,这松露禅院历来都是几位亲王家的女眷们占去,就是老太太亲来,也从没得住过一住,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五姑娘是个有福之人。”
王妈妈一句话十个坑,字字诛心,跟糠心萝卜似的,叫人不喜欢。
凝萱淡淡的回道:“王妈妈说笑了,我有什么福气,凝萱可不信妈妈看不出流云庵的落败,用人家的不幸衬托自己的侥幸,从不是祖父的教导。”
王妈妈闻言,对凝萱肃然起敬:“五姑娘说的真好,咱们国公爷向来直脾气,见不得人家落井下石。”王妈妈终觉得脸上臊得慌,忙寻了个借口去外面厢房打点诸事。
碧潭正铺床,禅房里的被子常年一股子霉味,凝萱睡的这个是从廉国府亲自带来的,虽薄,却异常轻软,碧潭一抖,素色绸缎面子连个褶儿也不见。碧潭闷着头道:“王妈妈说话就是这样,连老太太都不大理会,妈妈心里除了国公爷,安不下别的主子。就说当年大夫人修改月银,众人都是心服口服的,便是不服,谁又敢当着大夫人出言不逊?偏王妈妈胆子大主意正,领了针线房一干人等,直闹到了欢喜堂,说活计多,月银少,她情愿辞了这个差事,还像从前似的,到国公爷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下人。”
“那然后呢?”凝萱听的入神,忽然犯和大错,竟然想也没想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凝萱只觉得浑身发凉,根本不敢看宋嬷嬷的神情,唯恐宋嬷嬷发现自己的异常。
这样的大事,当年的紫藤苑又怎么会不听说?而宋嬷嬷作为三夫人的心腹凝萱对自己的鲁莽咬牙切实,恨不得找了梨子塞住自己的嘴。
装作不经意的一回身,凝萱在心底重重松了口气,之间嬷嬷听的全神贯注,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
碧潭从床上挪了下来,将凝萱几套欢喜的亵衣翻找出来的,逐一摞在床头:“然后?然后引来了国公爷,大夫人不但没得好,反而被国公爷训斥了一顿,如今针线房领着府里最多的月银,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
宋嬷嬷轻叹道:“好汉当年勇,可惜了王妈妈看不清状况,若不然,如今也不会被赶出针线房。说来说去,大夫人是没忘记当年那个事儿,要不然也不会把王妈妈扔到流云庵来。”
房间内顿时一片静谧,三人心中不知是想到了王妈妈的遭遇,还是由此及彼,联想到了自身。
凝萱忽然拍起小巴掌笑道:“我们可不是杞人忧天了?其实对咱们这伙人来说确实大大的好事,至少不用担心人是大夫人给咱们找的不自在。”
碧潭莞尔一笑:“大夫人哪里有如此多的时间,恐怕现在正忙着在小桃坞,甚至是整个廉国公府找夜惊魂的那个白影呢!”
凝萱一想到三老爷当时听说东五间闹鬼时候的精彩脸色就想捧腹,以前还只当三老爷不过胆识小了点,目光短浅了点,没想到还是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他那样厌恶自己,恨不得多见一面也是受罪,偏自己临行前,他叫了温婆子到东五间来寻自己。见到人,也不像个正常父亲一般对受惊的女儿嘘寒问暖,而是直白的告诉凝萱:孝慈师太亲手做的符,再也没有比这个镇邪更灵验的东西,他竟是叫凝萱去求了七八个回来。
第八十一章男子女相
三老爷的人品实在叫人失望,或者说,让廉国府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且说二老爷,为个丫头大半夜到女儿、侄女们的院子里逞凶斗狠,将小女孩们吓得魂不附体,只当是贼人破府夜闯,四老爷呢,胸襟还没针眼大,处处往小的地方死盯,嘴皮子堪比三姑六婆。前者还好,那是老太太刻意纵容下,打小养出来的毛病,可四老爷不同,四老爷是幼子,是老太太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却被娇惯的没了大家国公府少爷该有的倜傥。
有时凝萱也会猜想,怨不得国公爷要将大少爷亲自带在身边教习,眼看着女眷祸人,远的不说,就是欢喜堂里小霸王似的四少爷魏元安,那不就是老太太纵容下的产物?除去大房男丁,家里还真没人能撑起廉国府这片天地。
当时三老爷话一出,在旁边打秋风的还有他那个极得宠的姨娘佟氏,魏家的家规,正房儿媳没有生出男丁来,姨娘们不可擅自怀胎,除非是老一辈的应允的。
三爷是庶出,老太太巴不得他一辈子没子息,将来五丫头出嫁,了不起是一副体面点的嫁妆,怎能和廉国府四分之一的家业相比?所以当年也不用三夫人亲自动手,欢喜堂的嬷嬷日日都会在三爷行房之后将红花汤药送到外院的小书房去。
宋嬷嬷疼爱凝萱,怕将来姑娘长成个俗物不知的娇小姐,便将这内宅里的弯弯道道说了许多与凝萱。嬷嬷讲,那红花汤里带着少量的水银。纵然是个没做胎的好人,长时间用此药,也要毒素贯体,将来断了生儿育女的希望。
佟姨娘心知老太太没安好心,可她的卖身契一直捏在主子们手中,若是不喝,定然会贱卖出去。佟姨娘只能忍着酸楚与羞愤,将满满一碗的避孕汤灌下去。欢喜堂的嬷嬷怕佟氏催吐,每每用了药剂之后都在要小书房坐上半个时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佟姨娘。
佟姨娘要杀老太太的心都有。那个人最是有心机,小半年下来,竟和来监理的嬷嬷攀附上了亲戚,认做了干女儿。
两个人一商议,由欢喜堂嬷嬷做掩护。搪塞住老太太的耳目,佟姨娘便使劲怀上胎儿,等肚子大了。要三爷往国公爷那里求一求,孩子不就有了?即便将来三夫人生下嫡子,那也要恭恭敬敬的管佟姨娘的孩儿叫一声“兄长”。两个人窃喜不已,佟姨娘信誓旦旦的和干娘保证。将来分得国公府家产,就在泗水坊置办一处三进院子。接了干娘去享福。
哪知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佟姨娘还在这儿美滋滋的畅想呢,跟着欢喜堂嬷嬷来的丫头就把整件事儿一五一十的都说与了老太太。老太太勃然大怒,叫管家把正在衙门里办差的三老爷找了回来。三老爷、佟姨娘就跪在欢喜堂的大院里,日头晒的那叫一个厉害,老太太叫了大房到四房所有的夫人们来看,还命凝萱的生母三夫人站在二人面前,看看三房是如何违逆祖宗家法,做这个不孝子的。
从那以后,三老爷觉得自己在地位卑贱的妻子面前全无颜面。心里越加恨了几分。要不是老太太逼着他们二人行房,三夫人后来也不会怀胎,更不会一尸两命。叫小凝萱吓得换了真身。
如今,眼见儿子要奔向四十门槛的人。那到底是廉国公自己的子嗣,便准了佟姨娘先于未进门的新妇做胎,等儿媳进门,再给三老爷另寻觅一个年轻,身子骨结实的姨娘。
得了国公爷的关照,佟姨娘真比得了圣旨还快活,身子骨也轻便了,见凝萱受着三老爷的“悉心教导”,佟姨娘便温言软玉的求着凝萱,到了流云庵一并给她弟弟求个平安符。
宋嬷嬷在一旁听见,嘴角都气歪了,天知道那佟姨娘还是不是一只完整的母鸡,想要下蛋,还得看老天爷肯不肯给开这个天眼。
凝萱倒是无所谓,估计佟姨娘自己也明白她的身体,这般嚣张的气焰,将来那个萧宝珠进门,有的她好果子吃。凝萱与三老爷接触不多,但看得出,她亲爹喜欢的是性情温婉的女子,佟姨娘菟丝子一样娇柔,使得三老爷心中仅有的那点丈夫情怀一一得以释放,只是,三老爷不知,那菟丝子是一种寄生的蔓草,藤常缠绕在别的植物上,却使别的生物有致命的缠缚。总有一天会将对方勒的死死的,插进他的肉里不能再剥离晚间,流云庵里的小尼姑送来斋饭,青红黄绿,四色间杂,煞是好看。
出家人讲究过午不食,恐怕是楚牧对明月师太也有所交代,所以流云庵并没再继续怠慢凝萱等人,况且明月看在廉国公府这块招牌上也不敢做的太明显。
笑槐帮着小尼姑娘菜色布置好,庵堂里的东西虽然品种不多,但分量十足,凝萱一看就知,这未必是叫自己独用,只怕流云庵里不愿意多费事,便将笑槐等人的晚饭一并做了。
小尼姑对上凝萱精明的眼睛,略有惊讶,似乎没料到这样大的女孩子能有如此老成的目光。小尼姑心虚的一低头,轻声道:“魏姑娘多多体谅,这两日明月师傅在观音殿开坛**,大家都想去听,所以”
小尼姑欲言又止,满是祈求谅解的看着凝萱。
凝萱也反过来注视这位清秀的小尼姑,不甚合身的青灰色袍子,看着就像在什么地方寻来的一样,肥肥大大的穿在身上。不知为何,凝萱总觉得眼前人似曾相熟,大约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可一时间想不出来结果。
“正巧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的很,嬷嬷和笑槐、碧潭一起坐吧,再请了王妈妈来作陪。”
小尼姑忙道:“厢房几位娘子的饭菜已经送了,魏姑娘不用忧心。”
凝萱失笑,得,人家早就安置好了,也罢,流云庵午饭也没提供,她们出来的时候又早,肚子早就不满的敲打肚皮以示不满。凝萱一挥手,宋嬷嬷一手拉着笑槐,一手挽着碧潭分别落座在姑娘身边。
凝萱用竹木筷子夹了一只圆滚滚的的黄金球,还冒着热气,看着就像是芋头泥做的甜点。凝萱张开檀香小口试探的咬开了一角,就觉得甜香扑鼻而来,里面顿时涌出一股蜂蜜似的芝麻糊,要不是凝萱早有准备,肯定要被这东西烫到香舌。
笑槐吃东西的速度一点不慢,凝萱还在细细研究的时候,笑槐这丫头已然一个圆子下了肚。亏得她也不嫌弃热,还笑道:“我说呢,明明是样冷食,怎么偏就由内到外的冒热气,原来是它在作祟。流云庵的大厨房真真是想绝了,用了这个法子保住圆子的温度,姑娘瞧,那黑芝麻糊熬得粘稠适度,里面滚几滴香酥油,就能让包裹在里面的芝麻糊一直滚沸,所以到桌上的时候还是冒气儿的。”
笑槐略有回味似的舔舔唇角,看的凝萱大笑,忙又夹了一个到笑槐的碗里:“你若喜欢,满满一盘子,谁和不和你争。”
宋嬷嬷见笑槐羞红了脸,便替她打圆场:“我听姑娘曾经念叨过一句,什么术什么业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