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哥不会没头没尾的说这些话,三哥更不会没有目的的将我引到婺园来,”凝萱两只小手一摊,“说吧,到底所谓何事?”
元辉点着凝萱的小鼻尖闷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什么也瞒不住。”元辉渐渐收敛了喜色,目视前方沉声道:“昨日老太太、夫人们进宫祭拜,不知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紫华大公主预备收个女孩子做义女。虽说没有封号、不计入宗亲府备案,可紫华公主何人?能在她身边长大,妹妹只会受用无穷。”
凝萱失笑道:“哥哥们说的倒像是我已然入选了似的,道听途说的你们也信,况且,难道大公主自己就没有子嗣?无缘无故的找什么义女!”
“你楚二哥小道消息灵通,早就打探好了。”楚牧贼笑道:“事情是千真万确,绝非空穴来风。紫华大公主有两子,均继承了神威将军遗志,执掌着大周十万兵马在九州与北齐对峙。大公主想要留个晚辈膝下承欢,这才借着入宫吊唁的机会禀告了皇帝。消息是你楚二哥费了半天劲从内侍易公公那里得来的,半点也不会错。”
凝萱被他们说的有点发懵,这事儿怎么透着蹊跷呢。可到底为什么蹊跷,凝萱又说不上来。
魏元辉又道:“要不然怎么说妹妹命里该着,易公公还讲明,紫华公主因不喜今后母女双方有隔阂,所以只想从京城贵人圈里找八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小姐。便是这一个条件,就砍掉了七成的竞争对手。妹妹又是这样一个出挑的人物,我就不信紫华公主不喜欢。”
凝萱被他们说的心肝砰砰直跳,有一个大胆的念头陡然腾起。
昨晚恪亲王世子都讲什么来着?他安排好了一切?
是这句吧?
元辉推搡着出神的凝萱:“萧家人要进门,妹妹挡也挡不住,索性脱离了这樊笼,躲个三五年,妹妹博得了紫华公主喜欢,将来就算是三叔也不能难为你!”
魏家三爷的恶名连他亲侄儿也不能苟同,可见人品之差。
凝萱怯怯的看着楚牧:“楚二哥,你觉得呢?”
楚牧一向以嬉笑之姿示人,此刻难得的凛然:“五妹妹别多心,其实元辉早将你的情况说与了我听。你们家老太爷在官场上那是出了名的精明,五妹妹是女子或许不晓得,可元辉知道,外戚在朝中地位不显,便如锦乡侯,纵然建功立业,可史官们总是恶语相向。然而廉国公不同,朝中少有人提及他外戚的身份,足见老人家地位超然。只是”
楚牧低低一笑,盛赞之后的话语想来也不好听。
元辉将头扭向远方,楚牧瞄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只是国公爷手段的狠绝也不是等闲人能匹敌,远的不说,就看他截杀陛下心腹大患忠嘉王爷的手段,就没人敢等闲视之。妹妹这般相貌,我和你三哥只怕将来”
凝萱突然截道:“楚二哥不用说了,妹妹一切都明白。”凝萱朝着楚牧深深一躬身,再抬头的时候,眼中无限的坚毅。“两位哥哥只管说,我该怎么做就是了。”
魏元辉心底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五妹妹执拗,生怕她执意不肯。
“三哥明白你的为人,不愿意做逢迎讨好的事儿,可这一桩不比别的,咱们家自得了消息就异常的重视,否则祖父也不会急急招你回去。算来算去,唯独你和六妹妹条件符合,可四婶那人你知道,有些咳,不愿意。为此还和四叔大吵了一架,祖父不虞训斥几句,四婶便赌气之下在昨晚跑回了娘家。陈家家主明细原委,亲自将四婶送了回来不说,还百般嘱咐六妹妹,机会难得,叫六妹妹奋力一搏。”
凝萱苦笑道:“这么说来,此番我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哪知楚牧和元辉相视而笑:“所以我们这两个劳心劳力的哥哥特特的找了个军师来,保管妹妹一鸣惊人。”
楚牧一拍手掌,楼梯间缓步上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楚牧等人连忙恭迎几步代为引荐:“姑姑,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魏家五小姐。”楚牧冲着凝萱微微招手:“呆子,快来。这是宫里面伺候过紫华公主的简姑姑。”
凝萱神情凛然,忙理顺衣衫,躬身去拜。
第一一三章喜好
简姑姑不动声色的查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一如凝萱对她的打量一般。
在皇宫数十年,简姑姑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妖媚狐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走,简姑姑就知是什么货色。她二十岁掌管掖庭数百位宫女的命脉,十来岁的小宫女见到她发威没有不哭的,二十五岁伺候在紫华大公主身边,一呆就是八年。如今出宫享福,更是各家显贵争相要来供奉。
简姑姑最初也没太理会虞信侯的帖子,不过几个同在教坊做事的宫中老姊妹一劝,简姑姑倒也不那么坚持了。民间不比宫中,谁还在意你当年伺候过哪一个?她们这些人又没子女傍身,除了银子还能相信谁?
简姑姑一门心思以为要见的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就算心机多了点也不足为奇。然而此刻见到本尊,简姑姑大奇,何尝见过少女眼中涌现出这么多的世故。
楚牧笑道:“姑姑,前因后果咱们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你只需要将所知的告诉我们妹子,我和元辉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简姑姑嗔笑着楚牧:“二爷也敢说这样的话,太后当年犹在,你和夫人进宫,每每缠着姑姑抱你去云溪殿摘桂花,那会儿可没见二爷这般客气。怎么今日出奇的好说话?莫非”
楚牧有点花名在外,又正是年轻气盛,风流倜傥的年纪,连简姑姑都知道这厮红颜知己甚多。说话间就打趣了出来。
可楚牧此次却不敢应承。
楚牧又道:“姑姑别乱说,这是我妹子,和亲的无异。”
简姑姑又定定的瞅了瞅凝萱,这才相信:“姑娘双瞳剪水,韶颜雅容,确实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说完,又毫无防备的附上凝萱一双嫩芽般的柔荑,微微发力的捏着对方的指骨。
楚牧担心吓到凝萱,忙解释道:“简姑姑擅长摸骨,能断人富贵。”简姑姑陡然睁开双眼,嗤笑道:“二爷可别吓唬人家小姐。倒把老奴当成个师婆了。”
师婆乃是大周女子最低贱的行当之一,向来为人不齿。
简姑姑慢慢放开手,捡了一张靠近轩窗的位置坐了下去,楚牧连忙斟茶递送过去:“姑姑,如何?”
简姑姑喝茶的动作慢条斯理:“姑娘是个富厚之人。”
元辉等人根本忍不住。嘴角一个劲儿的向上咧,谁知简姑姑猝不及防的又往上泼冷水。
“不过大公主可不相信这样神异怪语,”简姑姑自嘲的一笑。将手中的杯盏置于桌面上,神情开始变得肃穆:“姑娘要想博得大公主喜欢,切记三点,这第一。殿下素来喜静不喜闹,其二。殿下最不喜神佛一说。姑娘身上不难闻到香火气息,这可是大忌。”
凝萱在流云庵烟熏火燎的这么久,自己早就闻不到异味,可是简姑姑什么人?只需轻轻一嗅就能叫人逃无遁形。
元辉担心的问道:“我五妹妹这次进香许多人都知道,可会因此耽误了大事?”
简姑姑笑道:“三少爷说的大事儿就是殿下选女吧?老奴且交代你们一句托底儿的实话,大公主这人我还了解几分,若殿下是自己查出来的行迹,只怕心中会不虞,然而,若是有人告了五姑娘的偏状。殿下指不定还要偏袒姑娘。”
说到底,大公主嫉恶如仇的天性是凝萱反败为胜的关键。
魏元辉一听就乐了:“好极!我们家那几个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
凝萱羞得忙拉扯三哥的袖口,这呆子。得意忘形之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简姑姑不在意的笑笑:“既然三少爷心里有想法,咱们就不多说了。还盼着五姑娘能心想事成。也不免楚二爷的一番苦心。”
简姑姑拔脚要走,楚牧却心细如丝,涎着脸就挡在了简姑姑对面:“好姑姑,你怎么还藏私啊,刚刚说的好好的,不是有三点嘛。姑姑可不能言而无信。”
“哎,二少爷,不是姑姑不愿意说,而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既然存了那样的心思,就不能事事靠着二位爷开山铺路,总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姑姑想这最后一点还是她自己慢慢琢磨的好,免得将来适得其反。”
说的言辞陈恳,好像句句都是为魏家姑娘着想,根本看不出对藏私的打算。
眼睁睁看着简姑姑离开,元辉不断的握拳砸着自己的手掌。
“我看第三条才是最最重要的,偏她藏私不肯说。楚牧,是不是咱们的礼太轻薄了?我就说嘛,把我娘的那根丽水紫磨金步摇弄出来好了。”
凝萱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她可真笨,简姑姑这种怎么会看在以往和楚家的交情上就道尽实言?
三哥这回为了自己肯定是下了血本。眼泪吧嗒吧嗒的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楚牧轻斥着好友:“看你,还自夸疼爱妹妹呢,要我说最会惹她伤心的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
凝萱一股脑儿的辩驳道:“才不是,我三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喷火中的凝萱就像一只斗志勃勃的小母狮子,声音大的直接穿破了楚牧的耳膜。
楚牧使劲掏了掏耳朵,他几番见凝萱,对方都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楚牧结结巴巴的说道:“元辉,你这妹子可真厉害!简直要吃人啊。”
魏元辉洋洋自得的扬起了下巴,哈哈大笑:“羡慕不来吧!我这妹子天下少有。”
楚牧连连抱拳:“是是是,三少爷的妹子,堪比王母娘娘身边的青鴍,招人喜欢的很。”
哼!
你才是鸟!
凝萱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楚牧没听清楚:“五妹妹说什么?”
凝萱鼓着腮帮子不肯搭腔,元辉笑道:“我妹妹夸你会说话呢!”
楚牧明知好兄弟这话充满了调侃,可看着粉团似的小凝萱,不知为什么,楚牧有再多的反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间,半句也吐不出。
简简单单吃完午饭,碧潭和笑槐等人可算是缓过来半条命,酒足饭饱,干活也有把子气力。坐在马车上,凝萱趁机将大公主的事儿说与了宋嬷嬷诸人,不过独独隐瞒下了简姑姑的事儿。
宋嬷嬷喜上眉梢,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欢快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车厢,就连素来沉稳的碧潭都开始打趣起姑娘来。
车轮“吱扭”一声,堪堪停在了廉国府侧门前,欢喜堂里已然准备了另一个战场,正等待着凝萱全力以赴!
第一一四章恨意
对于大公主选干女儿这件事儿,廉国府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和谨慎。远的不说,单提凝萱回府这一幕来讲,也足够叫那些嚼舌根子的下人们津津乐道许久了。
且说马车刚一进侧门,当即上来四个粗使婆子,稳稳的抬着一架孔雀蓝的软轿往欢喜堂去,在外院亲自扶轿的正是老太爷的心腹邢妈妈,乍进垂花门,富妈妈紧走几步,在碧潭和笑槐诧异的目光中亲自掀起了轿帘。
“姑娘们到!”
一声略显刺耳的高喝使得大堂里顿时肃寂了下来,廉国公捻着短髯,侧首看向老太太:“给五丫头请的师傅什么时候到?”
老太太霁颜相对:“人已经去了小桃坞,我叫金嬷嬷陪着,你放心,孩子们的大事儿我岂有不上心的道理!”
廉国公闻言,满是深意的回望着发妻。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廉国公自认为对陈老太君算是仁至义尽,至少这些年来将整个后宅都交到了她手里打点,看在四个儿子的份上,廉国公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他都可息事宁人。然而今日这档子大事儿不比寻常,能和大公主攀附上关系,就等于和大周朝十万军士交好。
六丫头乐熙是好,聪明乖巧,一副明眸善睐的娇俏样子,可惜到底在颜色上稍逊五丫头。
想到五丫头嫡亲的祖母,廉国公不禁心下一暖:若真叫她的骨肉得了这样的好前程,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廉国公沉吟道:“夫人能这样想实在是大善,魏家最忌祸起萧墙。大哥和二哥便是前车之鉴,有你我夫妻二人在世一日,便不准魏家重蹈覆辙。”
老太太忙笑着安抚道:“看把你气的,几个丫头都是好的,我就是觉着可惜”
静坐在侧的大夫人陡然竖起耳朵,老太太淡淡的往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才接着说道:“咱们家的大丫头怎么就没这个福缘。”说着竟哽咽了起来,大夫人极为会配合,忙抽出了袖子里的锦帕,跟着一起胡乱抹起来。
廉国公正叹着气。几个孙女依照次序迤逦而入,打头的正是老太太念念不忘的大姑娘魏静香。
大夫人看着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般的女儿,再瞄着几乎是最后才进来的凝萱,心下泛起了酸水。
廉国公轻拍了拍老妻的手背,脸上漾着笑意的受了孙女们的大礼。几个婆子赶紧将锦凳摆好,引着小姐们分别落座。
“今日到的齐全,五丫头进香回来。气色果然好了许多,难怪说庙里的香火养人。”老太爷大笑的看着凝萱,他这一句话无异堵住了许多人的闲言闲语,“想必大家也知道最近疯传的一个消息。不过嘛流言总是半真半假,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
廉国公说话的同时将五个孙女悉数打量个遍,最终落到了六丫头乐熙身上。
乐熙一激灵,顿时信心大增。忙莞尔的抬头回望祖父,一双眼睛弯成了半个月牙儿,嘴角左右各一枚小酒窝。
“集思广益,祖父此番就是想问问孙儿们,对此事有何见底?”
乐熙紧张的挺直了脊背,随时等着祖父唤自己的名字。在她看来,魏家此番派出的人选只能是自己,什么五姐。不过是给自己做陪衬的一束鸢尾花,上不得台面。
乐熙等了半晌,嘴角已然憋不住的裂开到了耳根处。却猛然被祖父说到的“静香”两个字震懵了。
姊妹里不知谁发出了“嗤”的一声恶意笑声,乐熙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的将这股怒火暗暗推到了大姐姐魏静香身上。
只见大姑娘宠辱不惊的回道:“孙女愚钝,不敢妄言。”
大夫人以为女儿还在生气,忙冲她使眼色。廉国公一摆手,当着众多孙女们的面使得大夫人讪讪的将脊背靠了回去。
“好孩子,你且直言无妨,祖父向来欣赏你的果敢聪慧。”
廉国公说话的同时,也在不断打量着其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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