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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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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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宗翰没有来一阵心烦,觉得眼前这小子实在是聒噪,声音里就带了几分的不悦:“小姐说了一句,你倒好,倒有十几句在这里堵着。我看你这买卖是做的腻烦了,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教导手下的!”

小二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位俊俏公子会挺身而出,自己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周围一并过来伺候的小二们纷纷向他投去了自求多福的目光。仙客来在宿元城的声名鹊起,靠的不仅仅是奢华的排场,更重要的是态度恭谨,伺候的小心翼翼。这位小二哥半个月前才进店里帮忙,据说是二掌柜的一个远方亲戚,因为关系,早就不得众人的喜欢,如今见他落难,岂有不踩一脚的道理?

正当大家在这里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凝萱却淡淡一笑,轻易化解了小二的尴尬场面:“小哥说的什么陈家大姑娘,小女子并不清楚,只是我听上面那位李大爷讲到十八半坡战役。却有个不解。”凝萱话语一顿,果然吸引住了周遭所有视线。有人审视,有人不解,更有人带着不屑的嘲讽。

凝萱丝毫不理会,仍继续道:“按说书人所说,这位宿元城驻军的赵将军引了泗水北上,又请当得道高僧日夜念经,使得天降暴雨,洪水泛滥,这才在十八半坡用水围困住了北齐残兵。小女子说的可是?”

小二稳了稳心神。正欲作答,身后早有宿元城里的看客高声应和:“极是!极是!”

凝萱脸上流露出了然的神情,右手的手指捻在一处,成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不断轻叩左掌的掌心:“这就奇了。泗水与十八半坡有数十里之遥,远远不及雍水来的近,为何赵将军舍近求远?放着浪花更汹涌的雍水不用。而是选择了泗水?况且这里还有疑问,这样大的引水工程,难道北齐人会一无所知?竟成了猴子一样被耍?或许李大爷书中总有夸大的成分吧!”

小二没听明白凝萱什么意思,在他看来,赵将军的英明神武根本不需要多加解释,怎么这臭丫头偏要起了质疑?

小二没读过什么书。听不出来也属于正常,可在场的不乏精明人。凝萱话里的弦外之音并不难解。泗水是宿元城外的大河,雍水是眉州的环城水路,攻打北齐,大败其在十八半坡,自然是引雍水的可能性更大些。

凝萱字字句句都透着这位赵将军抢功的深意。

锦衣公子等人一听,不禁莞尔一笑。凝萱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神态,但见笑容浮现,心里就多了几分底气。那帮家伙一定以为自己是顾将军的妹子,所以不忿才要辩驳。其实凝萱的本意是在这家宏大的酒楼里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褒扬眉州的两位顾将军,贬低戍守宿元的赵煦,为的就是让人传的纷纷扬扬,最好能进到赵煦的耳朵里。

死马当活马医,凝萱与碧潭擦肩而过,她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碧潭一定会尽快的往眉州赶,进宿元的机会少之又少。而据她观察,锦衣公子等人又似乎有意停留在此地。凝萱凭借一人之力根本不能离开,不免把希望寄托在赵煦身上。

坐在正堂大厅里吃饭的客家都是小买卖人,虽然凝萱的话羞辱到了宿元现在的守军赵大人,可望望这个丑八怪周围的几个锦服少年,大家都叫不准对方是什么来历,或许是眉州的校尉呢?这个时代,民不与官斗,没多久,大家该吃茶的吃茶,该听戏的听戏,竟不像前番在茶寮里一样有人跑来出头。可把凝萱气的,一个个吃的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怎么胆子都和蚊子似的大小?

真真是可恶!

凝萱气的一拍裙角,从人群里往前挤,直奔后院客房。公子宗翰被撞的险些一个趔趄,“这疯丫头,置于嘛,不就是”

锦衣公子轻声呵道:“慎言!”宗翰讪讪的摸了摸下巴,乖乖的闭上了嘴。众人随着小二往内院去,且不说老掌柜的如何出来招呼“旧友”,单说凝萱进了客院,早就两个干活利落的婆子上前伺候,这二人干干净净,一看就招人待见,个子高挑的那位不大言语,闷头往浴桶里倒水,个子矮小的那位,从凝萱进来,这嘴就从没消停的时候。絮絮叨叨,偏说起话来都是本地的风俗人情,正中凝萱的下怀。

“这位妈妈,刚在前面听说书人的意思,你们宿元城里的赵将军很是厉害?”

矮个子妈妈正为凝萱卸发髻,一听此话,忙道:“姑娘说的一点没错,赵将军就是我们本地的活神仙,咱们宿元能有今儿的富庶,可不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凝萱从模糊的铜镜中看着婆子不禁笑问:“这位老将军想必是久经沙场,要不然也不能有此卓越的见识。”矮个子妈妈闻言哈哈大笑:“瞧姑娘,哪里是什么老将军,倒是个少年将军,我们说他老人家不过是显得恭敬罢了。那是京城里的贵人儿,未来的恪亲王!咱们宿元百十年来只出过一位郡王,说不得将来就出一位亲王!”

高个子妈妈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将半人高的浴桶填满,闻得同伴的一席话,不禁低声道:“就是亲王,那也不过是在宿元镀个金,等赵将军的功劳足够大的时候,万岁爷还不召他回去?人家那样的家世,凭什么留在宿元这样的小地方!”说完,高个子妈妈提着空桶就出了内室!

健谈的这位哼哼了两声,看得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凝萱试探道:“妈妈,难道说赵将军在本地不得人心?要不然”

矮个子妈妈最听不得别人说赵将军的坏话,当即拔高了几个调值:“呸呸呸,谁说的混账话!赵将军不得人心?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撑大!还以为自己家是郡王府呢!哼,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矮个子妈妈扯着脖子冲外面一阵猛喊,凝萱看的出她针对的就是刚刚出走的那一位。

见凝萱用一种惊疑的眼光看自己,妈妈讪笑道:“以前在地里做活习惯了,整日喊来喊去,姑娘别见怪!”

凝萱狰狞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会!我就喜欢妈妈这爽朗的性格,只是刚刚出去的那位何故得罪了你?”

矮个子妈妈一拍大腿,“哎呦,真看出来姑娘是个外乡人了,连她们家你都没听说过?”她见凝萱慎重的摇摇头,忙道:“她们家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宿元郡王?”

凝萱猛的扭身看向妈妈,惊呼不止:“她?可”“姑娘是想说,可为什么一个郡王家的女人要出来做这种伺候人的营生吧?”妈妈以为自己猜准了凝萱的心意,不由得意的一笑:“那就是姑娘孤陋寡闻了,想当年宿元郡王被陈家拿捏在手里,一辈子没有子嗣,陈家是过继了一个男儿不假,可皇家根本不承认,等郡王一死,陈家就把那孤儿寡母撵到了偏僻的陈巷。”

凝萱顿了顿,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这也说不过去,郡王没了,可郡王妃还在,怎么就任由陈家欺凌?”

矮个子妈妈冷冷一笑:“什么郡王妃,都是陈家自封的,宿元郡王在京城早就有正妻,不过是觉得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不肯来,据说那位陈家的太君甚至连宗人府的红绫名册都没往上登。郡王死后,一切家产都被京城来人取走,那陈家老太君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哦!原来是这样!”凝萱慢慢回转身形,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手中的梳子缓缓滑过青丝。

矮个子妈妈说的口干舌燥,结果得来的就是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心里好大的不快活,脸一沉:“姑娘先洗着,我们就在门外伺候!”

门“啪”的一声震得响亮。凝萱缩了缩脖子,真是个脾气怪的妈妈!

凝萱正笑着要过去栓门,走到半道忽然如雷劈一般,怔在当场!

那妈妈刚才都说了什么?宗人府?红绫名册?

一个乡野村妇,从哪里得知的宗人府?就算是道听途说,可为何又分得清红绫名册与黄绫名册?前者是宗人府记录郡王级别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而后者黄绫名册却记录的是内宫妃嫔,皇子皇孙的。就算是凝萱,若非在公主府里和教养嬷嬷学习过,也不会清楚,可这样的小细节一个做下等活的妈妈如何会得知?

凝萱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也许,正是能救命的稻草!

第一五零章杀意

门外悄无声息,浴桶里不断往上冒着热气,凝萱坐在深水中不断回想着此番经历。她已经笃定主意,甭管赵煦什么态度,认自己也好,不认自己也罢,反正他得想法子把自己安安全全的弄回到京城。至于自己的脸凝萱摸了摸伤痕鲜明的刀疤脸,说不怨愤是假的,可在容貌和保命之间,凝萱宁愿选择后者。破车上的海公公分明不愿意与锦衣公子等人同流合污,说不定他还在寻找出逃的机会,只要过了眉州,那就是北齐的地界,凝萱虽然不知道海公公到底在北齐是个什么地位,但看那个爱嚼舌根的宗翰公子直呼其姓名,凝萱也猜得出,这位海公公绝不是虾兵蟹将,甚至有可能是北齐内廷里游出来的一条大鱼。

“咳咳!”门外忽然有人轻咳,凝萱雪白的肩膀一僵,水波下的身形在湿雾中更加婀娜娉婷。

“谁?”

“是我!”

凝萱半晌没回话,那个叫宗翰的臭小子?他来做什么?

见里面人没有应答,门外的公子宗翰就有点恼羞成怒,好容易把守门的婆子打发走,他好心好意来送汤药,里面的臭丫头难道不领情?他是个暴脾气的,一脚就踹在门板上,踢得那窗棂扑唰唰直要破了的样子!

凝萱这个火大,好你个龟孙子,难道不知道姑奶奶在里面洗澡吗?那窗户要是破了,自己就和他拼命!

公子宗翰久不闻声响,脚下的力道越重。这院子是锦衣公子等人包下的单独院落,远处歌声缭绕。隐隐压过了这一处的喧闹。凝萱手忙脚乱的正要出浴桶,外面那疯子说不定真就将门踹破了,到时候事情不好收场,吃亏的还不是自己?木桶里自有一只矮矮的小凳子供人休憩,那水桶看着高,其实踩在凳子上面,凝萱可以很轻松的从里面跃出来。

胸前裹着粗棉白布,一只脚在浴桶外,一只脚却还深深埋在热水中。凝萱就听见外面传来木桶掉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子跑到了门前。

“这位公子,里面的小姐正在沐浴,你。你这是什么规矩!”

声音有点气急败坏。凝萱却听得分明,是那个高个子妈妈。门外公子宗翰俏脸羞得通红,他哪儿知道里面的人正在沐浴。自己刚才支走那婆子的时候,对方还兴高采烈的收取了自己一两银子的打赏!公子宗翰一想到对方诡异的眼神,红脸立即变的黝黑黝黑。

莫不是那贼婆子以为自己对里面的丑八怪起了歪念头吧?

公子宗翰就觉得嗓子眼里一阵泛酸水,险些没呕出来,一把将手中的药碗塞进高个子妈妈手中,一面弯腰捶胸。一面还不忘恶声恶气的吩咐道:“叫她喝了里面的药!呕!”

一路干呕,一路逃也似的遛了。

凝萱披着床上的被单偷偷躲在门后。等听见人确实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撤掉门栓,高个子妈妈抱着空桶,有些愣神的看着右手端着的洒了一多半的汤药。凝萱没有吭声,直接拉人进屋,接过对方手里的瓷碗,想也没想就一口灌了进去!

“姑娘,慢!”高个子妈妈迟了半步,她话音刚起,凝萱已经将碗喝了个底朝天。妈妈忙嗅了嗅碗底的残渣,“姑娘可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药?”

凝萱轻抚自己的脸颊,语调低沉:“还不是为了这张脸!”高个子妈妈轻轻一笑,推着凝萱上了宣软的床榻,用白布巾子一点一点绞着凝萱的秀发:“看姑娘这满头的乌丝,我也猜得出姑娘原本的姿色应该是超纯脱俗的。可姑娘不能为了恢复容貌就乱用药啊!你刚刚喝的确实是对症下药,然而汤药里有一剂苏松子,这可是”妈妈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要人伤口再次崩裂的烈药啊!”

凝萱当即火冒三丈,然而很快又觉得不妥,她没多理会这位妈妈,而是随意穿了件仙客来送的衣裳大褂,端着犹有汤渍的白瓷碗就往外走。“姑娘,姑娘!”妈妈紧赶慢赶,可说来也奇怪,她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前面的人。

凝萱径直来到后场院,那辆破马车就拴在石头上,前面一个马槽,正悠闲自在的甩着尾巴。赶车的车夫也是锦衣公子的属下,只不过等级低了些,但一身的功夫应付一个魏凝萱还是手到擒来的。

车夫前会儿还在赏月喝着小酒,一见凝萱气势汹汹的奔来,吓得咕噜一声翻身下了马:“姑娘,这大半夜,你来这儿做什么?姑娘还是回去吧,小心夜里风大,姑娘还是谨慎点的好。”

“你和这位妈妈到月亮门处等我,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和里面的先生说。”

车夫似乎有察觉,不动声色的望了望凝萱手中的空碗海公公满脸笑意的盯着凝萱,凝萱强压住火将碗往海公公膝盖上一丢,白瓷碗滴溜溜打了个晃儿,稳稳地落在了膝盖上。

“公公早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害的我沦为今天这个地步,可我却不曾为难公公,各为其主,公公有效忠的主子,否则咱们之间何来这些纠葛?然而公公如今落难,为何还要使坏心眼儿。我魏凝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公公?”

凝萱的声音很大,尤其是叫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几乎要将破车的车顶捅破!海公公笑道:“姑娘消消气,咱家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就为这个。嗨!一个小小的苏松子也值当姑娘大惊小怪?”

凝萱心一沉,果然和那个妈妈说的半分不差。海公公又道:“咱家应允姑娘,等出了眉州,咱家一定给姑娘重新恢复原来的容颜。至于什么苏松子,姑娘大可不比理会,这点雕虫小技,在本公公眼中还算不得什么!”

凝萱站在马车外,直视车里潦倒困顿的海公公,一阵一阵冷笑:“公公凭什么坚信我一定会随你到北齐去?那里等着我的是什么,你当我半点不知?我不信世间有女子天生软骨头,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偏要到敌国去做个卑贱的玩物!”

凝萱说着说着,眼底便泛起了无限的杀意!

第一五一章协商

这个海公公留着迟早是祸害,凝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绝世小白花,对自己有恩的,凝萱一定知恩图报,可对方若摆明了不安好心,凝萱绝对没有什么百纳百川的肚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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