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卖了,把姓改了他都干。”
李德威摇摇头,道:“家义父口中的蒙不名不是这个样儿的,他为人介于正邪之间,行事凭自己的好恶,他爱财,但取之有道。他狡猾多智,人人对他头痛,但他却从不算计一个不该算计的人,而且,在大庄院里听见的话声也确是蒙不名的话声。”
陶…寿道:“可是谁都知道他确是来跟:满洲’勾搭的啊!
李德威道:“也许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再不然就是他生就一腔忠义热血,表面上装出一付跟‘满洲’勾搭姿态,也不惜让人误解他,实际上他暗地里为朝廷效力,事事时时给予‘满洲’以及那些数典忘祖,卖身投靠的乱世叛贼以打击。”陶一寿为之动容,道:“要真是如此当世真可以说是误解了他几十年,‘穷神’蒙不名在四霸天之中是唯一的正派人物,是唯一的可敬可佩人物,‘穷家帮’上下能有这么一个沾了‘穷,字的同行而深感荣幸,深感骄傲!”
君海天点了点头道:“的确,咱们是‘穷家帮’,他是‘穷神’,说起来比咱们还穷,咱们应该向这位穷神致敬致敬。”
李德威道:“照这么看来,那密邀我赴终南看戏,挑起师、祖两家火并,促使祖姑娘弃暗投明,搞得‘他们’焦头烂额的那人,也该是他!”
凌风一点头,道:“对,我刚要告诉您,这一定是我们同行里这位顶尖儿人物的杰作。”
李德威神色忽转肃穆,道:“穷神是个有心人,可敬可佩,也令人羞煞愧煞。”
陶一寿刚要说话。
李德威已然接着又道:只是那个把七格格送到这里来的年轻人又是……”
忽然目闪奇光,住口不言!
陶一寿忙道:“怎么了,少侠,您知道是谁了么?”
李德威摇头,道:“没什么,目前我还不敢断言,咱们进去看看七格格吧!”
当先往林中走去。他想起了在那破庙里碰见蒙不名的事,他怀疑那送七格格来此的年轻人是罗汉,他甚至有八分把握。
可是罗汉伤过“穷家帮”长安分堂的弟子,当着这几位来自“穷家帮”总堂的堂主,他没敢轻易出口。
树林深处,七格格静静地躺在草地上。
云霄在一旁站着。
她乌云蓬松,脸色苍白,没人折磨她,但她堂堂一个皇族亲贵.一个尊贵和硕格格,…
旦沦为囚犯被人禁闭,这种折磨也就够她受得了。
躺在李德威面前的,是侵犯大明朝江山的生死大敌,但李德威却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
云霄道:“少侠,七格格让人制了穴道,我没敢轻易……”
李德威点头道:“我知道,现在不必解开她的穴道,等到督帅府之后再说吧,只是,此时天已亮了,城门口进出人多,要是这么把她带进城去……”
陶一寿道:“不要紧,让小凌找辆车去。”
李德威摇摇头遭:“不妥,恐怕这时候他们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此地离那座大庄院没多远,雇车一来一路未免过于扎眼。”
陶一寿道:“要不然那就只有等到晚上了。”
李德威摇摇头道:“‘菊花岛’跟满洲好手随时会找到这儿来,越早离开这地方越好,只有把她送进了督帅府才能算安全。”
浚风道:“我有个主意,只是梢嫌渎冒。”
李德威道:“兄弟有什么主意?”
凌风道:“我去找几张破草席,谁也不会动疑,谁也不会想到里头是‘尊贵’的:满洲’七格格。”
陶一寿望着李德威道:“妥么?少侠!”
李德威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就麻烦哪位一趟吧凌风道:“主意是我出的,当然我去。”
话刚说完,人已像脱弩之矢似的窜了出去。
要饭化子找破草席,那是最拿手不过的,没多大工夫,凌风就抱着几张草席掠进了树林。
准都知道七格格跟李德威的关系,谁都不便动手。
李德威也不好让人动手,他把七格格一个如绵娇躯抱起来放在几张铺好的破草席上,捆好、扎好,然后目注凌风道:“一事不烦二主,还得累兄弟一趟,我前头开道,咱们这就走。”
他扭头出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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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行人很快地走到城门口。
长安城城门进出的人多,在城墙外晒太阳、歇脚的人也多。
秋天差不多快过去了,早晚都有点凉意,晌午之前的太阳是最暖和不过的。
你看,城门两边,站着、坐着的都是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干什么的都有。
城门右边高高的贴着张告示,上头不知道写着什么,站在那儿仰着头看的人也不在少数。
北方战事连年,西五省是大明朝的雄关要塞,尤其这长安城更是督都府的所在地,为防“满奸”、“流寇”,还有趁火打劫的“莠民”、“宵小”,所以城门一带盘查的很严。
也就因此耽误了不少工夫,与其站在那儿等,不如找个地儿一坐一靠,歇歇腿、仲伸腰。
李德威背着手刚走到城门口,旁边不远处走来个愁眉苦脸的瘦小和尚,对李德威合十微一躬身,道:“施主行行好,容老曾化个缘。”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和尚要什么?”
瘦小和尚道:“老僧这个出家人一不为佛,不为众生,只为自己,求施主施舍几文,老憎好饱食一顿。”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佛门弟子,人人都应照顾。”
一翻腕,把一碎银投在了瘦小老和尚的手掌之中,瘦小和尚左手接银,右手立胸,一躬身道:“阿弥陀佛,好心自有好报,愿施主后福无穷。”
说话躬身间,一条极细黑线从他右掌之中射出,直奔李德威的心窝,这条黑线,比人发还细,没有上好目力,不加留意绝难看见。
李德威“刷”地一声打开他那玉骨描金扇,微微一扇,望着那往后微一跄踉的瘦小和尚道:“和尚,你是为自己,我是为别人,都不容易,何必呢,希望下回咱俩别碰头了。”
瘦小和尚一张脸剃时变得像一张白纸,深深地看了李德威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行去,步履之间显得沉重异常。
云霄从后头靠了过来,低低说道:“少侠,‘闻香教主,的四大门徒之‘哭和尚’。”
李德威点了点头,道:“由他去吧,他已经伤在他自己的毒物之下,至少一身功力已经废了;今后为‘白莲教’也造不了多少孽了。”
目光微微一转,道:“我不明白,‘白莲教’已经好久不见动静了,怎么会挑此时此地突然对我下了手?”
云霄道:“恐怕他们已经化明为暗,化整为零了。”
李德威道:“他们的野心不大,只在杨督帅一人,跟‘满洲’来人、菊花岛’、师、祖两家又自不同。”
云霄道:“您要小心,恐怕他们来的不只一个,也许那‘紫金刀’的后人也来了。”
李德威迟疑了一下道:”紫金刀’的传人已经不在他们控制之下了!”
云霄怔了一怔道:“您怎么知道?”
李德威道:“刚才当着陶堂主几位我没好说,送七格格到那片树林里去的,就是那位‘紫金刀’的后人。”接着他把他的根据告诉了云霄。
静静听毕,云霄扬子眉,道:“真要是这样的话,云霄之断臂之债可以一笔勾销……”
李德威动容说道:“多谢云分座,云分座令人敬佩。”
云霄肃容说道:“不敢当,他欠云霄的云宵可以不要,可是他欠弟兄们的,在总堂指示没到之前,云霄不能放弃,还望少侠曲谅。”
李德威道:“这个我知道,云分座能屏弃一己之私怨,我已经是相当知足了,贵总堂即或不愿放弃这笔血债,于情于理那也怪不得总堂主。”
说话间已近城门,云霄一声:“多谢少侠!”人随即退向后去。
李德威进了城门,一个乡下人打扮的中年妇人,低着头从他身左街道上走了过来。
李德威立即警觉,表面上他扔装作不知道一样,迈着大步仍走他的。
那中年妇人很快地走到了他跟前,突然开口说道:“李大侠请继续往前走,我有事求李大侠帮忙。”
李德威微微一怔,没停地往前走去,道;“天香冰美人?”
只听那中年妇人道:“李大侠好高明,见过我一师兄一眼便认出我来了,这个名字是‘白莲教’内外好事的给我取的,其实我年纪一大把了,哪还敢称什么‘天香冰美人’,您别见笑。”
李德威淡淡说道:“适才令三师兄守在城门口暗算我,结果他自己却废掉了一身得来不易的武功。”
那中午妇人道:“我看见了,不瞒李大侠说,我也是来暗算李大侠的,在李大侠设进城之前我还想害李大快,可是等我一见着李大侠的时候,我又改变了主意。”
李德威“喔”地 声道:“你不打算再害我了?”
那中年妇人道:“是的,也许是我良心发现,其实我也明知道这点末技在李大侠面前难以得逞!”
李德威道:“那么你走过来找我……”
那中年妇人道:“我刚才说过,我要求李大侠帮个忙!”
李德威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我又能帮你什么忙’”
那中年妇人道:“我求李大侠让我见他一面。”
李德威…怔,但马上就明白了她指的是谁了,道:“你是指那紫金刀’的后人罗汉?”
’
那中年妇人道:“是的,请李大侠成全。”
李德威只觉得这口气不对,讶然说道:”你要见他干什么?”
那中年妇人道:“说来李大快也许不信,而且还会见笑,我要见他,当面求他要我,我情愿脱离‘白莲教’跟他一辈子。”
李德威怔了一怔,道:“你要跟他……”
那中年妇人道:“说起来连我自己都感得可笑,我这么大年纪了,至少比他大十岁,我知道我不该,也不配,可是我情难自禁,不克自拔……”
顿了顿道:“不瞒李大侠说,也不怕李大侠笑话,起先我对他只有欲,没有情。等到他离开我之后才发现我已经对他动了真情,而且我对他用情很深,考虑了很久我才决定舍弃‘白莲教’,跟他厮守在一起,找您是唯一见他的办法.也是唯一可以脱离白莲教’的机会,我要当面求他,他要我我就跟他一辈子,他不要我,我……我就……”倏地住口不言!
李德威怔住了,他有点啼笑皆非,半老徐娘,名声狼藉的‘天香冰美人’会动真情,会爱上比她小十岁不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可是他不便把那啼笑皆非的感受形诸于色,因为她说得一本正经,而且情之一字是神圣的,不容轻慢,不容渎冒。他能不相信么?
她说的一本正经,不啻剖腹剜心,不容人不信。
可是,白莲教人人奸险诡诈,鬼蜮伎俩层出不穷,阴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又令人不敢轻易相信。
他正在思忖中,“天香冰美人”那里又开了口:“我知道李大侠难以置信,其实连我自己也几乎不能相信我会对一个比我小不止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动了情,而且不克自拔……““姑娘!”李德威想了半天找不出一个比姑娘还合适的称呼,他只好叫了她一声姑娘,他道:“情之一事是圣洁的,也是微妙的……。”
天香冰美人道:“那么就是李大侠不相信我这个:白莲教’徒了,这也难怪,谁叫‘白莲数’教徒人人凶残毒辣,人人阴狠奸诈,‘白莲教’本身又是个淫秽邪恶的教派……”
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李大侠可以制我穴道,等见着他时只让我有一张嘴说话就行了。”
她,不愧“天香冰美人”的称呼,虽然脂粉不施,虽然徐娘半老,但丽质天生,看上去比个年轻大姑娘还娇嫩,而她那成熟而醉人的风韵却又是少女所没有的!
黛眉、凤目、隆鼻、檀口,一张脸白里透红,吹弹欲破,一碰就能碰出水儿来,的确是举世难求其二的一代尤物。
李德威的自制力不能说不强,可是连他都不竟为之怦然心动。
他看见丁“天香冰美人”的脸,看见了“天香冰美人”的绝代姿容。
也看见了天香冰美人那一双眼,他记得头一次看见这双眼的时候,这双眼里充满着情欲,流露着能熔钢的热力。
可是现在,现在却是坚定,却是庄严,还带着让人不忍的企求.再也看十到那诱人的情欲以及能熔钢的热力。
李德威沉默了…下,道:“姑娘显然以为是我把他从姑娘身边救子去,是不?”
天香冰美人呆了一呆,道:“难道不是李大侠……”
李德威摇头,道:“不是我!”
天香冰美人道:“那……他总跟李大侠在一起吧?”
李德威摇头说道:“不,他也没跟我在一起,连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甚至连我也在找他,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刚刚他还帮了我一个忙,只是我没见着他的面。”
天香冰美人脸色微变,道:“这……这……”
李德威道:“姑娘,我说的都是实情实话!〃
天香冰美人忙道:“不,我倒不是不相信李大侠,而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李德威道:“他不在长安城里,就是在长安城外,绝对不会离开长安城太远的,姑娘可以去找他。”天香冰美人苦笑一声道:“他只要不远离,我就一定能找到他只是李大侠不知道,我已经不能随便在外头露面了。”李德威道:“姑娘这话……”天香冰美人那哪花的娇靥上掠过一丝黠然之色,道:“我既然打算脱离‘白莲教’,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我这次出来是奉我大师兄的令谕到这儿来害李大侠的,李大侠安然无恙,我再一不回去,我大师兄是善猜疑的人,他…定会想到我是叛教了,李大侠请想,哪一个帮派会放过…个叛徒,任何一个帮派都有一套惩治叛徒的规法,尤其‘白莲教,的教规,其严厉残忍恐怕放眼当今无出其右者,我不怕别的人,可是我敌不过我大师兄,我要是一旦被他抓回去,我还有命么?
我并不怕死,我只怕永远不能跟罗汉见面。”
这番话真是如泣如诉,哀怨动人。
李德威皱了眉,沉默了一下道:“那么我又能帮姑娘什么忙?”
天香冰美人道:“也许我过于奢求了些,可是我出于万般无奈,还请李大侠念我一片真心痴情,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
话锋微顿,迟疑了一下,道:“请李大侠暂时把我收留在‘督帅府’,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