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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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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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尘思索一番,突然心明眼亮,想起和庄舒曼经常去的地方,向庄舒怡表示,他一定能够找回庄舒曼,至于老师肖络绎,他也会想办法尽快找到。他要庄舒怡好生休息,等待他的消息。庄舒怡脸上的焦虑卸掉一半,最起码她有了同舟共济人,帮助她分担忧虑。当他告诉她,肖络绎近来在校期间的一些反常现象,她已见怪不怪,没有任何惊讶。她清楚肖络绎患了严重的精神疾患。上次入院治疗,虽说已恢复正常,但根据肖络绎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判断,肖络绎有可能犯了痼疾。于是她将肖络绎患了神经痼疾阐述给他,并告诉他,肖络绎为此入过医院。他这才恍然大悟。肖络绎的“出差”,原来是住进医院中。就连庄舒曼都被蒙在鼓里。她是怕肖络绎的精神疾患传开,从前美好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他眼内不禁涌出泪水,被人世间至高无上的爱情所感动。辞别她,他迫不及待地奔往和庄舒曼经常光顾的地方。   
  落红第五章(6)   
  那地方则是一处环型小山,在北京郊外的山脚下。小山下面有个洞穴,洞穴内居住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老人在洞穴生活了数余年,从未生过疾病,过着自给自足的野人生活。但老人的生活却不似野人那般没有规律。洞穴内有一铺火炕,火炕上有虎皮、豹垫,坐上去非常暖和。洞穴内摆放着简易木桌,看上去粗糙,却结实耐用。简易木桌上放着瓷碗、木筷和一面相框,相框内镶有一张漂亮的女人半身照。那是老人年轻时挚爱的女子。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瓷盆,瓷盆上没有着色调,但做工精细。这是老人的杰作。老人白日里除了打猎,便是制作这些瓷器用品。陈尘、庄舒曼第一次见到老人,是在写生休息时段。他们信步来到山脚下。老人听到脚步声马上警觉起来,但没有动用武器。长期生活在野郊地段,对于动物的透析度和洞察力相当准确,很快判断出临近耳畔的脚步声,是人的脚步声,不是野兽的踢音。老人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握紧拳头,手上的泥巴被紧握的拳头捏出指丫缝隙,看上去像是一些虫子在蠕动。未待老人发话,他们走向前异口同声地叫了句“老伯”,老人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带他们进入洞穴,为他们点火烧烤一只野兔子。老人的热情,令他们感动。吃着香喷喷的野兔肉,他们感到好像是在仙界一般。 
  天色已近黄昏,他们依旧不想离开。他们对老人产生了好奇心。为了探寻老人的秘密,他们向老人慌称,他们迷了路。老人留下他们。时令正值秋季,老人在外面隆起篝火准备住在洞外,要他们住进洞穴。老人之所以产生如此想法,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老人以为他们是一对逃难小夫妻。 
  篝火旺盛时段,老人拿了豹皮垫子和一杆猎枪来到篝火旁侧躺下。陈尘、庄舒曼随后从洞穴里跟出来,也拿了一张野兽皮垫铺在篝火附近,说是愿意和老人住在一道,老人摇摇头,默许了他们的行动。老人躺到豹皮垫上,一会儿工夫响起鼾声。这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摇了摇头,从附近找来枯枝、败草投入篝火中,以此使篝火不至于熄灭掉。只要篝火存在,豺狼就不敢靠前。临近半夜,起风了,篝火被一阵恶风吹灭,黑暗立刻笼罩住洞穴周围,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鸣叫,显得特别森人。庄舒曼不由得紧密靠向陈尘,并依偎在陈尘怀中,无形中增加了陈尘的勇气,树立了陈尘的男子汉形象。陈尘紧紧搂住庄舒曼的肩胛,脱下风衣盖在庄舒曼的身上。他自身仅剩下衬衫和薄薄的羊绒衫,有风袭来直入肌肤,他身体直打颤。但他依旧不改挺拔坐姿,以此给庄舒曼留下美好形象。为了保持美好形象,他欲抱庄舒曼进入洞穴,可庄舒曼却不愿进入洞穴,洞穴内刺鼻的野兽皮味,令人无法呼吸。 
  风住时,老人霍地坐起身,拿好猎枪,对准一处地方,啪地就是一枪。随着子弹飞出,一声惨叫灌入陈尘、庄舒曼的耳鼓。陈尘不由得哆嗦一下,庄舒曼更加紧密地靠向陈尘。老人打死一只野狼。听到惨叫声,老人来到叫声位置,准确地找到那只被打死的野狼。那只野狼距篝火处有百米之遥,老人居然击中野狼的天灵盖。老人用手探了下野狼的天灵盖,触摸到野狼天灵盖的血窟窿,脸上露出翔实的笑靥。老人的枪法一贯准确,这是老人多年来千锤百炼的结果。老人有一双顺风耳。百米之地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如实灌入老人的耳鼓。那只野狼还没发现前方的猎物,就被老人灵敏的听觉发现踪迹。 
  老人躺在地面上只是假寐,没有真正进入睡眠。今夜有两个年轻的客人留宿于此,老人更是加倍警惕四周的动向,全部精神集中到耳朵上,因此野狼在百米处的叫声和蹄音即刻使老人警觉。在野狼的叫声和蹄音听起来散乱的时候,老人断定,野狼在急速地向前奔跑。决不能让野狼靠近洞穴,否则野狼若是看到有人迹出现,就会呼来救兵,届时麻烦可就大了。一个人,一杆枪,对付群狼,危险性极大。老人的一只耳朵侧向风口,根据蹄音的抑扬顿挫,以及叫声传入耳鼓的位置,准确找到野狼的天灵盖。应该说老人耳朵的灵敏性,要比某些明眼人还要敏锐。 
  老人箭步如飞地离开,又箭步如飞地返回。借着月光,陈尘、庄舒曼几乎同时看到老人手里提拎的野狼,野狼的头部还在滴血,并且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庄舒曼紧张得发出一声尖叫,随后脸部埋在陈尘的胸部,不敢望向老人手里提拎的野狼。老人听到叫声,知道野狼天灵盖被子弹击穿的窟窿吓到了客人。老人带着命令的口吻,要他们进入洞穴。老人态度非常坚决,他们只好站起身进入洞穴。洞穴内刺鼻的野兽皮味扑面迎来,庄舒曼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嗽声音刚一发出,便响起一阵回音,听起来特恐怖。庄舒曼被自己的咳嗽声音吓得有些魂不附体。洞穴内漆黑一片,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老人因为双目失明,因此没有准备蜡烛之类的照明器具。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行,像在水中游泳那样,各自的双臂伸展开向前划去。好在洞穴不是很大,他们很快来到火炕旁。火炕有余温,坐上去还算舒坦。庄舒曼怯怯地坐上去,没有着实臀部。臀部只是搭个炕边。陈尘却是无所顾忌仰面躺到火炕上。奔波了一整天,他太困乏了。困意袭来的时候,要庄舒曼躺到他的身体上好生休息一下。望着漆黑的洞穴,庄舒曼恐怖至极,痛快地躺到他的身体上。   
  落红第五章(7)   
  本来陈尘已困意朦胧,庄舒曼柔软的身体,使他不由自主地产生冲动。他想淋漓尽致地亲吻庄舒曼,那一定很浪漫温馨。但他想起肖络绎的叮咛,那叮咛是正确的、理性的,丝毫没有搀假成分。他努力控制住情绪,像上次在野外写生那样,冲动却不过分,只是轻轻吻了庄舒曼的发丝,然后双手搂住庄舒曼的身体沉沉进入梦乡。 
  洞穴外,老人用一把锋利的柴刀迅速挑开野狼的肚皮,顺着被挑开的豁口,麻利地剥掉野狼皮,掏出野狼腹脏,提拎着赤条条的野狼来到小溪边,清洗干净野狼的腹脏,准备腌制野狼肉。腌好后炒着就饭食用,那真是满口香。狼肉不经过腌制,就会散发腥味,吃起来倒胃口。清洗完野狼的腹脏,老人将野狼放在一块青石板上切割成肉块,而后从窖内取出一只瓷罐装入野狼肉,返回洞穴从简易桌子下摸到一只瓷罐,瓷罐里装了大粒盐,老人从里面捧出几捧大粒盐放到衣襟内,重返小溪旁,将那些盐粒撒入装狼肉的瓷罐里,用泥巴封严实瓷罐口,在小溪周围的软土层挖下能够容纳瓷罐的土坑,埋下瓷罐。半个月后挖出瓷罐取出里面的狼肉炒熟食用,味美色鲜。若是和马铃薯一并炒熟,那就好比一道人间仙菜。 
  做完这些事,天已放亮。老人对此的感知,完全来自嗅觉和远处山鸡的鸣叫。老人开始生火做饭。生火做饭处在窑窖附近低洼地势。老人向简易炉灶内填满干柴,进入储藏粮食的洞穴。洞穴内储藏满满一囤白花花的大米。这大米是老人自给自足的硕果。每年五月间,老人都会在山上一处朝阳地界种上各类蔬菜和部分玉米,还会在溪水旁侧种上水稻。秋日一到漫山遍野都是老人的果实。老人看不见,但老人会用嗅觉感知丰收的喜悦。说也奇怪,老人播种下的粮食、蔬菜无一遭损,不用悉心呵护。黄瓜、豆角、柿子之类的蔬菜形象肥硕,个个精神饱满;玉米、水稻也是喜如人愿,一派喜人景色。烤熟的玉米会香飘万里,刚返青的水稻若是煮了或者烧着吃,香味无穷。老人每每都会一面咀嚼劳动成果,一面露出欣慰笑容。吃不了、用不尽的粮食和蔬菜,老人就会循序渐进地倒腾到郊区集市上卖掉,换来钞票。用那些钞票购买日常生活用品。显然,老人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老人向一只阔口瓷罐里捧了几捧大米,用溪水淘好加上适量水,盖上瓷盖。将阔口瓷罐放到简易炉子上,从一只小囤子内摸出几只大个马铃薯,削掉外皮、切成块状。从溪水旁侧挖掘出一个瓷罐。瓷罐内装着大半下腌制到期的野狼肉。老人用另一只阔口瓷罐炖了马铃薯和腌制狼肉。一会儿工夫传出诱人的香味。饭菜做熟后,老人喊醒陈尘、庄舒曼。他们从洞穴出来的时候,那股诱人的香味直面扑来,使他们生出食欲。 
  老人已在一面石板上摆放好筷子和三碗米饭,端上那只装有狼肉炖马铃薯的阔口瓷罐。陈尘落座在石板周围,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大口咀嚼着饭食和狼肉炖马铃薯。听见咀嚼声,老人内心非常舒坦。在这座山脉居住若干年,还没有人和老人共同餐饮过,现在听到咀嚼声,老人感到有一种浓郁的家庭气氛笼罩心尖。庄舒曼没有食用狼肉,看见被腌制得紫乎乎的狼肉,就想呕吐。肚子的饥饿,迫使她只吃了半碗米饭和几块马铃薯。马铃薯的味道很鲜美,但和狼肉炖在一道,她未敢多食用。 
  陈尘知道庄舒曼畏惧狼肉,没有勉强庄舒曼吃狼肉。返回北京,陈尘带着庄舒曼来到一家小餐店,陪同庄舒曼吃了牛肉面,随后返回学校。一周后的双休日,陈尘为老人买了水果和许多好吃的物品,带上庄舒曼再次来到老人居住的洞穴。时值中午,秋阳有些火辣,能一下子将人的白皙皮肤晒成黝黑色。来到洞穴附近,喊了几声“老伯”,没有回应。他们只好席地而卧静候老人的归来。温暖的秋阳辐射在他们的身体上,使他们的肌肤产生火辣辣的感觉。 
  老人那时正在山上的玉米地里掰玉米。一穗穗子粒密集的玉米棒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煞是惹人喜爱。老人每掰掉一穗玉米,都会喜上眉梢。这些玉米晾晒干爽,老人会用石碾磨成粉面,以备日后蒸出黄澄澄的玉米馍。有白米和玉米这两样食粮当作主食,老人很满足。掰完玉米,老人捆扎好玉米秆堆放在玉米地的一角,日后烧柴用。老人拎了几穗嫩玉米,哼着小曲返回山下洞穴。临近洞穴处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总觉得洞穴附近有人存在,嗅到了人气,还嗅到一股奇异味道。老人马上警觉,从背上卸下猎枪、匍匐在地,老人匍匐在地面上,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让老人放下紧张。 
  草地上窜跳出一只小地鼠,引起庄舒曼惊呼出声。 
  老人来到近前的时候,陈尘、庄舒曼向老人打了招呼,递给老人礼品,老人感动地抚摩着那些礼品,干瘪的眼内流淌出泪水。多少年来从未有人如此关爱,得到两位年轻人的敬重,老人无比激动。为此晚餐时,老人破例拿出存储多年的白酒,与陈尘对饮起来。就餐间,老人借着酒兴,开始滔滔不绝。没用他们诱导,老人便情绪激动地讲出自家历史。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他们对老人的好奇心,超过了他们出来写生的志趣。因此当老人一杯酒落肚,咂咂嘴巴陈述自家历史的时候,他们全神贯注地倾听老人的陈述。   
  落红第五章(8)   
  老人姓仲,名石。现年七十岁。少小时家居北京市。其父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曾经被美军俘虏过,在美军押送俘虏途中,遭遇上朝鲜军队的袭击。押送俘虏的那辆军车被炮弹击中,车上的二十几名俘虏,一半以上被炸伤,但都是轻伤。朝鲜军队袭击战俘车,旨在解救战俘。他们是想制造出混乱场面,利用混乱解救俘虏。 
  仲石父亲属于受皮毛伤之列的俘虏,押送战俘的十余名美军守卫在战俘车的边缘,因此伤亡惨重。当即有几名美军被炮弹炸死,另外几名美军也都身负中伤。战俘车上呈出一片混乱。混乱中,未等朝鲜军队前来营救,仲石父亲独自一人逃离开战俘车,沿着凹凸不平的公路连夜返回志愿军军营,向首长如实汇报了被俘的经过,告诉首长,阵地被美军占领后,他们一排人,除了他之外,无一人生还。他在撤离阵地时被美军俘虏。首长根据他平日里的表现,非常相信他。可志愿军撤离开朝鲜战场归国后,他的那段俘虏历史成了“特务历史”。 
  那时国内正在搞清除党内异己分子活动,仲石父亲理所当然是被清理对象,他被收押在狱,家中的妻儿也没能逃脱干系。妻子是个朝鲜女人,是他在朝鲜战场上结识的逃难女子,朝鲜女子对他相当依赖。白日里,朝鲜女子在山洞里为他缝补衣裳,还为他做野味菜肴。久而久之他和朝鲜女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朝鲜女子义无返顾地跟随他来到异国土地。 
  仲石父亲入狱期间,只有十岁的仲石和母亲相依为命,此间母亲靠做各类朝鲜小咸菜和打糕过活。一日母亲正在市场卖小咸菜和打糕,被居委会主任带着一伙人截住,将她五花大绑地押送到居委会,逼她招供是哪一部分特务?受谁支使来到中国?无论她怎样申辩,也没能使他们相信。于是每日她都重复着和仲石父亲相识的经过,每日都会遭到毒打。带着伤痕回到家中,还得照顾年幼的仲石。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仲石母亲一天夜里上吊身亡。年仅十岁的仲石哭干了眼泪,决定前往郊区的姑姑家。姑姑家的情况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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