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之时,前来溪山迎娶吧。”俞始经说道,对楼盛怀是越看越满意。玉韫藏珠,君子当如是。
楼盛怀到访之后,溪山俞氏来京兆的目的基本就完成了。辞行的日子也定下了,除了俞正道,俞氏一行人开始整理离去的行装了。
沈家送给俞氏的礼物早早备下了,沈华善的管事秋风已经在打点装车事宜了,护送俞氏的仆从也一一和家人告别了,就等着启程的日子到来。
“哈哈。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俞谨之大声笑道,这是沈宁一则笑话引得他哈哈大笑,才大发此感言,对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外孙女是喜欢得很。
沈俞氏虽面带微笑地听着父亲的笑语。心中却不时涌起一股伤感之意,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她舍不得俞谨之离开京兆,因为她知道此次一别,再见面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俞谨之已经八十多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归老了,溪山和京兆又相距甚远,沈俞氏这一两年也不可能离开京兆远行了!
只恨人不如鸿雁,一年一期。想到再难和老父相见,沈俞氏的眼泪就忍不住来了。
“切勿如此悲伤!为父此行来京兆的心愿已了,此行实是不虚!倒是你母亲,对你想必思念得紧。如适时,还是要回溪山看一看吧。”俞谨之看着沈俞氏的眼泪,语气倒是乐呵。
他的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对人与人之间的生老病别已经看得很淡了,况且女儿现今一切如意,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也可轻松返回溪山了。
四月初八,溪山俞氏一行离开京兆,马车载着文才冠大永的溪山俞氏一行在清晨时分离去,正如来时一样,悄然无息。
然而俞谨之在京兆引起的震动和冲击并没有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灭。俞谨之提出的“守正之心,匡正之道”被越来越多的年轻官员接受,并以此为推力,试图匡正帝王之失,针砭大永之弊,力求生民安乐、万世太平,此是后话了。
俞正道并没有跟随父亲和兄长一同离去,他留在京兆,还有事情要做,其一就是为了嫡孙的婚事,他有意聘户部侍郎江成海的嫡孙女为孙媳,早前已经通过沈华善向江家表达了求娶之意。
能和溪山俞氏结亲,江成海是很乐意的,口头上已经应允亲事,但是具体细节,还得和俞正道再相商,俞正道打算两家交换庚帖、纳吉礼后,才考虑返回溪山。
至于俞正道留在京兆要办的第二件事,很简单,就是为了给沈家女儿上课。当然不是在鉴华堂内上课,而是单独给沈宁和沈宓上课,他长于算科和纵横术,教授这两个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俞正道定下给沈宁、沈宓上课的打算,是在书房讨论之后。
他对沈宁出现在书房感到诧异,之后也了解到了沈宁谋划的种种事情,如流处、胡兆昌、栖月殿这几个事情,都令俞正道感到惊喜。
他断定,在纵横术上,这个外甥女绝对是块璞玉,只要细加雕琢,必定能焕发出更夺目的光华,所以他想亲自教授沈宁。
至于沈宓,在账目、算科上也极有天赋,就一并教了,俞正道并没有因为她是庶女而有任何微词。在学问上从不藏私,这是溪山俞氏一贯的家风。
沈宓得知俞正道将亲自给她授课的消息后,高兴得简直难以形容,那么内向害羞的一个姑娘家,她在半闲居内发出的惊喜声连李姨娘的采薇院都听得见。
沈宁的心情就更加不用说了,是自己的亲舅舅,又是自己的师傅,她对俞正道的恭敬和感激,难以言说。
此后,俞正道在和江成海相商亲事之余,大多时间都是留在明远堂,给沈宁讲纵横术,给沈宓教算科,上课具体情形不论。
总之,沈宁和沈宓从俞正道身上学习到的东西将终生受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怪的调令
俞谨之离开京兆之后,门下侍中申科上书请求将给事中的人选补上,称现在只有三名给事中是与定制不符,而且他还附上了人选的名单。
长泰帝自然是不想再往给事中添人了,事实上,他是准备撤了给事中一职。因此,他将申科的上书留中不发。
不料申科也是倔上了,又上了一道书,说的还是给事中的事情。
长泰帝也颇为恼恨:这申科一向极识时务的,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就拎不清了呢,真是胡闹!
原本他还想申斥申科一顿的,给事中詹成向长泰帝建议了:“皇上,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君臣生隙?就算补多一人进来也无妨,有微臣三人在给事中,给事中绝对翻不起任何风浪。”
长泰帝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便准了申科的请求,擢了刑部员外郎姚鹏就任门下给事中一职。
申科是因为坚守了自己的职责,长泰帝是因为詹成那一番话语,帝臣两人对这个结果都比较满意。
俞谨之在国子监说了那一番言论,使得长泰帝对和俞谨之关系最密切的沈家心生不喜,认为沈家这是助纣为虐,便想着沈家这块磨刀石,是要好好打磨打磨了!
在朝堂上,长泰帝也借故对沈华善和沈则敬申斥了两次,就连国子监的沈则儒,也受了池鱼之殃,连普通教员的课程都要他兼任了,把他累得够呛。
长泰帝这是因为俞谨之的事在迁怒沈家,这是沈家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也是大部分官员都知道的事情。
韦景曜是沈华善的主官,又感念俞谨之那一番话,明里暗里也帮沈家说了几句好话,让长泰帝的怒气消了不少。
又因为二皇子府的皇长孙快满月了,长泰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吩咐礼部和宗正寺隆重筹备皇长孙的满月宴。宿在德妃那里的次数也多了,和德妃两人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皇长孙满月宴的到来。
沈家这段时日低调了不少,沈华善和沈则敬被长泰帝申斥后,倒不觉得有什么低落或难受之类的情绪。
在俞谨之讲学之前,这些情况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甚至他们想的情况更严重一些。因有了韦景曜的周旋和皇长孙的喜事,长泰帝只是申斥了沈家几次。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好的了!
“皇上的怒气虽暂时平息下来了。但这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也不知道皇上何时又会想起这事。当前这种局面,我留在京兆也无多大裨益,所以我打算暂时离开京兆,所谓眼不见为净,两三年的时间,想必皇上就会完全不记得此事了。”
沈则敬对沈华善说道,说出了他想外出为官的打算。
“再说了,我在吏部已经满四年了,往上升吏部侍郎之职的可能不大。留在吏部的意义不大了,谋求外放,累积经验多加历练也是不错的选择。”沈则敬继续说道。
在参加完五皇子的婚礼后,沈则敬就有外放任职的打算了。他在吏部已经满四年了,下一次考课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他不可能再等两年。
如今又有了俞谨之的事,沈则敬认为这个时候离开吏部外放是最好的选择,
“此话也有道理,为父也是这么想的。以你的资历,可以谋个从四品上州别驾的位置,这不是问题;如果能谋个下州刺史的位置就更好了,这个就麻烦了!要做的功夫很多,皇上现在正对沈家有意见,估计不能成事,还是稳妥起见,先谋个别驾吧。”对于沈则敬的安排,沈华善也早有考虑了。
他也认为沈则敬的想法是很正确的,现在离开京兆,是最合适的时候。
除了沈则敬提到的这两点原因,沈华善还多了一点考虑,就是远离了京兆,就可以暂时远离夺嫡的中心。
跳出局外,可以看得更清楚更长远,他倾向沈则敬离开京兆。
定下了沈则敬外放任职的基调,沈华善和沈则敬就开始为此事谋划了。外放任职,自然是吏部管辖的事情,沈则敬本身就在吏部任职,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在前吏部侍郎周阳煦出事之后,沈静华就被破格提拔,接任了吏部侍郎一职,沈则敬第一个就去找了他,沈静华对沈则敬也颇为照顾,应承会作一个下州刺史的安排,这令沈则敬喜出望外。
沈华善这边,也在皇长孙满月宴的第二天,向长泰帝禀告了沈则敬欲外放任职的请求,道是犬子惹了皇上不喜,心中有愧,故申请离开京兆,又道犬子资历尚浅,还要不断历练才能更好尽忠为皇上办事等等。
不得不说沈华善选的时机很好,长泰帝的心思还在想着昨日见到的白白胖胖的皇长孙,皇长孙身体健康样貌又俊,这令长泰帝看到了国祚绵长的美好将来,对于沈华善的请求也爽快地答应了。
“卿之所奏,朕知道了,朕会考虑,待吏部安排呈送上来,朕自有定断。”长泰帝所言如是。
沈则敬自然跪下谢恩,心里也在想着:看来皇上的心情很好,敬儿此事或许能定下了。
待下朝之后,沈华善去了吏部尚书温珪章的府邸。温宅也在景泰大街,和沈家离得也不远。
早前,沈华善就往温府递了拜帖,温珪章收下了拜帖,所以沈华善今日才会上门。
紫宸殿内,长泰帝看着吏部呈送上来的调动安排,上面清清楚楚地列着关于沈则敬的调动情况,将沈则敬由吏部郎中调至平州任刺史。
平州是位于陇右道属下的一个下州,地处偏远,辖境不大,人口也不足二万户。这不是个肥缺,可见沈家也充分考虑到长泰帝现时对沈家的喜恶,所谋不大。
“平州刺史?这沈家,也不算糊涂到底。”长泰帝自言自语道,随伺的张盛则恭恭敬敬地弯腰站着,并不敢说话。
“张盛,你说,朕该不该放沈则敬去平州?”长泰帝沉思了片刻,这样问张盛。也不知道是真想知道答案,还是随意问问。
“皇上圣明烛照,自有决断。这朝堂事,奴才不敢多言。不过奴才想,平州道艰偏远,是断比不上京兆富庶繁华的。”张盛小意回答道。
他跟在长泰帝身边这么多年,张盛对上意揣测上。早已谙习。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就表示不想让沈则敬去平州了。他当然会顺着长泰帝的心意这么说。
“说得好,平州又怎么比得上京兆呢。我得看一看,京兆有没有什么位置适合沈家的。”听了张盛的话语,长泰帝微笑地点点头。
吏部的调动安排已经呈上去好几天了,沈家还没有等到长泰帝明确的旨意,沈华善和沈则敬都有些着急,正想通过沈静华去探探皇上口风时,却接到了京兆尹罗士敬致仕的消息。
据沈家所知,现在离罗士敬致仕之年还有两三年,这太令人意外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沈华善和沈则敬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在长泰三十六年初,沈家用了三十万两向京兆尹罗士敬买了个人情,这个人情罗士敬还没兑现呢,现在他就要致仕了!
一旦他从京兆尹这个位置退下来,可以做的事情就少了。这个人情的意义也就大打折扣了,沈家还想将这个事情用在夺嫡之上的,如今打算都落空了。
更让他们脸色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在长泰帝接受罗士敬致仕的请求之后,沈则敬的任命也下来了。沈则敬并没有外放任职,而是从吏部调到了京兆府,任京兆少尹一职!
原京兆少尹章翦因为在周阳煦案中在庐江立下大功,外放至青州任刺史一职,而京兆官员所关注的京兆尹这个位置,则由秦州刺史褚时秀担任。
褚时秀出身御史台,为人刚正不阿,他在这个位置上定会秉公办事。上官承佑和上官长治虽不甘心这个位置旁落,但想着也没让对手得了好处,两系人马对褚时秀任职的反应倒很平静。
竟然不是平州刺史而是京兆少尹,对于这个任命,沈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失望?不是,平州刺史虽然比京兆少尹官职高了一等,但论重要性,绝对比不上京兆少尹,京官当然要比外官要好得多!
是欣喜?也不是,京兆少尹是京兆府的二把手,上面有京兆尹压着,比京兆少尹职高的京官更多如游鲫。
总的来说,京兆少尹作为京兆三辅之一的京兆尹副手,这个位置在不少朝官看来是个肥缺,这也正是沈家不解的地方。
按理说,因为俞谨之的事,皇上迁怒沈家,应该是贬斥沈华善、沈则敬才是,怎么还会将沈则敬升任到这个险要位置上呢?皇上对于沈家是怎么样的一个看法?
沈则敬想不通,沈华善也想不通,不明白长泰帝此举是为何,是皇上要重用沈家的信号?还是容妃娘娘从中起了作用?
从宫中反馈回来的消息是,容妃并没有为沈则敬说过好话,这么说来,沈则敬升任京兆少尹和容妃无关了。
俞正道对此倒有些头绪,他从沈余宏那里弄来了京兆动态的汇报,再想想二皇子府和五皇子府的局面,也就确定了答案。
“妹婿不必忧虑,皇上属意的储君人选定是十二皇子无疑!皇上这是要借助沈家之力扶十二皇子上位,这样一来,妹婿升任京兆少尹就可以解释了。”俞正道笑意盈盈地对沈则敬说道。
这下沈家押对了宝,大可放心了!
“哦?这是怎么说?”沈则敬有些迷糊,不明白这位舅兄为何会这样说。
“且听我一一道来……”俞正道开始为沈则敬解惑,听得沈则敬也频频点头:原来如此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帝王心术
当俞正道在沈家为沈则敬解惑的时候,紫宸殿内,长泰帝和十二皇子上官景安这对父子也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准确地说,紫宸殿内是在进行着一场教导。师傅是长泰帝,学生则是年仅十三岁的十二皇子上官景安。
“安儿,可想明白父皇为什么要将沈则敬升为京兆少尹而不让他外放任职了吗?”长泰帝和蔼地看着十三岁的上官景安,亲切地问道。
就容貌而言,上官景安是他一众皇儿里面长得最像他的。都说儿像母女似父,偏偏上官景安长得不像容妃而像长泰帝,这也是容妃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难怪长泰帝会对上官景安暗地里特别疼爱,移情是也。
所以说,上官景安的天生容貌,也是他的一大本钱,福气是也。
早几天,长泰帝就给上官景安布置了一个功课,就是分析沈则敬升任京兆少尹这件事。长泰帝让上官景安思考沈则敬调职的原因,从这件事情中,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长泰帝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让上官景安从这个事情中了解到何为帝王心术,要通过具体的事例,来告诉他如何运用帝王心术。
身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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