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设计好的一幕,就是针对沈余宏不假了。大哥是嫡子嫡孙,不可能进皇子府任职,二哥是父亲的嫡次子,和大哥沈余宪关系一向很好,和我也亲近,他这是想把父亲一房都网了啊,沈宁一下子就能猜出他的意图,这也多亏了前世那么多年的相处,她对他,知之甚深呢。
到了午后,秋歌去了一趟后门,没多久就回来了。对沈宁说:“姑娘,东西拿回来了。”然后说除了堂哥,谁都不知道。
沈宁看着手里那小小的药包,是不是要这么做呢,可是不这么做的话,那事情不是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走,她很快就下定了注意,叫来屋外的夏词,说自己很想喝姜茶,让她煮多几碗,到时她给送到母亲和几个哥哥那去。夏词应了一声,欢快地去忙活了,她是负责沈宁小厨房的,手艺也好,所以一听到沈宁想喝姜茶,马上就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姜茶很快就煮好了,沈宁吩咐春诗给母亲沈俞氏那里送了一碗,又让夏词和冬赋分别往三哥沈余宣、四哥沈余守都送了去,末了说道,剩下的这一碗,等会我给二哥送去,反正去宴会前也会经过他那里,方便得很呢。
听到此,秋歌瑟了瑟,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天色渐暗,沈家一片张灯结彩,门前陆续有马车前来,车辙辘辘,马鸣嘶嘶,却一点也不影响小厮恭敬而有序地把一个个官员姻亲往宴会大厅上迎。
男宾那边有沈华善、沈则敬、沈则远等人在招呼,一时觥筹交错不论,单就说女宾这一边,也是欢声笑语不止,沈俞氏来往席间,和一众夫人寒暄。
“沈夫人,恭喜啊,以后大家在京兆,那就可以时常聚一聚了,改天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啊。”这是工部侍郎袁恪真的夫人在笑说道,虽然她的年纪比沈俞氏还要大上一截,语气却是亲昵熟络得很,谁叫她的相公的顶头上司正是沈俞氏的公公呢,沈华善的夫人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沈家后院现在是沈俞氏这个长子嫡媳在做主。
“沈夫人真是好本事啊,年纪轻轻就把偌大的一个沈家管理得整整有条,改日真的要请教请教呢。我就自愧不如了。”这个声音有着笑意,略带阿谀,倒不让人反感,这是考功司员外郎顾梓程的夫人,她相公即将是沈则敬的下属。
一时间,不少夫人陆陆续续过来寒暄,沈则敬虽然只是五品官,可是架不住人家是考功司郎中啊,有考察之权呢,何况,明年又是五年一度的考课之年了,这时候不拉关系什么时候拉关系,自古至今,后院交情那是比同窗之谊还要管用的啊,这些夫人门儿清着呢。
沈俞氏一一笑说,又招呼礼部尚书魏晋度的夫人、户部尚书郑濮存的夫人不要客气,谢谢她们赏脸,又赞扬她们身边带着的孙女儿长得如此标志,一见便心喜等等,又拉过随在一旁的沈宁,对她们说道:“你看,我就这么一个心肝肉,长得啊,那是比你们的差远了。”
听到这话,两位夫人也不着痕迹地打量沈宁:江南软烟罗的襦裙,一色的半臂掩在裙腰外,隐约可见腰间悬着的碧绿佩环,疏着京兆时兴的分肖垂髻,上缀两个珠花小簪,略施粉黛,眼神熠熠,看着是清秀,却真是比自己的孙女差远了。
两位夫人嘴里说着客气话:哪里哪里,还没长开呢,过几年啊,那是门槛都要踩破了啊,面上却了几丝自矜的笑意,又觉得沈俞氏也是颇为实诚的人,言谈笑止之间,也多了几分轻松和亲近。
见此,沈俞氏略略眯了眯眼,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又从女儿说开去,什么都是儿女债的,什么担心那是一刻都不曾停,又和几位祖籍江南夫人略说起江南的风貌,嘴里还念叨着:“乌干菜,白米饭,神仙闻了要下凡……我都很想念那个味道啊。”这下,来自江浙闽一带的官夫人更是对沈府多有好感,聚在一起又吧啦吧啦地说起江南风物来,笑声不断。
那边安氏也挺着个大肚子和一众年轻的媳妇在说话,也有新过门媳妇摸了摸她肚子,众人大笑不论。
沈宁跟在沈俞氏的身边,看到这些,暗暗咋舌,平时母亲不显山不露水,原来也是这么伶俐的一个人啊,父亲一路官升,母亲看来也功不可没啊。就在这个时候,男宾席那边一阵喧闹,仿佛还听见有人在说:五皇子……
俞妈妈附在沈俞氏耳边说了几下,沈俞氏知道了五皇子来了,表示知道了,五皇子,女眷也不必前往拜会,于是沈俞氏笑着说,别管他们,我们也热闹我们的……
宴会气氛也一直这么高涨,宾客给脸,主人家热情,此后话题都没有断过,这样的氛围大家都很享受,可以想见这一场宴会之后,沈俞氏就会收到不少赴宴的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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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因后情
沈宁自从听说五皇子出现后,便有些注意力涣散,不知道那边事情怎么样了,又担心沈余宏会不会拉得很严重等等,也就无心去感受宴会的气氛,好不容易等到众位夫人随着他们的相公一一告辞,又等沈俞氏示意大家可以回各自院子了,沈宁这才匆匆赶回青竹居。
“男宾那边有没有什么事发生?”她边示意春诗给她拆髻去妆,边问冬赋。冬赋的消息最灵通了,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反正前院很多事情,她这个丫鬟都能听说。
冬赋正准备去给沈宁倒热水洗脸呢,听到她问话,下意识回道:没什么事啊,就是二少爷说肚子痛,中途离席了就没再回来,听说这会正要找大夫看看呢……
听到这,沈宁便知道事情成了,中途离席,便没有再回去。五皇子是下半场才来到沈家的,这样一来,他看到沈余宏不在,估计也不会提出那件事,提出那件让沈余宏入五皇子府任职的事情。
看来,那碗姜汤,那包泻药,真是管用啊,沈宁不由微笑。
会不会下多了?应该不会吧?
话又说回来沈家男宾宴上,沈则敬将五皇子迎到主席上,众官员看到五皇子前来,也暗暗感叹沈家恩深眷重,又上前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上官长治一坐下,环视四周,发觉没有见到沈余宏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不在,这戏要怎么唱下去?那日费了不少心思,沈余宏怎么会不在?父皇让我来,是要做个样子的,贸然提出让他入幕自己的皇子府,会不会让父皇觉得我在市恩?他内心思考良多,一时拿不定主意。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都众人表现出恭谨有礼的样子,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又不过过于亲近大臣。
许多官员看着这位谦和温润的五皇子,也各有考虑和看法,宴会气氛顿时有些凝重,沈华善和沈则敬见到这样,使了使眼色,沈则儒沈则远等人又开始新一轮敬酒了。
好在五皇子没有坐多久就走了,他一走,气氛就轻松了不少,天家血脉,相处起来怎样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啊,不少官员心里这样想。
不管怎样,宴会气氛还是很热烈的。
不过这一切,沈余宏是不知道的,他正抱着他可怜的肚子,蹲在茅厕,大叹这闹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重要的宴会,他竟然没有呆到最后,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又在想,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也没吃什么啊,就宴会前喝了妹妹沈宁送来的一碗姜茶,说是暖胃,省得醉了。
会不会是姜茶有问题吧?可是,母亲、三弟、四弟喝了都没事啊,肯定不会是姜茶啊,难道我真的吃错了什么东西?
沈余宏在纳闷,且自哀自怨中。
离沈家宴会过去已经好几天了,这天阳光正好,和煦要把春寒都吹罢了,沈余宏觉得自己的精神终于完全恢复了,也不知那晚自己吃错了什么,跑了大半夜的茅厕,之后懒洋洋地躺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生锈了。
所以当妹妹沈宁来找他,告诉他已经取得母亲同意,让沈余宏陪她去祥和大街逛逛时,他忙不迭的答应了。
有妹妹真是好啊,真是渴了有人递茶啊,我正想出去走走呢。沈余宏于是快速地换了件天青色的袍子,也没有戴冠,束了发就带着沈宁外出了,陪同的还有自己的小厮听风和沈宁的丫鬟秋歌,一行四人,轻衣简便,朝祥和大街出发。京兆有四十八街九十六巷,组成了京兆人称的东市西坊。祥和大街,是京兆四十八条街道其中的一条,位于京兆西边,原先不过是几个杂货买卖的场子,长泰初年,京兆府搬迁到此,这里便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家和商铺,与周围的二十四街四十六巷一起,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坊市,这就是京兆人所说的西坊,与东市是遥遥相对。如今,西坊已经是铺子林立,各地特色风物汇聚,又时有京戏杂耍可看,成了京兆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未出阁的少女尤其喜欢去。
沈宁带着秋歌,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这看看,那问问,看见好玩的就追前去看一看,不知不觉就偏离了祥和大街的方向。沈余宏宠溺地看着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觉得她真是可怜,虽然衣食样样不缺,却是难得出门一次,因而更加专注耐心地给她介绍,也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找机会带她出来。
“二哥,那是什么啊?怎么多人啊?”沈宁扯着沈余宏的袖子问道。
“哦,那是知味斋的豆干啊,可好吃了。”知味斋,那是在北道巷的呀,沈余宏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来了,那要赶紧回祥和大街才好啊,不然妹妹难得出来一趟,又要耽搁时间了。
他记得这里有一条小巷,穿了过去,也能抄近路去到祥和大街。于是招呼其他三人,跟着他走。沈宁笑着跟上,回头望了一下秋歌,见她点了点头,便放心地跟着去了。
就快要走出巷子了,沈余宏经过巷口的一个小摊,瞥了一眼那摆摊的妇人,认出了她,这不是那天卖白菜的夫人吗?怎么改卖包子?
那妇人正和旁边一个妇女正兴奋第说着什么,没有看见他。
“那天啊,竟然有个公子叫我菜市那边卖白菜啊,还给了我五两银子呢……我也觉得奇怪啊,白菜也被扔了……不信?你看啊……那那,这就是那五两银子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沈余宏耳朵,他转头看见那妇人举起的闪亮的银子,眼神暗了暗,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呢。
没有说什么,沈余宏带着沈宁往祥和大街走去,给她买了不少东西。沈宁一路都很高兴,心遂所愿,当然高兴了,虽然让二哥躺了几天,可是稚嫩如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手段还是太稚嫩了啊,她想要以后要少一些这样的鲁莽鲁莽,这一次,就先欠着二哥的了。她想着,甜甜对沈余宏笑,指着那个小摊说:“二哥,我还要那个…………”
入了夜,沈华善的书房,沈则敬和沈余宏来见沈华善。
“躺了几天,可完全好了?以后入口须谨慎才是。”沈华善捋一捋自己的长须,对端坐着的沈余宏问道。这个是自己疼爱的孙子,自从沈余宪这个嫡长孙外地任职后,这个嫡次孙就一直陪着他,知道他坏了肚子,自然少不了多关心几句。
“谢祖父关心,已经没事了,老虎都打得死。”沈余宏逗趣回道,这一下,三人都有些笑意。沈华善看了一眼随伺的小厮,后者会意地退了出后,这才道:“说吧,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何事?”
沈余宏旋即正色道:“孙儿此来,是有事情禀报祖父、父亲。”
于是,他把自己无意之中撞见五皇子助人,又巧合的听见有人说起此事,前因过程一一说了,总觉得这些似乎太过巧合了,他溜出府也是临时起意,走到北道巷也是不知不觉,怎么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难道说,有人在监视沈家?要是真是五皇子设的局,他有什么用意?
他把自己的疑惑对祖父和父亲说,然后等待他们的回答。
稍一沉吟,倒是沈则敬先说话了:“想来也无他,无非是想你进五皇子了,这么看来,五皇子是想要拉拢咱家了。”
沈华善点点头,补充说了几句:“现在情势未明,太子体弱,诸皇子各有本事,三省六部哪个官员没有一两个子侄在皇子府历职?户部尚书郑濮存的幼子好像就是在二皇子府任中舍人一职,五皇子想你进他府,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想了一想又吩咐道:“不过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要行设局之事,此非正道,我看你也不用进五皇子府任职累资历了,就留在府中,专心准备两年后的春闱吧。”
沈余宏点头称是,祖父孙三人又说了说家中别的事,同叙天伦。沈则敬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拉着沈余宏退了出去,私底下又叮嘱了他几句,让他近来安分些,别总是想着出去,云云。
青竹居,今晚又轮到秋歌守夜了。沈宁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这样静谧柔和的夜,像是怎样都看不够,沈宁不舍得睡。千古月照人,千古月尚在,可是她沈宁,内里却是变了,世事玄妙,或许也只有此明月才能见证一二了。
见沈宁还没有合眼,秋歌张罗着往傍边的小塌铺上被铺,准备陪沈宁说一小会话。这小塌是前几天沈宁吩咐柳妈支上的,也吩咐此后守夜的丫鬟就睡这上了,不用再蜷睡在脚踏上了,丫鬟自是欢喜不已,秋歌也是,心想姑娘越发体恤了,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轻松很多,却总觉得姑娘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秋歌,明日你再让你堂哥帮我打听一件事吧,至于他的去处,我自有安排,让他先安心待在后门,不要着急。”沈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招来秋歌小声吩咐道,秋歌点点头。
那个伯祖,也应该从思过处走出来了。
沉沉睡意袭来,沈宁这样想。
第四章 晚梅有香
“什么?你再说一遍?!”到了第二日晚饭后,秋歌向沈宁转述了堂哥秋梧的话,就见沈宁失态地叫了起来,神色慌乱不已,小小的额头还有冷汗冒出,太过震惊了。
秋歌也一下被影响了,慌忙回答道:“姑娘你怎么了?哥哥是这么说没有错的啊……姑娘……”,这主仆两人的声响之大,还把门外正在管教小丫鬟的柳妈也惊动了,赶紧让丫鬟婆子散了去,走了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柳妈,沈宁反而回过神来了,急忙掩饰:“没事呢,秋歌正在说她堂哥的混事呢。”又给秋歌使个眼色,秋歌也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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