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湘州、冀州和鲁州就接到了报喜的信,这个时候,沈余宪也才回到湘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这么就接到喜讯了,想到沈安氏,也有了许多思念,还肉麻兮兮地给沈安氏写了封书信,上面有“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颃兮共翱翔”这样的思念言辞,让沈安氏专心养胎不用记挂他。
沈安氏见到书信,自然娇羞不已,安心休养不论。
沈家的第二件喜事是沈余宣和沈余平两个人通过国子监的考试了,和沈则儒的两个儿子沈余朴、沈余柏一起,不日将到国子监就读。国子监是大永生徒就学的最高学府,考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更重要的是,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都没有从中调度过什么,完全是凭着两个人的本事,可见是真有才学的,沈华善很满意,将自己年轻之时的笔墨作为礼物送给这两人,对这两个孙子表示了赞扬和期许。
大永虽然规定七品以上京官子孙皆可进入国子监读书读或者旁听,但是随着官员子弟的日渐增多,入读的名额就变得紧张起来。国子监啊,在里面就读的都是当朝京官的子孙,以后相处往来熟了,办事也会诸多便利,再说了,国子监几乎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教书人才,国子祭酒就不用说了,普通教员那也是有声望的大儒,和这些人有师生之谊那是怎样一种福分;更重要的是,国子监也汇聚了京兆乃至全国最顶尖的读书人才,可以预见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将来的朝廷重臣,说不定还会出个中书令大人或者尚书左仆射大人之类的官员,这同窗的香火情那是三世烧香也求不来的啊。
这是一种成本极低的政治投资,可以说,国子监这个地方,交织了家族、姻亲、门生、故旧四张大网,难怪京兆各家官员为国子生的名额抢破了脑袋,凭人情、借关系、通钱财等,为了让家族子弟进入国子监那是各出招数,于是这个规定就变成了七品以上京官子孙皆有资格入读,但是每家不可超过三个人,且在入读前,必须要通过国子监举办的一次考试,只有通过了这次考试,才算成为了国子生。
沈余宣和沈余平通过的,正是这样的考试。沈余宣是因为沈则敬直接就获得了考试资格,沈余平是以祖父荫才取得考试的资格的,好在这两个人也不负众望,把这两个国子生的名额拿到手了。
沈家因为这件事又置办了几桌酒席不论。因为沈余文和沈余韬两个人回京兆的时日尚短,也就没来得及参加国子监的考试,按照沈华善的意思,他们两个在适应京兆生活的同时也进入了京兆官学就读,京兆官学比国子监要差一等,不过也有不少名儒大家,比起岭南来说,要好上不少,沈余宏当年也是就读京兆官学的,算是沈余文和沈余韬的同门师兄。
沈余宏还专门跑去找了这两个堂弟,教授他们在京兆官学的生存之道,比如哪个先生是严厉不苟人情的,哪个夫子是好说话有商量余地的,官学里面有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还有哪里是士子们经常去的,林林总总,听得沈余文和沈余韬两个频频点头,拼命将这些提点记在脑中,免得去了官学两眼一抹黑,也暗自感激这位堂兄。
沈家第三件喜事和沈余宏有关,其实也算不得喜事了,那就是沈家去成家下定了,沈余宏的结婚流程又向前了一步,剩下的,就等成燕燕及笄了再商定成亲的日期,这倒也不急。所以沈余宏日子过得很舒服,和堂弟沈余益嘀咕嘀咕几句,安排如流处的事情,剩下的事情就是读书,准备明年春闱。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引起了沈家人的讨论,在沈宁看来,这算得上是大喜事了。二月的时候,颜商、八堂叔沈则学和胡氏安和堂等人从西宁道返回京兆了,他们已经去了几个月,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不少西燕和滇桂当地的物品,连沈宁都分得了几包酸笋,喜得夏词在不断琢磨新菜式,酸笋炒肉片?酸笋野鸭汤?
沈则远和沈胡氏自是特别高兴,看着一行人的风霜疲惫,忙着让他们先行歇息再细说这一趟西宁之行的事情,沈胡氏甚至还想到了安和堂等人返回江南时,要让他们带些什么物品回娘家才好。
照例是在沈华善的书房,颜商一行人向沈华善和沈则远述说西宁之事,他们此去西宁的收获还真不少。沈则学拿出一张舆图,按照沈家的优良传统,他也为这张舆图标上了相关说明,标示的正是滇桂一带西宁道的事情,所经过的商市、交易繁茂的镇集、船只数多的渡口、商人世家等等,甚至某些地方的经济支柱产业都标出了,这是收获之一;第二,一行人见证了茶马司的组建,暗中资助了茶马司官署的兴建,当然此事没有瞒着茶马司史,因而也和茶马司史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为此散去的钱财就不论;第三,拜访了西宁道几大商人世家,交换了名帖,约定彼此互通来往;第四,和西宁道茶商行会、药商行会签订了交易协议,约定将三百斤四月新茶和五百斤六月药材,包括远志、大黄、丹参、知母等,按时运抵西宁,进行第一次的合作事宜。
这几件事情,一件比一件重要,没想到颜商等人去了不到半年就有这样的收获,实在是了不起,沈华善和沈则远都满意不已,尤其是和茶商行会、药商行会的交易,虽然数量很少,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只要有了开头,一切就好办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沈华善熟知的范围了,所以他交代沈则远和颜商等人下去好好商讨,务必要把相关后续事情都安排妥当,几天之后,待沈则学和安和堂的人准备返回江南时,他还亲自写了问候信让安和堂的人捎带给胡不涂,信中对沈胡氏多有赞扬不论。
沈宁也只隐约知道颜商等人收获不少,沈胡氏无意中给她透漏过只言片语,她自然也高兴,想来以二叔和颜商的商才,会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的。所以她也就把目光转向别处,和沈宓、沈瑶等姐妹齐聚一起,庆贺起来。
原来是沈宛已经快七岁了,过完年之后沈俞氏发话,将靠近碧荷院的一处小院划拨给沈宛,到了二月初的时候已经修葺好了,这几日沈宛就筹备着要搬进去了。沈宛一早就想好了新院子的名称了,还请沈则敬题了字,如今那“精巧居”三个字已经做成匾额,正稳当地挂在她的新居上面呢。
沈宛搬进去的时候,沈宁、沈宓、沈瑶等人都亲自去精巧居道贺了,李姨娘和何姨娘也都在,沈俞氏、沈安氏和沈胡氏虽然没有亲到,不过也送了礼过来,沈胡氏还让大厨房做了一桌酒席过来,所以几个小姑娘、两个姨娘凑在一起也很热闹。
精巧居最独特的地方在于里面摆放了不少沈宛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博古架、那窗台、茶几之上都摆着几个这种小玩意,仔细一看,那插花瓶也是编织出来的,倒也显得很趣致,房间正堂上挂着沈宁题的对联:“心巧成屋宇宙”“手精作山河”,精巧居之名倒是很贴切。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之前备下的丫鬟婆子也是熟悉的,沈宛还给两个贴身丫鬟取名稻秆、芦苇,这两个名字取得真是……让人无语啊,都是编织的材料啊,真是按材取名啊,沈宁和沈宓听到那两个丫鬟的名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开春吏事
正月的过年气息早已消散了,京兆官员早就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官场生活。沈华善和沈则敬也是如此。这开春的第一件吏事,就和沈华善有关,也是他的份内事。
二月初七,工部侍郎袁恪真并工部水部司郎中何宽上疏:整治水利、浚通河道,奏请长泰帝下令在江南道、河内道范围内,将堵塞河道全部疏通,并且在春耕之后加固河堤等等,都水监使者韩忠等也附议,请奏的也是浚通一事。
早前,司天台就已卜出易纬坤灵图无妄卦,卦象曰“天之将雨、下无坎、洪水之时人苦雨之多”,又有卦辞曰“天灾将至,预畜而待之,人免于饿”,这个卦象显示今夏大永将有洪水大灾,司天台官员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卦象和工部、都水监相关官员说了,让他们做好准备。袁恪真和沈华善请示商量了一番,又和水部司、都水监官员碰了头,都认为此事应该提上日程了,江南道和河内道水路众多,大大小小的水利设施也不少,如果今夏真有大水,那么这些工作就必须要实现做好了,整治水利、浚通河道已经是势在必行。
此事关系着大永的长治久安,长泰帝当即准奏,命户部侍郎江成海、户部度支司郎中张希会同工部袁恪真、工部水部司郎中何宽督、都水监使者韩忠总领此事;并令江南、河内两道各州刺史府长史共同参与,江南道观察使叶正纯、河内道观察使卫良查也要敦促此事,还要将各地治水情况及时上报,务必要使河道浚通、护堤加固。
被点名的相关官员一一领命,发往江南、河内两道的公文也会下达长泰帝这个命令,治水一事在春天之时就陆续进行了,只待春耕春播结束之后,发动更多的百姓参与到此事来。
袁恪真上疏之后,朝廷官员讨论起第二件事来,比起治水,那这件就真是大事了。治水主要在江南、河内两道进行,离京兆官员那不说十万八千里,也可说相当遥远了,除了工部户部和都水监官员,京官都根本不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眼下这件大事,长泰三十六年,又是五年一度的考课之年了,五年一度的大事,关系着大永官员的升迁定等的大事,实则直接关系着大永官员的身家性命啊,这能不重视吗?不少官员那简直是热血沸腾啊,既想着趁着考课之年擢升一等,又想着让竞争对手犯错误好让考功司抓住把柄,朝堂之上可谓是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硝烟,不少官员看着沈则敬的目光变得无比热切热情,饶是沈则敬镇定无比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
按照以往惯例,长泰帝任命了考课的官员,令吏部会同御史台主持考课一事。吏部尚书徐友元、御史大夫龚如熙会同吏部考功司郎中沈则敬主持考察之事,其中,吏部尚书徐友元、御史大夫龚如熙为校京官考、监京官考,沈则敬主要负责七品以上五品以下京官的考课,员外郎顾梓程负责五品以下京外官的考课。亲王、中书门下、三品京官、七大道观察使的“功过状”则直接报送门下省,经门下省给事中、侍中审核后,由皇帝亲自主考,又下令各考核官员不得徇私舞弊,要严格按照等第细则来给各官员定等考第,评语考风的褒贬升黜等必须要公正公平有据,吏部和御史台分工制衡,若发现徇私舞弊必刑律论处!必要把考课一事办妥了等等。
沈则敬等官员自然一一领命。大永立国两百一十多年,考课之事经过多年的制定、摸索、发展,已经相当成熟和完备的了,吏部和御史台官员对此也都是驾轻就熟的了,尤其是长泰帝以来,诸官员对考课的应对也是很有心得的了,考课虽然还是极其严格,不过可以筹算的余地也松动很多,徇私舞弊?怎么会呢,也就是给姻亲故旧在合理范围之内谋划谋划而已,御史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理寺那就更加不会追究了。
于是各官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退朝了,皇上的旨意是要执行的,但是怎样执行、执行力度怎么样,这都是私底下吏部和御史台官员要讨论的事情了。
沈家也因这两件事变得热闹起来,沈华善身居工部尚书之位,也时有工部和都水监的官员来拜访,户部侍郎江成海就不用说了,他和沈华善本来就交情很深,现在因为治水的事情有公事往来,这一日,他也来拜访沈华善,为的,也是治水一事,说的,自然不能在工部户部大声嚷嚷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说的正是治水钱银一事。其实户部每年划拨给各道、各州用于水利的银钱也不是少数,却是频年给钱、频年修治、频年冲泱,度支郎中张希日前就根据各道各州上交的情况计算出此次治水需要的钱银数目,吓了一跳,竟然高达五百万两。听到这个数字时,江成海的心都漏跳了几拍,他每年的俸禄也就一千三百多两而已,虽然吏部掌管天下之财,可是一下子要支出五百万两,户部哪里支出得起?这可不是五万两五十万两的事情,而是五百万两啊。
可是治水又是紧要大事,御史台又要主理考课大事,哪里有多余的官员一一去现场核实这些情况是否属实?若是有官员中饱私囊虚报情况那户部不是做了冤大头?万一确实需这么多钱,若因户部无法及时划拨钱银而导致河道冲垮百姓流离失所,那就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了,那是项上人头的问题啊。一想到这,江成海就觉得头都痛了,和户部尚书郑濮存兵分两路,一路由郑濮存去找长泰帝奏明情况,另一路自然是江成海来找工部尚书沈华善商量对策来了。
不巧的是,沈华善对此也没有应对之法,这其实也是工部忧心的大事。治水之难,水患之艰,不仅仅在于工部和户部,最与之相关的是吏治啊,先贤都曾感叹过“国家之法使然,彼斗筲之人焉足责哉!”,想起这些年日益腐败的吏治,私底下曾有小吏传唱“黄河决口,黄金万两”之言,沈华善也深感无奈,他上任工部尚书还不到两年,对于治水之难也有切身体会,只是职责所在,虽然明知治水之难户部钱财之紧,却还是让袁恪真等人上疏请求治水,实在是不得不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两个人相对苦笑了一下,没有办法啊。江南道相对来说情况还好一些,观察使叶正纯和沈华善的关系很好,又是沈则敬的老师,加上沈开善任杭州刺史,江南道的情况估计能摸个七七八八,可是河内道就是一点都不清楚了,沈余宪只是湘州一个小小的司士,根本提供不了有用的情况啊。
两个人又斟酌了几番,除了沈华善给叶正纯修书一封不论,江成海决定去找御史大夫龚如熙聊聊天,龚家和河内道观察使卫家即将结亲了,这些情况龚家怎么也都知道一点的吧?
与沈华善忧心忡忡相比的是,沈则敬也是无奈为难。沈家的热闹还在于近日不少官员夫人往沈家投了拜帖,纷纷欲来拜访沈俞氏,为的是什么,沈则敬和沈俞氏自然也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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