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没有了这批武力,卞之和必定像断手断脚一样。
既然如流处不清楚卞之和背后的关系,那么就将他背后的力量都斩断,才是最直截了当的做法!
“那批武力……如流处估计是五百之数。以卞之和对这一次粮草的重视。派出的人数定不会少的。”沈宁又再补充道。
“五百精锐……转运司属下的漕帮,负责押运这一批军粮,大概有三百余人,漕帮子弟,个个身手都很好。卞之和想要对付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少不了会有人员伤亡……”应南图听了沈宁的计划,却有些皱眉。
以粮草为饵,三百漕帮子弟。为了对付卞之和的五百精锐,中间还有这一批粮草,风险的确不小。他就怕会发生昆州西宛民居的事情。那一把大火。那些哀嚎的百姓,应南图至今还记得。
“没有真的调配线路,卞之和怎么会上当?若没有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将卞之和暗处的武力歼灭,我恐怕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的事情,说不定后果会更恶劣。非常事用非常法。我总觉得,河内道的乱局,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沈宁抚摸着肚子,忧心忡忡。
“既然如此,我把这个计划变一变吧。既然可以引来卞之和的势力,又可以保证这一批粮草能准时到达河内道。”应南图想到了江南道的转运司。想到了户部尚书的调配令,赞同了沈宁的计划,却要把它变一变。
如今,他就在叶正纯面前,将修改过后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是各路转运司经行的地方,也是卞之和手中有的调配线路。既然卞之和为了阻止这批粮草顺利送抵河内道,为了不让转运司有补救的机会,所以下手必定会很迟。按照晚辈推测,肯定会在最后一路转运司的押送上,他们才会有动作。这次押送粮草的最后一路转运司,是江南道六路转运司,经行的地方,就有一大段陆路……”
应南图指着舆图,对叶正纯和江成海等人说道。
转运司,又称水陆转运司,俗称漕司,皆因转运司属下最重要的人员,就是漕帮。换句话来说,水路,才是他们的主场。卞之和想要在这批粮草上动手脚,不会傻到在水路上动手,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在陆路上。而恰好,六路转运司负责的范围,有一段陆路,也最靠近河内道的一段陆路。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转运司这个职司了。
转运司是是根据大永的疆域河道而设置的,大永立国之初,这个职司就存在了,只不过,职责功能一直在缩弱。
太祖时,转运司有“掌经度一路财赋,而察其登耗有无,以足上供及州县之费”这样的职权,这样的描述,让人清楚知道当年转运司的权力之大。
转运司的主官,自然就是是转运使了。太祖还规定转运使“无事不得端坐,必须巡历属州。”,从这一点来看,太祖时的转运使,职权和如今的观察使差不多了。
后来大永设立七大道,设立七大道观察使,统管各道的政事。这样,转运司和转运使的职权就逐步削弱了。
如今,大永七大道共设立十八路转运司,六路转运司,正是江南道属下的转运司,应南图之所以重点提到六路转运司,就是因为这路转运司,就是对付卞之和计划的重中之重。
“如今胡安的调配线路,已经在卞之和手中了,想必卞之和,已经派人前去核实这个线路的准确性了。如今,就等他核实了六路转运司的消息之后,我们就可以行动过了,将六路转运司的出发时间,稍微改一改……”
应南图说着当中的关键,就是和六路转运司里应外合,将卞之和的势力,引到那段陆路上,这招瓮中捉鳖,在岭南道之时,也想着用在南越一族身上的,只是后来用不上,如今再用一次了。
桥段不怕旧,最紧要是有人受。对这一点,应南图很有信心。
“可是各路转运司,主要人员都是负责漕运的漕帮。转运使也都是由漕帮人员出任的,他们一向江湖豪气,虽然是大永官员,可是又和别的官员不一样的。怎么和他们里应外合呢?”
转运司归户部管辖,这些情况,他最清楚了,就算他任职户部尚书期间,也和各路转运使不熟悉的,怎么连通,这是个大问题,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六路转运使顾顺,不巧我和他有交情……”叶正纯在一旁凉凉地说着这一句话,如愿以偿地看到江成海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巧?是正巧吧?江成海猛然记得了,在任职尚书右仆射之前,叶正纯是江南道观察使,而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江南道任职的!
只是,叶正纯和江湖草莽怎么会有交情?这交情还能使得转运司能够配合这一次计划?不管当中有什么故事,只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能将风险减至最低,那就好了。——想到这里,江成海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下了。
时间来到九月中旬了,秋霜之气,侵袭着太和一带的水面,晨早起来之时,仿佛是白茫茫一片。六路转运使顾顺立在船头,看着眼前的白茫渐渐散去,心中越发绷紧。
太和这一带的河道,是江南道最靠近河南一带的河道,只要再行五十里,到了前面的渡头,转运司的人员,就会将这一批粮草运送上岸,改走陆路了。
江南道六路转运司,主要负责的,就是毫州、阜阳、太和这一带的水面和陆路。太和这一段路,顾顺带着转运司的人员,走了无数次,当然无比熟悉,甚至走几刻钟,会有什么样的景物,他都能说得出来。
虽然每一次走,他都是审慎对待,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他的船后面,还跟着二十余艘船。这些船上,装的,就是送往河内道的粮草,是平乱的招讨司所需要的粮草。漕帮两百余子弟,负责押送这些粮草,这是他负责的转运司的职责所在。
顾顺吹了个响号,长长短短的啸声响起,他站着的这膄船就停了下来,而后面跟着的船只,也像接到了指令一样,快速地向着顾顺的船靠近。最后,这二十余艘船紧紧挨着,可以从这一艘跳到另外一艘。
停船临靠,啸声的指令,就是这个。很明显,这是顾顺在召集这些漕帮子弟了。
虽则将船停靠在一起了,但是这些漕帮子弟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停靠。还有五十里,才是渡头。帮主召集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官职上的转运使,就是漕帮子弟心口称呼的帮主。
“什么?在这个地方靠岸卸粮?”当听到顾顺的吩咐时,有漕帮子弟惊讶地叫了出来。在这个地方,又不是渡口,而且走陆路,要比走水路艰难多了,五十里的路,三百余人,押着这一大批的粮草,起码要走六个时辰,这不是白找来的艰难和麻烦吗?
帮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我的吩咐,立即在这里停靠卸粮草!先将这些粮草都卸完了,余事我自有安排!”这些子弟的惊讶,顾顺早就料到,然而他仍沉着的声音,再一次吩咐道。
舍易就难,当然是有原因的!
第四百零八章 全歼
在出发之前,顾顺就接到叶正纯送来的书信了,上面提到:会有人打这一批粮草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沈华善平乱。
为了一劳永逸,叶正纯贡献了一个计划,让顾顺配合,合力将那些搅局的势力都拉出来,然后一锅将他们煮了。
这样,转运司的工作,才可以安枕无忧。毕竟,谁也不知道沈华善和招讨司要在河内道多长,转运司也运送粮草,也不会是这一次两次。
这个计划,顾顺当然是配合的。一是为了转运司的以后,二是为了和叶正纯的交情。所以他才会下令,在距离渡口五十里开外,就靠船卸粮草了。
卸完粮草之后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漕帮子弟,心中虽然不解,却忠实执行着顾顺的命令。上令下行,在漕帮这样的地方是最能体现的。虽然这些子弟大都是江湖草莽,却有着军队一样的忠诚度和执行力,不然,大永的转运司怎么能够这样迅速有效的运转?
须知漕运流通,等于是大永流通的血脉,若是漕运引绝,天下都要恐慌了。
看着这些子弟将这一批粮草都卸下来了,顾顺随即吩咐道:“用剩下的空麻袋,全部装上野草树枝,还是像粮草一样,装满这二十余艘船。留下五十兄弟在这里守着,只须半日,我就会重新来接你们。”
这下,漕帮子弟都知道,前面会有大麻烦了。在此地将粮草卸下。还用野草树枝冒充,这是为了掩人耳目,难道,前面的陆路会有人打这批粮草的主意?
“想必大家都猜到了,前面的陆路会有大麻烦等着我们。我们转运司、漕帮的子弟,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绝不会畏惧麻烦!现在,本使就要带着诸位兄弟。摆平这陆路上的麻烦,保证我们六路转运使的平安畅顺!”
顾顺的声音并不响亮,然而字字铿锵,听得漕帮子弟们个个热血沸腾,心中涌起万丈豪情。他们想起了这些年跟着顾顺闯荡的日子,想到了六路转运司的辉煌荣光,但凡六路转运司押送的粮草、财物,少有损失差错的时候!
这样的荣光,是一个个漕帮子弟。用血和汗换回来的。每一次遇到贼匪的拼死捍卫,每一次押送过程的审慎小心,才成就了六路转运司的威名。
六路转运司。是江南道上最出色的转运司。无论是其余各路转运司还是江湖贼匪,提到六路转运司的时候,都是新生敬意的。但凡报上六路转运司的名字,毫州、阜阳、太和等地的盗贼,绝不敢来犯的。
如今帮主这样审慎,前面会有怎样的麻烦?又是谁这样大胆。敢打这一批军中粮草的主意?
不管是谁,都叫他们有来无回!六路转运司的刀刃,已经很久没有染过血了。——漕帮子弟在装着野草树枝的时候,心中这样想道。
很快,顾顺就带着这二十艘船。继续沿着太和水面而下了。船上两百多漕帮子弟,个个神情肃穆。押送着这一大批“粮草”,没有多久,就来到了五十里外的渡头。
这些粮草,将会通过这个渡头,转向陆路运输。两百多人,还有数十辆推车,推车上的一袋袋野草树枝垒得很高,然而车辙却并不深。转运司这一个队伍,看着很庞大。
幸好这个渡口,只是个军用渡口,没有什么百姓在这里,不然,非备受瞩目不可。
甫上岸,顾顺的心就提了起来。在队伍最前面的二十多人,运转司中观察最细微、反应最敏捷的子弟,他们在最前面开路,担当着军中斥候这样的作用。
顾顺,则和转运使中武功最高强的几十个人,在队伍的中间。根据以往押运的经验,队伍的中间,才是最先受到攻击的地方,最前或最后,都不可以。
九月秋霜起,路边有一人高的野草,已经开始焦黄了。只是没有风,它们的叶眉都是移动不动的。这也方便了顾顺他们,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运转司人员了,空气中、草丛里稍有变化,他们都能轻易地感知到。
以往,顾顺都会觉得这蔓延的一人高的野草,是碍眼的负担,然而此刻,他无比感谢这些高草丛。
若真是像叶正纯信上所说,这些人手中有配备精良的弓弩,此刻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这些野草,阻挡他们的视线和射程,弓弩反而会成为鸡肋。
正这样想着,顾顺忽而觉得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的骚动,仿佛是有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又仿佛是冷汗忍不住滴下的声音。
他们到了敌人埋伏的地方了!
“戒备!戒备!戒备……”猛地,顾顺发出一声长啸,一声声戒备的声音,也由身边的子弟高声喊了出来。
这“戒备”的声音才响起,顾顺就感到有铺天盖地的杀气蜂拥而来!一群群的黄衣人,突然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这些黄衣人的数目极多,似乎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挥舞着大刀,夹杂着无比猛烈的攻势,一声不响地砍向顾顺他们!
饶是这些漕帮子弟个个身手都不错,也曾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看到这些黄衣人攻势的时候,他们心中,也忍不住发麻。
这样猛烈的攻势,兼且一声不吭,杀气却更加浓烈。这些黄衣人,绝对是经过浴血战争的,这些人,不是一般的贼匪!而是军中悍兵!
意识到这一点,顾顺的脸色煞白,他高声嘶叫道:“撤退!撤退……”
就在顾顺令漕帮子弟撤退的时候,他忽而感觉到大地似乎震动了,随即。一阵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了,嘶嘶的马鸣声,渐渐从远而近,听着,就快到身边了。他顺着声响望过去,只见这一条山路之上,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正在激战的黄衣人,也被这些声响震住了。他们一时顿住了手中砍杀的动作,看向了声响处,下一刻,却是脸色剧变。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些人到来?
一匹匹急速而至的军马,骑着军马的人,身穿黑色鱼鳞甲衣,肩披明光帛,双臂上,有表明所属卫的标示。表示上面,有一个极其明显的“永”字!这是顾顺无比熟悉的衣饰,这是大永士兵的标准戎服!
骑马赶来的。是大永的士兵!
顾顺的脸色依然煞白。然而口中高声呼喊的内容,却是变了:“众子弟,我们的援兵到来了!大永军中士兵到来了!众子弟全力杀敌,绝不堕六路转运司的威名!杀啊……”
顾顺的话语一下,原本心里发麻的漕帮子弟,像是突然间被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变得凶猛无比,奋力冲向那些还在顿愣着的黄衣人!
对敌,其实就是打架。打架能胜的实质,就是人多欺人少!或者说是以强对弱。以漕帮子弟的身手,绝对不是这批黄衣悍兵的对手。可是如今有了这一大批大永士兵的到来,漕帮子弟和黄衣人的气势。马上就对调了。
骑在马背上,穿着大永戎服的应南图,看着激战中的漕帮子弟,原先无比焦急担忧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终于赶上了……他生怕赶不上,来到这里的时候,会见到漕帮弟子的尸骸。
幸好,幸好,终于赶上了!
“众士兵听令!全力诛敌!”应南图身边,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发出了攻击的命令。这些黄衣人,就在眼前,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随进,军马动了起来,飞一般地朝黄衣人奔去。这下,轮到大永士兵手中的大刀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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