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刘良和反贼们弃城而逃。只是,他们在离开晋州之前,犯下了滔天恶行,竟然将晋州屠城!
一个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幼,都在这些反贼的屠刀下一个个倒下了,也曾有百姓想着反抗,却始终没能躲过这血腥的杀戮。
七万晋州百姓,无人幸免,包括存在了两百余年的世家乔氏,那个出了应南图外祖父乔致亨的乔氏,也在其中。
这些百姓,他们曾经相信了刘良“治贪吏、平粮仓、免赋税”的旗号,他们曾经相信刘良会给他们带来温饱和暖衣。可是最后,是怎么样呢?
可怖的,不是那些直面而来的危险,而是掩盖种种美好诱惑下的杀戮。和美表象之下,是层层枯骨!——这一点,晋州百姓怎么会知道?
当古大存和张戈带着招讨司的士兵,匆匆赶到晋州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几乎将晋州空地塞满!
晋州的护城河,已经被血染红了,晋州的上空,追寻死亡之气而来的秃鹫,不住地飞旋,而后落在尸体之上,啄咬着那些人肉。
这是秃鹫的美食盛宴,却是惨绝人寰的人间境况!
国有动乱,人命不如刍狗!杀戮这些大永百姓的,竟然还是大永的百姓,这是大永之悲!
招讨司士兵有心平乱,却无力挽回这惨剧。纵他们在鄂州立下平乱之功,可是这晋州七万百姓的亡魂,成为了他们一世的悲痛。
即使没几天,士兵们就将刘良及万余反贼全部歼灭,这惨况、这悲痛,依然无法从他们心头抹去。
第四百二十章 京兆有动
没多久,招讨司在河内道平乱的情况,就上呈至京兆,京兆的景兴帝和一众朝臣,知道了鄂州和晋州的事情。
河内道的两路主要的叛军反贼,被俘被歼灭,零星的反贼们,也都一一被清剿,鄂州、郑州、晋州三地的动乱已经基本平息。如今,招讨司的主官和士兵,正在收拾战后残局,清俘、安民等工作都在进行。
除此之外,景兴帝和朝臣们也都知道晋州被屠城、七万百姓殒命的事情。一时间,宣政殿内的帝臣都静默不语。
河内道的动乱,是基本平定了,这令人心喜;可是晋州却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又让人心悲。
七万百姓,这是个庞大的数目,占了晋州之地将近一半的人数,这是经过多少年繁衍生息才能形成的人数!
在这个人口极为重要的时代,七万人口的灭绝,意味着难以挽回的损失,被屠城的晋州,没有几十年,恢复不了此前的元气!
悲悯、难过,是以沉默。
“屠城的反贼,已经尽数被歼!如今,招讨司的士兵,正在安埋那些百姓,而晋州偏地的百姓,也在招讨司的引导下,往晋州城中迁移。招讨司的士兵,还会驻守在河内道,预计年前才会完成所有的事情。”
一阵沉默过后,兵部尚书郑棣桓出列汇报道。招讨司是由兵部负责的,平乱的具体进程,郑棣桓当然清楚。
“河内道的局势稳定,朕心甚慰。招讨司平乱有功。主官、士兵皆有赏赐!待主官返回京兆之时,朕定必重重有赏!”
景兴帝听得河内道的叛军反贼已经被歼,河内道局势已经稳定,对招讨司是满意不已。当即说出了重重有赏的旨意,着令兵部尚书郑棣桓和少府监薛登廷安排此事。
赏有功,这是景兴帝对招讨司的肯定,也是为了激励招讨司更好完成后续事情。
然而。有朝臣却不是这样想的。
“启禀皇上,招讨司虽然平定了河内道的局势,臣以为,正是招讨司主官指挥不力,致令七万晋州百姓死亡,此乃招讨司之过。有功当赏,有过应罚,应该追究招讨使和行营都统之责。”
说话的,正是卞之和。他没有否定招讨司平乱之功。但是。七万百姓没了性命。这个损失。总要有人负责才是。
“卞大人此言差矣。虽则晋州七万百姓死亡,招讨司却没有过的。本将军看过河内道的舆图,从江南道带兵而上。必先入鄂州,才至晋州。加上其时。鄂州叛军已经广发了檄文。情势危峻,招讨司先去平定鄂州,此出兵方略,是最佳选择。换作本将,或者任何一个带兵将领,必是这样做的。”
卞之和的话语一下,宣政殿上就有人出言反对了。出乎朝臣意料,说这话的,竟然是一向寡言的金吾卫大将军魏延庆。
他是从一个带兵主将的角度,来说明招讨司无过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先平定鄂州,是必然选择。晋州的惨剧,非是招讨司所能控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主将若有预判之能,晋州的百姓或许就得以保存了,河内道损失就不至于这么惨重……”被魏延庆这么一说,卞之和仍极力反驳道。
他在兵部待过,自然知道带兵主将出兵方略,必是就情势而行。他着重在主将预判和死亡百姓上,就是想绕过这一点,却没有想到魏延庆会出来搅局!
“七万百姓死亡,朕心万悲。然而河内道的动乱平定了,实乃招讨司之功。如今,河内道的局势,仍需要招讨司继续稳定,众卿不必为此事争论。”
就在卞之和与魏延庆各执一言的时候,景兴帝说话了。他所肯定的,就是招讨司的功,至于过,没有讨论的必要。
景兴帝对招讨司有了定论,令得卞之和失望异常。他原本以为,可以借这七万百姓的命,来离乱景兴帝和招讨司的君臣关系的,谁知道景兴帝竟然不为所动,仍是肯定了招讨司的功劳。
他漏算了一点,七万百姓,这个巨大的死亡数目,在景兴帝心中根本就没具体的概念。
上位者的心中,要平乱,必定有死亡。七万百姓死亡,固然令他悲悯,但和河内道平定、执掌稳固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沈华善这老匹夫,令得妹妹搬离朝暾宫,又令得义儿丢了官职受了杖责,实乃我心头大恨!本想借七万百姓来定他罪的,此计却不成!景兴帝肯定了招讨司的功绩,也就是他立下了平乱之功,日后返回京兆,势必更重,就更难对付了。”
尚书右仆射府内,卞之和气闷地说道,想到沈华善立下了平乱之功,而自家却屡遭损失,这种对比,让他难受不已。
“剑岂能两头锋利的?沈华善立下平乱之功,何尝不是闯下大祸?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景兴帝那样的心性,又岂能容忍这样一个大功臣?沈家立功,这是自取灭亡。”
比起卞之和的气闷,卞传肃倒是很平静。伴君如伴虎,重臣立大功,这可不是好事,尤其是,皇上登基尚不满一年,又是少年天子,可以谋算的地方,就太多了。
“父亲说的没有错,此事,孩儿还是要好好筹谋才是。景兴帝身边的能臣不少,若要谗言沈家,这一定要有万全之策……”卞传肃所想,卞之和是知道的。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筹谋,绝对不让沈华善再有反弹的机会。
“此事不急,冯先生不日就可以到达京兆了。他师承朝堂先生,谋略过人,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卞传肃认为对付沈华善一事,是急不来的。沈华善返回京兆,最早都是年底,他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他谋略过人?恐不见得,黄渊有他相助,最后不也是败了?盛名之下,也有虚士。起码,他计谋就不敌招讨司,不然也不会逃离河内道,来到京兆了。”对于卞传肃的话语,卞之和倒不以为然。
“黄渊的势力实在太弱了,能撑了一个多月,也是冯先生得力。皇上派他来京兆帮助我,定有原因的。总之,我们边筹谋着,边等着他来,看他有何良策。”
卞传肃这样说道,不欲在此事上多说,反正一时半会也定不了计划。
随即,父子两人又略论了河内道的局势,虽然基本平定,但元气大伤,况且还有持续的旱灾,这对于西燕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那五百皇族护兵的事情,司马昊也没问罪他们,这令卞氏父子对司马昊感念不已。
卞之和与魏延庆在宣政殿的争论,当然很快就传到了有余居。沈宁和应南图听到这个时候,只笑了一下,心想道果然是所料的一样,卞之和会拿七万晋州百姓做文章,也正如他们所料的一样,景兴帝会肯定招讨司的功绩。
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招讨司如今还在河内道,河内道局势的稳固,还必须靠招讨司士兵之力,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罪招讨司的主官呢?千里平叛还要被问罪的话,这会令招讨司兵士寒了心了的。
但是河内道局势完全稳定,沈华善和张戈返回京兆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以景兴帝的多疑的心性,又加上和对沈家的忌惮,祖父虽然立了功,却未必是福。
“祖父尚未返回京兆,卞之和就开始有动作了。很明显,他在朝堂说的那番话语,不仅仅是针对祖父,还涉及了张戈和皇上。目的,就是为了离间君臣,或许,还为了让皇上昏庸无道。用心当诛!”
应南图恨声说道,对于卞之和的险恶用心,他知道得很透彻。
在江南道太和与张戈分别之后,应南图就急驰回京,把太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叶正纯和江成海等人。那些黄衣人身上的图案,让他大吃一惊,自然不会有所保留。
他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卞之和这个人,虽然身上充满疑团,但必定是西燕的奸细无疑!不然,他不会这么处心积虑想得到转运司的途径,也不会有这西燕皇族护兵!
知道了他是西燕的奸细,他在朝堂说那一番话语的用心,就轻易可知了。他和沈宁的想法一样,为了对付沈家,准确地说,为了对付大永朝臣令大永朝廷分崩,卞之和必定会有动作的。
而尚书右仆射这样的高位,可以控制的朝臣太多了,影响也太大了,绝对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下去。
“你说得对,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越早将卞之和拉下来,就越好。若不是你见过那图案,我还没有想到,卞之和是西燕的奸细!还是说,整个卞氏,都是西燕的奸细?”
沈宁轻抚着肚子,轻轻地说道。
即使她经历了前世今生,她都不知道,卞家竟然会是西燕的奸细。看来,这一世,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但她知道,一定要在祖父返回京兆之前,将卞之和拉下来,不然,有危的,不仅仅是沈家!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京兆窝案起
十月初,朝官们关于招讨司的讨论才刚刚平息,京兆的朝堂,就出了一件大事,直把朝官们的眼睛都震圆了。
一天夜里,御史大夫龚如熙家中遭了盗贼。好几个盗贼被龚家的仆从发现后,在景泰大街一带逃窜,造成了很大的动静,令得不少人家的家丁护院都起了身,察看到底出了何事。
那几个盗贼,为了阻挡京兆府兵的追赶,最后弃了“赃物”而逃。几大袋的东西,被他们故意撒在景泰大街上,于是京兆府兵和那些开门的家丁护院们,都见到了他们此生不曾看见过的画面。
在暗淡的灯光下,却有一幅炫目的景象。四散飘着的银票、地上泛着亮光的珍宝,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蔓延了大半个景泰大街!那些虽然不知道价值,看着却是无比贵重的珍品,差点闪瞎了这些人的眼!
御史大夫龚如熙家,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珍宝!而且,这些还只是几个盗贼偷出来的,那么龚家所藏的珍宝,得有多少呀!——这些,是京兆府兵和家丁护院们的一致想法。
他们的这些想法,一传十,十传百,天才稍稍有光亮,龚家富财可敌国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兆官场的上层,令得京兆的重臣不住地皱眉。
景泰大街住着的,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他们的家丁护院所见到的景象,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他们的主子耳中。
因这几个盗贼,龚家的财富珍宝明晃晃地露在了京兆官员的面前。而这些珍宝之重、数目之多。令得久经世面的京兆官员,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朝堂的三品大员,怎么会有这么多珍宝?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四散着的银票不算。还有散落的袋子里面,都是一摞摞的银票!龚家会有这么多钱财,当中必有猫腻!
随即,御史中丞杨简锐上书弹劾龚如熙,指其借御史大夫职位之便,而且涉及的财物众多、数额巨大,恳请景兴帝下旨彻查此事。以正朝纲。
朝官们都知道,杨简锐的弹劾,必定是真的——景泰大街上散落的珍宝。如今还在京兆府里面了。那些珍宝,必定是龚家的无疑,其中有好几件龚家的传家之宝。
杨简锐的请求,马上就被景兴帝准允了。甚至跳过了令龚如熙自辩这个环节。“富可敌国”这样的词语传到景兴帝耳中的时候。景兴帝的脸色马上就绿了。
一个三品大员,所拥有之财,竟然可以与一国匹敌,这让景兴帝这个国君情何以堪?不管龚如熙是否有贪污受贿,龚家所拥有之财,定必来路不明!况且,如今户部正缺钱财,龚家。是抄定了!
在景兴帝的旨意下,监察御史们联同大理寺的官员。查抄了龚家,并且在龚家的隐秘密室内,发现了更多的珍宝。而这些珍宝,同样让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们,闪瞎了眼。
那些珍宝,就是身为朝廷重臣的他们,也没有机会见过这么多呀!
至此,御史大夫龚如熙贪污受贿之事曝光,在京兆官场引起了极大的震荡。因为,贪污受贿的官员,正是掌管监察官员、令正纠风的御史台主官,这可恨又可笑,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朝臣们的怒目相向,令得龚如熙脸色死白,他两股震震,几欲站不住。昨晚才出了盗贼的事情,今朝就有了杨简锐的弹劾,随即就有了抄家,事情发展的迅猛,令得他措手不及。
出了盗贼之事后,景泰大街上的人,都将目光盯在了龚家,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将家中的藏宝转移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它们转移到密室当中,却被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找到了!
这么多的珍宝、这么多的钱财,是他从长泰三十六开始就积聚的了,一直都没有机会用出去,如今,竟然全部被抄缴了!
而被查抄之后的事情,已经不是龚如熙所能控的了,他只能如实交代这些珍宝的来历,以将功赎罪,由此,牵连出户部的棉衣案来!
先是,查抄的龚家珍宝中,有一个珍宝最引人注目。这是一个青铜方尊,这方尊深厚雄健,上面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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