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蒋博文怎么找到沈则思,并且将他顺利带回京兆,那就不是景兴帝所思考的问题了。
京兆有动,北疆有变,而沈华善和应南图一行人,还是按照计划向岭南道前进。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他们了。岭南道,因为沈华善的到来,而有了变化。
第四百六十九章 礼乐征伐
沈华善一行人,在五月初的时候来到岭南道,与早就在这里的沈开善、沈则高等人汇合。
五月,是岭南道最怡人的时候。在踏入岭南道之后,沈华善沉郁的心情有所舒展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岭南道这里,远离了京兆的政事纷扰,这里还有他牵挂的幼子,沈华善的心情,当然会好转了。
对于沈宁和沈俞氏来说,最惊喜的,莫过于在这里见到俞正楷和俞始经、俞始纲两个人!
“兄长……”沈俞氏见到俞正楷,忍不住泪眼婆娑。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在岭南道这里见到娘家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长兄!
上一次见到兄长,还是去溪山参加父亲葬礼的时候,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没想到他们兄妹团聚,不是在江南道,也不是在京兆,而是在这和他们过往轨迹完全没有关系的岭南道!
世事流转,人事变迁,这实在是超出沈俞氏所预料之外。一向端庄镇定的她,在见到俞正楷的时候,除了流眼泪,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好。平安到达就好了。”俞正楷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他与沈俞氏虽然是兄妹,但岁数相差太大了,沈俞氏就像他女儿一样。见到沈俞氏平安到达,他也就放心了。
“见过舅舅、见过表哥……”沈安氏和沈宁随即也向俞正楷等人请安了。
沈宁还抱着孩子,她身边的应南图,随即也向俞正楷等人行了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溪山俞氏的人,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些打量。
舅舅俞正楷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两个表哥,年纪估计要比岳父岳母还要大。
“见过姑母。”俞始经和俞始纲也给沈俞氏行了礼,对于表妹夫应南图打量的目光并不以为意。
因沈俞氏在这里,他们所叙的,乃是亲情。只说着这几年各自的情况,无非是些家里长短的事情。
沈俞氏安于内宅,却不是不知道天下大势的。对于娘家兄长和侄儿出现在这里,她想着总有原因的。却没有多问。
她最想知道的,乃是溪山的老母亲安好否?
“母亲身体还好,然而毕竟年纪很大了,也会时有几声咳,精神气还是好的。”
俞正楷这样说道,又略略说了些溪山的情况。过去四年里,溪山俞氏为俞谨之守孝三年,闭门谢客只致力于学问道德,此外就是为出溪山作准备了。
在俞正楷说到湘湖边上一切如常的时候,一片的沈宁。神色颇为怀念。
湘湖的清晨,留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在那里悟道,知晓“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之道。得益实在非浅。
想起了湘湖,她自然就想起教授她纵横之道的俞正道。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吧?
“四弟去了西宁道,现在应该跟妹夫在一起了。妹妹也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沈宁正想着,俞正楷又说话了,说的,正是关于俞正道的消息。
听到还能见到俞正道,沈俞氏喜不自胜。沈宁在喜悦的同时。也感到这天下大势的逼迫,越来越近了。
舅舅和表哥们这个年纪了,还是离开了溪山,来了岭南道和西宁道,这当中意义深远。
溪山俞氏以文传家,族中子弟向来不出仕。他们对于朝政、天下的影响,更多是在文道。可是近几年来,先有外祖父俞谨之在国子监传道,如今又有俞正楷等人出溪山。看来,溪山俞氏所行。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他们已经预知天下乱局将来,他们也正在积极地践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传家宗旨。
国有动乱,而有礼乐出。
俞正楷等人,在三月底就已经来到岭南道了,要比沈华善他们早一个多月。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沈宁和应南图是知道的。
看来,祖父所谋的事情,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了。
沈则思为沈华善安置的处所,不是在韶县县衙旁边,而是在曲江边上,一个悠闲清静的院落。
这个院落虽然简陋,但占地很大,足够安置沈家众人。俞正楷等人也在这里居住,就连应南图和沈宁夫妇,都弃了县衙旁的小宅子,搬到这里来了。
五月的曲江边,有杂花野草,还有河水清澈。这景致,能够让人心旷神怡,但是现在,沈华善就没有这般旷怡的心情。
在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正事也逐一摆在眼前了。沈华善并没有忘记,他来岭南道,不是为了养老的。
该安置的家眷,已经安顿好了,自有沈蔡氏帮她们适应这个地方;该关注的事情,也打点好,送往京兆和西宁道的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
如今他和俞正楷、叶正纯等老家伙,还有应南图、沈余乐等小家伙,正在商量着以后要做的事情。
“太常失瑞的事情,已经传到岭南道了。岭南道的官员和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道是天降不祥。”
沈则高说着岭南道的最新情况。其实这也不算新情况了,沈华善他们一路南下,类似的情况也听到很多了。
景兴帝全力遮掩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传遍了大永。大永百姓对此事的反应,比沈华善所预料的还要大。
岭南道和江南道甚至有百姓,聚集在县衙府衙前,道这是天公有怒,让景兴帝下罪己诏。
罪己诏,非国有大灾难或者君主有大失,就不能颁发。景兴帝又怎么会因为太常失瑞而颁发罪己诏呢?
“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将太常九鼎悄无声息地拿走呢?”
俞正楷说道,他可不相信九鼎会不翼而飞,也不相信祥瑞预警那种说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九鼎被人偷了。
“金吾卫严密搜查,也不知道真相。如今九鼎已失,朝廷估计是找不回来的了。说不定,最后它们会自己出现的。”
叶正纯这样说道。太常失瑞。已经成为疑案了。究竟九鼎在哪里,如今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和前朝大安时极为相似。大安末年,九鼎也不见了。后来大永太祖横空出世,九鼎才又重现。
所以叶正纯才会觉得,九鼎最后会出现。至于九鼎最后会在谁人手中,这是无法预料的。
“且不说太常失去瑞了,兵器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华善将话题转回岭南道这里。沈家的兵器司,已经筹措了两年了,尤其是确定选址之后,就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时期。
别的尚且不说,就说沈、胡两家源源不断往南岭深山送去的原料和金钱。就不可胜数。
为了顺利发展兵器司,为了让西宁道的矿藏顺利运抵南岭,胡不涂和沈则远等人,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去年底。打通了从昆州到广州的商路。如今的兵器司,进展不可同日而语了吧?
“胡兆昌果真是天才匠人!他带着一批工匠,已经制作出几批弓弩了,比弩坊署出品的更为轻便。他竟然连弩床也会制作,如今兵器司正在研制新型弩床,按照他的设想,这新弩床克服了弩床不能连续发射的缺点!”
沈开善回答道。声调提高了不少。研制弩床的事情,虽然早一个月前就已经进行,但是他仍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
新弩床的研制,已经到了最后的试验阶段。虽然胡兆昌只是调整了弩机的位置,增加了几个弩扣,可是这弩床。可以装置两个或几个以上的弩机,可以连续不停地发射弓箭。
这样的弩床,对于攻城和守城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沈开善可以预想得到,这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兵器司一定要保密!但是进展一点要再快一点。除了弩床,弓弩、长枪等兵器,也要抓紧才是了。”
沈华善想了想,这样说道。他知道兵器司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出去,所以宁可慢也不能快。但是他只觉得紧迫感越来越深,时日无多的直觉也越来越强烈。
可是纵观大永,突厥十几万大军已经被灭,突厥绝对成不了威胁了;河内道先前已经下雨,灾情已经得到缓解了;西燕一直平静,沈余益那里也没有新情报传来……
动乱从何处出呢?北疆?西燕?还是京兆?
沈华善不知道,但他知道时间越来越少了。
“京兆带来的仆从,我意全部迁入兵器司,以作胡兆昌等工匠的助力;另外则思会带着三千安北府兵前来,我也打算将这批人安置在兵器司中。”
沈华善又接着说道。沈家的仆从,都是可信可靠的人,将这些人补充进兵器司,想必兵器司的进度会加快很多了。
“河内道的灾情已解,千秋钱庄之财已经不用再送到河内道。可以转在兵器司这上面。”
应南图说着千秋钱庄的钱财。他已经知道了,兵器司的钱财十分紧拙。沈则远、胡不涂、杨步勋等人,已经尽可能抽调出钱财了,兵器司仍是缺钱。
也是,对于兵器司而言,每冶炼一件矿藏,每制作一件兵器,耗费的,就是钱财!
就在这曲江边上,这些人聚合在沈华善身边,说着与沈家密切相关的事情,其实,也是与大永密切相关的事情。
第四百七十章 岭南人事
在沈华善定下兵器司的速度之后,沈家的大部分仆从,都秘密迁进了南岭深山中的兵器司。
应南图和沈宁夫妇,也都在尽自己所能,为沈家增添助力。
千秋钱庄的总部,当然是跟着应南图,暂时在岭南道安置。如今,这些钱财,正当其用。
沈宁在照顾应如登之余,也在整合着岭南道的情报。如流处和蚍蜉,还是由他们夫妇在打理。
京兆的情况,也从来没有间断过。
如流处得到的消息是,大采选的隆重,超过了以往的规模,近千名待选姑娘已经齐聚京兆,等待最后的结果。
京兆的大采选,对于沈家人来说,不是重要的事情。如今他们已经退守岭南道,岭南道这里的一切,才是他们要谋划的。
沈华善来到岭南道所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见人,见那些投来拜帖的岭南道官员。尽管他已经被罢官,岭南道官场的拜帖,却如雪花纷飞来。
这第一个来拜访的,就是岭南道观察使朱敦实。朱敦实原先是赣州刺史,在盛王之乱中立有大功,仕途一直很顺畅,改元之时,调升为岭南道观察使。
朱敦实在短短几年间,就从四品刺史,做到了二品观察使一职。
朱敦实的升迁,固然与他立下功劳、能力过人有关,却也和他有一个厉害的师兄有关。
独木难支,尤其是在官场上,姻亲、师生、同窗、同乡关系,是一个官员重要的倚仗,这样才能一路向上。
朱敦实的厉害师兄,不巧正是沈华善。说起来,朱敦实能来岭南道任观察使,还是沈华善暗中帮的忙。
“见过师兄,师兄这一路辛苦了。”
朱敦实在沈华善到来的第二日。就投了拜帖。沈华善要来岭南道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对于这个厉害师兄的到来,朱敦实自然无比欢迎。过去这些年,朱敦实和沈华善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因为朱敦实从来就没有对外说过自己的老师是谁。
这还是他们的老师,再三叮嘱过的。沈华善能在朝中立足,身后当然会有老师和同窗,只不过他的老师早已仙逝,没有人再提及而已。
沈华善在定下那两个族策之时,也没有想到,朱敦实最后会成为岭南道的观察使。
看来,许多事情都有它的轨迹,虽然预料不到。却是可寻的。
不管怎么说,朱敦实就任岭南道观察使,对于沈华善和沈家来说,有诸多便利。
“不必多礼。如今我已经被罢官。论理,我还应称你一声朱大人才是。”
沈华善笑了笑。抚了抚斑白的胡子,语气听得出很高兴。
朱敦实看着沈华善的笑意,眼神颇为复杂。在知道沈华善被罢官之后,朱敦实感到无比惊愕。沈华善就任中书令,三个月都不到就被免职了,这听起来就像儿戏。
国朝顶级重臣中书令,是可以轻易罢免的吗?朱敦实觉得这个事情太怪异了。
更让他怪异的是。沈华善离开京兆之后,没有回江南道的祖宅,而是来了偏远的岭南道。
这是为什么?朱敦实想起这个师兄在政事局势上的敏锐,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兄,莫不是天下局势有变?”朱敦实直接这样问道,眉头紧皱。
“为何会这样问?”沈华善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这样问道。他也很想知道,朱敦实是怎么看待如今的局势的。
“河内道旱灾、北疆冤案、太常失瑞、大采选……这些事情态度了,我总觉得不祥。西燕先前还蠢蠢欲动,如今才算平息了。”
朱敦实语气有些不安,这样说道。
大永有一些官员。特别三品以上的官员,他们有一种政治上的敏锐,就算大永如今升平,他们在官位上也坐不安。坐不安,是源于危机感,危机感会促使他们作出相应的举动。
朱敦实,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不祥……此种不祥的感觉,我也时有。我也不知道天下大势会是怎样,但是平静不会太久了。”
沈华善说的,其实也是实话。他也不能准确地说,动乱什么时候来,局势会在什么时候变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充分的准备,也应付瞬息万变的局势。
“那么该怎么办呢?”
朱敦实又问道,就像当年刚拜师之时,对沈华善的询问一样。
“多存粮,广筑墙,做好动乱的准备。”
沈华善沉沉说道。他对朱敦实说的这些话,是他自己心中思考良久的,也是打算以后这样做的。
这简单的六个字,深意却无穷尽。真的能做到这两点,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也不惧了。
“多存粮,广筑墙……”朱敦实默念着这句话,神色难明。
沈华善也没有再加提点,任由朱敦实自己斟酌去。有些话语,是不用说得太直的。
朱敦实来拜访之后,岭南卫大将军袁焕也前来拜访了。
朱敦实前来拜访,是为了旧情,袁焕前来,则纯粹是为了钱财拉关系来了。
沈家有什么本事,袁焕其实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他清楚的是,沈家有钱财和有药材!
先前沈则高押俘去京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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