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雷厉风行的举动,叶薰和雁秋她们隔着帘子看的咋舌不已,而看看周围沈家众人的脸色,却似乎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随即那几个丫环又来到沈归暮的车驾前,口里说着:“奴婢恭迎少爷回府”一边俏生生地施了礼节。
“夫人可是在正堂?”珠漪掀开帘子问道。
领头的丫环笑道:“夫人正在内堂休息,”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夫人今日操劳了一天,身体略有不适,又想到少爷一路车马劳顿,因此特意说了,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因此就不用去请安了。”
这是哪一套的规矩。叶在后面车里听得一清二楚,禁不住好笑了。
婆婆让儿媳不必去请安了,紧接着夫人又对着儿子说了同样的话。是真的病了?还是有别的缘故?虽然不过是府邸门前短短的一幕,但沈家这祖孙三代人之间的关系,总让叶薰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对这样的安排,万总管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径自指挥随从驾着马车从侧门进入。
进了府门,小厮领着众人一路向前,穿过拱门,又转过几处走廊,景致越发清幽起来,穿过一处小花园,终于抵达了沈归暮的居所。
圆形拱门上方青檐鎏瓦,檀木匾阁上浮雕着“兰蔷园”三个大字。叶看向四周,沈归暮似乎是不喜欢热闹,身为沈家的长子,兰蔷园的位置几乎与她当初在萧家的位置相仿了,都是极为偏远的角落。
只是风景却格外清丽,园中一条潺潺的溪水流过,几处假山将庭院装点分割成几片,庭中植了不少枫树,此时正是枫叶红至荼的时节,棵棵如火般灿烂,连通透的溪水里也浮动着片片殷红的落叶,让这个清幽的庭院中别有一种繁华的韵味。园子一角还植了几株梅树,已经打了小花骨朵,等秋叶落尽,想必不久就会换上梅蕊飘香,雪魄冰姿的美景。
园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却缺少了一股子人气。房间不少,服侍的人却不多,甚至比较起园子的规模来,可以说少得可怜。也正是托了这点的好处,叶薰她们倒是一人一间卧室。
安顿下行李,万总管又将几个人传唤去,格外郑重地吩咐了一番。叶、雁秋、金菱三人依然是沈归暮的丫鬟,而萧若宸这个意外多出来的人手则被安排做了打扫收拾花
厮。
一切似乎都平静顺利,长途的劳顿终于告终,再加上萧若宸的病情也已经痊愈,叶薰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心情,安心地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醒来,太阳已经照到床边了。叶赶紧爬起来梳洗干净,正式开始了她作为丫鬟的打工生活。
这天早晨,珠漪将几个人传唤过去,搬出一大堆流光溢彩的物件,尽是绫罗绸缎、珠钗饰品、糕点补药之流。这些都是在京城买下的礼物,就算夫人已经言明不用去请安了,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表面礼节也是必需的。
挨个打点整齐,用紫檀描金的填漆大盒装了,收拾完毕,珠漪领着叶三人,捧着沈家大少爷孝敬母亲爱护弟弟的重重心意,向沈夫人所居的正堂走去。
一路走来,所经过的房屋越来越华丽气派,遇见的随从奴仆穿戴也越发奢美精致。叶倒是见怪不怪,雁秋却看得眼花缭乱,总算这几天也长了些见识,一路上也倒是竭力保持着端正的姿势,没有四处乱看。
穿过数道回廊,终于到了夫人所居住的院子,进了垂花门,正面数间上房尽皆是雕梁画栋,两边花树掩映着穿山游廊厢房,房檐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几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正在摆弄着舔食加水。正堂门口井然有序地站着几个衣着体面的丫头,看见珠漪领着人进来,立刻有人掀帘子进屋禀报去了。
叶薰几人在堂前停了步。
珠漪看起来和几个丫环甚是熟稔,上前去笑道:“月锦姐姐,月瑟姐姐,好久不见了。”
“倒真是好久不见了,”其中一个绿衣丫环笑道,“珠漪你这一趟去了京城,可是长了见识了。”
“月锦姐姐说笑了,哪里能长什么见识,左右不过是去服侍主子而已。”珠漪口角生风地说着,又像是记起什么似地拍着手笑道,“要说那京城的人文风貌,依我看,比我们凉川也好不了多少去,只是有些新鲜的物件,说起来,我还从京城里头带回了几只珠钗,正要送给几位姐姐,偏巧今日有正事不便带在身上,待明日我再送过来。”
两个丫环笑意横生,推脱道:“就你客气这些俗礼,我们姐妹怎么好意思?”
“都是自家姐妹,还用得着讲究这些,”珠漪笑道,转而又问道:“离家这么久,只是不知夫人近来心情可好?昨天听说夫人身体不适,今日可是好些了?”
“夫人尚好。”月锦笑道。
“只要二少爷好好的,我们夫人自然就好好的。”月瑟也插嘴道。
“那归曦少爷可好?我们少爷这几天也着实记挂着他,在京城买了不少新鲜玩意,交代我们送过去。”珠漪顺口问道。送完这里,她们就要去沈家二少爷沈归曦所在的翰碧园。
“归曦少爷一切如常,这几天又得了新乐子,有一个西域的客商送来的一只猎犬,说是什么域外名品,好生威猛,少爷爱的和宝贝似地,所以这些日子每天一大清早都要出城打猎去,不到太阳落山不见回来。你们这时候送东西过去,肯定见不到人了。”
“那真是可惜了。”珠漪笑着说道,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正说笑着,帘子微动,回禀的丫环探出头来,带话道,“夫人吩咐了,你们进来吧。”
几个丫环掀开帘子,叶薰等人鱼贯而入。
刚踏入房内,一股暖香扑鼻而来,浓而不腻,清幽别致,萦绕在鼻端,让人心旷神怡。
放眼望去,屋内陈设富丽堂皇,浅青色刻纹格子瓷砖铺着地面,正面一溜数张黄梨木环臂座椅,上面随意地搁放着绿底金花的靠垫,金色的流苏迤逦到地上,西洋的金摆钟在一侧滴答轻响。
大堂的一侧是一扇八页的紫檀屏风,宝石绿的地毯从屏风下穿过延伸到门边,珠漪领着众人绕过屏风,便是内堂暖阁,一个盛装华服的美貌妇人正懒洋洋地斜倚在炕上。
进了内堂,珠漪连忙领着几人跪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那夫人穿着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的锦裙,头上挽长长的坠珠流苏凤钗,斜插两只攒珠蝶翼金步摇,面相生地甚美,肌肤细腻如玉,尤其一双丹凤美目更是勾魂摄魄。她正拿着一只玉簪子闲闲地挑弄着身侧汉白玉香炉里的沉香屑,香炉里袅袅的轻烟弥合开散,衬得她眉宇朦胧莫测,隐隐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晚上还有一章……乌龟慢慢爬地码字ing
第三卷 韶光花影逐水流 第七章 藏獒
七章
“夫人,归暮少爷那边的人过来了。”眼见自家主子心不在焉,她身边的丫环轻声提醒着。
“嗯,这就过来了啊。”沈夫人方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看了几人一眼,曼声问道:“归暮还好吗?”
“回夫人的话,归暮少爷一切安好,都是托老爷和夫人的福。”珠漪恭声回禀道。
“我却听说他回来的路上又病倒了,”沈夫人闻言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之中似乎颇为轻慢,“哼,难得千里迢迢地去了一趟京城,本以为什么病都应该好了的。否则,岂不枉费了他父亲这一番心意。”
“老夫人和归暮少爷相继病倒,都是奴婢们服侍不周。”珠漪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话中隐含的另一种不满,只是惭愧地低头说道。
沈夫人瞥了珠漪一眼,淡淡地道,“算了,去这一趟也着实辛苦他了,天气又不好,正是体贴他一路劳顿,身子又弱,我才特意把请安的杂务免除了。”
“夫人体贴少爷的心意,我们岂会不知,因身虚力弱,不能侍奉在夫人面前尽孝,少爷也深感不安。”珠漪笑道:“这次前去京城,少爷特意亲自挑选了几样摆设玩物,送夫人闲暇时候把玩使用,也算略略尽一份孝心了。”
叶薰几个人上前一步,把东西呈上。
沈夫人却连看都不看。只是自顾低头用玉簪挑去沾染到指甲盖上地香屑,半响方悠悠然说道:“难为他想的周全,既然是他的一片孝心,我就收下了。”
旁边丫环上前接过礼盒。
沈夫人眼神一扫,落到了叶薰三人头上,开口问道:“这几个丫头就是万总管在路上买下的?”
“正是。”珠漪应道,然后将叶薰三人挨个介绍。
“万总管可真是劳心了,”沈夫人将手里的玉簪子一扔。坐起身来,漫不经心地笑道:“早就说兰蔷园那里人手不够,我这里派去的丫头,他却推三阻四,一个也不肯要,难不成我这个嫡母还会派人谋害自己儿子不成?”
这句话说的甚重。低头听着的叶薰禁不住暗暗心惊。珠漪只好强笑道:“夫人严重了,万总管推辞,不过是因为归暮少爷素来不喜欢人多吵杂……”
“算了,我也懒得理会这些,”沈夫人不耐烦地打断珠漪地解释,然后瞥了叶薰几人一眼,不咸不淡地吩咐道:“既然你们住进了兰蔷园,日后记得好好服侍少爷,免得他三灾五病的,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他不是我亲生的呢。”
叶薰几个人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正在为难的时候,救星到了。一个丫环走进房里,躬身道:“夫人,吟荷斋那里过来人了,说是送来挂帘的各色新样子,请夫人定夺,选定了他们好开工。”
“夫人忙碌,我等就不打扰了。”珠漪趁势起身告退。夫人也没有挽留,点了点头。就自顾向丫环问话了。
叶薰几人绕过屏风,听见身后传来沈夫人的声音。“这就把人传过来吧,对了,少爷呢?他房里地也应该换了,叫他过来一起看看。”
“少爷又去打猎了。”一个丫环回禀道。
“怎么又去了?唉,整天只知道东奔西跑,一点也闲不下来。那山里地势崎岖,野兽又多,万一要是遇上什么吃人的猛兽……”
“夫人多虑了,少爷身边的侍从,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武艺,再说,少爷近来的武功突飞猛进,几位教习师傅都赞不绝口,直夸奖说有将军的气度了。”旁边几个丫环纷纷笑着开解道。
“净是胡说,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气度的……”沈夫人的声音传来,虽是反对,语调却微微上扬,带着掩不去的喜悦,
丫环放下帘子,隔断了堂内的声音。
退出房门,叶薰忍不住暗暗摇头,这位沈夫人对两个儿子地态度真是天差地别啊。
其实这也是常理,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是自己丈夫与别地女人所生的孩子,而偏偏这个孩子却又是长子,压着自己地儿子一头。想要一碗水端平根本就是妄想。听刚才的言谈,沈涯这一趟前往京城只带了沈归暮一个人想必也让她有所不满吧。
想起那个病弱的少年,叶薰心里忍不住浮起些微同情来。
再接下来是归曦少爷那里,珠漪领着几人往翰碧园走去,半路上一个小厮远远跑过来,“珠漪姐,万总管有事找您,让您去他那里一趟。”
珠漪略一犹豫,转念想到二少爷既然出去打猎了,翰碧园内也不过是几个随从守着,便转头吩咐道:“既然如此,我先去万总管那里了,这一趟就由你们几个去吧。翰碧园离这里不远,反正二少爷不在,你们将东西交给那里的随从,说是归暮少爷送来的就好。”
说罢,命那个小厮为叶薰几人带路,自己便转身去了。
跟随着小厮拐了数个弯,穿过一道水上浮桥,叶薰便看到了青绿石砌成的围墙,“翰碧园”三个大字用一种青绿色的染料写在紫檀木的匾额上,龙飞凤舞,苍翠欲滴。
进了园子,叶薰几个人眼前一亮,如果说兰蔷园是清幽素雅仿佛一宋词,那么翰碧园就是富丽繁华地唐诗汉赋了。
园内建筑无不精致华美,比沈夫人所居的正堂更胜一筹,陈设更有一种别样地风格,带着一种少数民族的异域风情。屋内座椅上铺着雪白的动物毛皮,上面的靠垫装饰也均是兽皮缝制,联想到那位二少爷打猎的爱好,也不知眼前这些是不是他的战利品,叶薰暗暗猜测着。
园中行走服侍的仆役远多于兰蔷园,只是清
是小厮,没有一个丫环。
见到叶薰几人,园内管事的仆从迎接上来,接过礼盒,照例客套了几句,叶薰几人就退了出来。
几人正要返回兰蔷园,刚走到大门口,却不料迎面熙熙攘攘走来一群人,将道路堵地水泄不通。
叶薰抬头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穿银青色猎装的少年,银弓金箭,意气风发,骑在一匹通体乌黑,金雕玉鞍的骏马上,被众人簇拥着正向这边走来。少年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秀美,配着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美目却不带丝毫女气。身边十几个随从,有牵狗的,有拉马的,有拿猎弓长枪的,有捧茶壶食盒的,皆是清一色的灰色劲装。
叶薰一阵恍惚,记得几个月之前,她在京城的秋猎场里所见到的萧若宸也是这般犹如画卷的排场打扮,可眼下却连当一个跟在马匹旁边的小厮都不够格了,心头微感发酸。
眼见道路被堵住了,叶薰几人退到一旁,静候这一队人马经过。就算不用任何人介绍,叶薰她们也知道,这位必然就是沈家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二少爷沈归曦了。只是不知应该在下午才返回的打猎队伍为何在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行至门前,沈归曦潇洒地一甩手,将缰绳扔给一侧的随从,翻身跃下马来,向门前走去。从这样近的距离看上去。他地五官,尤其是下颌线条文雅清秀,真的很像沈涯,而那双水光潋滟的丹凤明眸,自然是遗传自母亲了,
叶薰正看得出神,忽然一道黑影从人群里冲出来,势如狂风般猛地扑向她们。
叶薰惊得一个趔趄。身后的雁秋更是被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手脚发软。
定神看去,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恶狗,看模样似乎是藏獒之类的品种,长得小牛犊般大小,在众猎犬之中格外威猛。
幸好看狗的随从及时拉住了铁链子。巨犬并没有扑到三人身上。被拉回到狗群里之后,犹自不甘心地刨着地上的泥土,冲着叶薰三人示威一样低声咆哮。铁链被它狂猛地力道绷得笔直,看的叶薰胆颤心惊,生怕铁链随时会被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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