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佳特的周围有四个纸骑士护卫着,这是在奥尔冈的“军团”中特别精锐的“四枚手札”。在布阵之前,这四个骑士被委以搬运神舆及护卫赫佳特的光荣任务。
贝露佩欧露轻轻地回答道:“让其他人做吧。‘四枚手札’还是用于殿后部队比较妥当。如果看到我方撤退的话,杀害同胞的家伙们会误以为形势有利而权力追杀我们。请你尽量避免我军的伤亡。”
“是!”
“你要让我观战吗?难得为完成御命来到这里,这样子拿着枪等结束也未免太寂寞了吧。”
修德南一脸不满地举起了枪。贝露佩欧露对他说道:
“现在稍微忍耐一下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戒以及别人的追查,我希望能尽量避免三柱臣的参阵。如果有死缠烂打的追兵的话,到时候就拜托你来处理吧……奥尔冈。”
“如果有孤身突进的讨伐者,我就把他们引入本阵,切断他们跟后续部队的联系,通过诱导把他们孤立起来。”
“就这样办。去吧!”
“是!”
奥尔冈把只有手套的手摆在身体前面弯下腰,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同空中漫步般,从贝露佩欧露面前退下。
包围着赫佳特及神舆的“四枚手札”,也把剑放在眼前行了个礼,然后跟着奥尔冈离去。周围那些像幽灵一样的纸片“军团”也一起拿着枪赶赴前线。
贝露佩欧露将她三分之二的视线依次在奥尔冈的军团,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赫佳特,以及包围布罗肯山蹲伏着的“拉比林托斯”三者之间游移。然后在围绕于身旁的锁链中笑了笑,低语道:
“好了,就请你们尽情而盲目地启动那久候的‘愚举’吧。”
看到这种杀伤力超强的,嘲笑无知的视线,修德南不禁默默地对被贝露佩欧露嘲笑的对象表示同情。
(确实,那样的行为对我们'化妆舞会'来说,除了是“愚举”之外什么也不是……不过不管怎样,还真是值得同情啊。)
被我们的军师“逆理之裁者”盯上的话大概除了悲叹自己倒霉之外就无能为力了吧。修德南这样想着,用枪“哐哐”地敲打了一下肩膀。如同为某人奏响丧钟般。
只有赫佳特一人始终不动,身处神舆之上。
“哎呀呀……这就是‘拉比林托斯’吗……”
在数秒之前还在要塞之外飞翔的玛蒂尔达,不知道何时一屁股摔在阴暗的石造走廊上。被炎发灼眼照亮的那个地方,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迷宫(拉比林托斯即Labyrinth,意为迷宫)。
(果然还是跟‘两翼’分开了……骨宰相那家伙,想要先行消耗我们的力量,然后让那两人保存实力吗……不过,无论是对敌方还是己方来说都是意料中的事了。)
除了在身旁用缎带跟自己绑在一起的威尔艾米娜之外,玛蒂尔达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大概因为被用自在法强化过的缎带互相绑在一起的关系,两人并没有被分开。
(‘虹之翼’那家伙,被打断了战斗,现在一定在生气吧。)
她苦笑着朝走廊望去。这个走廊大概是为了适应具有各种体形大小的“使徒”,设计得非常宽敞,天花板也高。点燃在走廊烛台上的微弱火光,却反而更加衬托出阴暗的深度及其寂寥感。虽说如此,但是这里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炎狱以及酸海等等,在地上也没有人骨以及腐臭的物体。
“照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不。”
“只是看上去是那样是也。”
蒂雅玛特和威尔艾米娜相继说道。她的面具已经掀至额头,而且伸展飘舞的鬃毛缎带也已经收回,看上去像是幕间休息的演员一样。
亚拉斯特尔闻言,向前方确认了一下,说道:
“唔,的确如此……你们看里面。”
玛蒂尔达用灼眼凝视着走廊深处。在光芒勉强能及之处,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那种感觉,跟“使徒”的存在已及其使用自在法时带给自己的感觉相似,而且实际上也以肉眼能看到的形式而存在。
一直往里延伸的走廊,在半路开始扭曲。遍布走廊墙壁上的烛火,看上去就像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弯过后,后面再度向相反的方向扭曲,在中途形成一个拐角。
“难道酩酊大醉的巴拉曹·导卡莱来了?”
“如果是的话,作风也稍显低调了一点是也。”
两人一边拿擅长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画风景画的画家名字来开玩笑,一边站了起来。站起之际,感到脚下的地板正在微妙的弯曲,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玛蒂尔达调动包括眼睛在内的所有感觉器官探索着周围。
“这并不是要直接对我方施以打击,而是利用自在法操纵内部空间吗。”
“似乎如此。没想到规模甚至比整个要塞还大。”
听到亚拉斯特尔的赞叹后,另外二人平静地接道:“这样就可以形成对被吞进内部的敌人不利,对己方有利的地形,然后让双方在这个条件下进行战斗是也。的确,如果我们跟‘九垓天秤’一起困在这种地方的话……”
“坚不可摧。”
“再加上,现在的这种气息……”
在“拉比林托斯”之中充满了恐怕不仅限于现在这个地方的强大的“红世魔王”气息,而且己方无法像平常那样敏锐地感知敌人的气息。
“这是在‘大拥炉’自己的体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到玛蒂尔达露出像是咬着一块过于有嚼头的肉的表情,亚拉斯特尔在认识到严峻事实的基础上回答了玛蒂尔达。
“虽然听说他并不擅长战斗,不管怎样……终究是‘九垓天秤’的一角啊。”
说着,玛蒂尔达用炽红色火焰凝聚成轻便的大剑和盾。
“不过这也在计划之中。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场苦战的了。”
“是啊。总之,我们只要能坚持到亚西斯的所在地就行了。”
“……”“……”
沉默了数秒之后,玛蒂尔达才终于注意到自己触怒了威尔艾米娜她们了。
“啊!”她心想糟了,马上回头一看,只见“万条巧手”已经戴回了面具。
玛蒂尔达正对着那个面具,稍微低垂着灼眼说道:“……对不起。”
“你在为什么事道歉是也?”
“既定事项。”
事实上目前的状况正如亚拉斯特尔所说,全部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不仅是在这的四人,包括火雾战士兵团在内的所有讨伐者们,都在按照“炎发灼眼的杀手”和“天壤劫火”制定的某个计划,在各自的战场奋战着。
一切是为了制止亚西斯的暴举。
(——“能够不浪费时间,以一击取胜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玛蒂尔达回想起自己最初说出这个计划时威尔艾米娜的表情,并将其重合到如今她带着的面具之上。
现在面具之下的是跟那时相同的表情。玛蒂尔达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
威尔艾米娜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从跟她初次见面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变过。平常的面无表情,和作为讨伐者战斗时的面具,都是她拥来掩饰保护自己的盔甲。
当时在玛蒂尔达说出计划后,经过了片刻的无表情,威尔艾米娜开始慢慢地询问。
(——“如果能够迅速消灭‘九垓天秤’,并且能够不费大力气解决‘两翼’的话……那么在面对‘棺柩裁缝师’之时就能保持一定余力,……即使‘棺柩裁缝师’利用‘都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们也能有一线胜机吧?”——)
她自己也已经与“两翼”交锋过数十次,也非常了解“九垓天秤”的可怕,当然也知道亚西斯的强大。因此,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假设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这也是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所能找到的唯一希望。
虽然,她们当时没有对玛蒂尔达和亚拉斯特尔制定的计划表示任何赞同之意,但是她们却赌在这仅仅万分之一、甚至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上,跟玛蒂尔达一起来到这里。
她知道,在嘴上反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即使想要以实力使其屈服,也完全敌不过她。
即使动之以情,也只会被断然拒绝。
如果放手不管的话,她肯定会一个人去。
在深刻了解这些事情的前提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和蒂雅玛特如今站在了这个地方。
如果玛蒂尔达·圣米露——“炎发灼眼的杀手”认为这是最好的手段,威尔艾米娜就不会有任何踌躇,即使必须为此耗尽自己的生命——
不,不如说,她不得不为此最大限度地燃烧生命——
她深信如果不这样的话自己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即使因为没有这样做而残存下来,自己也不会饶恕自己——
实在是个拿她没办法的女性。因为想让她生存下去,就只有跟她一起拼死战斗,将这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可能性变为万分之二,亿分之二。
玛蒂尔达对做出这个选择的好友的情谊,只是以用默默紧抱的方式作为回应。特别是威尔艾米娜明知道可能会同时失去好友和所爱的人——虽然对此非常害怕,但她还是拼命地作出了跟自己在一起的决定,因此自己也没有加以辩解,或是放弃计划,只是默默地温柔地拥抱着威尔艾米娜,以此回报她的情谊。
在这样的她们的面前,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那种听起来很不负责任的话,玛蒂尔达对此感到非常后悔。虽然后悔,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踌躇。哪怕一点点也好,她为了尽可能接近她们的目标,开始迈出脚步。
“我们走吧。”
“明白是也。”
不知道是否应该说是凑巧,这一步恰好标志着战斗的开始。就在两人踏出脚步之际,从走廊的前后,传出乱七八糟的金属敲击声,与其回音混在一起,不断向这边逼近。
“……”
玛蒂尔达手持火焰大剑及火焰盾摆好架势,马上就要展现她真正的实力了。
“……——”
以一瞬间的闭眼进行集中,把从自己体内的魔神那儿获得的力量,以战斗军团的形态显现出来。
“——战斗开始,‘骑士团’!”
在她一声令下,从宽广走廊的地面上冒出了炽红色的火焰。
像漩涡一样狂乱飞舞的炽红色火焰,在数秒之内固定成型为一堆物体的大致形状。
持枪的人,张牙舞爪的猛兽,以及不属于这个世上的怪物。
它们包围着玛蒂尔达·圣米露,一起把手中武器高举过头。
它们以“炎发灼眼的杀手”为中心,开始朗朗地发出仅仅由火焰燃烧声构成的呐喊。
这些怪物跟随在主人身后,一起举着矛头、剑尖、爪牙等,开始了一丝不乱的整齐行进。这就是“骑士团”。
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玛蒂尔达,在这行进之中,将灼眼的视线滑过缠在自己持盾右手上的缎带,只停留了一瞬,又再次转向前方。然后,向自己右后方的战友们寄予一句包含激励和恳求的话语。
“不要离开。”
“明白是也。”
“前进。”队友们回答道。
不能进行长时间战斗的“震威之结手”迎来了战斗以来的第三次退却。在利用这段时间进行队伍再编整的“岩凯”乌利克姆米面前,神速的“道司”加普飞降而下。
当加普报告来意之后,一个声音大叫道:“愚蠢的……!?”
又惊又恐地发出这声大叫的是位于黑森林之中,单腿跪坐的乌利克姆米……肩上的妖花。
率领着人偶得武装修道士加普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怎么第一句就拿愚蠢来问候我呀。我们的军师大人,已经得知贵军被侵入了城寨大本营,因此作出了贵军大势已去的判断。”
“可是我方大本营正依靠宰相大人的‘拉比林托斯’发动反击啊?”
妖花不死心地拼命反驳着,但一旁的乌利克姆米则对此视若无睹,沉默不语。在他那用厚铁板做成的身体中,可以看到因雷击而出现的洼陷和焦黑的地方。肩上还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大洞。
面对这样一个如同绘画里败军之将的形象,加普低头行了一个礼,以更浓的嘲笑之意说道:“军情我已经如实传达了。那么,祝你们好运。”
人偶的手指伸出,加普飞起。
然而半秒之后——
哐!
“呜啊?”沉重的撞击声和哀鸣声同时响起。
“什么?”
妖花吃了一惊。原来,无礼的加普想要从乌利克姆米肩膀的空洞飞过,却被铁掌拦了下来。这时,描绘在钢铁巨人身体上的双头鸟以低沉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举世闻名的‘逆理之裁者’大人所率领的'化妆舞会',其使者就是这样从人的肩膀穿过的无礼家伙吗——?”
“呃……唔呜!”
在空中踉踉跄跄的加普羞耻得连脸都歪了,然而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就飞走了。
“先锋……大将?”
妖花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大呼痛快,但是在那双头鸟的脸上,却有着只有她才能看懂的严峻表情。加普所说的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即使如妖花所说,大本营那里正凭借着“拉比林托斯”发动反击,可是换句话说,就是身在战场上的自己完全不可能指望来自“两翼”及布罗肯要塞的支援。
现在己方的处境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想到这个事实,妖花不禁向乌利克姆米投以忧虑的目光。而乌利克姆米只是以下达指示来回应:“下一次总进攻——将会决定我们全军的命运——我们要以中央军——压制盘踞东边的‘极光的射手’——!”
“要把好不容易攻下来的北部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乌利克姆米一边回答一边抬起巨大的身体,站了起来。
“保住中央军——让敌人的兵力分散到撤退的'化妆舞会'上——”
妖花的脸上绽开了喜悦的笑容。因为她的先锋大将还没有放弃胜利。似乎是为了回应妖花的心情那般,乌利克姆米大声向同胞们喊道:
“战友们——!再稍微坚持一下吧——我们主人的‘壮举’——正确实地进展着——!”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
“万岁,'葬式之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