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医手遮香- 第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今年秋天就主导防控了一场大疫,救下许多孩子,棠国公的面瘫之症也是她治好的。”言罢扶着连太后的手轻声道:“老太太,您想想,若是安姑娘真不成,就是吴姐姐乐意,棠国公也不敢,是不是?”

连太后面色稍霁,却仍然不高兴,看着安怡道:“她们都说你好,我却觉着你作为一个大夫年纪太轻了些,很难让人信服。你觉得呢?”

若是赞同,那就等于自己抽自己和吴菁的耳光,连带着谢满棠这个引荐人都要受牵连,若不赞同,连太后一定会想办法刁难她。安怡权衡再三,含着笑无比真诚地道:“老太太说得没错,我年纪是小了些,但行医这种事可不比吃饭。师父和谢大人若不是亲眼见过并信得过,断不敢让我进京替您瞧病。老太太何不让我一试?左右只是诊脉,您瞧我说得对不对。”

“你既然如此自信,那就给你机会一试。”连太后收了娇柔之态,看向江姑姑,江姑姑忙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枕垫在她手腕下,示意安怡上前诊脉。

安怡松了口气,不怕她让自己给她瞧病,就怕她不让自己给她瞧病。手指刚搭上连太后的脉门,连太后又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婆我最是体恤小姑娘了,你若是瞧不好,趁早了说,我定不怪你;但若是说了假话,还治不好,我却是一定会很生气的。”顿了顿,带了几分忧愁地加重语气道:“我这个病啊,说来也是难,京城中的名医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瞧过了,竟然没一个能治好的。”

安怡对此早有准备,这是当朝太后啊,皇帝的老娘,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稍有头痛脑热的肯定就有一大群人围着打转。这病要是好治早就治好了,哪会轮到离京多年的吴菁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来占这便宜?因此并不露怯,而是十分镇定地继续诊脉,又见连太后藏于袖中的手腕上微带抓痕,脖颈上又有几颗苏子大小的皮疹,心里大致已经有了数,正要出言相询病症,就又被连太后打断道:“我知道你们大夫都讲究个望闻问切,但今日老太婆就想考考你这小大夫,说说看,以脉象来瞧,老太婆这病当是怎样的?”

安怡暗叹一声,十分慎重地再次诊了一次脉相,确认这病症的确和吴菁给她那本师门秘籍里记载的一个特殊病例十分相像吻合,更确认吴菁其实已经用隐晦的方式提点过自己了,便自信沉稳地娓娓道来:“敢问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是否夜不能寐,白日里却诸多困倦,饮食不思,易感风寒?”

连太后不置可否地将放在手枕上的手收了起来。

安怡瞧着连太后的小动作,心知自己没有说错,便又继续道:“即便是服了安神汤,夜里也是多梦易醒,燥热难安,又有肌肤干燥易痒,其痒难耐……”

连太后突然冷笑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我年老不通医理,胡说八道一气,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我叉下去好生教教她规矩!”

正文 第120章 连番刁难(二)

安怡大吃一惊,莫非她看错了?不会啊!她匆忙看向江姑姑,却见江姑姑一贯沉稳的表情里也藏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担忧,于是瞬间明白过来,她不但没有看错,反而是看得太准了!但连太后不肯相信她,不肯信她这个年幼且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医术精湛,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定是有人提前向她透露了相关病情诊状,以便和她联手糊弄欺骗当朝太后。但凡位高权重之人,最恨的就是底下人联起手来欺瞒摆弄自己,因此连太后当然要发作。

江姑姑之所以暗藏隐忧,那是因为最有可能泄露太后起居病情的人就是江姑姑和谢满棠。她此刻不管是用言语或是眼神动作向江姑姑求救,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更加坐实了连太后的猜测,反而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必须要反击!她还没能和京中这一大票来自天南地北的名医们战斗,就因为太后的多疑而被提前踢出局,从而葬送了前程,怎么看都是最窝囊不过的死法,这些年来的拼命与努力更像是一个大笑话。安怡迅速将目光从江姑姑那里收回来,愤怒地大声道:“我敬重谢大人为人,以为他家中长辈也和他一样是磊落光明之人,所以才会在将近年关之际,心甘情愿地丢下家中父母幼弟,冒着风雪,由年迈的祖母陪着入京为您治病。您觉着我年幼,不信我,我理解,只想凭着真本领让您刮目相看。谁知您并非真心想要寻人瞧病,而是要故意刁难于我!我既然错看了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病我不看了!我走就是。”

安怡说完,果然转身就走。你不是喜欢玩装扮寻常百姓调戏人的把戏吗?行啊,这回就让你知道,寻常百姓是不能随便对大夫喊打喊杀的。大夫们可以高兴了就继续看,不高兴了就走人,反正她一没开方子而没下针,怎么都赖不上她。

连太后不由大怒,厉声喝道:“你敢!”有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当面忤逆她了?自从她成为太后之后,除了吴菁和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外,就再也没有人敢对着她这么硬气大胆。吴菁是因为凭仗着多年前那份难以言说的深厚情谊,这个小丫头又凭的什么?

有什么不敢的?她本来就是在陪着这头发都白了、身段作派却还娇艳如少妇,不服老,不认输,寂寞得到处寻乐子的妖孽老太太玩把戏。玩赢了她就能顺利留在这繁华的京城里,就能得到实现梦想的机会;玩输了就会被赶出去,离梦想和仇人越来越远。所以即便是赌也要好好赌一把才是。安怡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外走,她敢打赌江姑姑一定会来拦住她。

果然江姑姑立即赶上来拦住她并责怪道:“你这个倔强孩子,好大的气性!老人家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真要走了?刚不是还说一定要替棠国公解忧,把老太太的病瞧好么?怎么这样的小气?”一边说,一边给安怡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低头伏小认错。上位者就是上位者,即使做错了也还是底下的人错,底下的人得主动递上梯子给上位者下台,不然还是错!似安怡刚才这样的行为,那是纯属找死啊。

安怡直立不动。若无底线地一直后退必将无路可退,人都有一种惯性心理,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为彼此未来的相处模式奠定了基调。刚开始就无条件、无底线地逆来顺受,日后就会更加逆来顺受,一旦某日突然不再逆来顺受时就不会再被轻易接受,末日也就到了;而一直不肯轻易逆来顺受,一直都有小脾气的那些人,虽然平时不是太讨喜,但只要懂得什么时候该顺从低头,就能比那些从来只知逆来顺受的人自在很多,偶尔一次关键的识时务和顺从更会成为被夸赞的理由。她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有底线、又本领、有脾气、识时务,却不肯逆来顺受的人她是来复仇爽快的,而不是来为难和委屈自己的。

连太后见安怡丝毫没有认错伏小的意思,刚冷静下来的怒火就又“腾”地冒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不许拦她!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

识时务的时候到了,安怡不等她说完就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欺负老实人!欺负我是从乡下来的!欺负我是个女孩子!从小祖母就嫌弃我是女孩子,不能顶门立户给他们养老送终,那么努力的学了一身本领长大了你们也还是嫌弃我是女孩子!”

没人想到她说哭就哭,而且哭得极有理由,室内顿时一阵寂静。

身为女子,尤其是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中成长起来,本身又有真本领,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若非生错成女子,一定远胜须眉浊男许多的连太后和江姑姑全都被安怡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不甘和愤怒。而且安怡哭得不但伤心还很好看,一点没有因为嚎啕大哭而不雅的状况出现,反而让人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太委屈太可怜了。

连太后被哭得没了脾气,降了怒火,江姑姑跟了她很多年,当然熟知她的性情,知道她这时已经没了再追究为难安怡的想法,于是又含了笑给安怡擦泪,柔声劝道:“你这个倔强孩子哟,我们老太太逗你玩儿的呢,瞧你哭得这样伤心,倒吓着我们老太太了。”

安怡立即顺着她递过来的梯子往下走,不好意思地擦干净眼泪,红着眼圈给连太后赔礼道:“是我不懂事,年轻沉不住气,还请老太太别和我计较,若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必然感激不尽。”

连太后冷着脸淡淡道:“你要证明什么?”若这丫头胆敢说要证明她刚才下的那些诊断其实是正确的,而自己说的和做的都是错误的,那就一定要马上打发并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出气。

正文 第121章 连番刁难(三)

安怡轻声道:“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若是您这样贤明的人都不肯给我机会,那以后我也一定再遇不上这样的机会了。也只能任由世人说女子不拘做什么都难登大雅之堂,永远都只能对男人甘拜下风。”上位者永远都是正确的,即便大家和她自己都知道她其实错了,也要换一种委婉不伤情面的话吹捧着说出来。

连太后脸上的冷色淡了几分,道:“你连我的病情都说不准,叫我怎么给你机会?”相当于默认了她的确能给安怡这个机会。

安怡暗暗问候了连太后好几次,面上仍然不露分毫,含羞带怯地装着孙子:“其实是我年幼没见识不太会说话,应当这样说……”另换了文绉绉的词句把连太后的病情重新描述了一遍,见江姑姑抿着唇角笑,知道自己做对了,胆子就又大了几分,赞扬夹杂着实情婉转说来,算是顺畅平安地把话说完了。

连太后垂着眼轻轻刮着茶沫子,许久才淡淡道:“比之前说得稍好一些,但并不算说得准确。从前太医院的周老太医说的比你说的还要准,却也不能治好我的病。老实讲,我对你给我看好这病不指望。”把安怡不留情面的褒贬很久之后才淡淡地道:“算了,虽然你不行,但既然我刚才已经答应给你了,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安怡欢欣鼓舞地行礼谢道:“多谢老太太给我机会。”得,大夫得向病人感谢病人给了他看病的机会,而不是病人感谢大夫给他瞧病,这就是权力颠倒黑白的力量。但你只是我脚下的一块石头,我踩着你才会爬得更高,看得更远,所以我会欢笑着去接受,暗地里更努力。

“先开个方子来瞧瞧吧。”连太后放松的眉眼和唇角却表现得她很满意安怡的奉迎。

安怡苦思冥想许久,才敢开了方子。她深知对于连太后这样少年便以世家才女而闻名京城的人来说,字就是人的另一张脸面,于是字也写得比平日用心了许多。果然方子呈上去后,连太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方子上,“你的字是谁教的?我竟没见过这种字体。”

安怡这手字是她学医配药之余最为得意的成就,融合了她早年在安侯府苦练出的那笔好字和之后历经生死风雨的心境,又添上刻意从一本古方中学来的笔意,当初是为了不叫人认出她的笔迹来,后面却成了一笔独特的好字。不是她自吹,这样一笔字不独是在京城的闺阁贵女中是头一份,就算是在男子中也算是少有不错的。但根据她的土包子身份,安怡当然不能表现出自得的模样,而是恰到好处地紧张了一把:“是自己乱写的,写得不好,让您笑话了。”

“你的医术、处世之道都还需要继续精进,字还算不错。”连太后将方子递给江姑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江姑姑忙示意安怡:“请安姑娘随我来。”

就这样了?安怡本来摩拳擦掌地等着给连太后施针的,她有把握有信心,只要一针下去就能让连太后知道她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但看这模样,连太后的凤体太金贵,不乐意随便就给她下针,这方子大概也是要先送给太医看过并研究许久才算得的。

安怡想通后就不再纠结着急,安安静静地跟着江姑姑退了出去。江姑姑送她到长廊转角处,停下来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走完这条长廊自然有人来领你出去。”

安怡理理衣裙,郑重其事地给江姑姑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姑姑照拂。”

江姑姑淡然一笑,道:“你师父可和你提起过我?或者提起过这京城中的事?”

“不曾,我若知道是这样……”安怡苦笑着摇头:“总之多谢姑姑照拂,我记在心里了。”

“没什么,我是伺候人的,只有老太太高兴了,我才能高兴。”江姑姑倒真的有几分喜欢安怡了。她没想到安怡小小年纪却如此机灵识时务,她不过是因为早年和吴菁有交情,念着故人之情,又因为受了谢满棠所托,所以才会在合适的时候提携照顾一下安怡。但如果安怡实在不懂事不识得好意,那她也就算了,毕竟连太后才是她一生的荣辱所系,总不能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失去太后的欢心不是?

安怡没有试图再和江姑姑打听什么,而是乖巧安静地沿着曲折的长廊往前走去,走的时候照旧极其小心地绕开了那些在阳光里次第开放的莲花。

江姑姑目送她走远,于长廊阴影里唤出一个侍卫,将安怡所开的方子递给侍卫,低声吩咐两句后又折回了房里。连太后独自站在窗前观赏着窗外的腊梅,听到声音也不回头,道:“你觉着小丫头如何?她知道那些事吗?”

江姑姑斟词酌句地道:“应当不知道吧。”

连太后一扫之前的阴戾易怒,微笑着道:“许多年没人能让我这样第一次见面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这丫头啊,野心勃勃,隐忍得很,又能豁得出去,可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呢。”将一封书信递给江姑姑:“你瞧,吴菁好不容易给我一封信,却满篇说的都是这丫头的好话。若非年岁不对,我都要以为这丫头是她的女儿了。”

江姑姑微笑着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并不去看。

连太后也不管她看不看,更不要她答话,而是苦笑着动了动腰肢,轻声道:“老骨头快散了。方子让太医院的看过没问题就先熬了呈上来吧,若是吃了还可以,便可安排她针灸。”似是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不是不信吴菁,而是不敢信安氏,更不敢信黄氏。自安归德死后,安氏就没一个聪敏人,难保不会被黄氏说动。”

安怡走到曲廊尽头,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