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怡眼眶一酸,只觉得无限委屈愤恨,松开谢满棠的胳膊试探着朝岸边凫,手才刚松开就失去平衡,忙着又赶紧抓住了,只恨不得将谢满棠生吞了才解气。
一只有力滚烫的手横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搂住,谢满棠板着脸,不肯看她,目视前方往前游。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充满了安怡的心胸,她觉得又羞耻又忿恨,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害怕,少不得矫情地推推腰间那只手臂,谢满棠头也不回地黑着脸低声斥道:“再乱动就把你扔在这里喂鱼!”
安怡不敢再吭气,委屈地由着他带着她往岸边游。到了岸边,谢满棠先让她扶住岸边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他自己爬上去才拉她上岸。他挑的地方好,是一整块平坦的巨石,石头上日间被太阳晒起的热气尚未褪去,坐在上面热乎乎暖洋洋的,安怡侧卧在石头上,只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她觉得她必须要喝一碗姜汤才行,但这里不是她家,她这副模样明显也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的,所以她还是只有求妖怪救命。安怡不想开这个口,所以她希望谢满棠冷得受不了,或者是非常爱惜他的身体,主动点早些结束这个可怕的意外事件。
谢满棠显然不太在意这个,他背对着安怡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发髻上的水狼狈地顺着往下流,很快就将他身下的石头浸湿了一大片。自来最注重形象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顾摊长双腿僵硬地挺着背脊,沉默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刚才的事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他不想给安怡看到他的狼狈样和傻样,这实在不利于今后的相处。想想看,出尽了丑的他还能让她敬伏害怕吗?简直不敢想象他每做一件事,她就用那种“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个心怀不轨,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的眼神讽刺地看着他,这种情形实在太可怕了!他得好好捋一捋。
僵局总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既然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安怡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大人还精通水性,真是文武双全,水陆双行啊,呵呵……”
厚脸皮的丫头,也幸亏她没有哭哭啼啼的,不然他肯定又是另一种心情了。谢满棠的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翘,懒洋洋地借坡下驴:“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我想不到的事情也多了去。譬如,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稍不顺意就想要我的命。”
你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安怡破罐子破摔:“也不知是谁稍不如意就想要人的命呢,我一个弱女子,只为你一句话就千里迢迢地跟着你来了京城,你让杀人就杀人,让放火就放火,你却稍不如意就想要我的命!我上有老,下有弱弟,怎能就这样白白死了?蚂蚱要死之前也还要蹦两下呢。”
谢满棠瞪她:“所以你就踢撩阴腿?谁教你这样阴毒下流的法子的?这是好姑娘该做的事?”
安怡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总比你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好。”话未说完就懊悔地捂住了嘴,垂了眼不说话。今后必须还要见面的,这种事情就当是个意外不要再提起了吧,不然多尴尬啊。
谢满棠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怡,心里严重不爽。怎么地,她还觉得吃亏了?别人都是恨不得就此缠上来,怎么她就一副想努力撇清的嫌弃模样呢?他就那么招人嫌?他哪里入不了她的眼?
安怡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要藏进裙子里去。想到这个,她又瑟缩了一把,含胸缩腿,蜷成一小团。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尽数给这不要脸的妖怪看了去。
总算知道害羞了,勉强像个女人样子。战胜了的谢满棠心有不足地收回目光,穿上靴子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安怡深知此人小气又刻薄,只恐他扔了她在这里吃一夜的凉风。虽然天气炎热,衣衫轻薄,等到明早这身衣裙一定能干,但她总不能就这样在这水边呆一夜吧。
谢满棠脚下不停,淡淡地道:“当然是去喝点热姜汤,再找个漂亮的女人来伺候着洗个热水澡。”见安怡眼里愤恨地射出两把小刀子,忍不住分外愉悦:“不然怎对得起这登徒子的雅号?”
安怡恨得用力捶了一下地,拳头碰上石头,自然是拳头吃了大亏,疼得眼泪汪汪的,眼睁睁看着谢满棠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
正文 第213章 烙烧饼
反正就这样了,走了就走了吧。安怡想得开,索性站起身来拧衣裙上的水,差不多了就换了个干燥的地方,摊开手脚躺在上头烙烧饼,烙暖和了一面再换另一面,忙得不亦乐乎,四肢躯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偌大一块石头上只剩下一块干燥的地方,安怡快乐地站起来,对准方向,往下趴,才刚趴好,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就从天而降,兜头将她盖得严严实实,接着谢某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起来!送你回去!”声音里有遮挡不住的笑意。
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安怡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样的狼狈样尽数给这可恶的千年老妖看了去,她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翻身了,少不得趴在地上装死不动。
谢满棠忍住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脸皮绷紧,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你这样赖着不走,是想让人看了去,好叫我不得不娶你么?”
安怡顿时手脚灵活地从石头上弹跳起来,乱七八糟地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裹紧了,睁圆了眼睛正义凛然地看着他:“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不要脸。我才不稀罕。”
“那最好了。”谢满棠先是微怔,随即恶劣地朝安怡笑着,缓缓松开左手,装满了热姜汤的瓷壶落在石头上,“当啷”一声砸得粉碎,香辣的姜汤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安怡只觉得那姜汤溅到她的心里,烫得她不能呼吸,她沉沉地看了谢满棠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棠国公府她不太熟,特别是这个园子她更不熟,她只能按照京中公侯府邸修建园子的规矩,算着大方向朝出口走。走了没多会儿,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后头赶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责问道:“小安你们这是在闹腾个什么?”
是柳七。安怡不想理他,眼圈却是红了:“不要你管。”
柳七默了片刻,贼兮兮地笑了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别瞎闹腾了,半夜三更的,让人瞧见算个什么?我送你回去。”
安怡赌气地哼哼,再扭一扭:“怕什么,反正我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怕。”
柳七盯着她看了片刻,咧嘴一笑,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叹道:“傻丫头,笨丫头,我只当你是个精得似鬼的小丫头,却不防也和我那早夭的妹子一样是个笨蛋。”
有八卦!安怡立即竖起耳朵:“什么?”
柳七却不肯多说了,松开手和她保持距离:“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是个笨蛋。我若是你,怎么也得让人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还要叫他还得心甘情愿。”顶好是一辈子把他压在身下,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啊,想想就够爽!
安怡“呵呵”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柳七哥你若方便,替我劝劝他吧,这事儿对大家都有好处,没必要死扛着。”
“知道了,放心吧。他过两日就想通了。”柳七把安怡送到角门处,门外早有一张黑色的马车等着,他亲自上车执鞭,赶着马车带着安怡滑入夜色中。
氤氲的水汽中,谢满棠泡在柏木澡桶里,闭目回想着在湖水里的情形,滚烫柔软的身体,两瓣花瓣一般丝滑香甜的唇瓣,还有那股子冷静自救与不怕死的剽悍野性夹杂在一起的特殊味道实在是世所罕见。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是美味诱人啊,好想再吃一回。也不知道那样矛盾的所在下面隐藏着怎样复杂的内瓤,实在值得深挖发掘,想必一定很精彩。
窗外传来一条干巴巴、有些苍老的老妇人声音:“公爷,老夫人问您是否睡下了?”
谢满棠赶紧从水里出来,抓起巾帕擦水:“还没有。母亲她可是有事?”
老妇人恭敬地道:“老夫人吩咐,公爷若是方便,不妨过去一趟,她有话要交代。若是不方便,那就改时候。”
门“吱呀”一声响,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却已穿戴整齐的谢满棠已经站在门口:“翠婆婆,我与你一同去。不管再忙,母亲那里总是有空去的。”
翠婆婆满意地笑了,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给谢满棠擦头发:“咱们不急,总要擦干头发才好去见老夫人,不然年纪轻轻落下病根,老夫人可要心疼坏了。”
谢满棠抿嘴笑着,由着这老态龙钟、先是做了他母亲的乳母,后来又将他抱长大的老妇人给他擦头发。须臾,收拾整齐了,耐心地扶着老妇人往前行去:“不知母亲深夜唤我有什么事?”
翠婆婆笑眯眯的:“没什么,老夫人听说咱们家来了个女客人。”
谢满棠道:“是一位要紧的客人,这会儿人已经送走了。”
翠婆婆小声道:“公爷你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夫人急得很,你也知道。”
谢满棠沉默不语,翠婆婆也就不再逼他,转而叹了口气。没多少时候,二人走到一座精致大气的院落前,早有丫头层层往里通告:“公爷来了。”
谢满棠快步往里走去,握住歪在榻上打算起身的中年妇人的手,抱怨道:“夜这样深了,母亲怎地还熬着不睡?”
中年妇人大约四十多岁,鬓边已现白发,容颜绝美,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却黯淡无光,往细了看,可看出没有任何焦距。正是谢满棠的生母,早夭的郑王遗孀郑王妃,年少守寡,备受冷眼欺凌,独立抚养独子的艰辛,令得本就有疾的她才到中年就患了重病,成了盲者。
郑王妃微笑着,轻言细语地道:“听说你和个姑娘坐在屋子里较劲,一直没吃饭。我让人弄了些你爱吃的,等你有空好陪你吃。”
谢满棠若无其事地道:“是我不好,许久不曾陪母亲用饭。”
“咱们亲母子不说这个。”郑王妃拍拍他的手,道:“我前两日去寻你舅母,请她给你瞧了个姑娘,今年刚十六岁,也是名门望族的女儿,很不错的,你要不要……”
谢满棠淡淡笑道:“十六岁太小了吧,又是娇生惯养的,进来就要支撑家业,恐怕拿捏不住,总不能倒过来给母亲添乱。母亲您喝汤。”
郑王妃没有焦距的眼睛就又黯然了几分。
谢满棠心有不忍,正想说个笑话给郑王妃听,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脚瞬间僵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安怡这个恶毒的娘们,还真是一点不留情!
(昨天看得不尽兴吧?今天还是持续三更哈,来点鼓励吧)
正文 第214章 恶岳丈
田均灰头土脸地从兴善寺里出来,脸上犹自忿忿。一个安怡,一个了然和尚,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腌东西,全都欺负他官小位卑,不肯给张欣看病。安怡是要张欣亲自上门求医,了然这秃驴却是摆明了无论如何也不给张欣看病,哪怕他厚着脸皮抬出安怡也不肯。
这秃驴还说什么,不是他不慈悲,而是田大奶奶太过金贵,怕生出是非,不敢碰。这是什么鬼话!
“这欠打的狗贼秃驴!”田均气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迎面冲着朝他讨好微笑的长随张有发邪火:“笑什么笑?吃错药了?”
张有乃是张欣陪房的儿子,平时就仗着尚书府的权势很不把田家人放在眼里,见田均莫名冲他发火,转头就朝田均的另一个长随杨商发火:“你怎么伺候大爷的?叫人冲撞了大爷,令大爷不开心。”
张有不作还好,这一作,田均立时想起这前前后后的事儿都是张欣惹起来的,不但把她自己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累得他接二连三的丢脸受气。想他田均,从小到大,虽然也被人轻视过,但何曾被人如此当众打脸?当下狠踹了张有一个窝心脚,骂道:“讨打的狗奴,你才是我大爷吧!”
说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些蹊跷,了然之前本来对他很是和蔼客气,甚至于都要答应了,偏在听他提起张欣时就改了口风,一脸的不以为然和轻蔑,甚至于还有几分愤恨。再又想起这和尚深得众权贵喜爱,甚至于圣上也几次三番召见,人又长得极俊秀,谈吐雅致,颇受京中贵妇贵女追捧喜爱,田均脑子一激灵,热血直冲头脑,难道……
想到张欣也可能是追捧了然的妇人之一,自己头上绿云罩顶,田均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恶狠狠地又踹了张有脚,骂道:“狗才!赶紧起来跟着,爷有话要问你!”也不回家,去了田家在京的另一处房产,进门就让人将把张有绑了起来,亲自拷问。
张有哪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三五鞭子抽下去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只是说得语焉不详的:“听人说,似乎是大奶奶得罪楚郡王府了,楚郡王府再不许大奶奶上门,连带着好几家与宝县主交好的小姐们都不与大奶奶来往了呢。这秃驴怕是听了姘头的话,才故意为难大爷?”
田均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难怪这几日张欣只有亲友上门探望,平时与她来往从密的宝县主等人根本就没一个来的,就连问候也没一声。又想起那日他在杏花村酒楼遇着楚郡王世子与一众王公子弟吃酒,便仗着张欣与宝县主交好,上前去敬酒讨好,结果丢了好大一个脸。回家和张欣抱怨,张欣却哄他说楚郡王世子刚好遇着了不顺心的事,他也就没往心里去,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缘故!也不知这婆娘又做了什么蠢事,生生叫人给厌弃了,还不肯提醒他,害他没脸。
田均暗恨了一回,再打了张有一顿,见实在问不出来什么,只得装着一肚子气回去。才进家门,就见管家在门后候着,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亲家老爷和夫人来看大奶奶,老爷陪着亲家老爷在书房说话。大爷赶紧去吧。”
田均只看管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那对强势的岳父母一定是挑了他的刺。本来么,张欣病成那个样子,他却一直请不到好大夫,导致张欣的病越拖越重,他会被岳父母挑剔一二也是正常的。但想到这事儿就是张欣咎由自取,他就一点怜惜不起来,更别说体贴理解岳父母了。当下也黑着脸朝书房里去,走到书房外,好歹记得田家一家子都靠着岳父,便收了怒气,笑眯眯地让人通传,再进去毕恭毕敬地见礼。
张尚书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再问大夫,听说田均没能请到安怡,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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