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上云赶紧摇手:“不成不成,菊香院是色狼窝中的色狼窝,弦儿你有多远离多远……”
青弦犹豫了一下,仍是笑问道:“师父,你说……弦儿扮男人,当真扮的这般不像么?”
“这个嘛……不抬头不抬眼睛不说话,就很像。”
“……”青弦彻底无语,索性便不再说,走向床上的罗袜,走了两步,想起自己不知睡穴在哪,回头道:“师父,你去看看罗袜,成不成?”
衣上云飞快的嗯了一声,从善如流的走过来,眼睁睁的盯着他看,半天没啥动作,还真是在“看看”,青弦已经对他无时不刻的搞怪见惯不怪,含笑道:“师父解了他穴道吧,天已经亮了,他得去学功夫了。”
衣上云嘻嘻一笑,这才解了罗袜穴道,小美男悠悠醒转,立刻转了眸子寻找,一眼看到青弦站在门边,便挣扎下地,屈膝道:“管少。”
青弦本能的想伸手来扶,却又收住,只点点头不语,罗袜抬了脸,小小脸庞上大的不合比例的眼睛水光盈盈:“管少,罗袜虽有错,却绝非有心,管少别怪罗袜,成不成?”
青弦有点无奈,温言道:“罗袜,你快些回去学功夫吧。”
罗袜立刻泪盈于睫:“管少,罗袜不是故意拿那蜡烛的,罗袜那儿,只有那种蜡烛……赶着去何总管那取了别的,不承想管少已经关门睡了……后来被蛇儿咬了,罗袜便似是身不由已了一般……”句句诚恳,蛇儿为何咬人,却半句不提。
青弦一怔,衣上云立刻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弦儿,这小狐狸说话信不得。”罗袜理也不理,只是张了眼睛看着管青弦,青弦犹豫了一下,仍是伸手扶起他,一边笑道:“罗袜,何必费心思在这些事情,若有时间心力,多学点武功,将来当大侠岂不是好?”
罗袜察颜观色,眸中立刻喜盈盈的:“管少说的是,罗袜一定听管少的话,只是,风先生说罗袜骨骼轻柔,武学上成就有限。”
“不会呀!我师父说罗袜聪明坚忍,适合学武……”说到这儿,忽然心念一动,赶紧侧了身悄悄向罗袜使眼色,罗袜聪明伶俐,又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犹豫的看了衣上云一眼,衣上云立刻道:“别看我!我才不收这小子当徒弟!”
罗袜低下头不吭声,隔了一会,才抬起头,状似无意的微笑:“罗袜听风先生说过,衣大侠师出神龙门,门规最是特异,自来便是一代一人,未到不惑之年,不得收徒,衣大侠风华正茂,自然不能收罗袜为徒,罗袜还是去求风先生的好。”
衣上云微微一怔,不想这小小少年辞锋竟这般锋锐,竟是半句不肯让人,句句切中要害,拿来挑拨,份量实在足的很。青弦讶然了一下,转眸看了衣上云一眼,衣上云赶紧过来抱臂摇肩,笑道:“弦儿,这个嘛……师父我身兼数家,不只神龙门……”明明满心道理,一时却不知从哪句说起。
怪不得那日风前舞如此惊讶,却又欲言又止……青弦心里暗叹一声,忽然便是满心的百无聊赖,定了定神,含笑拉起罗袜的手,向衣上云点一点头:“师父不必多想,弦儿从未强求什么,师父对弦儿已经很好……弦儿回去了,明天再来看师父。”
衣上云想跳过来拉拉扯扯,可是中间隔了个小美男,十分之碍手碍脚,挽了一下没挽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小狐狸小小的身子缓缓的贴近更贴近,似乎从后脑勺也能看到那小狐狸得意的笑……
第030章:无心打草或惊蛇
朝廷,江湖,神龙门,一代一人单传……听起来蛮复杂,管青弦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真的没有生气,说是拜师连头都没磕过,有啥可生气的?慢慢走回揽竹苑,一路若有所思,进了院门,无意中低头,才看到罗袜一脸的笑,青弦实在忍不住,还是笑道:“罗袜,我说过,莫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费心思,好好跟风先生学武功,武功总比弹琴喝歌的闲情有用些。”
罗袜笑盈盈的抬了眼,清澈的眸中竟似笼了星光,闪盈盈的笑道:“是。”
青弦便放脱了他的手,笑道:“那还不快去?”
罗袜的眸子滴溜一转,回手抱着她的手臂:“罗袜今天迟了呢!风先生会不高兴的,管少送送罗袜成不成?”
青弦有点犹豫,探头向厅中一张,虽然没看到风前舞,不过却已经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讲着什么,便微笑道,“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进去,好好学,乖。”其实已经走神,注视着厅外的回廊,随手摸摸那个小脑袋。
罗袜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动作,不动声色的退开,避开了她的手,一边笑道:“罗袜记得了,学好武功做大侠,保护管少。”
“不是,不是保护我……”罗袜已经弯弯腰,转身一溜烟的去了。
这小家伙人小鬼大,还真有点儿难缠。青弦无奈的摇一下头,在回廊中犹豫的踱了几下,菊香院和菱角院本是相邻,转过回廊便是院门。
真要帮衣上云,真要去菊香院吗?咬了唇,微微犹豫,可是,风月楼原本就是个闭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的地方,倒不如放手试一试,反正叶非花说过,要自己多去菊香院走走,那现在去见识一下,也不为过吧……
在自己后悔之前,几步就迈到了门前,菊香院开门的讯息是四长一短,轻轻敲过,站定了等候,等了许久,都没人应门,正想要不要再敲一次,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水总管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她。
向来喜欢冷静的女子,有一点儿像在照镜子。这个女子并非极美,却是举止从容,波澜不静,眸中却有警惕的光芒闪动,青弦笑笑,也不抱拳,只弯弯腰:“水总管。”
她点一下头,静静的等下文,青弦只得含笑道:“打扰了。”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停了一息,才道:“青弦想在菊香院走走。”
水菱答:“相公们都在休息,管少要找谁?”
呃……不知为什么,有个感觉,这水菱并不想自己对菊香院有更多了解,甚至不想让管青弦进门……把菊香院的男人们当私有财产了么?犹豫了一下,微微笑道:“哦?那青弦想跟水总管谈谈。”
水菱静一息,答:“这边。”半句废话也无,便举手引领。她的房间亦是简陋,坐下来,奉上茶,虽不热情,却也绝没失了礼数。
青弦有点儿苦笑,只得开口道:“水总管,我想了解一点菊香院的事情……因为蓝老板要把揽竹苑交给我打理,但是我近来一直在菱角院没过来,今天刚好有一点儿空闲……”铺垫的话还没说话,水菱已经截口道:“要看名册吗?”
这……有名册当然好了!青弦抿了唇角点头:“那就烦劳水总管了。”
名册立刻送到手上,一眼瞥过,爆汗了一把,菊香院的名册,居然叫“群芳谱”,实在够雷。翻开来,第一页:名,杨柳青,高七尺六寸,肤白、唇微丰,发色略淡,睫长妩媚,指细长,擅筝,通诗文……
第二页:名,江水上,高八尺一寸,眉浓眸黑,额宽,唇下右方有一黑痣,擅剑……
写的细致之极,每个人长相如何,擅长什么技艺,性情气质好坏等等,俱细致在案,真不枉了叫做群芳谱。青弦脑海中勾画那形象,实在忍不住,还是笑问道:“水总管,多长是一尺?”
水菱眨一下眼睛,只当这是个无聊的逗笑,用手比一个拇指到食指的空间,示意一咫即一尺,那算起来,七尺大约就是一米七左右,还可以接受……
这一本写了足有二十个人的样子,刚刚翻过,水菱便把第二本递上,青弦于是再翻,一直翻过了三本,水菱仍是不紧不慢在递,变魔术一般,也不知她把这册子都放在哪儿。
想要看我的笑话吗?青弦索性问道:“水总管,这一共有几本?”
“现下只有九本。”
“这么多?”九乘以二十……
水菱纤细的指尖缓缓的在册上抚过:“这是水菱接手以来的记录,相公们大多已经不在院中了。”
哦?青弦忍不住皱眉,温言道:“我只想看看现在在院里的人有多少……册上这些人都已经‘卖掉’了吗?”
“卖掉,死掉,或丢掉……”言下无限惋惜。
青弦不由得心跳了一下,温言道:“不知有没有买家的记录?卖给谁了?”
水菱盯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深思,答的却甚流畅:“这都是蓝老板亲自经手的,我只管收银子,向来不管出银子的是人是鬼。”
青弦为她的目光所惊,心莫名的一跳,是不是太过急切了些?这水总管不知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打草惊蛇?会不会连累衣上云?会不会适得其反?
心头略有些惊惶,面上却仍是坦然:“见笑了!”忽然心念一动,微微笑道:“蓝老板好像跟水总管恰好相反,只管买家,不管银子的,那不知这相公们的身价,是谁来定的?”
“身价?”水菱愣了一下,沉吟着微笑道:“管少接手,自然是管少来定。”
果然还是你,青弦笑笑,“青弦只会纸上谈兵,身价的事儿,自然还是水总管做主,唯有水总管才了解每一个人……”
水菱居然深以为然的点一下头,冷冰冰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温柔之色,青弦汗了一下,笑道:“青弦想学点儿生意经,日后还得水总管多指点,比如……比如燕公子,窃以为,卖的就比较便宜……”
第031章:亭中背影醉扶摇
水菱笑笑:“燕双飞是很俊,在菊香院待的时日也久,只是那买家瞧来来头不小,既然瞧中了他,也是无法,权当半卖半送……”
青弦继续不耻下问:“那如何得知买家来头大小?”
水菱淡淡的道:“这个水菱也不知了呢,掩袖楼带人进来时,就会大略确认买家的身份,水菱只是听命行事……”
水菱却是本活的群芳谱,菊香院现今只有二十四人,每个人的相貌性情,水菱说来,竟是如数家珍。一直磨到过午,听的脑子晕晕沉沉,也不知哪一句更有用些,看水菱并没意思要留自己吃饭,只得起身告辞,水菱却也不留,便送她出来。
刚刚出门,水菱忽然咦了一声,侧耳倾听,皱眉道:“轻竹又私自带外人进院!”
青弦一怔,水菱已经急步向前,未到院门,便是那间小小凉亭,亭中酒浓菜香,正是热闹,有一人倚在亭柱,正拈着酒杯微笑,居然是多日不见的冉笑尘,另两人背向而坐,挨的紧紧的,几乎相依相偎。
其中一人穿着料峭的青衫,似乎清雅十分,却甚是清瘦,肩平腰窄,十足轻媚,他虽是坐着,却以手支颊,似乎已经不胜酒力,瞧来便是那个轻竹。另一人却是一身质料华贵的锦袍,发黑如漆,肩膀宽宽,背如盾牌,矫健有力,正仰头饮了杯中酒,姿态颇为豪迈。
冉笑尘本来一脸笑容,笑吟吟的听着对面的男子说话,一眼瞥到这边,立刻便挑了眉看过来,水菱弯了弯腰,笑道:“冉公子。”
冉笑尘却不理她,哈哈一笑,绕到亭边,笑道:“管兄,几日不见,管兄瞧来越发的英姿飒爽,着实让冉某心仪。”
青弦定了定神,温言道:“原来是冉公子。”
冉笑尘笑道:“正是冉某,近几日在风月楼不见了管兄,冉某正是思念,不想却在此碰面。”
青弦道:“多承挂念。”不知为何,略觉心悸,便向水菱道:“你们慢聊,青弦有事,失陪了。”
冉笑尘笑道:“慢来慢来,倒是你的事儿多,既然来了,不饮几杯,岂能放你走?上次一杯酒洗了衣服,这次冉某倒想看看管兄能逃到哪儿去?”
青弦道:“菊香院是水总管的地盘,自然是水总管招待,青弦也是客。”嘴里说着,转身就走,冉笑尘却弹身过来,张臂挡住,笑道:“不喝便不喝,走了却不成。”
瞧来虽甚是无赖,脸上笑容却仍是潇洒,青弦正微皱眉顿住步子,那锦袍男子忽然一笑,笑道:“笑尘,这位小哥好像不太买你的帐呢!”却是很男人的声音,微带沙哑。
冉笑尘呵呵一笑,回入座中,笑道:“管兄是蓝老板的禁娈,自然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锦袍男子笑道:“既然不是同道中人,笑尘你又何必强留他。”
冉笑尘笑指他道:“你有佳人在怀,却来笑我,我留下他自在赏花,也不成吗?”
他呵呵一笑,道:“说的也是。”自始至终,并未回头。
身畔的轻竹执了壶,不住为他斟酒,那锦袍男子酒到杯干,毫不推托,便似是灌水一般,连喝了几杯,轻竹仍是执了壶倒个不停,那男子便笑开来,随手按住酒壶,笑道:“你不住灌我,灌醉我想干什么?”
轻竹笑道:“燕兄说笑了,轻竹跟燕兄投契,方才劝燕兄多饮几杯。”
锦袍男子懒洋洋的笑道:“我纵醉了,有个地方却是不醉的……纵是再喝,也是这般。”一边说着,便把着轻竹的手倾过壶来,竟又倒了一杯,复又饮下。
轻竹似乎微微一怔,声音却仍平静,笑道:“燕兄海量,定是千杯不醉。”
那男子笑道:“说的是,我定不敢辜负你这句话……”
青弦情知无法偷偷溜走,倒生了几分好奇之心,遥遥看着,忽然想起,轻竹是预备卖给女子的大相公,听这男子之意,却似对他甚为中意……一念未毕,便听这男子笑道:“笑尘,听说你银子多的花不完,我帮你花花可好?”
冉笑尘略一挑眉,笑道:“那可得多谢燕兄了!”一边向水菱道:“这位轻竹相公,身价几何?”
水菱似也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带笑道:“三十万?”
哇,居然是燕双飞的十倍……
冉笑尘笑着斜眼瞥了轻竹两眼,轻竹虽未回身,却也已经停了动作,冉笑尘笑道:“三十万?”
“正是!”
冉笑尘哈哈一笑,笑道:“区区三十万,冉某实在惭愧。燕兄且先享了今晚,冉某改天再来觅些佳人奉上……”
那男子长笑出来,一把夺过轻竹手里的酒壶,笑道:“那就多谢了!”仰头便把酒灌入口中,手臂却已经揽了过来,随手便把那轻竹拥入怀中,便在众人之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