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一泻千里。三个人跟着村长告别后,便一同沿着斜斜的山路,离开了这几天一直待着的穆莱村,往森林出发。
白天的西方,有淡淡的水一样的红色。
“天气真好。”萨姐用手遮住阳光,悠闲地走着,“这里的环境就是好,有花有草有鸟有水有桥有——”
声音戛然而止。
一身血色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干净的衣服上全都是血红的颜色。安璃连忙走上去,惊讶地道:“银朱——?你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白芷呢?”
树扬首先拉着他查看伤势。“这好象不是野狼所伤,而是巨大的真气内息把你镇住,伤是自内到外弥散的。”黑衣少年的眼睛擦过一丝肃然,“你们去了哪里?”
萨姐也走过来:“你身上全都是血,却不是你所流的吧?白芷去了哪里?”
“你慢慢说,不要急。”安璃擦着他脸上的血泽,轻轻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忽然拿下安璃手上的手帕,站起来,急急地道——
“你们就不要再关心我了!白芷姐姐她……白芷姐姐被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拉到山窟里,我怎么闯进去都不行——你们快去救她!”
西方幽之森林,茂密的草和树木丛起丛生,藤蔓以及繁复的植被遍布森林所到之处。
一行人急急地行走着。
“你是说,你们根本没有去森林木屋,而是去了西边?”树扬冷静的脸也有一丝波澜,“你说无意看到迸发出来的红光,就到发源的地方去?”
“卤莽!”一向嬉笑的萨姐也有了肃然。“白芷真是卤莽,平时她并没有这样冲动。明知道前方迷雾重重,危机重重,却还是立刻行动。”她想了想,继续问,“你说,白芷被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拉到山窟里?”
“是。”银朱道,“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所以我急忙追上去,谁知道山窟边却有一个强力的结界,我非但冲不进去,还被弹出来,耗了内力。能张出那样强大的结界,那个始作俑者对于我这种普通习武者来说简直是望尘莫及。”
气氛渐渐变得阴沉起来,众人都再不发话,只是尽快地赶路。
“极其隐蔽的山窟。”树扬站在黑黝黝的山窟前,静默的脸没有一丝别的表情。他看了看淡淡的水红色弥散在天空,只道,“红色的光芒,应当从这里发出来的。”
“那么我们进去吧。”安璃盯着黝黑的口子,脸上没有怯懦,“白芷现在的情况必定十分危险。”
“兵分两路。”萨姐拉住安璃说,“你和树扬往右边岔路走,我和银朱往左边岔路走。”
“没有用的。”银朱沮丧地说,“这样强大的结界,连一片叶子都飞不进去,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树扬一提手,雪黑色的内息边从指间迸射出来,形成火红的珠光,弹射而出!
萨姐淡淡一笑:“所谓强攻强就是这样吧。所有强的力量,都会有它的弱点。只要抓住弱点,就能攻下。”话毕,只见一道虹亮的艳丽光芒从洞口中喷射而出,透明的结界被破开,缓缓地张开口子。
轰然——
血色红光爆发而出,印亮整个天际!
一行人一惊,不再耽搁,便兵分两路,走入了山窟里。
大约过了近两个时辰。
黑暗绵延的地下宫殿曲曲折折,连连走了两个时辰,依旧走不到有光的地方。安璃抿着嘴唇,跟着树扬走,长时间地不说话。
这,应该算是地下宫殿了吧?华丽繁复的雕塑,金色水滴铜龙,水银河流,白曜石长廊——一切辉煌与繁华都湮没在漆黑的地下,发出沉闷的呼喊声。
白芷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安璃忽然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走了近两个时辰,怎么依然是漆黑的呢?”
倒是树扬没有慌乱和急噪,淡淡道:“这里处处都是机关。我只能避着不让暗器伤到而走一条安全的道路,我想沿着这条路应该会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他偏偏头,轻道,“阿璃,别怕。”
“我……感到心脏在强烈地脉动……”安璃忽然难受地屈腿下来,捂住心口,冷汗涔涔,“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感应……”
“没事吧?”树扬连忙蹲下。
巨大的脉动声回响在漆黑的地下宫殿里,连微微发光的火褶子都左右发抖。那一阵高过一阵的脉动仿佛是上古神兽的咆哮,震得整个宫殿以及行走的两个人都诡秘地战栗。
“脉动好象是从那个密室里传来的。”树扬短促地道,“我们去看看。”
冷汗从少女的脸颊上流下,剧烈的疼痛仿佛火一样灼烧着她。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和密室的某样东西仿佛在千万年前就生生相吸,如今得到靠近,就迸发出人一般的兴奋以及欢娱。她的心室有个活物在脉动,撕裂着束缚。
砰砰砰砰——
地下宫殿也一起脉动,砰砰砰砰!
树扬扶住安璃,把她托在怀里,慢慢靠近密室。诡秘的震动依然继续,镇得整个宫殿都微微发颤起来。
夕阳半昧。
小伶在树下百无聊赖地咬着蒜咪咪,看着烈瞳,问:“烈瞳姐姐,我们在这里好无聊啊。他们都没有回来……我们去找找他们好不好?”
烈瞳嘿嘿一笑,诡秘地道:“你真的要去?”
“恩啊。”小伶撑起小脸,“他们说白芷姐姐可能危险,我好担心她啊。”
“说起白芷姐姐……”烈瞳放下手中的活儿,皱着眉头道,“你们来的这几天,我看白芷姐姐她好象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再加上平时她的性子好象不像安璃姐姐那样温和,挺冷的,所以我都没和她说什么话——”
“白芷姐姐就是这样的。”小伶没办法地摊手,“但是,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白芷姐姐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但她的身世不是很好,所以就会这种性格。”他顿了顿,“说到心神不宁,可能是要找人吧?”
“找人?”烈瞳一笑,“你们在这个时代难道还有认识的人?不要骗我,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们从时空门里出来的。”
小伶拉起她的手,边走边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啦……我也不太了解,总之白芷姐姐好象认为很重要似的。我们走吧。”
咣砰——!
巨大的轰鸣在狭小的地下宫殿一阵一阵回响,密室里闪烁着律动的光华,配合着心脉的跳动,仿佛是从上古就已形成的完美的规律的跳动。
随着离密室的距离越来越近,安璃的压抑感和沉闷感越发严重。她勉强扶住树扬,感觉四肢百骸的力量全都涌入心室,力量的泉源像海一样在心脏处旋转,震荡,扭转,撕裂,措手不及。
忽然,树扬面色一变,抬起头——
地下宫殿之上,不知何时起燃起熊熊大火,以巨大的声势淹没整个宫殿上段,连金质的顶端都微微发红,从虚空看去可以清楚看到冥火静默地燃烧。
“树扬,我们是不是被埋在这里了?”她短促地道,“还能出去么?”
树扬没有回答,仰望着顶端,黑色的衣衫在黑色的空间里静静飘扬。即使大难当头,他依然像千古王者般,像上神一般没有一丝慌乱和动容。安璃看着树扬,忽然有一种宁静——多少年,他们都这样走过来了,她所迷恋的,就是这般纹丝不动的大气和从容吧?
树扬,的确是可以依靠的。
安璃脸上有一丝嫣红,她难受地呻吟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忽然,一切火热,痛苦,抽搐,都停止了。冰凉的质感从发梢一直蔓延到脚下。树扬和安璃都抬起头。
只消抬头,便不再能发出声音。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少女。她不是一个实质的人,只要一眼便能看出那样美丽的身形,只能是虚空所凝结的人形。她淡淡地漂浮在两人面前,目光清澈。
这是一个漂亮得像神一样的少女,穿着血红艳丽的广袖衫,水水地泻落一地。漆黑的长发柔柔落到地上,手上拿着一道精致优雅的手杖,红色的玻璃球荧荧闪耀。最传神的是那一双眼,不同于烈瞳那样火热的红,而是清越的,冰冷的,广阔的,苍茫的红色。
她的寂寞,如血一般美丽。
她轻挪莲足,走到两人面前。“我在此等待你们,已经孤独地守侯了上千年。”
安璃站起来,看入那血一样冰冷清越的眸子,问:“你等待我们?”
少女道:“这密室里放置有被封印的光钻和水钻。你们,就是光钻和水钻所选择的主人。”
少年惊得退了一步,道:“水钻和光钻?”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次,“上古三钻之光钻和水钻?竟然……再现人世了?”
“三钻能感受到主人的到来,只要你们存在并需要,三钻就能出世。”红衣少女手上的手杖淡淡发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血钻再世。三钻命运冥冥相连,血钻的出世,唤醒了光钻和水钻。”她手杖一挥,两枚荧荧发光的钻石便飞跃而出,落到两人的手上。
安璃手中细细的钻石,发着淡淡的白光,像极了水波发出的光华。而树扬手上的云黄色的钻石却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夺目的日。
“你们现在还不能运用它们的力量。”少女寂寞的眼神像冰一样静止,“安璃,你手执水钻,只有心起守护之意,才会发挥力量;树扬……”
话还未完,宫殿震了震,安璃一个站不稳,差点跌倒。
少女静默地道:“看来又有贸然闯入的人。”她手杖一动,密室门开启,便率先出去。“我带你们去找你们所要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谁?”安璃哑然。
少女没有脚步声,淡淡漂浮在地上,她并未回头:“我已说过,三钻冥冥相通;而三钻与主人又心灵相通。我只须微微一探,就可知你们的心意。”
“那么……”树扬跟着她走,轻轻问,“你就是血钻的主人了?”
少女停下来。
血色在她脸上淡淡氤氲开,在她周围漂浮着薄薄的血一样的雾气。就连那凄迷的眸子,也是清越得像血水。
“你是血钻的主人么?”安璃偏头问。
红衣少女忽然笑了一声,优雅的声音回响在地下宫殿里——
“不是。我是血钻少女。”
“血钻少女?”树扬道,“那你便不是人了——你是血钻凝结成的人形,是血钻的化身?”
“是。”血钻少女道,“我的少主有危险。”她寂寞冰冷的脸有一丝焦急,“你们所寻找的人,正和我的少主在一起。”
树扬心中轰然一沉。
黑暗中,安璃紧了紧与树扬相连的手,低声道:“那么树扬,我们赶快去吧。血钻少女已在前方。”
洞窟的另一边,火折子灯火摇曳。蓝衣女子懒洋洋地走着,四处张望,仿佛并不是太着急。银朱看了看萨姐,忍不住问——
“你的同伴有危险,你怎么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
萨姐媚眸一偏,说:“我很着急啊。”她微微一笑,“但是着急也不是办法。树扬和安璃应该找到什么成果了吧……”
“搞不懂你们。”银朱喃喃地抱怨,“对了,你知不知道白芷姐姐一定要来这个地方干吗?她很有探险精神么?”
黑暗中,女子的脸若明若暗:“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很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关自己或者极其重要的人,她不会去管闲事。”仿佛是对自己说一样,她的眸子忽然恍惚起来,“我应该早有警觉,在她答应村长去外面的时候……”
声音戛然而止。
萨姐不着痕迹地一伏手,低道:“有动静,小心。”便挡在小少年前面。
银朱心中一动,道:“萨姐……我们素不相识,你还要救我——你真是个好人。我出去闯荡的这几年,总是遇到各种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你们的世界,总是这样互相帮助,无坏无诈的吧?”
萨姐心中小小地叹,萧条升起。她的眼睛忽然冷了一些,转过身去,只道:“你说我是慈悲也好,假好心也好——我只是不希望再有杀戮发生。”她的眸子里终于有一丝苍茫,“此生我看到的诛戮已经太多,唯一的愿望只是,不再有人死去。”
银朱低头,不再说话。
却只听萨姐一警,立喝——
“来者何人?”
虚空中忽然凝结出一个人头,淡淡地发着光芒。他满脸是笑意,阴森森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枯槁的嘴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便接踵而至:“不愧是埃拉伊亚末代公主。”
“悯承?”萨姐大惊,盯着那个漂浮着的人头说,“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带你们一起去一个地方,让你们团聚。”阴森森的白牙从枯槁如草的嘴唇中露出来。还没等他们两人作出反应,只觉漫天的洪水从天而降,便被巨大的内息气流淹没窒息。
跟着血钻少女走得越近,腥味便越来越重,仿佛是什么神物在千万年前便糜烂于此,发出腥恶难耐的腥涩。安璃掩住口鼻,半眯着眼,跟着血钻少女挪动的手杖一路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安静里。不远处,血钻少女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壁上摇曳着几盏烛火。即使是有了光亮,也无法照亮整个漆黑的空间,只觉得有某些液体在流淌辗转,滴落生花。
树扬擦亮火折子。
一个清越的影子从隔间走过来,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
“山窟里只有些液果糙米,你现在的身体应该可以承受得住。”
安璃的眼睛一亮,对着漆黑中模糊的影子道:“白芷……白芷,是你么?”
青色的影子动了动,眸光闪烁地看着闯入的两人,冷冷地道:“你们来这里干吗?树扬,带安璃回去,这里很危险,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如果真是怕危险,我们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啊。”安璃的声音像是松了口气般喜悦,“白芷,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没有受伤吧?”
白芷退后一步,没有说话。
烛火摇曳中,树扬的脸在黑暗里闪烁不定。气氛有些僵持——他淡淡地想,四处看看,如果萨姐和银朱也来,也许没有那么僵硬吧。“无论怎样,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他拉住安璃的手,轻柔地道,“阿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