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听话地没有靠近他,看他拿起电话,没去沙发上坐着,而是走出门去。
沈国栋的电话还没打完,周晚晚就拿着一个医务包走了进来。
沈国栋迅速地结束通话,看着周晚晚没有说话。
周晚晚走过去,把他一直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拿了起来,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沈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我知道你知道了会担心,可是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如果我处理不来,我肯定第一个就找你帮忙。如果我能,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周晚晚仔细地给沈国栋的手缠着纱布,声音平缓温柔,听在沈国栋耳里,却没有了平时安抚他情绪的作用,“我二哥经常说,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地陪着我,我得学会保护自己。我希望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不要你们总为我担心。”
你是不想要我为你担心,还是不想要我?
这句话沈国栋几乎冲口而出,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咽下去。
他紧紧咬住牙根,不敢让自己吐出一个字。
有同样疑问的还有郭克俭,沈国栋去跟公安局的人交代事情,他来到周晚晚待的办公室陪她,“你为什么不让我或者沈国栋管这件事?换成我们任何一个人。办这件事都比你自己办来得容易。
今天是你幸运,遇上林校长这样的人,如果换一个,最正常的情况就是无视你。甚至还有可能迁怒你,毕竟现在学校是多事之秋,根本不可能把你的事放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来办。更不可能为了你开全校大会。”
这些周晚晚当然都想到了。她早把林校长的性格修养算在计划之内,否则她为什么去找林校长而不是其它分管学校治安的副校长?
但周晚晚更在乎的他前面的话,“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找别人来解决?我是大学生了,而且马上就满十八岁,早不是小孩子了,我想自己解决自己的事。”
“你想要的不是自己解决自己的事,你想要的是自由。”郭克俭不知道为什么,有着隐隐的焦躁,说话也比平时尖锐很多。
“你不肯让我们帮你,其实也是不肯给我们进入你生活的权力。你觉得我们是在帮你,也是在束缚你,让你没有了自由。”
“郭克俭。在我这里,你还没有跟沈国栋并称‘我们’的资格。”周晚晚今天的心情也非常不好,对郭克俭一点都不想掩饰。
“你总觉得自己能把人看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并不需要你的指指点点。你既然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总是做一些讨人嫌的事?”
“讨人嫌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郭克俭忽然有些疲惫地看着周晚晚,“你觉得我不会做招人喜欢的事?可是我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我做什么,在你那里,都不可能有资格跟沈国栋并称‘我们’。”
郭克俭忽然讽刺地笑了,有着在周晚晚面前从来不会流露的愤怒和不平。“你们永远都是‘我们’,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我’,无论我多努力,我在你那里连跟沈国栋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办公室的门哐一声被沈国栋踢开。他带着飓风般的怒气大步向郭克俭走来,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拎起他一拳重重打在了他脸上。
“郭克俭,你他妈的除了耍嘴皮子还能干什么?!囡囡受这么大委屈全都他妈的拜你所赐!你知道这事儿都是谁挑起来的吗?!”
沈国栋一脚把郭克俭踹飞,重重撞到书柜上,玻璃门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他却还不解恨,走过去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郭克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上也都是被玻璃划伤的痕迹,只一瞬间就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可是他却顾不得这些,震惊地看着沈国栋,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对!是你的前未婚妻古桃!”沈国栋又一脚踢过去,郭克俭的大腿骨咔嚓一声应声而断,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眼睛还是看着沈国栋。
“滚你妈的蛋!老子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以后离囡囡远点儿!要是让我看见你再敢往她面前凑,老子废了你!”
沈国栋说完,拉起周晚晚就走,走到门口,尤不解恨,踢起一把椅子,重重地砸在了郭克俭身上。
走廊里寂静无人,两个人也都不说话,沈国栋拉着周晚晚已经走到另一头,周晚晚才拉了拉他的手,还没等她开口,沈国栋已经重重地咬着牙告诫她,“要是有关郭克俭的话,就一个字都不要说,我现在不想听。”
“沈哥哥,你的手流血了。”周晚晚轻轻拉起沈国栋的另一只手,“下次打人别用受伤的手,多疼啊。”
还没等她说完,沈国栋已经一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滴鲜红的血无声地滴在了周晚晚洁白的裙角上。
☆、第三八七章 积怨(月票500加更)
古桃一年前就来陵安郊区的养猪场了,她的一个远房姑姑嫁到了这边,一家人都在养猪场养猪。
古桃在家里是实在待不下去了,名声毁了,根本不敢出门去见人,一根筋又总来古家闹,让他们还他老婆孩子。
当初为了供古桃上学,耽误了古顺和古杏,现在她丢了工作又丢了未婚夫,成了全家最大的累赘,这两个人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根本容不下她。
李淑华和古祥没有办法,只能拜托这位远房表姐把古桃带走。
离绥林远了,谁都不知道古桃的丑事,到时候找个老实的鳏夫嫁了,即使是后来被揭穿了她曾经的事,双方也是半斤对八两,谁都别嫌弃谁,还能对付着过日子,也算是给古桃找了条出路。
可是古桃却不这样认为。她答应来养猪场的唯一原因就是离陵安近,她终于有机会去找郭克俭了。
可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只跟郭克俭正式说过两句话,就再没有机会接近他了。
郭克俭想躲她太容易了,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在郊区养猪,否则以郭克俭的为人,她连养猪的活她都保不住。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碰了钉子,无奈地在陵安师专门口等着搭拉泔水的车回养猪场,无意间看到了带着周晚晚出来吃饭的郭克俭。
古桃的眼睛几乎恨出了血。
她疯狂地喜欢了郭克俭将近九年,对他的一举一动太熟悉了,他克制礼貌的举止之下对周晚晚的小心呵护倾心爱恋没人能比她看得更清楚。
古桃一路跟着他们,所有的理智都被嫉妒和愤怒烧成灰烬。
郭克俭这种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人,在跟周晚晚相处的时候竟然会紧张害羞。
他摩擦食指和拇指的小动作。他把拳头抵在嘴边轻轻清嗓子,甚至在周晚晚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以后,他竟然不着痕迹地微红着脸偏开头,好一会儿不敢直视她。
这是古桃从来没见过的郭克俭,这也是古桃极度渴望着的郭克俭。
可惜,他对她从来都是冷漠疏离,即使他们订婚这么多年。他连她的手都没牵过。有限的几次单独相处,他连笑都不曾有过。
可是他却把这一切都给了周晚晚!
甚至,在送周晚晚回宿舍以后。他竟然一个人站在那里笑了好半天。最后在回去的路上,还吹起了口哨。
古桃从来不知道,郭克俭还会吹口哨。而且吹得那么欢畅轻松,像一个恋爱中的傻小子。
没人比古桃更清楚郭克俭这些年走过来的沉重和压抑。他对她轻视怠慢,却也有好处。那就是他连装都不肯在她面前装。
所以她能看到在别人面前笑得轻松斯文的郭克俭,在人后几乎窒息的苦闷,能看到他被一次次打倒又爬起来的艰辛狼狈。
她见到的郭克俭,从来都是一步一步地在算计。一点一滴地在争取,他从一个反革命子女走到现在,所有的辛苦和艰难她都知道。
但是。她从不知道,郭克俭还可以笑得这么轻松。还能像个大男孩一样害羞、紧张,甚至会压抑不住地一个人傻笑。
这一刻,古桃才知道,她这些年来用尽全心力气去接近的郭克俭,实际上离她很远很远。
看到他对周晚晚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郭克俭对自己连一点点好感都没有。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她输得彻彻底底。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这辈子所有渴望的东西周晚晚都能轻松得到?甚至,得到了还不珍惜,像个随手把玩的小玩意儿,轻忽慢待,随意丢弃。
小时候她就不明白,凭什么那几个失去了母亲,父亲又窝囊糊涂的表弟表妹会过得比她这个父母双全的孩子还好。
她从小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在李家,她更是比所有的表姐妹都漂亮聪明,大人和孩子都围着她转,直到那个小表妹忽然闯入。
只要有她在,自己就永远都是她的陪衬。
以前,大家说她漂亮,后面总会加一句“像你小姨”。现在,李秀华的女儿出现了,这个周晚晚不止是像她,简直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这个仅仅是“像”的就得靠边站了。
长大了,周晚晚永远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被几个哥哥捧在手心里照顾,甚至别人想对她好都不一定有资格接近她。
等到她上高中急需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周晚晚的一条漂亮裙子就能让她好好过两三个月,可是他们宁可给她买一条穿过一次就不会再穿的裙子,也不肯帮她一把。
现在,周晚晚又轻易地得到了郭克俭的感情,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些对她来说用尽全身力气挣得头破血流都得不到的东西,周晚晚却弃若敝履,甚至连郭克俭的心意都不一定知道。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跟踪周晚晚,终于让她发现,原来周晚晚不是不喜欢郭克俭,而是攀上了高枝,有了更好的选择。
是啊,谁能跟沈首长的那个神通广大的孙子比呢?周晚晚这些年能过得像个公主一样,不都是他宠着的结果吗?
可是,如果周晚晚不再是前途远大的大学生,不是人人都羡慕的漂亮公主,而是跟她一样坏了名声的破鞋呢?
沈首长的孙子还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吗?郭克俭还会像个傻子一样围着她转吗?家里人还会说起她来满是与有荣焉的欣慰自豪吗?
古桃的目光落在了养猪场拉泔水的老赵身上,这个人能自由出入师专,跟师专食堂的校工又非常熟悉,而且,还是个老色鬼。
当古桃躺在老赵满是泔水味儿的身下时。她的心里一直在冷笑,她已经身在地狱了,周晚晚,不久以后,你也得下来陪我!
沈国栋的办事效率从来惊人,从听完那卷胶片,到把老赵和古桃抓来。让他们老老实实招供。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在刘卫东事件以后,陵安整个政府部门没有不认识沈国栋的,他要办的事。当然得排在最前面,集中所有人员特事特办。
即使跟这件事一起闹出来的还有人命案和受贿案,那也得往后排。
当然,这件事之所以能办得这么顺利。沈国栋对老赵和古桃的亲自审问占了很大一部分。
陵安公安局的一位老侦查员事后想起沈国栋的手段还有些头皮发麻。
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解放前他就负责地下审讯工作。多少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务间谍在他手下一个小时都挨不过。
可是,想起沈国栋,他还是汗毛倒立。现在他才明白,其实最好的刑讯不是有多少种刑罚方法。而是你能不能真的狠下心去下手。
至于师专食堂把流言传播到全校的人,公安局没有任何办法。国家法律没有任何有关这方面的规定。而且,因为没有造成损失。他们更没理由去管。
就是古桃和老赵,虽然居心叵测。可是也没有法律条文规定过这种行为需要处罚。
好在,沈国栋对国家法律的了解不是为了遵守它,而是为了能更好地钻空子。
老赵和古桃没有因为传播制造流言被处罚,可是他们犯了严重的流氓罪。
老赵是强…奸…妇女罪,情节恶劣,最后量刑的范围在无期徒刑和死刑之间,要怎么判,沈国栋不会去干涉司法公正,给了法官很大的自由。
老赵强…奸…的妇女当然是古桃。本人没告?不告国家也得为受害人做主,公诉人是用来干嘛的?国家替你告了!
古桃是藐视国家法纪和社会公德,破坏公共秩序。这个罪名甚至不属于刑法的处罚范围,最多判个一年。
可是,既然把她送进了监狱,沈国栋就没打算让她再出来了。
在那种地方,有时候一条人命也就值一盒烟或者一次额外的亲人探视权,况且沈国栋也没打算要古桃的命,想死哪那么容易?活着慢慢享受去吧!
至于食堂里那些把流言传播开来的校工和学校里曾经针对周晚晚的人,沈国栋给了那几个他安排的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查!仔仔细细地调查清楚!
周晚晚这几天受到的委屈和排挤,他会十倍百倍地帮她讨回来!
不久的将来,陵安师专忽然换了一大批校工,甚至几位老师也被开除公职。
新来的人入职培训的第一课,就是先学习一下不久前学校开除一大批职工的案例,主讲人由学生处和保安队轮流调换,甚至校革委会主任都曾经到会,给予了非常大的重视。
林慕白校长要整顿学校风气的工作被沈国栋一手包办了。
“明天就开全校大会,当年的事,和这次的事,都会在会上澄清,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沈国栋从来都觉得周晚晚只要知道她该知道的事就好了,这些事背后的血腥和肮脏绝不能拿到她面前来。
周晚晚也乖乖点头,没有多问一个字。
该做的她都做了,现在的事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沈国栋不想她插手,她就不会再去过问了。
沈国栋一说到古桃,她就知道,肯定与郭克俭有关。也肯定与这些年的积怨有关。问清楚了又怎么样?那些细节她真的不关心。
流言四起的那几天,她一直想知道背后的原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选择用最笨的办法——大海捞针。
几乎学校所有的地方,特别是最初对她怀有敌意的食堂,都被她安上了窃听器,她过滤了无数资料,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