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多了。”
“还是要多休息,这么冷的天,你就不要跑出来吹风了,万一再着凉就会很麻烦。”
祁峥低头看自己的厚外套:“我穿得很多。”
这时,宋姐八卦地跑上来,对丁兰心说:“小丁,你是不是开车来的?小祁教练病刚好,我们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不如你送他一下吧!”
祁峥和丁兰心同时开口。
祁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丁兰心:“我今天没开车。”
祁峥、宋姐:“……”
看着祁峥和宋姐尴尬的脸色,丁兰心笑了:“走吧,祁峥,我打车回去,和你顺路,我送你吧。”
祁峥和丁兰心一起走出健身中心,深夜的冷风迎面扑来,一下子就刮乱了他们的头发。丁兰心裹上围巾,回头看祁峥,也许是习惯了在医院里照顾他,她极自然地拉起了祁峥棉外套后头带着的帽子,帮他戴好后还扣上了领口的纽扣。
“病刚好,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和你说,你别想回来上班哦,这些日子你必须要多休息。”扣完后,她抬头看他一眼,眼里写着抱怨,“还有,你又把祁嵘丢在家里了吧?你对他也太不上心了。”
祁峥试图解释:“他已经做完作业了,我让他看会儿电视就睡觉,他不会跑出来的。”
丁兰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索性不说了,只是催道:“行了,快点去打车吧,外面太冷了。”
见她转身往路边走,祁峥咬咬牙,说:“你能陪我走一段路吗?我有话对你说。”
丁兰心不解地回头看他,祁峥脑子里乱得难以组织合适的词汇,干脆说了实话:“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来找你的。”
丁兰心更糊涂了:“找我?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是想问问你,干吗要给我钱。”
“你带着祁嵘,最近又不能上班,平时总有用到钱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你就不怕我和祁嵘这几天没饭吃吗?”
他还理直气壮的,丁兰心都被他逗笑了:“那这样吧,明天开始,我拜托我爸爸店里的伙计每天给你送餐,也可以给你煲汤,带点水果。”
祁峥被她的话噎住,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突然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丁兰心:
祁峥扯扯嘴角,满不在乎地笑,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左脚立地,右脚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歪着头对丁兰心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出医药费的,还给我那么多钱,还要给我送饭。很多东西我都懂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你想要什么就和我直说好了,能做的我一定做,不能做的……我也尽量做。”
说完,他还朝她眨了下眼睛,眼神暧昧又迷离,丁兰心楞楞地看着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祁峥在说什么,心里又尴尬又好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马路上车来车往,车头灯光照射着祁峥年轻的脸庞,他的眼睛忽明忽暗,令丁兰心看不透他的心。她干脆收回目光,看到有几辆空车开过,想要拦下,刚抬起的手却被祁峥握住,并且紧紧地牵在掌心。
她回头望向路的远方,高架桥,广告牌,墨一样的夜,这个城市就像是钢铁和霓虹灯织成的网。
丁兰心无声地抽回手,指着某个方向,说:“我陪你走一段儿吧,走到那儿,然后再打车送你回家。”
祁峥空了手心,正在出神,听到丁兰心的话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心里一顿。
如果没有看错,那是赋江大学的旧址。
赋江大学是一所重本学校,建校已有一百多年历史,早年校址是在赋江市中心,随着高考扩招,新生数量逐年增加,小小的旧校区越来越难以满足学生的教学和生活要求,于是新校区就在市郊动土开工。几年前,整个赋江大学的师生都搬去了新校区,旧校区则换了大门招牌,变成了一所职业技术学院。
丁兰心是最后一届在旧校区毕业的本科生,研究生开学后,大家已经进了新校区。
和祁峥肩并肩地走在路上,丁兰心一直双手插兜,目视前方,神情平静淡然,仿佛祁峥之前说的话做的事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祁峥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心里懊悔地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知道丁兰心听懂了他的话,但她无视了他,这令祁峥挫败又羞耻,心里骂自己是傻逼,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十分钟后,丁兰心果然走进了赋江大学的旧址,祁峥抬头看看学校大门的门牌,原本又大又遒劲的“赋江大学”四字被一串长长的“赋江市xxx职业技术学院”所取代,他站在那里发呆,直到丁兰心回头喊他:“祁峥,你在干吗?”
祁峥回过神来,向着丁兰心走去,丁兰心站在学校的一条主干道上,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里走,走出后门就可以打车了。”
那是体育场的方向,体育场边还有几个露天篮球场。祁峥继续陪着丁兰心走,一直走到体育场边,偌大的运动场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跑步,倒是边上的灯光篮球场热热闹闹的,好多男生在打球。
丁兰心和祁峥停步观看,打球的男生们都很年轻,一个个生龙活虎,笑得特别大声。有人投进了一个空心三分球,丁兰心情不自禁地鼓掌,然后,问身边的人:“你会打篮球吗?”
祁峥一愣,答:“会。”
“我想也是,你个子那么高,又擅长运动,肯定会打篮球。”
“很多年没打了,就以前念书的时候打得多一些,工作后根本没时间打球。”祁峥看着场上男生神采飞扬的脸庞,原本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问,“干吗问起打篮球的事?”
丁兰心舒展手臂伸个懒腰,笑道:“以前我在这里念大学时,有个人经常在这里打球,要我在边上等他。”
“你男朋友?”
“唔……不能算是男朋友。”
“是不是邵锦文?”
丁兰心猛地转头看他,祁峥深深地注视着她,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丁兰心放下手臂,整了整围巾,说:“你想多了,祁峥。”
祁峥不死心地问:“哪里想多了?”
“哪里都想多了。”
“丁兰心!”
丁兰心微微一笑:“我冷死了,走吧,去后门打车。”
有一团迷雾出现在他与她之间,浓重的雾,千丝万缕地环绕、包围着他们。
难以触及,又挣脱不掉。
回去的出租车上,丁兰心和祁峥谁都没说话。车子先到祁峥所在的小区,他沉默着下车,却不上楼,定定地站在车边。丁兰心降下车窗催他:“赶快上去吧。”
祁峥依旧没动,脸色深沉严峻,丁兰心放柔声音,说:“很晚了,祁嵘还在等你呢,快上去吧。”
祁峥突然开了口:“你借我的钱,我会还你的。”
丁兰心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默了几秒钟,说:“好。”
“但是我现在做不了以前的工作了,你上次说,可以帮我介绍工作,还算数吗?”
丁兰心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嘴角一弯,轻轻地笑:“算数的。”
“元旦过了,我就可以上班了。”
“不用休息多一些时间吗?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不会。”
“好,那明天我就打电话帮你问,明晚给你回音。”
祁峥点头:“谢谢,我等你消息。”
丁兰心打车回到父母家,开门进屋时,母亲杜娟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丁兰心就抱怨道:“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不是说跳个操就回来的吗?甜甜都睡了,你不要去吵醒她。”
丁兰心点头,回到房间,在罗逸恬床边坐下,女儿在被窝里睡得很香,丁兰心看着她粉嘟嘟的睡脸,突然想起祁峥住院时,她带着女儿和祁嵘一起回丽景园的情景。
那几天,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睡觉,本以为他们会很吵,后来却发现孩子们都特别懂事。祁嵘做作业时,甜甜就在边上好奇地看,也不吵他,等祁嵘做完作业,丁兰心帮他检查时,他又会陪着甜甜一起玩。
睡觉时,丁兰心睡中间,甜甜和祁嵘睡在她两边,她给甜甜讲故事,祁嵘一直安静地听,甜甜叽叽喳喳地问“为什么”时,祁嵘会抢着回答问题。
祁嵘和她睡的最后一晚,偷偷地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甜甜趴在丁兰心身上,拍着祁嵘的被子,问:“小嵘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祁嵘在里头哽咽着回答:“别吵!我睡觉了!”
丁兰心没有去揭穿他,对于祁嵘的未来,她没有任何立场做任何事。而对于自己和祁峥的关系,她更是觉得荒唐无比。
第二天,丁兰心送女儿去幼儿园后,就给邵锦文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办事处。
邵锦文一听就有数了,把地址告诉丁兰心,叫她去参观,喝杯茶聊聊天。
丁兰心去到邵锦文设在赋江的办事处,是市中心一幢写字楼里的一套办公室,很小,装修得倒很别致,有一个会议室、两个独立的单人办公室和一个摆着四张办公桌的大通间。
办事处除了邵锦文外,只有一个小文员。邵锦文带着丁兰心参观了一圈,请她到他的办公室坐下,又给她泡了一杯茶,问:“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坐坐?之前叫你好几回,你都不肯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丁兰心开门见山,“师兄,我这趟来,是想问问你这边是不是在招人,我有个朋友,我觉得他挺合适做代表的,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邵锦文一身得体西装,微笑着为丁兰心添了茶水,漫不经心地说:“是祁峥吧?”
丁兰心差点被水呛到。
第十六章
邵锦文起了身,站到窗边往外看,他叉着腰,西服下摆便被微微撩起,他们处在三十一层高,街上的行人车辆就显得十分渺小,丁兰心看着邵锦文器宇轩昂的背影,能够感受到他的意气风华和勃勃的野心。
他没回头,点起一支烟,说:“你该知道,祁峥没有行业经验。”
丁兰心点头:“我知道。”
“z省对我来说,虽然是个新市场,但它又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我不光在赋江设了办事处,还在其他几个重要城市都布了兵马。明年三月,z省要进行药品招标,据我们市场部前期调研,我们主要的竞争对手可能会因某种原因而弃标,到时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我们的产品去替换它们。”
邵锦文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吸一口烟,对丁兰心说,“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个行业,林菱平时有没有和你讲过,这个产品替换的工作其实就是新市场的开发,我的目标是在明年年底前将我们的主要产品覆盖到全省60%以上的医院,所以,这段时间我才一直留在赋江,和hr的同事一起招兵买马,的确也面试了不少人。”
丁兰心有点明白邵锦文的意思了,时间很紧,压力很大,他所需要的,是有丰富经验的员工。
但是她并不气馁,微微一笑,说:“你从别的公司挖来的人,虽然经验丰富,但已经混成了老油条,不是所有客户都喜欢这样的人的,尤其……还是你们主要要跑的那些科室,据我所知,应该是妇科吧?”
邵锦文哈哈大笑:“你了解过我们的产品?”
“要来请你帮忙,总不能一问三不知。”丁兰心正色道,“妇科的医生绝大部分都是女性,还都是年龄偏大的女性,据我这段时间对祁峥的了解,他很讨中年女人的喜欢,本身也具备了和中年女性打交道的经验,而且他脑子也挺活络的,勤奋踏实更不用说,我真心建议你培养一下他,不出两年,他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销售。”
邵锦文一直认真地在听丁兰心说,听到后来,他撇撇嘴,摊开手:“才两年。两年以后,他成为了一个很优秀的销售,然后直接跳槽了,我怎么办?”
“哪里会那么容易跳槽。”
“怎么不会呢?我现在抛出橄榄枝,有的是别家公司的代表要跳过来,丁丁,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请你来帮我吗?在我看来,你才是一个值得培养的销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一定会忠心于我。”
丁兰心苦笑:“师兄,你太抬举我了。”
“不,我是信任你。”
邵锦文最后抽一口烟,坐下来,把烟蒂杵灭在烟灰缸里。他双手交握,身体前倾,笑眯眯地看着丁兰心,“丁丁,我可以给祁峥一个面试机会,但前提是,你要和他一起入职。”
丁兰心皱起了眉:“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祁峥会忠心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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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峥被阿浪/叫去喝酒,到了地方才发现,姚家伟也在。
阿浪大名郎辉,长得人高马大,和姚家伟、祁峥是老乡,三个人同一个小学和初中毕业,姚家伟和阿浪毕业后双双从外省的小县城来赋江打工,姚家伟做厨师,阿浪则成了一个木匠。几年后祁峥也来了赋江,三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算是关系很铁的哥们儿。
因为丁兰心的事,姚家伟向阿浪抱怨祁峥这货做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嚷嚷着要和他绝交,阿浪存心做个和事老,就把祁峥叫来一起喝酒。
祁峥看到姚家伟也没吭声,在小饭馆里坐下,阿浪给他倒了杯温黄酒,祁峥盯着杯子看了半天,脑子里浮起丁兰心的话:这段时间你不准抽烟喝酒,等养好了身体才能破戒。
他推了推杯子,说:“今天我不喝酒,刚生过病,医生让忌口。”
姚家伟在边上“嗤”了一声:“不喝酒,那你来干啥?”
祁峥瞟他一眼,阿浪接过了祁峥的杯子,一口干下:“是不该喝,心脏上的毛病,可大可小,老祁,你现在恢复得咋样?”
“还行。”
“还上班吗?”
祁峥摇头:“在家歇了一段时间了。”
阿浪问:“经济上紧张吗?紧张就和我说,我最近还宽裕,接济你几个月没有问题。”
祁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紧张,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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