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没有像往常一般怒火甚,甚至扑到烛渊身上咬他,只是生气地定定看着他片刻,只见她眸中怒意慢慢消失,没有说一句话,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看到她需要东西就会停下脚步,烛渊将铜子交给对方之后她又继续往前走,一圈山市走下来,她没有落下一样她计划中要买东西,根本不需要烛渊开口提醒她。
烛渊交了卖獐子所得七十个铜子后不再交铜子,龙誉也没有问他,只是从包袱里掏出铜子交了,而烛渊此刻居然猜不透读不到龙誉心思,不明白她这突然安静是为哪般,只觉胸中烦躁,原本还是挺好心情便这么毛糙糙地乱了,也没再与龙誉笑说一句话。
龙誉将她计划中所需东西都换置好时已是申时,赶市苗民正准备收市,后她一个极其不起眼小小摊子前站住了脚。
摊子确很小,小到只是几张凳子拼摆而成,只见摊面上摆着东西很有趣,是巴掌左右大陶人,捏得栩栩如生,虽然没有颜色但烧制得很好,摆陶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此刻正将摊面上陶人收进竹筐里,看到站摊前龙誉和善地笑了笑,“小姑娘,喜欢陶人哪?”
龙誉先是点点头,而后摇摇头,还不等中年男人再说下一句话便走了,烛渊蹙眉,深深看了那摊面上陶人一眼,也跟龙誉身后走了。
“哎,怎么到了这儿,这些陶人连小姑娘喜欢都吸引不了了呢?”中年男子叹气。
“老哥也不要叹气了,这儿是苗疆深山里,自然和东边和王室比不得,你这些供王都把玩东西到这儿不是不受小姑娘喜欢,是没几个人家有这等闲铜子买,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来摆了,家耕田多好。”有人宽慰他道。
“家耕田?大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哪,我们这从东边来人哪儿还有家,别说有田了。一个月前好不容易盼走了唐军,盼死了苗王,可谁知却没盼来咱们王,不仅如此,一个月前那连日暴雨泥流毁了多少房屋田地你们是不知,王都早已空了,没人管咱们了,就算王都不空,咱们也只会苦上加苦,如今虽然有圣山五圣教帮着咱,可这也一时无法顾全所有人哪,哎……”
“东边事情和王都事情,我们这儿也有耳闻了,却不知严重到什么地步,如今看到你们从东边三三两两地来,才感觉事情真严重。”
“哎,其实有五圣教人帮着咱,咱该觉得很好才对,毕竟苗王还时咱们都有苦不敢言,而且这一次唐军攻来苗疆,其实五圣教才是苗疆英雄,王都那群人都是龟蛋,可虽说苗王该千刀万剐,可有他总还是觉得咱苗疆还真存着,如今王都空空,咱们总是觉得缺了苗疆主心骨一般,心中不安得很,我害怕再受灾难,所以我逃到这平和西南边来了……”男人愈说愈惭愧,声音也愈来愈小。
“听说这一次抵御唐军是因为五圣教大祭司下山来了,所以唐军后才撤走,而且还是大祭司为苗疆除了苗王这个祸害,苗疆所有人都盼着大祭司能成为苗疆王,怎,怎么,大祭司没有做我们王吗?”不可置信。
“大祭司,似乎又回圣山去了,没人再见到过他,有人问圣山人,大祭司会不会做我们王,圣山人都不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觉得,大祭司不会当我们王……”男人愈说,声音愈控制不住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大祭司是圣山神,自然也是苗疆神,他既然下山来救苗疆,怎,怎么可能会不当苗王弃苗疆于不顾呢?不会,不会……”即便远离纷争,可毕竟身体里流是苗人血,如何也不会想苗疆陷入苦难。
“所以我怕啊,我们都怕啊……”男人声音颤抖得几不可闻。
龙誉将两人话数听入耳中,心揪得紧紧,紧得近乎窒息,也将下唇咬得紧紧,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中,离开山市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烛渊却是面不改色,似乎感觉得到龙誉每一步都极其艰难一般,上前握住了她手,将她牵离了山市。
太阳已斜照,这一路回安平,一向多话龙誉异常安静,静得仿佛不存一般,烛渊只是握着她手,一路上她不说话,他也未有说一句话。
然,龙誉一向温暖手一路回到安平都是冰凉,凉得如同烛渊手一般。
回到他们住小木楼,龙誉先将竹筐里秧苗细心种到屋前方地里,忙完后才洗了手去整理今儿换置回来东西,打开今天背去山市包袱,看到里面仍然躺着未动过烙饼和白馍时,龙誉才猛然想起今日她心情一直灰暗着忘了吃东西,而她竟也忘了把烙饼拿出来让他填肚子,竟让他一整天都饿着。
想到此,龙誉便冲到楼上去找烛渊,可她把整幢小楼都看遍了,甚至把她禁止烛渊入内小屋都看了,都没有烛渊身影,心不由慌了,匆匆冲下楼去找,因为急切,险些从楼梯上栽下来,可虽然没摔下来,却还是把脚崴了,疼得她想要站起身却站不了,只能坐楼梯上揉搓着脚背。
龙誉揉了揉自己脚背,因为心中牵挂着烛渊,便扶着栏杆用力站起身,单脚跳着离开木楼,因为心急缘故,没注意脚下石子,那成为重心一只脚边直直踩到了石子上,重心一歪,就要往前摔倒。
“砰——”没有什么所听到故事中温暖怀抱,龙誉便这么脸朝地重重摔了地上,地上细碎石子硌得她脸火辣辣疼。
龙誉撑起身,脸上表情很难看,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双肩有些颤抖,后干脆直接坐了地上,抱着双膝等烛渊自己出现。
她想,自私是要有报应,这就是不是就是她报应开始。
直到夜幕完全拢上,直到繁星点点,龙誉将脸埋环抱双臂中,紧闭着眼,故意不去看是何时辰,她甚至想,他是不是走了。
“呵呵……”龙誉埋头自嘲地笑笑。
“阿妹这么晚天自己坐这儿傻笑是做什么呢?”忽然,烛渊凉淡浅笑声龙誉头顶响起,龙誉想也没想就立刻抬起头,火光之中,烛渊嘴角浅笑很真实,一瞬间却让她觉得恍惚。
烛渊左手举着一支火把,看到龙誉带着擦伤脸时,微微蹙眉,她面前慢慢蹲下了身,用指腹轻轻擦过她带着明显擦伤脸颊,眼眸微眯,语气有些冷,“阿妹这是做什么?没有看见我就拿石子自己刮自己脸?”
“我没有自虐倾向。”龙誉愤怒回道,声音有些黯哑。
烛渊指腹移向龙誉眼眶,微微挑眉,声音凉淡,“还哭了?这可不像阿妹。”
“阿哥你想多了,我没这么矫情,困得想睡而已。”她只是觉得眼眶涩得难受而已,并没有哭,不过管她没有哭,她依然觉得自己矫情。
以前她不是这样,不知是不是他对她太好,以致她才变得这么矫情?
“那坐这儿做什么?”烛渊微蹙眉心没有解开,不知道夜里凉么?
“找不到阿哥,所以这里等阿哥。”龙誉没有撒谎,她承认今儿白日山市是她无理取闹了,可……
烛渊微蹙眉心瞬间紧拧,随之又慢慢平展开,浅笑道:“知道自己今天挑战我底线了么?”
“不知道。”龙誉嘴硬。
“嗯?”烛渊又是微微挑眉,紧紧盯着龙誉眼睛。
“自己把醋喝多了,把自己给酸了,可这也怪你,谁叫你到处勾引小姑娘!”龙誉不服气瞪着烛渊。
“勾引小姑娘?”烛渊先是一愣,而后便恍然大悟,低低笑出了声,“阿妹说确没错,我确实是勾引了小姑娘,一个小了我十八岁小阿妹,成天逆毛小野猫一只。”
“我说不是我!”
“那其他小姑娘我便没有兴趣勾引了,除了阿妹还有谁呢?”烛渊伸手龙誉脸上用力一捏,将她脸扯得老长,龙誉打了他手一巴掌时才松开手,拍了拍她脑瓜,温和道,“行了,别坐这儿活像个被撵出来可怜娃一样,阿妹你可是饿了我一天了,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阿妹不打算给我弄些吃么?”
“脚崴了。”龙誉不悦地撇嘴,没有站起身。
“嗯?”烛渊似是没有听清龙誉话,只定定看着她。
“脚崴了脚崴了脚崴了!成瘸子了!”龙誉不由怒了,大声喊道,“你不见了,我找你,险些摔下楼,然后崴了脚,又这儿跌了一跤,把脸跌花了!”
龙誉吼着又张开双手搂住了蹲自己对面烛渊,将他脖子箍得紧紧,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你去哪儿了!?你这个王八羔子!”龙誉吼着,张嘴隔着衣衫狠狠咬住了烛渊肩膀。
“阿妹不是不理我么?怎么还会关心我去哪儿么?”烛渊仍旧如常被龙誉扑得往后跌坐地,像是感觉不到肩上疼痛一般,玩笑道。
龙誉听闻,猛地把他推了,自己晃悠悠站起身,冷哼一声,“那你今晚就饿着吧!”
龙誉说完,单脚跳着往木楼去了,可她还没跳出几步便被烛渊横抱了怀里,不忘玩笑,“啧啧,我阿妹真成瘸子了,这么跳着可真是丑。”
“阿哥,你去哪儿了?”这是龙誉关心问题,她是真怕他不回来了。
“啧,阿妹心里我就这么小气么?会生气到离家出走?”烛渊凉凉鼻息拂到龙誉面上,有些痒,却很安心,“阿妹你就这儿,我能去哪儿呢?”
或者说,她就这儿,他哪儿也不会去。
只是方才他去哪儿这个问题,他还暂且不能告诉她。
“真?”龙誉双手攀着烛渊衣襟,突然发现一向爱干净他胸前居然有些泥渍。
“阿妹认为是假我也没意见。”烛渊将龙誉抱到了二楼,将脏兮兮龙誉放到了凳子上,点了豆油灯之后才熄了火把,接着从房里拿出了那只龙誉从圣山搬来小木药箱,褪了龙誉鞋袜,到了药酒掌心,替她高肿脚背轻轻揉搓着,一边揉一边感叹,他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能找事阿妹,龙誉则纠正他,说他应该高兴找了个这么能干阿妹,烛渊但笑不语,才又道,“看阿妹瘸了份上,我今儿就发发善心,不让阿妹为我弄吃了,阿妹这坐着等吃吧。”
烛渊说完,还不等龙誉反应便出了屋,任龙誉屋里高声嚷嚷教他怎么烧柴怎么注意火候怎么将今天买到东西熄了切了再放下锅,他都没有理会,龙誉坐屋里简直如坐针毡,实不放心烛渊,生怕他把厨房给烧了,然而当她单脚蹦下楼时厨房已经乌烟瘴气,再蹦到厨房时,厨房险些没着起来,还是她旁边大叫着“水水水”,烛渊才将一桶满满水泼向灶膛,才救了厨房一命。
龙誉黑着脸说以后不准烛渊再进她厨房,烛渊则黑着脸把今儿包去又包会烙饼和白馍翻出来,递给龙誉说,还是吃这个不会死人,龙誉没忍住笑,一口白馍嚼嘴里将自己噎了。
烛渊本还想烧些热水让龙誉洗洗,可想到那厨房还是算了,后舀了一木盆凉水给龙誉让她将就擦擦得了,龙誉也无法,今夜也只能先这样了。
啃了白馍烙饼,再擦了身子后,龙誉又蹭到了她那间小屋,关上屋门前不忘叮嘱烛渊不准偷看,还交代他让他将今天山市买到东西整整。
烛渊将今天山市买到东西收整好后已是深夜,习惯性地坐龙誉所小屋外撑额沉思。
今日山市,他们均听到了那两名男子对话,却都无人先说起这件事,亦或说是他们都故意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避,真能避得掉么?
只是,这一夜,直至翌日天明,龙誉没有从小屋出来过,而烛渊也没有离开过小屋门前,只是伏桌上浅浅睡了去,而龙誉意识到该睡之时已是天明,便揉着疲乏双眼从小屋走出来,一出屋便看到了门边伏桌上睡着烛渊,心疼,也不急着叫醒他,只是自己挪到了厨房收拾昨夜狼藉,用昨日买到粟米熬了粥,将他们从圣山包来还所剩无几干肉撕了放到热粥里,正要把粥端上楼把烛渊叫醒时,烛渊却不知何时倚厨房门框上静静看着她。
龙誉将粥递给烛渊,跛着脚将他拉到楼梯上坐下,一边看他喝粥,一边和他说,今天田垄野草要靠他去除了,除完记得松松地,松完地还要把沟渠里水引到田垄里,过几天才好插秧,回来时还早话就顺带伐些木头回来,然后明天就可以把这屋顶四壁修补修补了,她这个瘸子就不去添乱了,就家缝枕头缝铺盖,难得烛渊没有唠叨,喝完粥,拿了龙誉装好水袋,再拿了镰刀,临走前让龙誉自己给脚上药,便往屋后半山腰去了。
烛渊是夜幕拢上时候回来,回来时还扛了两桩木头,龙誉知道他必然又如昨夜一样去了哪儿,可她没有问,只问了他田垄情况,看着他吃了饭,给他舀好了热水擦身,便又到小屋去了。
第二日,烛渊开始修补木楼,龙誉知道他从未做过这种活,可看他那手技却不像从来没碰过木工人,与他做其他事情手技是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只仅仅一天便将他们破漏木楼给全全修补好了,到了傍晚时分,他又开始离开,龙誉本想跟上去看看,可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晚间,龙誉依旧将自己关小屋里,直至第三日天明。
这一夜,直到龙誉进了小屋仍不见烛渊回来,待他回来时只是小屋紧闭门上轻轻敲了敲,龙誉探出脑袋,告诉他,她将饭菜燉锅里,去吃了就好,水也还是热,不用重烧,烛渊揉揉她脑袋,温和地点了点头。
只是屋内昏暗光线中,龙誉没有注意到烛渊满是灰泥衣裳以及眸中困倦之态,而烛渊也没有注意到龙誉十指尖猩红点点。
第三日,烛渊就着昨日用剩下木头刨好打磨好,说是给她做只泡澡大木桶,方便些,毕竟这儿不是圣山,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没人,龙誉则蹲一旁安静看他一举一动,看他那一双有着苗疆至上武器双手为她做一件极其平凡却让她深深感动事情。
从辰时到酉时,烛渊才将大木桶钉好,找了粗麻绳将木桶外围紧紧箍了好几圈,看龙誉兴高采烈模样,心下也觉开心,提了水将木桶里外都洗净,确定不会漏水之后便将木桶拿到了厨房隔壁屋内,而龙誉早已做了饭菜烧了热水等待着,待烛渊将木桶放到屋内后,龙誉便拉着他到楼上吃饭。
吃过了饭,烛渊看看时辰,道是又要出门,却被龙誉抓住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他今夜不要出去,烛渊本是要摇头,可看到龙誉含着殷切双眸时,还是点了点头,龙誉则兴高采烈地跑到小屋拿干净衣裳,道是她要用大木桶泡澡,烛渊便掐掐她脸去为她提水了。
龙誉泡过澡后也硬是拖着烛渊去泡,烛渊无法,想着自己也确许久未好好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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