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泡过澡后也硬是拖着烛渊去泡,烛渊无法,想着自己也确许久未好好泡过澡了,便也没拒绝,龙誉又兴高采烈地跑进小屋,拿了一套崭衣裳塞到烛渊怀里,让他泡久一些,不准那么上来。
而当烛渊擦净身上水,抖开龙誉塞给他衣裳穿到身上时,眸子里有惊讶一闪而逝。
因为,龙誉给他衣是左祍长衫,衣衫为黑,衣襟、袖口及衣摆为青紫蓝三色圈,外还有一件青紫蓝三色交映马褂,像是专门为他而缝一般,衣摆处还缀着十数枚小银铃铛,一如他圣山穿着一般,甚至连绑腿都是,除了没有鞋以外,俨然是一套盛装。
再细看袖口衣襟处,只见那针脚并不平稳,甚至有些歪扭,可切边缝线两侧,细看话会看到几列细小针眼,看得出缝衣之人水平并不好,拆拆缝缝不知几次才缝得成功,却也足见缝衣之人细心与对这套衣衫倾注心血。
烛渊将衣衫一一齐整穿好,绑好绑腿,并未穿鞋,面色有些沉,拉开了虚掩屋门,踏上木梯往楼上去了,一推开二楼虚掩门,烛渊便有些怔愣住了。
只见笑吟吟站屋中正面对着他龙誉,一身不同于寻日装扮。
上身着一件大领胸前交叉式乌摆,乌摆全身镶挑花花块,沿托肩处一般镶棱形挑花花块,束以绣花围腰,下着过膝寸许百褶裙,扎挑花镶边脚腿,脚上穿一双织锦式粉红色长袜,将及腰长发盘成波浪状覆盖前额,将她素日里带那把小银梳插发间,银梳下银流苏便半掩她右眉前,将她一张薄施粉黛小脸映衬得美轮美奂,缀珠银耳环,颈上套双环银项圈,背罩一件银披肩,赤脚站屋中看烛渊,笑靥如花。
“阿哥。”看到烛渊出现门外,听着那悦耳银铃声清浅响起,龙誉慢慢走近烛渊,站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目光灼灼而温柔,“阿哥,我脾性不好,经常冲你大吼大叫;我不温柔,不会小鸟依人;我牙齿老痒,老是咬你;我没有你白,甚至比一般女人都黑;我很矮,才刚刚到你肩膀;我不像个女人,除了身体之外,我觉得我都是个男人。”
“可是,阿哥,就算你嫌弃我,我也要嫁给你。”龙誉抬起微微颤动双手,握住烛渊左手,“阿哥,你要不要娶我?”
------题外话------
阿妹要嫁人了~
162、此生只认你是我妻
阿哥,你要不要娶我?
烛渊手猛地一颤,却被龙誉抓得紧紧,定定看着他,虽是笑吟吟,眼里却有一抹威胁味道:“阿哥你要是敢说不,我就把你弄成太监。”
“那阿妹岂不是把自己弄得守活寡了么?”烛渊看着面前才及自己肩高,正仰着脸看他龙誉,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盘额前发辫,敛了嘴角和眸中笑意,温和道,“阿妹,今年才二十一,而我比你长了整整十八个年头,我陪不了你走到你生命头,我会比你早很多很多年离开这个人世,如此,阿妹还要嫁给我么?”
他不是无所顾念,他不是无所不惧,曾经他可以生死无谓,他可以不忧现,却不能不忧将来,因为他不再只是自己一人。
他曾想过,报了那压心底仇之后便娶她为妻,可来到安平之后他却有些不敢了,这里太平和太平和,总让他觉得他不适合这儿,甚至不适合她。
他不是不想娶她,他不是不想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妻,只是他不敢,他害怕而已。
呵呵,害怕这个词之于他来说何其可笑,不知多少人眼里他是杀人不眨眼恶魔,他本就是个煞星,他本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害怕,没想到他也会有害怕一天。
十八年很长,曾经十八年,是他苦难痛不欲生日子,他长她十八年,那便意味着他会少陪她十八年,而且他这副早已被剧毒侵蚀身体,究竟还能活多少个年头,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能娶她么?他敢娶她么?
“阿哥,我都和你提前洞房了,我不嫁给你,我还能嫁给谁?”龙誉没有如寻常一般暴怒,而是松开了烛渊手,环上了他腰,将脸贴他胸膛上,平缓地威胁道,“阿哥不想娶我,还想娶谁?我很小气,阿哥要是敢娶别人,我就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啧啧,阿妹好凶狠好血腥。”烛渊将下巴轻轻搁了龙誉额上,声音幽浅,“阿妹,你知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如今我做不到无所顾虑,十八年,对我来说,太长太久,我只是不想……”
然,烛渊话还未说完,龙誉便踮起脚尖将他嘴咬住,堵住了他话,而后轻轻舔了舔她他嘴边咬出齿痕,才松开嘴,凝视着他墨色瞳眸,笑得璀璨且坚决,“阿哥,我不怕,我不用你陪我走一辈子,我只要我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孤独了太久太久,他只是不想把孤独带给她。
她知道,从把他放心上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起走到生命头,可是她不怕,就算她独自走日子会很长,她也不怕,不悔。
“可是我怕。”烛渊第一次将一个“怕”字说出口,有些艰涩,声音有些低不可闻,龙誉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说话时下巴胡渣磨得她额头有些疼,心蓦地一颤,下意识地将烛渊搂得紧。
若他还是那个生死无谓烛渊,他什么都可不乎,什么都可不怕,可他不是。
“啧啧,多愁善感可不适合阿哥哪。”龙誉将额头一下一下撞烛渊下巴上,后又踮起脚尖搂住了他脖子,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学着他平日里口吻笑道,“我说了不怕就不怕呗,怕什么?有什么好怕呢?阿哥不是一直都吗,就算以后阿哥人不我面前了,可是也会我心里,不是吗?”
“呕——”龙誉自己说自己做了个呕表情,自我嫌弃道,“这么酸不拉几肉麻兮兮话说出来真是让自己鸡皮疙瘩抖一地,是不是,阿哥?”
龙誉也不等烛渊说话,只自顾自说着,时而蹭蹭烛渊脸,时而蹭蹭他颈窝,后将脚尖踮得高将鼻尖贴到了烛渊鼻尖上,虽然仍笑,却装出一副严肃口吻接着道:“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拐着弯达到你死我也不活做法简直就是脑子没满想法,我不觉得我脑子没满,而且我还觉得阿哥脑子是满到溢出来了,所以呢,这种脑子没满方法不适合我和阿哥,又所以呢,阿哥首先不用担心你走了我会给你殉情。”
“再然后,就是什么‘生同衾死同穴’,那就活着时候抢盖一床被子,死了之后呢,若是我先死话,阿哥记得到时和我躺一个坑,若是阿哥先拍屁股走人话,该到我老死为阿哥殉情时候,我一定会让人把阿哥坑刨了,把扔进去和阿哥一起躺着再把土填上,这样就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我都会陪着阿哥,我们都会一起。”
“所以,我不怕阿哥先走,阿哥也没有什么好担忧。”龙誉搂着烛渊脖子左晃右晃,笑得眉眼弯弯,“所以,阿哥必须娶我。”
烛渊静静听着龙誉“分析”,慢慢笑了,“阿妹不要把刨我坟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还没死呢,要死话少也要等十年以后。”
“这只是先计划好啊,省得阿哥不放心娶我,也省得阿哥出去勾引其他小姑娘。”说到此,龙誉眼神变得凶煞,瞪着烛渊,“不过我劝阿哥还是不要勾引小姑娘好,太小不适合阿哥,然后就只有或成家了或守寡,也不适合阿哥,所以看来看去,也只有我适合阿哥了,所以阿哥不想娶我也必须娶我。”
“看来我不想买阿妹洞房账都是不行了。”烛渊浅笑,“不过阿妹放心,我还没有老牛吃嫩草习惯,而太老草吧,吃着也噎喉,像阿妹这种将老未老正合适,也正如阿妹所说,除了阿妹,我是别无选择了。”
龙誉得意地点点头,“当然,娶到我这种贤惠能干媳妇,是阿哥修来福气。”
“果然是贤惠能干,除了人矮些,脾气暴躁些,皮肤黑些,总是喜欢咬人,缝件衣服不知要缝缝拆拆几回,针脚还歪歪扭扭,就连梳个头发都乱糟糟等等,倒也真是贤惠能干。”烛渊笑意浓浓,抬手抚上了龙誉插额前发盘上小银梳。
龙誉听着烛渊话,愈听脸色愈黑,正要骂他时,忽然烛渊就碰上了她头上小银梳,吓得她连忙捂着自己盘额前发辫往后跳开一步,可还是晚了,烛渊将那把小银梳拿手里,她好不容易编好盘好头发就这么散乱开了。
“你——!”龙誉陡然怒了,胸口大幅度起伏地看着烛渊,本是要骂他,终只是狠狠咬住了自己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她“秘密”小屋走去了,第一次进屋后没有将门关上,就这么走进屋后坐到了一堆凌乱之中,对着面前桌上杂乱一切愣愣发呆。
她虽然脸皮厚惯了,可这么巴巴地叫自己乎人娶自己也到达了她脸皮厚程度,他没有明确表态要娶她,说不失望是假,即便她知道他心中想法,她一直琢磨不透他心思,就像她不明白方才他为何要取下她头上银梳一般,这是她编了许久盘了许久才勉强盘好头发,只为今日嫁给他,她知道他总是喜欢拿她玩笑,可她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反而觉得有些委屈。
龙誉突然有种一厢情愿感觉,于是伏到了杂乱桌面上。
这是烛渊第一次走进龙誉这间小屋,小屋简单得只有一张陈旧木桌和一张木凳,只是桌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碎布,桌脚旁也散落满细碎布头、长短不一线头和大小不一棉花团,里处屋角堆放着几只竹筐,竹筐上堆放着一张订好薄被,被面布料显然是他们从山市买回来藏青棉布,被面上还黏着些许白色棉花,使得原本简单小屋因着这散乱布条布片而显得杂乱,而龙誉就坐这对杂乱之中,桌上有一只缝了大半枕套,她脚边还有一只翻倒竹筐,竹筐里棉花倒地上遮住了她半只脚,应是方才被她一脚踹翻。
豆油灯因漏进半掩窗户夜风猛地一晃,烛渊眸光因此微微变得暗沉,将桌上杂乱东西往里边推了推,露出一个空处,将灯盏放到了桌面上,而后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严。
烛渊将窗户关严那一刹那,灯苗又晃了晃,使得烛渊眸光也颤了颤。
说不惊讶是假,他终于明白这一个月来她愈来愈青灰眼眶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没有一双如寻常女子一般会织布缝衣双手,她只有一双习惯了养蛊玩毒手,就像他一双杀惯了人双手拿起榔头镰刀一般,其中艰难与不适应可想而知,他明白了那日她见过朵西后拿手里包袱里装是什么,就是如今他身上所穿之衣所用棉布,他亦明白了她为何不让他踏入这间小屋半步,因为还未离开圣山时,她早就想要这么一天,她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真是……如她曾经说过,将他好好疼着护着,以致所有该做要做事都揽到了她自己肩上,从不将哀愁传给他,从来展现他面前都是欢乐气息以及如花笑靥。
龙誉本想将进到屋中烛渊撵出去,可她不想抬头,便这么趴桌上,反正衣裳他都穿身上了,已经没什么不能让他看了,她夜夜贪黑这一个月,双手指尖被针扎得第二日还生生疼,只是为了能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这个王八羔子不仅不惊不喜,甚至还她花了整整一个月心血来准备这一天逗弄她,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就龙誉心中愤愤不得纾解想咬人时,一双冰凉大手抚上她脑袋,将她毛糙糙散乱乱发辫慢慢解开,而后她感觉有梳子她发间一下一下梳过,不是她小银梳梳头上感觉,惊得她立刻抬起了头!
离开圣山时她并未记得带梳子,安平这一个月她都是用双手顺头发,再用小银梳挠几下,再胡乱编一根辫子了事,他怎么可能有梳子!?
然,龙誉抬起头时惊讶了,因为她面前还摆着一面比两个巴掌并一起还大些圆形铜镜,她能清楚地看到昏黄镜面上自己脸以及站她身后烛渊,她小银梳就摆铜镜前,使得她一时间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她连梳子都没记得带,别说铜镜,那这梳子和铜镜——?
“阿妹头发盘得又乱又歪,没有梳子和铜镜,阿妹长发是永远梳不齐整。”烛渊动作轻柔地为龙誉梳着及腰墨发,一下一下,饱含他对她所有疼爱,他永远都会记得,有一个易暴易怒阿妹为他盘起长发,虽然盘得乱且毛糙,却表现了她非他不嫁心,“阿妹,我是开心,我今夜并没有逗弄阿妹心,只是想帮阿妹把头发梳好而已。”
木梳和铜镜是那日山市,他卖了獐子后特意买,这一个月来,每每看到她只是简单地用十指顺头发,甚至有时顺不通因睡觉而打结发尾便用力往下扯脱一小缕长发时,他都会想到给她削一把木梳,他也确曾晚间她进了小屋之后削过几把梳子,可不是梳齿削得离得太开就是削得太丑,连他自己都看不下眼,便果断全扔了,想着陪她去她一直嚷嚷着要去山市时定要为她买一把木梳,还有一面铜镜,即便摆卖木梳铜镜妇人和周遭人看他眼神有些怪异。
可那日她兀自生闷气,他便不知如何把这木梳和铜镜拿出手,他本想着和那样东西一齐交给她,没想到她今夜给了他震惊和欢喜,也给了他时机将这有些难拿出手玩意儿给她。
龙誉看着铜镜中烛渊温柔眉眼和垂落胸前白色长发,还有些愣愣回不过神,只听烛渊又柔声道:“我虽没见过女子盘发,可还是知道女子盘发要发辫上抹上茶油,这样才能盘得稳实,阿妹这么胡乱绕,是撑不了多久。”
龙誉眨了眨眼,眸中很没了怒意与委屈,透过铜镜盯着烛渊,“阿哥,换这木梳和铜镜,花了多少个铜子?”
“哎,阿妹真是不解风情,这么情意绵绵时刻居然关系我花掉铜子,真是太煞情调了。”烛渊轻叹一声,笑道,“花了十个铜子。”
龙誉顿时肉疼,“阿哥,我心都滴血了,还有,不能藏私。”
自那日去山市后龙誉就知道了铜子重要性,她十一个铜子买了三筐秧苗,他十个铜子才买了一面铜镜和一把木梳,如何能让她不肉疼。
“阿妹,话题偏远了,扭回来,明日再说铜子问题。”烛渊龙誉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阿妹不生我气了?”
“嘻嘻,不气了。”龙誉扭过身,面对烛渊坐着,将头顶顶烛渊肚子上蹭了蹭,带动着烛渊衣摆下银铃铛轻轻作响,很是好听,龙誉又搂住烛渊腰,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好久没有听到阿哥身上铃铛声了。”
“阿妹别乱动,你再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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