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说着就去拉小树的手,谁知小树却抱着烛渊的腿往后挪了挪,一副不肯跟龙誉走的模样,直让龙誉哭笑不得,不由黑脸唬道:“小树,你这是想看着你的阿娘一睡不起吗?来,跟我去给你阿娘找大夫。”
“啊,还有,外边还有香喷喷又好吃的肉块,还有甜甜的糕饼。”龙誉立刻又换了一个近乎诱哄的面孔弯腰凑近小树,伸出食指戳戳他的小肚子,啧啧道,“啧啧,小树,你看看你,脏兮兮的又瘦巴巴的,你的小肚子一定很饿了吧,嗯?”
只见龙誉食指这么轻轻一戳,小树的小肚子即刻发出了“咕”的声响,小树立刻又往烛渊身后移了移,将半个身子都挡到了烛渊腿后。
“走,誉阿娘带你去给你的小肚子吃好吃的。”龙誉微笑着向小树伸出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竟把小树当成了小傍枫,便这么不知不觉地自称为誉阿娘。
哎,要她把小树丢在这儿和她的阿哥放一起,她可不敢,她可不敢保证阴晴不定的阿哥会不会突然扬起一巴掌把小树给拍死了,所以,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妥当,而且,小家伙定也饿慌了。
“阿,阿……娘?”忽然,小树抓着烛渊裤管的小手动了动,盯着龙誉的嘴巴,看着她的唇形,竟也跟着动了动嘴,两字两停顿,声音稚嫩。
惊喜即刻跃上龙誉的面膛,一副趁热打铁的紧张劲道:“是的小树,阿,娘,阿娘,你的阿娘,睡着了醒不来,需要你帮忙叫醒她,懂吗?”
龙誉虽然又惊又喜又紧张,然她仍将语调故意放慢,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于是她便注意到在她说话时,小树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巴,似乎不是在听她说话,而是在看她说话。
然后,小树也跟着张嘴,稚嫩的声音拖得缓慢又显得断续,“阿,娘,你的,阿娘。”
“不是我的阿娘,是你的阿娘。”龙誉立刻摇头,一边说一边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小树,仍旧一字一句缓慢道,“是小树的阿娘。”
“小树,的,阿娘。”小树依旧重复着龙誉的话,忽然撒开了紧抱着烛渊大腿的双手,青白的小脸皱到了一起,一副害怕的模样转了个身,而后沿着直线一直往前跑,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阿娘”二字。
突然,小家伙脚下被石子一绊,重重地跌趴到了地上,龙誉看着觉得疼惜,正欲上期将狼狈跌趴在地的可怜小树扶起,却不知烛渊何时已走到了小树身边,弯腰伸手,将小家伙拎了起来,小家伙即刻又抓住他的裤管,昂起沾了泥土的灰扑扑小脸看烛渊,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模样,“阿娘,阿娘。”
龙誉立刻眼疾手快地抱起小家伙,安慰道:“小树想见你的阿娘是不是?这就带小树去见阿娘好不好?”
小树立刻用力点头,似乎完全明白“阿娘”的含义。
龙誉担心着小树阿娘的身子,想快些去找大夫,却又不忍就这么把小树一起带出去,便决定还是先带小树去看他的阿娘。
“阿妹。”就在龙誉牵起小树的小手往坐北的一排屋房走去,与烛渊擦肩而过时,烛渊轻唤了她一声。
“嗯?”龙誉微微扭头看着烛渊,眸光不解。
烛渊注视着龙誉的眼眸,淡淡笑了:“阿妹,生个娃娃吧。”
龙誉瞬间怔愣,烛渊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笑得温柔,“我突然很想让阿妹生个娃娃。”
即便她自那日后未再说过任何有关想要娃娃的话,但他却能从她看这些娃娃的眼神中感受得到她对一个属于他与她的娃娃的深深期待,让他觉得所要求的等待对她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抛却她如今的身份来说,她也仅仅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期待有丈夫有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寻常女人。
他既已决定将心中所有的仇恨画上终止符,为何偏对血脉一事如此看不开?究其实,还是他放不开所有的仇恨么?
其实,赤索里已死,真正的王族王室已早化作云烟尘泥,他也已让擎天尝到了长达二十年的生不如死的滋味,圣山亦早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佑纳也已在二十多年前死去,如今牵制他性命的眠蛊就在他身边永不离开,这天下间已没人再亏欠他,他心中的仇恨在四年前就该放下的不是么?
而他不仅仅是该放下仇恨,更该觉得高兴才是,因为命运送给了他一个意外,让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在乎着,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与爱,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他自己。
如今,若要说她是他生命里的一切,也不为过,如今的他,的确是为她而活,是为了她才会继续在这世上活着,他如此在乎她,又怎舍她难过不开心。
一直以来,他无法卜到的关于他自己命格的事,或许就与她有关。
遇到她,是已知,在乎她,却是未知。
或许,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是他生命的劫数,他虽不知她会给他往后的生命带来什么,可他却深知她定会给他最温柔的欢心。
她如此期待一个娃娃,他又何必再执于心中那道坎,且每每看到她对小娃娃温柔笑意之下那极不易为人察觉的忧伤,他的心总是微微的疼。
所以,他想抹平她眼底的忧伤。
龙誉怔愣,抑或说是震惊,因为她从没想过烛渊会亲口对她说,让她生个娃娃,毕竟在她心里,让他同意她生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娃娃已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他说的给他时间便已是他心中的极限,这样她也已满足,她不会强求更多,因为她不想她最爱的阿哥难过,哪怕一丁点,她也不想。
所以,她愿意等,即便她是那么地期待她的肚子里马上就有一个他种下的娃娃,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等,等到他也像她一样满心欢喜地期待一个娃娃的到来。
可是今日他竟是这么突然地与她说“我突然很想让阿妹生个娃娃”,既让她震惊,又让她欣喜若狂,她不知他为何会突然与她这么说,一时之间她也无心思考,只愣愣地看着他,竟是欢喜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么便是说,她的阿哥,也与她一样期待有个他们自己的娃娃了吗?
这么便是说,她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等待了吗?
“我会喜欢他的,不管男娃娃还是女娃娃。”烛渊轻抚龙誉的脸颊,笑得眉眼温柔。
即便他不想当阿爹,他也要让她当一个幸福的阿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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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我就知道阿哥最好了
小树的阿娘仍于烧热中沉睡,烛渊依旧未有出手救她,却也没在客肆作歇,而是跟在龙誉身边跟她去找那所谓的大夫,他的说法是担心他的阿妹不懂南诏人说的话怕被欺负了去,龙誉只是欢欣地笑着没有反驳,反倒如小姑娘一般笑眯眯地搂着烛渊的胳膊摇晃着往客肆外走,惹得厅堂内的众人都向头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是这二人,一个脸皮厚,一个无动于衷,对于周遭异样的目光皆毫不在意。
而小树小家伙则是留在他阿娘的身旁,龙誉本是要将他带在身边的,奈何小树一见到他的阿娘就抱住他阿娘的胳膊不走了,就是连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他都没有松开女子的胳膊去吃店家女儿端来的米粥,龙誉无法,只能劳烦店家女儿代她稍微照顾这对母子。
当然,这代劳的话是由烛渊来说,使得本一脸倨傲的店家女儿想也不想便点头应了,应下之时目光一直未离开烛渊的身,即便烛渊并未多瞧她一眼,她却已蓦地面红,龙誉便笑吟吟地去拉烛渊的手,然后冲店家女儿点头表示谢意,则搂住烛渊的胳膊转身往外走了,在搂上烛渊胳膊时,不忘在他手臂内侧掐上一把。
“阿哥,你说你这把脸祸害了多少年轻姑娘?”出了客肆,龙誉便丢开了烛渊的胳膊,用力哼了一声,“看来我还是离阿哥远些为好,省得不知碎了多少少女的心。”
“阿妹,有时候呢,用词也需要用正确的,好歹我这也是人脸,虽然老了些,也还不至于到用‘一把’来形容。”烛渊浅笑,却不知他这微微一笑引来周遭多少姑娘的驻足,然他的目光始终只落在龙誉身上,仿佛周遭的人在他眼里都如同虚无一般,“我这叫‘一张脸’,阿妹记住了么?”
龙誉没有理会烛渊,轻哼了一声便随意地转身往前直去,在转过身后,那双盈亮的眸子倏地有些黯淡。
岁月在他身上脸上不会刻下印记,不管再过多少年,他的模样永远如同她初见他时那般,俊美,年轻,除了那包裹在包头之下的霜白长发,不管任何时候,他都能以他最美她最喜欢的模样出现在人前。
而她不一样,她没有永驻的年轻,她会随着岁月一天天变老,她会与他们初见时的模样日渐不一样,她不知他是否会在意她的样貌,她也从未问过,或者说是她故意逃避这个必须面对的问题,只是她想,他是不在意的吧,否则他早就嫌弃她了。
每每看到有姑娘对着他失神,即便这是无声地赞赏他的容貌,即便她知道他从不会在意周遭的目光,即便她知道那些姑娘顶多也只是敢远远看着他而已,可她看着她们年轻的面容,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地觉得有些失落。
她曾经从不在乎过自己的容貌,也从未觉得这世上有真正的美丑一分,可随着年月一天天流走,从前的不在乎,竟也慢慢变得在乎,致使她每每在他沉睡时抚上他脸颊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做比。
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爱丑而不爱美的?
烛渊看着龙誉有些落寞的背影,无奈宠溺地微微摇头浅笑,几步走到她身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握住她的手,却是没有任何言语,只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往前走。
一时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心,也不知碎了多少少女心。
在掌心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时,龙誉心尖一颤,继而安心感动如暖流般,从心尖溢出,绽放,流向身体的每一处,甚至连指尖都暖得想要跳跃。
她就知道,她的阿哥不会嫌弃她的,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
“阿哥,就算我变成老阿婆,你也不绝对不能嫌弃我!”龙誉此刻也不管什么大庭广众,也不管周遭那恨不得冲上来将她从烛渊身边拉开的凶怒眼神,再一次搂住了烛渊的胳膊,得意地昂起了头,“不然我就咬死阿哥!”
“啧啧,阿妹这么凶狠,就算我想嫌弃,也不敢了。”烛渊浅笑,暖风拂面,撩动他耳边发丝,使得阳光下的他显得愈发迷人,迷了的又岂止是龙誉的心智,“若是我能见到阿妹变成老阿婆的时候,我定会变成老阿公陪在阿妹身边。”
只要他有那么一天,如今的他,又何尝不想见到那一天。
只是,只怕双手染了过多鲜血的他,离那天的距离很是遥远。
“哈,我就知道阿哥最好了!”龙誉忽然将烛渊的胳膊搂得紧紧的,紧得连十指几乎嵌进了烛渊的手臂中也不自知,面上却是笑靥如花,“所以,阿哥不能骗人的,我也要看阿哥满脸褶子的模样。”
“届时,一个满脸褶子的老阿婆搂着一个同样满脸褶子的老阿公的手臂,光是想想就想笑。”如花的笑靥之下,是无人能看穿的哀伤,心痛得想哭。
她也是多么期望能和他一起老去,一起变成满脸褶子的老妖怪。
可是……
“阿妹,你胡走乱撞的感觉还不错,瞧,药肆就在眼前了。”忽然,烛渊抬起食指往前一指,龙誉立刻挥掉脑子里不该胡乱去想的事,顺着烛渊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
果然,在烛渊手指方向的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药肆,龙誉立刻拉着烛渊大步往前。
两人从药肆走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大夫。
大夫面容慈善,然跟在两人身后却是一言不发,因为他在图城经营这一药肆已有数十年,虽称不上阅人无数,却也还是知道如何在这图城生存,而此次他面前的两个苗人,身上均有一股不容人小觑的魄劲,当不会是简单之人,在这样的人面前,适当的沉默是最好的态度。
在转过一个转角之时,龙誉忽然停下了脚步,远远望向城门的方向,距离虽远,却仍能清楚看见城门前聚集了大群百姓,在一颗颗黑色的头颅包围之内的城墙上,似乎张贴着什么,隔得太远无法看清,只能隐隐约约瞧到似乎是一角黄纸。
中年大夫见龙誉突然停下不再往前,正欲询问,便见龙誉的目光注视着远处城门处,只见那原本围拢在一起的百姓片刻之后便不约而同地散开,心下了然了七八分,不禁解释道:“想来是宫里又贴了榜示出来,看大伙的模样,应当又是寻医的。”
“宫里的榜示?”烛渊微微侧头看向中年大夫,那冰凉的眼神和语气让中年大夫只觉浑身凉意,明明已是入夏的时节,然知道这样的人不是他小小大夫能得罪的,便点头道,“是的,宫里的榜示,应当和之前的榜示说的是同一件事,不然大伙不会这么快散去。”
龙誉没听懂两人的话,只是转头看向烛渊,指了指城门方向,道:“阿哥,去看看,很快的。”
“看来阿妹没忘记来这儿的正事,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烛渊说着,便不再理会那中年大夫,径自往城门方向去了,“走吧阿妹。”
龙誉微笑着向中年大夫点点头,指指城门的方向,以示她去一趟,中年大夫虽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是什么,他只管跟着就是,心下还是忍不住疑惑,会说蒙舍话的苗人他还从没见过,还对蒙舍的国事感兴趣,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 ?'…'
龙誉很快便走到了贴在城墙上的榜示跟前,只见那黄纸的榜示上七拐八弯地不知写着些什么,一名怎么看怎么文弱的男子站立在榜示旁,因着脚下垫着一块大石而高出地面许多,此刻正大声的诵读着龙誉听不懂的话,不过瞧他的装扮,当是朝官无疑,再瞧他严肃的神色,听他一丝不苟的朗朗诵念声,所诵读的当是榜示上的内容,当是为了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明白榜示上说了些什么。
龙誉虽听不懂看不懂,却先由衷赞赏了一番如此做法,这样便能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明白家国之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知是南诏的谁人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当真值得效仿。
“阿哥,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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