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犀利睿智的人,为何偏生做女儿身?又为何偏生作不喜与外世争斗的苗人 ?'…'若她是男儿身,若她生在蒙舍或生在中原生在长安王城,这个天下又当如何!?
“若是我的想法能帮到殿下,自当再高兴不过,毕竟我还要从殿下那儿取得我想要的东西,自然尽我所能襄助殿下,只要殿下不心生背叛。”龙誉忽然笑出了声,笑声虽轻却爽朗,听得出她心情不错,“殿下也无需自谦,殿下在我眼里,可是一个担得起家国大任的大才。”
“当然,我并不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帮殿下帮蒙舍,待殿下将那三万唐军朽木从苗疆拔出——”龙誉笑得霸气凛然,“我亲领我苗疆五万精兵助蒙舍一统洱海!”
阁罗凤内心震撼,用力抱拳,深深躬身,“阁罗凤纵是死,也定兑现自己应下的誓言!”
至始至终,烛渊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局外人的姿态,并未说过一句有用的话,也并未多余地插说什么,也从未帮她出过谋划过策,就正如他所说过的,他不插足她与南诏之间的事情。
只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的阿妹,有着一颗连他都吃惊的军事头脑。
阁罗凤没有在苗疆多做停留,与龙誉相商完所有的事情用了整整两日时间,再作歇一日,连着之前休憩的一日,统共四日,第五日时,他便又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南诏。
在阁罗凤驾马飞奔过的官道旁,在他没有注意的一株繁茂老树上,有阴阴的笑声低低响起。
“呵,呵呵,大哥,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呢?就让我来毁了你们的开心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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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阁罗凤,龙誉心情很是大好,因为过不了多久,那些脏污了苗疆六年之久的唐军就要从苗疆滚出去了,这如何叫她不开心。
烛渊去解决他右手指环的饥渴问题,龙誉则去找小树,因为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去看望他们母子俩了。
两年前,在她前去南诏前,她答应了独空若是有朝一日见到碧曼,不要杀她,放她一条生路,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南诏图城遇到她,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将他们母子带回苗疆,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没有告诉独空她见到了他最在乎的人,没有理由,只因她觉得没有必要,与其见面了痛苦,不如不再相见。
而她认为的没有必要,也包括了她对独空的同情,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双腿,让他平平淡淡地活着就好,何必再给他徒增伤悲。
只要他在乎的人还活得好,那就够了。
因为烛渊仍旧不喜阿拾,且龙誉已经答应过他不会让他再见到阿拾,所以他们母子俩被她安排住在王宫外的某处,让两名侍女好生照料着,她则时不时去看看他们,仅此而已。
想来上次见到小树似乎是一个月以前,当时那个小家伙抱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兔子笑得开心,还让她下次去和他还有他的小兔子一起玩。
小树现在长得很好很健康,能跑能跳还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也长得愈发地像某个人,虽然模样平凡,却可爱得紧,让龙誉每一次见到他都抱着他逗弄得不肯撒手。
不知小树那小家伙一个月没有见她,有否想念她这个誉阿娘,有否记得她答应过他要带他还有他的小兔子一起去玩的?
龙誉并未要任何人作陪,换了一身灰扑扑极不显眼的一身衣裳才出了王宫,以免路上遇着那和气得不能再和气的乡亲堵得她没法去找小树。
只是龙誉才刚刚走到宫门处,便遇到正来找她的黑泥,只见黑泥麦色的脸膛上冒着绯色,将他的一张脸衬得有些黑又有些可爱,瞧他一副紧张的模样,许是狂奔而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这个一向沉稳的千夫长跑得这么厉害,让龙誉不禁失笑。
“黑泥,跑这么急是要去哪儿?”龙誉看着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壮实小伙的黑泥笑得温和,打趣道,“发生什么大事?还是你媳妇发生了什么好事?”
黑泥显然见到龙誉很是高兴,本想比划手势,却在抬起手时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龙誉看得好笑,黑泥这个小伙子,聪明憨实却急易羞,一年前娶了媳妇后,一遇着问起他媳妇的女人就忍不住面露羞色,惹得宫里的姑娘们老逗着他好玩。
黑泥挠挠头后才开始向龙誉比划手势,这几年里,龙誉也大体能知晓他的手势是在跟她表达什么意思,龙誉本是浅笑着看着他比划手势,末了惊喜地盯着黑泥,“黑泥你说你媳妇生了!?男娃女娃!?”
黑泥极不好意思地又挠了挠头,又比划了一番手势,他说:“是个男娃,刚生的,所以就立刻来告诉陛下了。”
黑泥之所以这么急匆匆地来告诉龙誉说他媳妇生了,是因为他媳妇肚子才刚刚大起来的时候,龙誉就摸着他媳妇的肚子说到时生了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其实她不过一句玩笑话,黑泥却一直记在心里,因而才有了现下这番举动。
“呵呵呵!黑泥,你居然也当阿爹了,走走走,带我去瞧瞧你媳妇和你儿子。”龙誉高兴地笑着,而后将黑泥甩下而径自往他所住的地方大步走去。
黑泥的小家与龙誉安置阿拾母子的屋子同在一个寨子,是而当龙誉从黑泥家离开后就直直去往了小树和他阿娘住的地方。
龙誉才黑泥的小家离开时已是日落时分,她看看天色,本觉时辰有些晚了打算明日早些时候再来看小树,可想想既然来了又不去觉得有些对不住小树,于是还是往小树住的屋子走了去。
小树与阿拾所住的木楼位于寨子的最深处,一是因为安静,二是因为龙誉担心阿拾疯癫起来时把村民吓着,所以住得深些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当龙誉慢慢走近那时常会踏足的木楼时,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在这个家家户户屋顶袅娜着炊烟的日薄西山时刻,眼前这幢木楼却异常安静,别说炊烟,连个声儿都没有,平日里站在远远便能听到的小树的嬉笑声,如今也没有,就像这木楼里没有人一般。
龙誉心下蓦地觉得不安,大步冲到了木楼前,跨上木梯,直走向二楼,然后猛地推开微掩的屋门,紧张地叫了一声,“小树!”
然,回答龙誉的不是小树兴奋的喊叫声,而是三双惊讶的眼睛一齐愣愣地看着她。
“王上!”先是一个模样十七八的姑娘惊惶又恭敬地叫了一声,而后战战兢兢地从蹲着的地上站起身,不安又惭愧地将头深深埋下,“古阿丽见过王上!”
“誉阿娘!”继而才是小树兴奋的叫声。
然后是蹲在小树对面的阿拾看着她傻里傻气地笑着。
夕阳的火红余晖透过窗户照进厅子,将整间厅子映照得明亮,厅子中间有一只长方的小竹筐,此刻那名叫古阿丽的姑娘正埋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竹筐前,小树背对着龙誉蹲在竹筐前,此刻正扭回头看着她,一脸傻笑的阿拾则蹲在小树的对面,双手和小树一样都紧扒在竹筐边上。
龙誉不禁微微蹙眉,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就在龙誉欲张口问话时,在她身后响起了第四道声音,也是年轻姑娘的声音,本是和缓的语气,却在见到龙誉时声音忽的拔高,“照练见过王上!”
也就在照练向龙誉见礼时,忽然瞧见屋中的古阿丽,再瞧她的模样,心不禁咯噔跳了一下,还不等龙誉说话立刻又道:“王上,古阿丽还小些,还有些贪玩,还望王上不要怪罪,我们以后定不会再这样。”
龙誉没有说话,只是将沉静的目光落到小树身上,小树好像察觉到龙誉不高兴了一般,连忙乖乖站起身,走到龙誉面前,摊开小小的手掌,伸到龙誉面前,乖乖道:“誉阿娘,你生小树的气吗?那小树给誉阿娘打手。”
小树乖乖的模样让龙誉冷沉的眼神终是化为柔和,伸出手指在他小小的掌心用力点了几下之后才抬头去看那不敢抬头的古阿丽,淡淡道:“现在是煮饭烧菜的时辰,不是玩的时辰,我是让你们来照顾小树和阿拾的,不是让你们来给他们挨饿的,懂了吗?”
古阿丽立刻用力点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眼疾手快地照练扯到一边,而后点头道:“王上放心,仅此一次而已,绝不会再有下次,我们这就去煮饭烧菜!”
龙誉微微点了点头,照练立刻拉着古阿丽出了屋子,而后曲起食指敲了一把古阿丽的额头,叱道:“小树玩你也跟着玩,简直就是瞎闹,瞧,被王上瞧见了没有?”
古阿丽立刻抬手揉揉自己的额头,吐了吐舌头笑道:“小兔子太好玩,一时忘了时辰呗,照练阿姐就不要怪我了嘛。”
“你呀你!”照练点了点古阿丽的额头,无奈地笑了,“好在王上宽和,并没有生气,只是嘴上凶了些,不然有得你苦头吃的,下次可记着了。”
“记着了记着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厅子里,小树瞧见龙誉笑了,立刻抬起短短的手臂去拉龙誉的手,将她往竹筐的方向拉,兴奋道:“誉阿娘誉阿娘,小树有宝贝,让誉阿娘看!”
阿拾依旧蹲在竹筐边上傻傻地看着龙誉笑,小树拉着龙誉走到竹筐边,重新在旁边蹲下,双手抓着竹筐边沿昂头扑闪着大眼睛看着龙誉,“誉阿娘你看你看,小兔子可爱吗?小树和阿娘都觉得小兔子很可爱!”
只见小小的竹筐里,一只灰色的大兔子正窝在一堆稻草里,它的身旁,五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正紧紧地挨着,竟是有灰的,有白的,还有花白的,此刻她们正相互紧挨着又相互推挤着要吃灰兔的奶,一团团小毛球在一个大毛球身边一动一动的,的确煞是可爱,难怪他们会瞧得那么出神。
忽然,阿拾拎起抢奶吃抢得最猛的唯一一只小花兔子,捧在手里,递给龙誉。
龙誉看着阿拾懵懂幼稚的眼眸,接过了毛茸茸的小兔子,笑得温柔,“谢谢温柔的阿拾。”
这两年间,阿拾依旧会是不是犯疯癫,而她不犯疯癫时,有时安静乖巧得像个幼稚的孩子,有时温柔得像个美丽的母亲,尤其是她给小树梳头喂饭的模样,让龙誉一点点的放下了因烛渊而起的嫌恶,慢慢地接受了她。
小树眨眨眼看看阿拾,又眨眨眼看看龙誉,歪头好奇地问道:“大兔子会生小兔子,阿娘生了小树,那誉阿娘生了什么呢?”
龙誉眼角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一抖,险些将捧在手心里的小兔子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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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誉的心情很糟,如苗疆春日霏霏的阴雨,如夏日暴风雨前的闷沉,如秋日颗粒无收的庄稼田,如深冬时节的阴霾,说不出的难受,以致她的脚步都显得漫不经心,尤其一双本该澄澈的眸子,此时却是暗沉沉灰蒙蒙的,看着前方的路虚无得没有任何焦点,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要走往哪儿,去哪儿,不知不觉,斜阳完全没入山巅后,夜幕拢上,群山树影黑如鬼魅,顶头夜空群星闪烁,最后她走得累了,在一片山坡草地上坐了下来。
她没有回王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她突然之间,竟不知自己要做些什么。
龙誉坐在山坡顶头,双臂抱着弯起的双膝,昂头看了看墨色苍穹中如碎玉散落一地的闪烁繁星,而后低下头,将脸埋在了双膝间。
忽然,龙誉闻到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伴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阿妹。”烛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龙誉面前,轻轻唤了她一声。
龙誉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抱膝埋首的动作,像是不知道烛渊出现在她面前一般。
“啧啧,我的阿妹又耍什么小性子呢?居然这么晚了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瞎坐?”烛渊浅浅一笑,在龙誉面前蹲下了身,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耳朵,笑道,“来,让我看看我的小野猫这又是怎么了。”
“阿哥。”龙誉没有拍掉烛渊扯着她耳朵的手,没有抬头,只是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烛渊。
“原来阿妹知道我出现了呢,我还以为突然间变傻了,听不到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了呢。”烛渊笑得清浅,似乎没有感觉到龙誉心底的伤悲一般。
“黑泥的媳妇生娃了,今天刚生的,是个男娃。”龙誉依旧没有头,声音在她紧抱的臂弯和双膝间回撞,显得异常闷沉,“他们是去年开春的时候成的婚。”
“嗯,然后呢?”烛渊笑问,打开手以掌心贴到了龙誉露在臂弯外的小半边的脸颊。
“我送给小树的灰兔子也下崽了,毛茸茸的小崽子很可爱。”龙誉说着,忽然将自己的双臂慢慢收紧,如一只受伤的刺猬极力蜷着身子保护自己。
烛渊依然浅笑,“怎么阿妹今天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呢?这黑泥的媳妇生了男娃和兔子下了一窝崽子,有什么联系么?”
龙誉没有买烛渊玩笑的账,只是将自己的双臂抓得紧紧的,声音也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为什么我不下崽?”
“阿妹呵阿妹……”烛渊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无奈地轻笑出声,用力掰开龙誉呈自我保护状相互紧抓的手,将掌心完全贴到她的脸颊上,捧起了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笑得宠溺,“阿妹又不是兔子,下什么崽,应该是生娃才对。”
龙誉感受着烛渊掌心冰凉的温度,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颤抖地看着他,鼻翼忽闪忽闪道:“阿哥,黑泥和他媳妇成亲才一年都生娃娃了,为何我和阿哥从提前洞房开始至今已有八年了,为什么我就不生娃?”
“连老母鸡都会下蛋,为什么我就不会生娃?”龙誉说得极不甘心,又极是委屈哀伤,“难道是我的肚子不能生吗?为什么呢?”
“阿哥,你说,神明为什么都不眷顾眷顾我?是不是我杀戮太多,所以神明嫌弃我?”龙誉忽然紧紧搂住了烛渊,将脸埋到了他胸膛里,声音颤抖,“我明明好不容易才等到阿哥心甘情愿给我一个娃娃的,为什么娃娃就是不来我的肚子?”
她不过是想生一个娃娃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忽然,龙誉紧握起拳头梆梆梆地捶打着烛渊的背,再狠狠地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恨恨道:“阿哥,是你,一定是你原来嫌弃他不想要他,所以他就再也不愿到我肚子里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娃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看着可爱的小傍枫和小树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难受,难道是她不能生,生不了吗?
泄气般地捶了烛渊一通之后,龙誉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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