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也不惊讶,似是已经习惯了他除了一身功夫与满脑子黑暗阴森之外对其他事情皆是一无所知,将他仍坠着水珠发梢一起拢到了棉帕子里,轻轻揉搓,轻浅声音里有一股难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温柔,“那以后就记着了。”
如此口吻,竟像是个柔声叮嘱着自己要出远门丈夫路上小心些小媳妇,让烛渊心情不自禁地晃了晃,偏偏龙誉自己没有察觉自己所说话有何异样,将棉帕子从后捂到了烛渊双耳上,替他擦了擦耳廓,再揉了揉他耳垂,将他耳垂上湿意一并擦干。
烛渊突然有种将龙誉拉到怀里冲动,终还是生生压下了这样念头,安静地待龙誉替他擦好了头发再用木梳替他将头发梳顺,再他身旁坐好时候,才望着墨空中月,浅声道:“从没有人帮我擦过头发,一直以来,头发都是胡乱洗洗,就这么晾着了。”
他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帮他擦头,而且,很舒服,很安心。
“我知道。”龙誉将刚刚倒两碗甜茶递了一碗给烛渊,毫不掩饰道,“看出来了。”
“阿妹,想不想听故事?”烛渊轻啜了一口甜茶,似乎很是好心情道。
龙誉这一次很惊讶,“阿哥还会讲故事?”
龙誉心里,故事都是老人家哄小娃娃时才讲,而且,他居然有这么好心情给她讲故事?真是惊天奇闻。
“阿妹听听便知道了。”烛渊将茶碗捧手里,“不过故事很短便是了。”
月色姣好,终还是藏到了乌云身后,直到天明,再也未曾露出过脸儿。
龙誉因为这一则简短故事,一夜难眠。
故事确很短,也很简单,讲是一个苗族少女爱上了一个中原男子,而后双双坠入爱河,苗族少女因为中原男子被判族人,抛弃了一切,本以为会迎来白头偕老美满爱情,可后中原男子却抛弃了苗族少女,并且还利用了苗族少女对他爱使得苗疆险些覆灭,苗族少女因爱成疯,当有机会手刃这负心汉之时却终又放了他一命,终自己葬送了自己。
而那中原男子至终未知,苗族少女为他孕育了后人。
这本是与龙誉毫不相干故事,她却整夜难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其中因由,她只想骂那苗族少女太蠢,明知中原人不可信,却还以身试险,终落得个被所有人抛弃葬送自己下场。
可她不明白,为何那个白面小男人要跟她说这样一个听了让人心生怒火故事,其实她一夜难眠还是因为她想着若是真有这么个男人,她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不,要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才对!
不过这故事其中定有许多细枝末节,因为那个白面小男人末了还给她留了一句话,待哪日他心情有今夜这般好,再与她详说。
龙誉捞起浸木盆里棉帕子,拧干,盖到了脸上,凉意沁肤,本是很凉爽,却让龙誉陡然心惊,她脸上棉帕子便“啪”一声跌回了木盆里。
不,不对,倘若这个故事是真,那么苗疆因为中原人而险些覆灭事,有史以来就那么屈指可数几件,近则是二十年前大唐军队联结中原武林进攻苗疆那一战。
二十年……二十年……他身上恩恩怨怨,也正是二十年……
这个故事,会是真实存过吗!?
又是否和她……有关系!?
试炼场。
正如龙誉所想,愈往上层试炼,能有资格旁观看人就愈少,现下便只有烛渊,曳苍以及布诺三人,也正因只有他们三人,烛渊直截了当地把该省表面功夫都省了,一来到试炼场便让曳苍把椅子往那阴凉处一移,二话不说便走过去坐下了,敲起二郎腿,喝着甜茶,还当真成了一个真正看戏人。
已经两日未能睡好龙誉,现下两眼真是又肿又乌,当她走到烛渊面前行那必须礼时,看得烛渊啧啧摇头,咂了一口茶,面色丝毫没有对待一件严肃事情神情,“阿妹,瞧瞧你那两只眼睛,有煞风景。”
“……”龙誉本就眼睛酸胀,听烛渊这么一说眼角抽了抽。
“大人,风景可以过会儿再看。”布诺适当提醒。
龙誉虽因朵西一事心里极度不喜布诺,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正常人了,可她这个想法还没结束,就被布诺接下来话打破了,“不然待会儿日头大了便连个摆放竹椅阴凉地儿都没有了,像昨日一般。”
“就是,这日头到了午时以后就毒很,一直晒着要掉皮。”曳苍点着下巴附和,虽才一日时间,可全身上下已看不出中过嗜血蛊迹象,如今可是精神抖擞地说着让龙誉心里直抽抽风凉话,“大人是自己没去晒晒,不明白这其中滋味啊!”
烛渊抬眸瞟了曳苍一眼,曳苍立刻闭嘴,站到了他身后,布诺也移步到与曳苍并排处,烛渊这才放下手中陶碗,看向一身利落装束龙誉,微微笑道:“阿妹可是很会用剑?今日第一场演武便是舞剑,兵器架就场边,自己去取剑吧,然后把你这平生所学剑法都使出来让我看看。”
“不可停下,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龙誉心里正想着这是什么怪异考核,便听到烛渊这补充一句,眼角再次抽了抽,舞剑她倒是乐意得很,至少不像试炼时那样时刻注意着自己小命,可这要舞到他满意为止,依她对他脾性猜度,他这满意程度,很高,那她得场上摆弄多少个时辰才足够?
果然,烛渊这满意所需时辰从日头偏东到日头居中,再由日头居中到日头偏西,龙誉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气喘吁吁,而烛渊则是靠椅子上睡了一会儿小觉,曳苍他身后用着一片不知何时从哪儿摘来大叶子替他扇着风儿,别提多惬意,让龙誉心里那个咬牙,而后则是布诺捧了酸汤鱼饺来,唤醒了小憩中烛渊,烛渊再喝了几口甜茶,便开始一边享受鱼饺,一边看着龙誉一招一式。
龙誉此刻已是被烈烈日头晒得全身灼热滚烫,再加上她这将近两个半时辰不停不休地舞剑,浑身直是像要燃烧起来了一般,看到烛渊那漫不经心舒适模样,真恨不得将手中剑刺到他身上。
感情他是借着这考核由头来狠狠作弄她,从她握上剑柄那一刻他就开始眯眼,而后睡着了,醒来了竟是开始吃东西,这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模样就像是她大汗淋漓是那碗鱼饺陪衬!可恶是他慢悠悠地吃完鱼饺还没有叫她停下意思,她可是已经浑身疲软了,而他吃完了鱼饺又开始眯眼!
“当啷!”一声闷响,龙誉满面通红双目冒火地将手中剑重重扔到了地上,而后也不管烛渊三人反应如何,便直接大步到了烛渊面前,一把捞起了摆放一旁陶壶,就着壶嘴,昂头咕咚咕咚地就自顾自牛饮了起来。
龙誉喝足了之后才又将陶壶粗鲁地搁小几上,烛渊眼里没有怒意,倒是嫌弃味十足,正用手指弹掉龙誉弄他衣袖上茶水珠子,万分嫌弃道:“脏死了。”
龙誉知道烛渊有怪洁癖,且凉凉茶水下肚火气也消了大半,便垂着头恭敬地问道:“不知龙誉方才两个多时辰演武大人可有满意?”
曳苍有些咂舌,这个小娃娃,脾性真是和大人有得一拼,这脸色还真是能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怒得想杀人,这一刻就乖顺恭敬得可以,熊孩子依旧是熊孩子啊。
然而烛渊却未有回答龙誉话,只是看着她被日头晒得通红脸,再看看她袒露外已是成了麦色小臂,再一次嫌弃道:“姑娘家,还是白些比较合理,阿妹这样,真是残害双眼。”
曳苍立刻捂嘴笑了起来,布诺也是微微一怔,看着龙誉,微微蹙起了眉,这孩子,现,全身能看到皮肤都被晒得红彤彤,呃,就像一只烤乳猪。
“……”龙誉也是被这莫名一句话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凶狠地盯着一脸嫌弃烛渊,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呸!要不是被他这么耍弄,她也不至于变成黑溜溜地像只泥鳅,她虽然不像寻常姑娘家那么意自己容貌,却也觉得姑娘家还是白些漂亮。
烛渊看着龙誉双眸,一点怒意也无,反而微微勾起了嘴角,满意地笑了起来。
还是这样她,比较真实,比较让他喜欢。
“也是。”烛渊似乎很受用,笑得温雅,“不是每一个都能像我一样,可我知道阿妹现定是极羡慕我。”
“……”这还是武演考核吗?
“若我说阿妹方才武演我没瞧着,让阿妹再来一次,阿妹会不会想要掐死我?”烛渊好心情地开着玩笑,龙誉本就不善脸顿时刷黑。
曳苍烛渊身后,自己心底补充,绝对会,搞不好是想碎尸万段才对。
“这个玩笑似乎不怎么美丽,瞧瞧阿妹脸黑得,丑了,嫌弃。”烛渊依旧笑得温雅,“好吧,虽然我没认真瞧,也还是勉强表示满意吧。”
“真是……”龙誉气得想揍人,一字一句挤着牙缝出来,“多谢大人施舍满意。”
“哪里,我这人,一向好说话很,从不刁难人。”烛渊有种蹬鼻子上脸表现。
龙誉想吐,曳苍想吐,就是布诺也忍不住想吐了。
“阿妹还有什么想表现,一起表现出来吧,我懒,不想一一点了。”烛渊又恢复了他漫不经心态度,末了或是觉得不妥,“布诺曳苍,你们一起与她交几手,兵器随意用,戌时向我总结你们感受,我累了,先回神殿了。”
曳苍欲哭无泪,大人,现离戌时还有差不多三个时辰啊……体谅体谅他这才刚刚受过摧残身体吧……
龙誉也险些没站稳,又打?她可没有金刚不坏之身!而且,她饿了!
于是,龙誉扭脸去问曳苍,“能不能开打之前让我饱了肚子?”
曳苍哭丧着脸,“这明显是不能,摆明了大人就是要你饿着肚子扛着,还顺带拖累了我们,不过先事先说好,你这熊孩子不能再用蛊,我可不想再当试验品,实枪实刀你绝对不够我砍。”
“我知道,若非昨日是蛊,你要提防着,不然我也要被你削成肉泥了。”龙誉也没有被轻视了感觉,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我也是先说好了,不玩大,怎么样?”
曳苍拳掌相击,无比赞同,对,不玩大!
“那你搞定你兄弟。”协商妥当,龙誉朝着布诺方向挤了挤眼色。
曳苍当然明白,连忙转头要搞定布诺,可是一转头就看到布诺沉沉一张脸,而这张沉沉脸后还有一样没好到哪儿去黑脸。
曳苍看向布诺身后不远处烛渊,心里觉得大人就是有读心术,他心里想什么小九九都是还没实行就瞬间阵亡了。
“曳苍,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这个时间,是给你思量。”烛渊声音并不大,然而却是凉凉,说完后真正走了。
曳苍顿时再玩笑不起来了。
------题外话------
其实吧,大叔觉得能得心爱人帮自己洗头擦头发是一件很温馨事情~
094、阿哥是我一个人的(二更)
戌时。
龙誉气喘吁吁地曳苍一步挪到烛渊先前坐过那张椅子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了,曳苍原本也看好了那张椅子,原本先一步(人)就是他了,可是就他要奔出去一刹那布诺蹦出了一句话。
大人还等你。
于是曳苍不要脸地软趴了布诺身上,说什么也要布诺拖着他走,他不能一心两用,不能一边走路又一边想怎么和大人老实交代,布诺眼角直抽,不能伤害对方分毫又必须承受住对方毫不留情出击情况下和对方对打两个多时辰,真是身心疲惫,偏偏曳苍还是一如既往没个正经,便也任曳苍将手揽了他肩上,将全部重量都压给他。
布诺拖着曳苍走了,留下坐椅子上疲惫不堪龙誉。
蚩尤神殿,泉。
就要走到甬道头时,曳苍立刻从布诺身上蹦了起来,走得精神抖擞,布诺很是不悦,直接抬脚便狠狠踹到了曳苍小腿上,曳苍疼得嗷嗷直叫,布诺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
烛渊正坐石桌旁,桌上摆放着还腾着热气饭菜,桌子正中摆着三盏豆油灯,曳苍瞧见吃,立刻从布诺身后蹿上前,二话不说直接蹦到了烛渊对面坐下,烛渊面不改色,布诺微微蹙眉。
“布诺坐了,让崎棉把你二人饭菜也一并送来了,吃了再说。”烛渊将一只干净空陶碗放到自己身旁空位,布诺道了一声“多谢大人”后才落座。
“嘿嘿,大人,来来来,我帮你盛饭。”曳苍积极地从盛饭大陶碗里舀了满满一碗米饭,笑眯眯地双手放到了烛渊面前,再双手拿起筷子递给烛渊。
烛渊接过筷子,不冷不热道:“便先让你吃着笑着,吃饱了皮够厚够结实,耐抽。”
曳苍正舀第二碗饭手一抖,大木勺子险些跌回大陶碗里,向布诺投来一记求救眼神,奈何布诺采取无视态度,还从他手里夺过了木勺,自舀自饭。
曳苍知道烛渊用饭时不喜人耳畔聒噪,便闭嘴不敢多言,一餐饭吃得无比忐忑。
饭罢,曳苍狗腿又讨好地收拾桌子,让布诺看得都觉好笑,烛渊也没打算理他,只让布诺跟着他换了一张石桌,把曳苍晾一旁忙活,听着布诺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与龙誉交手看法做个总结。
末了,烛渊只微微点头,不作任何表示,布诺等着烛渊示下,烛渊终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圣山上发生事情,从没有一件是能瞒过我。”
布诺连忙站起身,垂下了头,有些慌乱,终还是镇静地说了声“是”。
倒是他们异想天开了,以为能瞒住大人一些日子,却是连一天甚或说一个时辰都瞒不住,也难怪曳苍要受罚。
“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布诺恭敬转身离开,曳苍苦着一张脸上前。
“大人。”曳苍内心很忐忑,因为与布诺擦身而过时,布诺投给他一个“大人早就知道了”眼神,决定先坦白,“属下从未隐瞒过大人什么,仅仅这一次而已。”
“有一就有二,既有先河开,何患无二三?”烛渊指尖轻点着石桌,看着一脸视死如归曳苍并未真正动怒,“坐了说话,我还不至于吞了你。”
听到烛渊如此口气,曳苍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边不客气地坐下,一边小声道:“却比吞了我还可怕。”
“也不知是谁说,一旦心里藏了人,就会老实与我说?”烛渊依旧轻轻点着石桌,“自己说吧,若是刻意隐瞒,你就确实需要考虑我会不会吞了你。”
“嘿嘿,大人,我绝对老实交代。”曳苍痞气一笑,“不过还是先向大人澄清,我心里没藏人,我不是老左。”
心里藏个人能藏二十年,佩服!
于是曳苍又将自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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