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把你当年所说过话还给你。”布诺平静地看着虽喝酒,但喉结跳动速度已经变得缓慢曳苍,语气缓慢凝重,“一个大男人要是自己过不了这个卡,就去死好了。”
“凭什么说老子过不去这个卡!?”曳苍突然将手中酒坛狠狠摔到了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陶罐破碎声音安静夜里显得异常尖锐刺耳,一向极少愁苦曳苍声音几近咆哮,震得山间林木沙沙作响,“老子不乎!老子什么都不乎!老子自来拿得起放得下!”
“呕——!”曳苍才一站起,便躬身呕吐起来。
布诺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暴怒失常曳苍,道:“曳苍,你是自己欺骗自己。”
“胡扯!呕——!”不过一个眼不见心为净中原娃娃,凭什么值得他乎!凭什么值得他借酒消愁!?胡扯!都是胡扯!
只是,情之一字又岂能所有人都能分析得清,曳苍不知,早有一颗名为情爱种子他身体里生根发芽,毁不掉,灭不了,纵是他不肯承认,也是无法改变事实。
“她四日后要嫁人。”布诺却无视曳苍狂暴,只平淡地将自己所得到消息告诉他,“所嫁之人是扬州藏剑山庄少庄主,中原武林未来继承人,中原第一公子,白雎。”
曳苍停止了呕吐,身子却是陡然一僵。
“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她诱你离开事实,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去证实为好,这个世上,用不会有一种叫做后悔药。”布诺说着,眼中弥上一层哀悔,“其实我这二十年来一直想,当年如果我追着去寻,或许如今便不会是这样。”
布诺话音还未落,只觉一阵疾风刮过面,面前已没有了曳苍身影,他只淡淡笑着,没有循着曳苍飞奔离开方向望去,只自言自语地喃喃,“其实我不是没有后悔过,只不过回不去罢了。”
布诺夜风中站了许久许久,才收拾一地狼藉,往蚩尤神殿方向走去。
烛渊今夜于蚩尤神殿花庭月下小酌,仅是小酌,非酒,而是甜茶。
布诺进来之时,烛渊堪堪倒好两碗茶,见着布诺来,捧起一碗茶,轻啜了一口,才问道:“曳苍下山去了?”
“是。”布诺站石桌边,捧起了另一碗甜茶,一口饮,“大人,那可是林家女儿。”
“是怕搅出如二十年前那般腥风血雨么?那又如何?”烛渊轻轻一笑,毫不担忧,“长安如今不会轻易向苗疆大肆举兵,单就中原武林而言,曳苍这般搅起风雨是越大越好,那些中原杂碎,若是自信能灭得了我五毒圣教,只管来便是。”
“呵呵,毁了,倒好。”烛渊忽然笑得阴狠,“我从来就不乎圣山存亡,于我来说,它,可有可无。”
布诺沉默,不置可否,大人心中所想,他们一直都知道。
“我说过我手中不留孬种,曳苍既然要去,便让他去,为了一个中原娃娃乱了心智,成何体统。”烛渊眼中阴狠也只是一瞬间,继续喝茶,“让他去看清了认清了也好,心里藏个人也当如你一般藏得光明正大。”
“……”布诺心下狂汗,感叹烛渊这神思真是变幻得极,大人便是这般,关心一个人,从不之说,总是要拐弯抹角。
“属下是担心曳苍,毕竟他是只身一人前往中原。”布诺还是说出了心中担忧之事,“他心口上伤刚刚好透,若是再受伤,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让你把消息带给他。”烛渊微微摇晃着手中陶碗,浅褐色茶汁便轻轻动荡,“不过既然他敢于赴死,受些伤必然所难免,但是放心,我岂会让你们置身于危险而不顾。”
布诺心猛地一颤,二十年了,他以为大人再也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一句话,还记得当年悬崖峭壁上,他们仍旧能够欢声笑语。
可,也正是这样大人,值得他们至死追随。
“坐下吧,站着不嫌累?”烛渊瞟了布诺一眼,见他还站着不禁有些不满,见布诺坐下,才有提起陶壶替他倒满甜茶。
“大人,尸人已经皇室中有所活动。”
“所以他终是忍不住派人前来了。”烛渊浅浅一笑,“如今我性命无忧,是时候该见见他了,布诺你说,他可会认得我这张脸,这个人 ?'…'”
布诺不语,此时沉默是好选择。
烛渊也不意布诺问而不答,又笑着将话题引到另一处去了。
而烛渊扯着布诺闲聊,一聊就是一整夜,聊得布诺很内伤,近些日子一直忙着燃火仪式未能睡过好觉,真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烛渊有没叨叨,布诺觉得,大人这话多毛病,要治要改,不然他命迟早要折半条。
天蒙蒙亮时,烛渊打了个哈欠,让布诺去圣蝎殿把龙誉叫来,自己则到后殿歇着去了。
龙誉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挖了起来,还尚未清醒她听到是那个白面小男人让她到蚩尤神殿走一趟,原本还惺忪双眼登时冒火。
那个白面小男人是不是又想起来要完整她了!?可想想又觉不对,毕竟一个月前那个晚上他所说话,不像有假。
一想到那个晚上,龙誉才有些后知后觉温柔感,若是换做他人,那种忍无可忍情况下还能强忍着不动她,只因为他看出她不愿意与抗拒,而若他心里没有她,又岂能做到如此?
那他又是看上她什么呢?
龙誉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穿戴好,跟着随行教徒往蚩尤神殿去了。
经过大半个月心中麻结梳理,不再去意过去恩恩怨怨,龙誉心便豁达了许多,唯一还不能放下便是那两场大火,只是她再急也没用,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也想明白了,既然有人将她当做目标,那么她也可利用自己来引蛇出洞,她誓要为那些无辜村民报仇!
龙誉一边往蚩尤神殿走,一路想问题很多,现下想又是当了圣蝎使真是麻烦,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真是没一点自由,让她想要无视那个白面小男人命令都不行。
龙誉心中腹诽之时已然来到蚩尤神殿前,值守教徒恭敬地将她请了进去,一路跟着她教徒没有再跟着进殿。
之后龙誉便空荡荡大殿等着,等着再等着,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发觉不对劲,没有人,首先想到便是到泉那儿去找人,因为她印象里,那个白面小男人有洁癖,喜欢有事没事就泡澡,于是四下看了看,确定殿中无人时再往甬道方向走去。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成了真正圣蝎使,这神殿里走动还比不上原来横冲直撞昂首挺胸,现下倒有点偷鸡摸狗感觉,真是一旦什么都和身份地位挂了钩就是不得了。
哎!龙誉心中长叹一口气。
叹着气叹着气,龙誉便来到了泉之偏庭,只见偏庭湿雾弥漫,不见丝毫人影。
不这儿?龙誉拧了拧眉,从甬道里走了出来,往中庭走去,只见中庭水声轻轻潺潺,依旧没有人影,也不?
那后殿?龙誉这般想着,抬脚便往后殿去了,临去之前特意不去看那不牛不驴石雕。
所谓后殿很是宽敞,或者能用空旷来形容,上一次她可谓是匆匆来匆匆走,没有细致地观察过这后殿,现下看来,真是如同他本人双眼一般,便是歇息地方也有一种冷冷沉沉压人气息。
只见空旷殿中四根合抱粗石柱挺然而立,石柱上雕刻着不是祥云等一类纹饰,却像是炼狱一般画面,掏心,挖肺等残忍场面,她直面着墙壁上,绘制是大唐与其临界版图,左边一面墙上是苗文书写中原各门各派创始之日,门派武学等,右边一面墙上则是格式兵器罗列图,厚重殿门常年打开着一扇,空荡荡殿中只于正中央置一张垂幔竹床,床前一张竹制小几,稍前一点摆置着一张竹制小榻,除此之外,便是散落了满殿书卷竹简,一派乱糟糟。
龙誉觉得她身处于是一个四不像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卧房。
龙誉沿着墙壁将两丈多高壁上画全部看过一遍之后,才慢慢走到了中央竹床前。
只见米白色帐幔垂挂着曳到地上,于帐幔交叠处露出一只白皙修长手。
龙誉轻声走上前,轻轻撩开了纱帐。
------题外话------
大叔要疲惫而死了……所谓教师节要来了,啊啊啊~
104、阿妹,想我么?
缭乱薄被上斜卧三只棉枕,烛渊便卷缭乱薄被中,大半边脸埋棉枕之中,墨发披散,倚着颈窝垂薄被上,双眸轻阖,龙誉撩开纱帐之时如蝉翼一般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却是没有醒来,一只手搁身上,一只手则伸出了床外,虽只露出半边脸膛,俊美之貌却丝毫不减。
这是龙誉第二次细看他睡着时模样,或是大半个月没有见面缘故,龙誉还是不可控制地出神了,床前慢慢蹲下了身,双手交叠着搁到了床头,将下巴垫到了交叠手背之上,静静地看着呼吸均匀烛渊。
原本他总是如影随形般出现她面前,她觉得烦不胜烦,如今大半月未曾见到,却觉想念,难怪都说这世上情之一字难解,竟能让人发生这么奇怪转变。
龙誉微微歪着头,竟没有将烛渊叫醒打算,反而是向他脸凑得愈来愈近,已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鼻息,甚或能闻到他发间清山泉味。
看着看着,龙誉不知不觉地微微扬起了嘴角,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漂亮。
“阿妹觉得我好看么?”就龙誉兀自傻笑时,烛渊蓦地睁开了眼,嘴角含笑,语气有七分慵懒,两分玩笑,一分温柔。
龙誉惊得往后跌坐地,看到烛渊仍旧维持着将脸埋棉枕中浅笑模样,不禁有些愠怒,“你没睡着!”
“睡着倒是睡着了,只是阿妹进来之时弄出声响太大,把我吵醒了。”烛渊没有坐起身打算,只是将挡眼前几缕发丝撩至耳后,“不过没有睁开眼而已。”
烛渊说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将整张脸一齐埋到棉枕里,困倦不已模样。
“你——”龙誉刷站起身,本是想破口大骂,可是看到烛渊一副模样有似撒娇,升起火气便莫名地消褪。
“阿妹,困不困?”烛渊微微转头,将一只眼从棉枕中露出,关切似看着龙誉,“要不要一起睡?”
“阿哥大清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与你一起睡觉?”龙誉眼角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地瞪着床上烛渊,这个白面小男人,嘴里就没吐出过一句好!
“这倒不是。”烛渊也回答得坦白,“只是现下倦得很,不想说。”
“……”
龙誉一副牙痒痒模样让烛渊心情大好,尚有一半掩棉枕中嘴角扬了起来,“阿妹果然不适合郁郁寡欢,有血有肉面不藏色才适合阿妹,看来这大半个月时间,阿妹自我恢复得很好。”
“因为我想明白了,我不必要与曾经过不去,我眼睛,必须向将来看。”龙誉不闪不避,直视着烛渊眼眸,说得坦荡自然,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对未来自信与期待使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烛渊看得出了神,再轻轻一笑,慢慢坐起了身,伸手拍了拍床沿,笑道:“阿妹,来,坐。”
龙誉虽然有些排斥烛渊这乱糟糟床,心想着这么个有洁癖人,竟然爱干净不爱整齐,真是神奇,倒也不抗拒,爽地坐到了床沿上,她可是男人窝里滚爬过人,这有什么。
“阿妹,想我么?”龙誉一坐下,烛渊便歪着头开门见山地问道。
龙誉睨了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且毫不给面子地斩钉截铁道:“不想。”
“我阿妹还是一如既往有趣,若是换了别个姑娘,听着这么一句话,不知早已羞成何种模样了,偏偏阿妹就是与众不同。”烛渊笑意浓浓,仿佛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这样阿妹,才是我所喜欢。”
“而阿妹话呢,则是绝对口是心非。”烛渊往龙誉凑近一分,“阿妹不要忘了,你心里想些什么,一般是瞒不了我。”
龙誉却没有笑,只是注视着烛渊含笑眉眼,“那阿哥喜欢我什么?阿哥不是恨着我吗?”
这是她心底疑问,一日不得解,她就觉不舒坦,总觉他对于她说,都是飘渺不定,时而近,时而远,时而热,时而冷。
她想要,很简单,也很明确,即便从前她坚决地认为她不需要情爱也很明确,要么明确爱,从一而终,要么不爱,一分一毫都不牵扯。
“我确实是恨阿妹。”烛渊不否认,嘴角笑意仍,只是眸中笑意再慢慢变冷,“可我也不否认我喜欢阿妹。”
“只是阿妹自己也知道,喜欢不是爱,喜欢只是一种很浅很浅情感,可有,也可无,根本无法做到能为对方交付生命地步,就连完全信任都做不到。”烛渊说着,抬手撩起了龙誉一缕发丝,指间绕着圈儿,“就像阿妹对我一样,只是喜欢,并非是爱,对么,阿妹?”
“所以阿妹心中所想要明确爱,我给不了阿妹答案。”烛渊将龙誉发丝绕到了顶端,手停到了她鬓边,看着她明亮如泉般眼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上了她脸颊,语气凉淡却不失温柔,“阿妹知道,我心早已死了,融进一个你,是连我自己也震惊愕然事情。”
“况且,连阿妹一个拥有正常心人都还未有真正地做到爱,又岂能奢望我回应如此炙热深刻情感?”说到后,烛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未有任何人面前坦白过自己心,他恨她,但他也确乎她,只不过这样乎不是爱,他虽未爱过,却深知什么叫爱,就像他深恶痛绝师父对师娘那样,像他对她所说故事里苗族少女对中原男子那样,像布诺对朵西那样,他对她,仅仅停留意程度上,离可以毫不犹豫为对方交付生命,可以为对方无条件付出还很远很远,若不是眠蛊,倘若生死关头,他选择会是放弃她,而不是与她同生共死。
这就是喜欢与爱区别,还没有人能以爱之情来撼动他心,他觉得,这世上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为他无条件付出人存。
所以,他对她意与喜欢,应当是极限了,毕竟,活了这么久,她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要疼他关心他人,第一个以实际行动表现出对他意和关心人。
龙誉烛渊墨色瞳眸中看到了自己影像,忽然觉得心底有些说不出哀伤,他说没有错,她仅仅是喜欢他,而不是爱,既然她自己都没有爱上,又如何奢望他给她回应是确定爱意?
他温柔使得她都忘了他是一个心已死人,他放不下心中仇恨,那她所期待他回应就如他所说,是奢望。
可她龙誉从来都是知难而进之人,她既然钟情于他,就绝不会放弃,这世上任何刻骨铭心情感哪一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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