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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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则已-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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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出租车驶来到,车门开,陶然下车,径向售楼处走去,走上台阶,来到大门前,轻轻将大门推开一道缝,一个为她耳熟的声音立即传出。
  “还要熟知在心的,是客户入住后的日常琐事:房屋漏水怎么办?这堵墙可不可以打掉?以后会不会增加小区公交路线?小孩儿上学哪条路走最近?……”
  陶然踮起脚,在人缝里向前方搜寻,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千真万确的,一点不差的,正是十七床的孙子;却又完全不是,此刻的他西装笔挺从容潇洒令陶然如在梦中。
  刘会扬自信、沉着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作为售楼人员,只有能够坦然应对客户的各种提问,才能在每一个细微之处使客户增加购买的信心。……”
  ……
  普一科护士陶然蹬蹬蹬蹬大步流星沿病区走廊走来,全然忘掉了应有的淑女仪态。
  女更衣室,护士们正在进行上班前的更衣,有一个女孩儿已脱了外衣只着短裤胸罩站在门边,就在这时,门被“砰”的推开,把那女孩儿暴露了在走廊前。那女孩儿尖叫一声,“关门!”
  进来的人是陶然,她根本没理会那人的尖叫,气喘吁吁向里走,嘴里念叨:着:“小雨呢?小雨来了没有?”
  谭小雨从另一排衣柜那边挤了过来:“我在这儿!”
  陶然一把抓住了谭小雨的胳膊:“昨晚给你打电话你去哪了!……跟你说,他,他是真的!”
  第四章
  1。小雨的幸福生活
  这天是星期天,陶然无处可去,就去了苏典典的家。严格说不是无处可去,北京那么大,可玩的地方那么多,怎么会无处可去呢?但是,哪里有一个正当婚嫁年龄的女孩儿单独游玩的道理?那样的玩儿还不如不玩儿,徒然地加重苦恼。至今,徐亮对陶然的态度依然,不说不成,但也决不说成,就这么不即不离地耗着。有一天陶然值小夜班正好徐亮也值班,十二点多时,看到医生值班室里还亮着灯,她就敲门进去了,下决心跟他好好谈谈。进去时他正坐在桌前看书,但陶然感觉他没在看书,像是在对着书想什么心事。陶然问他怎么还没睡都十二点多了;他没有说话。陶然又问是睡不着吗?他还是没有说话。最后陶然就直接地问了:是为了她吧?这时徐亮方开口道:陶然请你给我一点时间。陶然点点头说好,走了。走得从容平静,内心里如刀绞。
  陶然的到来令苏典典高兴。老公肖正出差去了外地,她天天一人在家里十分寂寞。班是早就不上了,结婚不久后就不上了。肖正的工作性质决定其要经常出差,新婚后的二人又须臾不愿意分开,于是,只要可能,遇到出差苏典典就陪肖正一块。一来二去,苏典典还要上班就成了一个很大的妨碍,于是有一次苏典典就跟肖正说她不想上班了。肖正说他早就想跟她说叫她不必上了,家里又不缺她这点儿钱,只是怕她不愿意没说罢了。二人由此达成了共识,苏典典再就没有上班。
  苏典典拖着陶然去了卧室,给她看最近新买的一批衣服。衣服都很好,件件都漂亮,但是眼下她一件也穿不了。她怀孕了,确切说,快要生了。拿起一套墨绿夏装在身前比划着,问陶然道:
  “还行吧?”
  “就是太贵,不值。”
  “只要觉着好,就值。”
  “那是你们有钱人的说法。”
  “唉,再好的衣服现在也穿不了。真想早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早点卸下包袱,早点恢复体形恢复从前的生活。……”没听到回答。回头看,陶然正翻她扣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她提高了嗓门:“陶然!”
  陶然哼了一声:“嗯?”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
  “怎么会!当然和你以前不一样。是另外一种味道的美。”说这话时陶然头也没抬,但说的话句句属实。此时的苏典典身穿色调式样温暖的孕妇服,别有韵味。
  “别安慰我了。”停停,苏典典道:“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一屋睡觉。”
  陶然这才抬起头来:“为什么?”
  “他说反正又不能在一起,不如干脆分开睡,俩人都清静。”
  “合着他跟你结婚就为了干那事儿!”
  “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苏典典自语,“一出月子,就锻炼身体,跑步,做健美操,游泳!……”
  陶然不再理她,继续埋头于手中的书,看了一会抬起头来,问:“我说,你怎么突然看起童话来了?”印象中苏典典看书顶多看看《家庭》《知音》之类的杂志。
  苏典典说:“他让我看。他说格林童话优美,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
  陶然做恍然大悟状:“噢,胎教。”
  “我不觉着有用。我也不爱看。我看书看多了这半拉头容易疼,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陶然已重新埋头于手中的书,看着看着,轻轻地念出了声:“……灰姑娘把从前旧而破的衣裳脱掉,穿上漂亮、华丽、高贵的衣裳,因为这已不是魔法变成的衣裳了,所以,她再也不必担心了。不久,她和王子举行结婚典礼,场面盛大,热闹非凡。‘恭喜恭喜’的祝福声到处都是,全国的百姓都诚挚地向他们祝贺,灰姑娘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陶然合上书本无限感慨:
  “谭小雨,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
  谭小雨和刘会扬度蜜月去了,正由蓬莱乘一条白色客船向刘会扬的老家长岛驶去。蓝天,大海,海鸥,更重要的,是身边的这个人,使谭小雨感觉如在梦中。
  长岛已近在眼前,刘会扬兴奋地、如数家珍地、喋喋不休地向小雨介绍。“……这是南长山,我们家在北长山,两个岛之间本来不连着,后来修了一条连接工程,听说花了几个亿,但的确方便。……看海鸥!……哎,那是什么?”
  远处的海岛尾上,可看到白色的大风车在转,童话一般。
  身边一个人主动介绍:“那是前两年刚建起来的风力发电站,一共九个风车。现在长岛的电都用不了,都向外面卖。……”
  刘会扬闻此越发的兴奋自豪,对小雨道:“我小时候,都是村里自己发电,每天晚上给几个小时的电,到九、十点钟就停,你要是还没睡觉,就得点油灯。……看!那边!那个小岛——车由岛!只有零点零四平方公里,岛上没有人,从前驻过部队,现在也撤了。等我带你去看,岛上海鸥多的啊,铺天盖地,上去得戴草帽,要不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泡海鸥屎从天而降掉你头上,海鸥屎还特别的不好洗。……那里岸边的海参,直接下手抓!……鲍鱼,这么大个!”用手比划,喋喋不休,醉汉一般。小雨看着他笑:
  “会扬,”
  “什么?”
  “你家的筐里没烂杏儿!”
  “讽刺我!”
  “既然这里这么好那么好的,你干吗还要去北京?”
  “想做事,当然北京好,机会多。但到我老了,一定得回来,在岛上老家安度余生,在这点上,我特别理解我奶奶。到那时候,你跟不跟我一块?”
  小雨一本正经地答道:“那得等我视察完了再说。”
  会扬笑了,小雨也笑了。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一丝发丝飘到了小雨嘴里,会扬伸手轻轻为她拿出。……
  奶奶家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家小院,一字排开的三间房坐北朝南,中间是灶屋兼堂屋,两边房间睡人。炉灶是那种烧草的大灶,需用风箱。做饭时小雨拉风箱会扬往炉膛里续柴草。有时因小雨不会用力用大了,火苗就会呼地从炉膛里窜出,点燃了地上的草,于是小雨尖叫,会扬跳起来用脚去踩,笑声闹声充满了整个小院。奶奶在屋里含笑看着他们,满眼满脸的慈爱满足。
  大铁锅木盖的边缘终于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再过一会,奶奶走过来掀开锅盖,锅里是一锅红红的螃蟹。祖孙三人围着小炕桌吃螃蟹,螃蟹皮儿在小桌中间堆成了山。
  “奶奶,到北京去吧,跟我们一块住,好吗?”小雨说。
  “好。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去带我的重孙子。”奶奶说。
  “万一不是孙子是孙女呢?”会扬说。
  “那敢情好!”奶奶说,并伸手摸摸小雨的头。
  会扬便会气得大叫:“呀!奶奶!”
  傍晚。夕阳,大海,渔船,海滩,景色如画。两个年轻人在画中赶海,一俟有了新的收获,海上便会荡起女孩儿惊喜的叫声笑声,清脆如风铃一般。
  奶奶走来,用手拢成喇叭筒喊:“会扬啊!小雨哪!回家吃饭啦!”一口胶东腔如同歌唱。……
  2。谭教授要离婚
  嫁出了女儿的谭家冷冷清清。吃饭时,三个人分作两处,由于行动不便,小雨妈妈和保姆灵芝在她们屋的桌子上吃,餐厅餐桌上,单摆一副碗筷给谭教授。餐后谭教授依老习惯回自己房里看书,小雨妈妈依老习惯倚在床上看电视。但是没有了女儿的穿梭往来,没有了女儿的娇声笑语,没有了女儿随时会出现在眼前的期待,整个家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坟墓。到休息时间,灵芝就依照日日重复的程序给小雨妈妈端洗脚水,拿便盆,拿坐便器,一切安排停当,帮助她脱衣服,躺下;然后自己脱衣,躺下,关灯,睡觉。
  待妻子里屋熄了灯后,谭教授又看了会儿书稿,也准备休息。去卫生间时路过小雨房间,停住,伸手打开了门旁的电灯开关,顿时,屋里的清冷展现在他的眼前,家具都在,女儿不在了,那些温馨的女孩子的小零碎也随之不在了,为防灰床铺也被一块大大的罩布整个的蒙了起来,床头,还立着灵芝从她们房间拿过来存放的箱子等物,使这房间看去更像是一个久无人住的储藏室……谭教授在女儿房门口伫立许久,是夜,一夜无眠。
  次日是周日,早餐过后,灵芝在厨房里洗碗,小雨妈妈在她的房间里看一部画面粗糙絮絮叨叨的电视剧,谭教授来到了妻子的房间。先是对她笑笑,然后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这使小雨妈妈感到反常,不由得挺了挺身子。
  谭教授看一眼电视:“电视剧?”
  “好像是个电影。”
  “什么电影?”
  “我也没看到头儿。”
  谭教授“噢”了一声,再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干咳了一声。妻子看他,目光中满是警惕的疑问。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视机自言自语。突然,叭,小雨妈妈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屋里一下子静了,谭教授吓了一跳,抬起了头。妻子问他:
  “你有事,是吧?”
  “小雨走几天了?”他没有直接回答。
  “一星期了。”
  “噢。”又无话了。
  小雨妈妈等了一会儿:“你有什么事,说吧。”
  谭教授站起身到房门口,向外看了看。灵芝还在厨房里洗碗,嘴里哼着她们的家乡小调:“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的采,生下一个蓝花花,实实的爱死人……”谭教授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门,然后回转身来,看着地,对小雨妈妈说:“我说,我们俩……还是离了吧。”
  小雨妈妈微微一震,但还不失镇定:“为什么?”
  谭教授不无艰难:“咱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之所以一直维持到现在,是为小雨,为她能有一个完整的家。现在她已有了自己的家了,这个家我想……就可以结束了。”
  “我不同意。”小雨妈妈说,声音沉静。
  谭教授几乎令人察觉不出地轻轻叹息一声,显然,妻子的反映在他意料之内。片刻后,他又开口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小雨妈妈翕动着嘴唇,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怎么个负责法儿?”
  谭教授暗暗松口气——他本来预备着她会大吵大闹——一口气说道:“我搬出去,房子你住,我另租;保姆费、房租我来付,此外,每月另给你八百元生活费,加上你一千二百元的工资,两千,我想,生活是够了。你的药费,单位不能报的,我们一人负担一半。家里的东西,都留下,我只带我的书和衣服。……”说完了,询问地看小雨妈妈。小雨妈妈也看着他,只是不吭。谭教授沉不住气了:“说说你的意见嘛。”
  小雨妈妈静静地:“我不同意。”
  谭教授有些生气,声音不由高了些:“你没有道理!”
  小雨妈妈声音随之高起来:“什么是道理?你的决定就是道理?”
  谭教授又放低声音,恳求地:“在这件事上,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心平气和实事求是。你看到的,自小雨走了之后,这个家里就没有一点点家的热乎气了。”
  “你想有就能有。”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谁也不可能拿出他根本就没有的东西。这些年来,我很累,很疲惫,无法再强打精神制造……热情。”
  “你是想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了。”
  “……”
  “咱们当初可是恋爱结婚的!”
  “当初是当初。”
  “现在怎么了?”谭教授不响。小雨妈妈盯着他道:“说呀,现在怎么了!”……
  厨房,灵芝归置完了,解下围裙,预备去买菜。刚走出厨房,一眼就发现从来不关门的小雨妈妈屋门被关上了,她愣了一愣,还是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门里面传出的小雨妈妈的声音,那声音由于愤怒而尖厉,尖厉得都有些失真了。
  “……现在我老了,病了,残了,是不是?不能做事、不能满足你了就得被一脚踢开,是不是?”
  灵芝站在门外偷听,大气不敢喘。这时她听到谭教授说:
  “什么叫一脚踢开?十多年了,我在工作强度那么大、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一直坚持着照顾你……”
  小雨妈妈尖笑出声:“照顾我,你?”
  “你不会连起码的事实都不承认吧。”
  “我倒但愿是你照顾的我。可惜啊——”
  “可惜保姆的劳动等于也是我的劳动,是我劳动的一种转化形式!至于你看病找医生,犯病上医院,用药取药,各种治疗,都是我亲自去做去联系,一做就是十多年。我觉着累了,倦了……”
  “也烦了厌了!”
  谭教授未理这茬儿,自顾说:“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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