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重吴妍,你该知道,吴妍是我的侄女,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可我拼着被你埋怨,死活不让你娶她为平妻,你知道是为什么?”
安均廷闻言一抬头,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透的问题,按说吴妍才是她侄女,可不知为什么,老夫人就是看不上吴妍,弄得吴妍长跟他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对姑姑怎么殷勤,姑姑都不理会,反而跟钱氏处的母女似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妍儿的性格你应该清楚,虽是庶女,可因为母亲苏姨娘受宠,在娘家没受过什么委屈,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那个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性格,女人要强一点,也没什么,可她得陇望蜀,居然想要坐国公夫人?这就有些过了,就她那个样子做个妾侍还凑合,做了夫人,接人待物,跟各个王妃、夫人说话,她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更不说要进宫给皇后请安了,再有,当今圣上多疑,本就对我们这些世袭亲贵存了些心思,去年成熙公主的驸马,前年黎阳侯的事,你都是亲眼见的,百年清贵的人家啊,就这么一朝风流云散了,有这么个人在你身边,不免时时希望你更上一层楼,做了国公就想你做王侯,坐了王爷,哼一个差错出来,别说咱们目前的尊贵,我们安家百年的声誉,只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老夫人的一席话如晨钟暮鼓般,瞬间敲醒了安均廷,冷汗刷的遍布了全身,吴妍的确长劝他多立军功,更上一层楼,如今母亲的话一对正,再想想黎阳侯被抄家灭族时的惨状,安均廷只觉得浑身发颤,自己身为一族宗主,身负着安家百年荣耀,以及几百口的身家性命,怎么能听信妇人之言,当今天子乃是以叔夺侄位坐的九五之位,为人最是多疑,虽不像开国圣祖皇帝对有功之臣屠戮干净,为自己的儿子继承帝位铺平了道路,但怎知当今什么时候会清算他们这些人呢?
母亲和钱氏都多次提醒自己,要韬光养晦,要低调行事,可自己都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托大了1
安均廷重重的磕了个头,声音嘶哑:“母亲醍醐灌顶,以往,是儿子糊涂了”
老夫人见儿子顿悟,满意的点了点头:“拢翠,扶国公爷起来,叫厨房热热的冲碗杏仁面子茶来!”
一时屋里的气氛热络了起来,安均廷吃了杏仁茶就跟老夫人议起要什么时候回顺天府,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听闻圣上有意迁都,从燕京迁都到顺天府,这事准了吗?”
安均廷肃然点头道:“十之*。”
☆、168第十八章
老夫人闭目思索了一下,道:“你的婚事我跟钱家夫人商量过了,定在四月初八,婚事过了之后,我还是打算带着原安和原敏到这来过一段时间。”
安均廷一听就急了:“娘,那怎么成?”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他:“你听我说,我带俩个孩子来这,你也知道,原宗的身子不好,十日倒有八日是病者的,我一直想换个环境,让他好好养养,再有原敏性子跳脱,我有心找个针线上的师傅教教她,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她是你的嫡女,是我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将来必得高门大户才能匹配,不好好教她些本事,将来她拿什么在人家立足?这顺义镇,是咱辅国公府的老宅子了,当年我和你爹在这呆过几年”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情境,老夫人的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伤感。
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也老了,想在这老宅子里想想从前的光景,圣上迁都到顺天府,这千万样的事都等着呢,我带着孩子到这来住上一年半载的,只当是躲躲清静吧!”
安均廷听了老夫人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只好答应了。
安均廷回了顺天府安排婚事暂且按下不表,单说杜大壮的木器行自从给白家小姐打造了别具一格的妆盒后,来杜记打妆盒的富贵人家就络绎不绝,还都指明要比照白家小姐那样的标准,自家小姐出嫁在即,不差银子。
杜大壮见了银子倒是开心的,只是这别具一格的妆盒也不是都能打出来的,还好有杜石头和贞娘这样心思灵动的两个小孩,杜石头知道这高门大户的人家陌生男子是绝不能随便进入的,可贞娘只是个小姑娘,跟管事商量了,倒是可以见见小姐,问问这妆盒都有什么要求。
俗话说的好,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贞娘年纪小,长的漂亮又机灵,几家的小姐都挺喜欢,听见小姑娘彬彬有礼的询问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妆盒,倒也没有那为难的,将自己向往喜欢的式样说了,有的说了自己的闺名,让照着自己的闺名打造一个。
贞娘回来就跟杜石头商量了:“这魏家小姐名叫月娥,就是月里嫦娥嘛,她说想照着自己的名字打一个妆盒,即要新颖,还能合名儿,我琢磨这在个盒子上刻着嫦娥奔月肯定是不成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杜石头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一碗热茶,也不管什么先闻后饮的饮茶风雅,只管一股脑的灌下去,解解渴,抹了抹嘴巴,郁郁的道:“娘的,这些小姐们怎么那么多想头,还得新颖,还得合名?我干脆刻个木头的嫦娥给她算了。”
贞娘倒被这句话点醒了,灵机一动:“这样,你刻个木头的嫦娥,大一点,上面捧个盒子,正好就是那妆盒,既新颖还合名,岂不两全了?”
杜石头也喜道:“好点子,好主意。”
“至于这图嘛,我爹会画几笔仕女,你去找我爹,让他画一幅嫦娥奔月来。”
杜大壮正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看着一摞子订单发愁,听见俩孩子想出了辄,喜滋滋的抱过外甥女香了一口:“哎呦,我的乖乖,你真是我的福星,将来你出阁,嫁妆舅舅包了!”
贞娘被臊的脸通红,大叫着:“娘,舅舅欺负我”
杜氏正在外面跟两个帮忙的妇人摘菜,听了忙跑进来,见是哥哥逗着女儿玩,就作势的啐了他:“你个当舅舅的,咋这么没样儿,不许欺负我闺女!”
贞娘跟舅舅拌了个鬼脸,跟着娘出去了。
杜石头看着贞娘的背影发了会楞,摸摸脑袋去找许怀安说图画的事了。
眼瞅这就要考试了,许怀安正在发奋苦读,听见杜石头要求一副嫦娥奔月的画,倒是一愣,这几年来家境艰难,他许久未曾提笔作画了,冷不丁来了人求画,反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我多年未曾执笔,只怕画出来让人笑话了。”
杜石头是个实诚人,忙笑道:“姑父,您再怎样也比我们这些大老粗画的好些不是?您就勉为其难,帮帮忙吧!”
许怀安知道是杜记铺子里的事,自家欠了杜大壮不知凡几的人情,这画幅画而已,哪好意思再推,只好应了,取了些笔墨颜色,作画去了。
贞娘跟杜氏商量,眼瞅着三月了,这番椒该下种了,杜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对种地还是有些把握的,寻了一天翻好了土,将那些番椒种子统统撒了下去,她家院子颇大,整个院子全部种上了番椒,又跟郑三娘商量,包了她们家一块地种上番椒,一年给三百文,郑三娘欢欢喜喜的应了。
贞娘在林府做烧火丫头的时候,跟着厨娘种过一阵子番椒,叮嘱杜氏,这番椒娇贵,不耐旱,也不耐涝,可轻浇水,早追肥;勤中耕,小蹲苗;缓苗水轻浇,可结合追少许粪水,浇后及时中耕,增温保墒,促进发根,蹲苗不宜过长,约10天左右,番椒就发了芽,过了半个月就见了叶子,贞娘十分欢喜,叮嘱纯哥儿好好看着院子,不许旁人进去。
三月初,许怀安过了县试,成了秀才,许家放了一大串鞭炮,左邻右舍都来恭贺,杜大壮更是喜的不行,给妹妹送来了二十两银子,让妹夫接着考。
“怀安,别的你甭管,只管好好考,赶明你中了状元,我就是状元郎的大舅哥,说出去都威风啊”
贞娘和许怀安听的一脑袋黑线,那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考上的?金朝三百年来,三元及第也不过两人而已,许怀安苦笑着拱拱手:“大哥,我接下来就要进府学了,家里的事情真是要麻烦大哥了!”
府学设在顺天府,作为秀才,也可以叫生员,每年必须有几次去府学考试,过了考试才可以参加明年的乡试吗,若考中乡试,就可以成为举人,也叫孝廉,可以进一步考进士,也可以寻个门路做点小官。
许怀安对自己比较了解,是个比较耿直方正的人,这样的人混迹官场,作为不大,若有个差错得罪了上司反而容易连累家人,还不如做个学官之类的清流更适合自己,心里打定主意,若能中了举人,就寻个门路做个学官之类的小职位,让妻女儿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就可以了。贞娘知道父亲中了秀才,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前世父亲到死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如今中了秀才,身子也比以往康泰了不少,想来这一世不会再早亡了,心里暗暗欢喜,只祈祷这一世哪怕不是锦衣玉食,只要家人平安康健,合家团圆喜乐,即使只是小康人家也必定开心的多。
三月底,许怀安背着行李带着盘缠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家人,去府学报道。
贞娘和杜氏带着纯哥儿送到镇子口才停了足,杜氏再三嘱咐许怀安不可苦乐自己,不可光读书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不要跟那些家境好的同学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云云,许怀安知道妻子千万个不放心,心里好笑,面上却还郑重的答应。
贞娘心知杜氏怕自己爹有了功名,嫌弃自己大字不识,村姑出身,忙笑道:“娘,我爹心里有数的,自古读圣贤书的人都知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爹万万不会辜负你的!”
一席话说的杜氏和许怀安都红了脸,杜氏拍了贞娘的脑袋一下,嗔道:“你个小丫头,瞎说什么?我哪里那么小心眼了?”
许怀安见妻子黑里带俏的一张脸,难得的露出少女的娇羞,心里一暖,柔声道:“别担心,贞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你我患难夫妻,我若辜负了你,岂不是猪狗不如?我只是去报道,左不过十日八日的就回来,你和孩子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169第十九章
杜氏听了许怀安的话,心里一甜,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看着许怀安的背影远了,才领着孩子回来了。
许怀安一走,这纯哥儿却没人带了,铺子里又忙,又怕累坏了女儿,杜氏就让贞娘在家带着弟弟,熬肉冻。
贞娘知道女孩家太多露面总是不大好,就安安静静的在家收拾家务,为了让弟弟安静些,便教他描红,自己熬好了肉冻,就坐在一旁打络子。
翠姐知道贞娘在家不用去铺子十分高兴,每日里都带着绣线和布来跟贞娘作伴。
刘家老大的跟李家姑娘定了成亲的日子,刘婶子这阵子十分繁忙,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忙着给大虎布置屋子,翠姐帮着她娘忙了一阵,好容易消停下来,李家姑娘的陪嫁就送了过来,一共六抬,这在穷人家里就算体面了,一般人家也不过就是陪送两床被褥几件银饰罢了。
刘婶子十分得意,特意邀了亲戚来看,觉得李家十分给面子。
翠姐就跟贞娘笑道:“就那么点东西,我娘还邀了我婶娘来看,不过是为了去年我堂哥成亲时,那女家什么也陪送,我婶娘看了我嫂子的陪嫁,脸都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娘得意的要命。”
贞娘不过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一心看着弟弟描红,又惦记着锅里蒸了些山药枣泥糕,那山药和枣都是石头送来的,说是去给魏家小姐送妆盒的时候,人家赏的。
翠姐又说:“对了,我听对面的程嫂子说,你舅舅家给魏家姑娘打了个嫦娥妆盒,稀罕的不得了,那魏家的吓人都看的直了眼,你见了没有?”
贞娘笑道:“见了,是用鹅掌木雕的,嫦娥手上捧了个妆盒,是挺漂亮的,我舅舅铺子里的罗师傅整整雕了一个月呢,真是精雕细琢,那嫦娥穿的衣服上的花纹都雕出来了,那嫦娥的眉眼也是按照魏家小姐雕的。”
“咦?魏家小姐你们见过啊?”
“是我见过,魏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哪是寻常人可以进去的,是石头哥哥和乐掌柜的跟那管事的好说歹说,看我是个小姑娘,才让我进去见了魏家小姐,然后回来描述给我爹听的,我爹就按照那摸样画了图,那罗师傅是积年的老木匠了,比照这画雕的分毫不差,石头哥哥说,那魏家小姐高兴的不得了,不仅赏了银子,还赏了些蔬菜蔬果,喏,昨儿还给我们家送来了一些甜瓜、山药、大枣、核桃什么的,我今儿做了枣泥山药糕,一会蒸好你尝尝。”
翠姐一听益发来了精神,忙问:“那魏家小姐可真跟天仙似的?那高门大户里都什么样啊?”
贞娘笑笑道:“漂亮是漂亮,也不至于就跟天仙似的,不过那魏家小姐说话文文静静的,看那气度倒是不错,那府里嘛,布置很是雅致,至于有多好,我还真是不懂,看不出来。”
其实她是出身林府那样的世家,后来又嫁入了王府,都是大金朝顶尖的贵胄世家,这魏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哪里能跟那样的人家比,贞娘见了府里那暴发户似的气派,觉得好笑,只是不好意思告诉翠姐罢了。
翠姐最爱甜食,听了眉开眼笑:“偏你的手艺就这么巧,又会打络子,又会做吃食,我啥时候才能跟你似的,我娘就不会天天数落我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前几天看见你那个叔叔和婶婶了。”
贞娘一震,这两个人就是前世将她推入火坑的人。
忙问:“他们怎么了?”
翠姐撇撇嘴,有些鄙夷的道:“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你叔叔将他女儿送进咱们知县府里面做贵妾去了,没俩月就死了!”
“什么?”贞娘大吃一惊,他叔叔许怀臣是顾怀安嫡母的儿子,许家老爷子死了之后,嫡母郑氏将两个庶子赶了出去,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自己所生的嫡子许怀臣,这本也是寻常事,很多大户人家的庶子都是在成年娶妻后分家单过,跟嫡出的儿子比起来他们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