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太久的事情,久到他都快放弃,它却忽然成真。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运。
像是求证,又像是本能,他捧住她的脸,霜雪般皎洁的面庞,眼眸是两泓清泉,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他不知道她眼里的是水还是泪,只知道自己在那样充满依恋的目光里,所有不安忐忑都化作喜悦,难以言喻的喜悦。
烟火一簇接一簇窜上夜空,开出漫天繁华绚烂。他低低叹息一声,重重吻了下去。
孙廷雅闭着眼睛,感受来自男人的力量。温水没过她的身体,竟像是越来越烫,每一寸肌肤都烧了起来。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纷乱的、零碎的,来自早被她强行封锁的那段时光。太遥远了,仿佛前世。
他的身体那样炙热,她终于把那些记忆都抛弃,只是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
。
孙廷雅醒来时,正是半夜2点。
腰上横着条手臂,将她牢牢箍到怀里,肌肤相贴的触感如此明显。孙廷雅抬头,看到了沈沣沉睡的侧脸。
他们一共折腾了两次。第一次在水里,他抱着她起起伏伏,那样混乱急躁,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呛死。结束之后她手足发颤,他用毯子裹着她回了屋,刚在床上躺好,滚烫的大手又伸了进来。
孙廷雅现在开始相信,自从追求自己,他就没有女人了,否则不可能这么精力旺盛。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用安琪的话说,和林奕磨叽那么久却一次都没睡过,她都断顿了……
卧室里的灯很明亮,她躺在圆形的大床上,感觉自己像是海上的小舟。他在这种时候作风很强势,她一度想拿回主动权,却被他攥住双手按在脑袋两侧。他咬住她耳朵,声音沙哑,因为太激动,眼睛都有些红了。
“小雅……我的小雅……”
一声又一声,那样缠绵,她忍不住呻吟,调子低哑而性感,让他差点连魂儿都丢了……
她伸手碰他的下巴。她记得,最后那一瞬他抿紧了双唇,下颔绷成一条线。那样清晰,像是用画笔精心描就,她在他身下早已意乱情迷,脑子里像是煮着锅粥,沸腾之后咕噜噜冒着泡,烧得她理智全无,恨不得在上面狠狠挠出道血痕。
“醒了?”
沈沣睁开眼,眸中的红色还未褪完,能看出情动的余韵。孙廷雅没有回答,慵懒躺在他臂弯,像一只餍足的猫。
他握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亲完,最后唇落在手背的肌肤。他看着她,哑声道:“对不起,我后面有点失控,力气太大了……”
这是在道歉还是在求表扬?孙廷雅动了动身子,腿间一阵温热。她轻轻哼了声,鼻音很重,他心神一荡,她已经抽回手,轻笑着摸摸他的脸。
“真是小看你了……”
她的声音也是哑的,因为刚刚叫了太久,他实在太喜欢她那时候的腔调,一声闷哼就让他热血沸腾。他甚至逼迫她叫他的名字——沈沣,沈沣,她一边喊一边看他,眼神迷蒙又专注,仿佛全世界只有他。
听懂了她话里的称赞,他忍不住笑起来,口中热气哈到她脖颈,“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小看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轻咬她的脖子,孙廷雅以为他又打算来一次,谁知片刻后他又停下了。男人平复了许久,抬头望着她道:“你答应我了,对吗?”
孙廷雅没有说话。
卧室右边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因为太高而没有拉窗帘的必要,这会儿透过它往外看,只看夜色中点点飞絮,竟是又下起了雪。
孙廷雅推开沈沣,起身下床。她未着寸缕,玉一般的背和笔直长腿就这么坦然暴露在空气中。沈沣在后面望着她,却没有牵动半丝情欲,一颗心如雪花般飘忽不定。
床头上搭着件白衬衣,是他随手丢在这儿的,孙廷雅拿过来就穿上了。他身材高大,她虽然高却很瘦,所以衣服穿上还是松松垮垮的。不过这样正好,下端堪堪遮住腰臀,像一条略短的裙子。
她走到窗前,抱臂认真看了会儿雪。沈沣也穿上了黑色睡袍,他一直没有说话,床头只开了盏小灯,橘黄色的暖光覆盖大半边房间,为他们镀上层柔和的色彩。
“你还是不放弃吗?”她问。
沈沣脸色微变,像是某种担忧终于实现,好一会儿才说:“你什么意思?”
孙廷雅转过身,颊边嫣红已经褪尽,又是如雪似玉的一张小脸。两人对视许久,他忽然唇角一挑,有点邪气地笑起来,“你睡了我,不打算对我负责任?”
孙廷雅沉默好一会儿,“我小时候很喜欢一棵树,是外婆家院子里的,很高很大,夏天还会开花。我忘了它是什么品种,只记得那时候我很喜欢它,一定要把它带回家。爸爸被我磨得没办法,只好让人把它移植到家里的花园,就在我房间的窗边。我开心了一阵子,可之后没两个月,就觉得厌烦了,还嫌它挡住了阳光,开始琢磨把它挪走……”
她轻叹口气,像在嘲笑自己的善变,黑眸凝视着他道:“你想要我,我就给你。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放弃吗?”
沈沣像是被气到了。他冷笑两声,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下巴,“你觉得,我只是想要你的身体?”
孙廷雅没有反抗。他两根手指贴着她下颔肌肤,滑腻柔软的触觉,她这样柔顺,眼中甚至有伤感和无奈,他的神情于是一点点软下去,闭了闭眼睛,道:“对我来说,你不是一棵树,或者什么别的供玩乐的东西。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活了三十年唯一爱过的女人。我想要完整的你,而不仅仅是一次欢愉。我以为你明白的。”
孙廷雅轻声道:“可是,我没办法给你完整的自己。”
他深吸口气,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也没那么爱我,但至少,你不讨厌我,对吗?你好好想想,也许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和我这样?”
孙廷雅脑袋里空茫茫的,像是白雪飘飞的旷野,寻不到明确的方向。她喜欢沈沣吗?当然是喜欢的。她对他有感情,和他对她一样的感情,只是彼此的程度差距太大。之前他吊儿郎当,她当他的表白是笑话,后来他认真了,她又觉得一切过于沉重,畏惧着不愿靠近。
她早就不敢爱任何人了。
沈沣说:“我不要求你立刻像我对你这样,我只想要一个机会。我们夫妻一场,给我个机会都不行吗?你也别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毕竟,事情是我要求的,就算将来真不开心,那也是我自找的。”
他开了个玩笑,她却笑不出来。屋子里暖气很足,她觉得自己出了层薄汗。他与她对视许久,忽然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声说:“这张脸,你之前不是一直记不住吗?现在呢?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能想起我的样子吗?”
眼前一片漆黑,她当真在脑海中模拟起来。他的眉毛,长而浓密,笑起来很飞扬,所谓扬眉入鬓;那双桃花眼总是风流而多情,但也会沉满哀伤,让她心痛;还有他的唇,热情地吻过她,也说过动听的情话……
“小雅,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你能记住我的脸,我也能让你忘掉别人,专心爱上我。”
她睁开眼,脑中的面庞和眼前的面庞重叠,当真是一般无二。窗外雪越下越大,她又想起了那一晚的贡曲,他背她从死地重返人间,那么这一次,他是不是也能带她一起,彻底摆脱那些沉重的往事?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第51章
昨夜下了场雪。老人家都说瑞雪兆丰年,正月初一的雪是件吉利的事,所以当孙廷雅和沈沣到沈家老宅时,毫不意外看到沈秉衡心情愉快。
房子里开着地暖,让这里温暖如春,桌上、柜子上都摆放着鲜花,室内萦绕着清幽的香气。沈钊和程品君也在这里,他们每年都会回来陪沈秉衡过年,程品君身穿黑色家居服,盘着发,非常优雅美丽。她嗔沈沣一眼,“大年三十儿都不知道回家,今天反倒回来了?我看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她说完转头朝孙廷雅微笑,“不过看在你把小雅带来的份儿上,就姑且原谅这次吧。”
沈沣揽着孙廷雅肩膀,“我的错。本来小雅也说要回家,不过我想着没跟她单独过过年,就躲懒不肯走。妈您教训的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廷雅脱下大衣,沈沣自然地接过,再交给佣人去挂。两人配合默契,落到程品君眼中倒让她一怔,没有再说什么。
沈秉衡对孙廷雅向来温和,拉着她询问近况,吃饭时也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午饭是些不怎么麻烦的家常菜,这回孙廷雅和程品君都没怎么动手,只考虑昨晚沈沣没回家,又专门包了饺子。
雪白的皮又圆又薄,馅儿是猪肉搅拌了香菇,再滴上香油,闻着就觉得好吃。沈沣也过来帮忙,孙廷雅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包得有模有样,完全是个高手。
沈沣很得意,“从小被我妈训练出来的,就这个,拿出去待客都没问题。”
孙廷雅和程品君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放下筷子,程品君说:“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了。我和小雅看电视去了。”
孙廷雅拍拍他肩膀,“辛苦了。”挽住程品君胳膊当真走了。
沈沣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到底还是把饺子包完,只是吃饭时反复跟沈秉衡邀功,就差没以三十高龄再要一份红包。
饭后沈秉衡要练字,沈沣自然地跟过去,没想到沈秉衡大手一挥,让孙廷雅为他研墨。
墨是上好的徽墨,在玉似的砚台里辗转研磨,流淌出浓稠的墨汁。沈秉衡见她手法娴熟,随口问起,孙廷雅说:“小时候,也服侍过外公练字。”
沈沣知道她外公已在几年前去世,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孙廷雅偏头一笑,像在调侃他太多心,自己可没这么敏感脆弱。
沈秉衡写完一张,对孙廷雅道:“过来看看。”
雪白的玉版宣上,是骨力遒劲的四个大字。沈秉衡习柳体,字也写得爽利挺秀、结体严紧,有魏碑斩钉截铁之势。
“‘一团和气。’”孙廷雅念道,微微一笑,“寓意挺好。”
沈秉衡说:“送给你。希望你和沈沣以后能夫妻和睦,爷爷这个老头子也就安心了。”
孙廷雅收下了字,也明白老人没说出口的话,原来有些事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愿意给自己和沈沣机会。
沈家的宅子很大,孙廷雅每回过来都没好好看过,这回终于被沈沣领着四处参观。他的房间在二楼,十三岁之前都是在这里长住,后来父母自立门户,才跟着搬了出去。不过房间一直保留着,简洁大方的装潢风格,以黑色为主色调。孙廷雅看到对面墙上居然贴着张NBA球星的海报,似笑非笑睨他,沈沣耸肩,“住这里时我还是小孩子呢。”
确实是小孩子的房间。书柜里还有小学和初中的教材,保存得很完整,抽屉放着全套文具,也是男孩子喜欢的样式,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图案。孙廷雅站在书桌前,看得有些入神。
沈沣忽地一笑,“以前我也想过,将来要带女朋友回来参观,没想到越过中间步骤,直接带老婆来了。”
孙廷雅说:“你没带女人回来过?”
“当然没有。我们家什么家风?随随便便把女人领回来,爷爷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孙廷雅挑眉,“那爷爷要是知道你在外面的丰功伟绩,我看你的腿也保不住。”
说得像你比我好多少似的。沈沣心里这么想着,却拉过孙廷雅的手,让她陪自己躺到床上。沈秉衡岁数大了就格外念旧,这床单还是沈沣小时候用过的,每到新年就洗干净铺上,仿佛旧日时光从未逝去,他还是承欢长辈膝下的小小少年。
孙廷雅偏头看沈沣,他攥着她的手,唇边有隐秘的笑意。孙廷雅说:“干什么?”
“嘘……”沈沣食指竖起,轻声道,“我刚刚想起来,其实只差一点,我就把女朋友领回来了……”
孙廷雅睁大眼,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在这种时候坦白不清白历史。沈沣说:“是我十几岁时暗恋的女生,皮肤白、头发长,长得那叫一漂亮。当时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每次带着大家背诗,我就光顾着盯她看了……”
孙廷雅戏谑道:“你这形容的真不是我?”
沈沣说:“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原来我的品位那么早就注定了。孙廷雅同学,看来我栽在你手上是有历史根源的。”
她懒得理他的贫嘴,问:“既然是暗恋,后来怎么在一起的?”
“她不是成绩好嘛,我请教她学习,就把她带回家一起写作业。她不肯到我房间,只在客厅里,然后我就跟她表白了。不过很可惜,人一心向上、好好学习,根本对我没意思……”
孙廷雅:“所以,你根本就没和她在一起过,也好意思说是女朋友?”
沈沣不满,“怎么说话呢?那可是我初恋。”
孙廷雅嘲讽,“我要是她,也不答应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就想进卧室了,这得多危险啊?缺心眼儿才跟你在一起。”
沈沣眼一眯,忽然翻身压到她身上,“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跟我回家,还躺到了我床上……”
孙廷雅笑着不说话。沈沣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那样软,像柔嫩的花瓣,“说真的,光是看你躺在这里,我就觉得很兴奋……”
房间里满是他少年时的痕迹,头一回被亲友以外的女人进入。红唇长发、曼妙身段,每一处都和周遭格格不入,却又出奇和谐。他甚至回忆起了人生第一次性幻想……
孙廷雅挑起他下巴,两人深深对视,她声音沙哑绵软,“爸妈在楼下呢。晚点,晚点再兴奋……”
。
下午时周安琪打来电话,让孙廷雅过去打牌。
大概是天性喜欢热闹,周安琪酷爱组局,每次都是朋友中负责呼朋引伴那个。孙廷雅觉得她会当制片人也有一定道理,毕竟这种性格实在太适合做这种事。
她在密云有栋别墅,大年初一的下午,一堆年轻人不去串门走亲戚,聚一屋打起了麻将。都是圈子里的朋友,平时吃喝玩乐惯了,彼此熟悉,在牌桌上也斗嘴斗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