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手巾挡在胸前。杜祺忍不住笑道:“姐姐,您这样也档不住什么,何况我前几次已经看到了。不过请姐姐放心,我诊病时只是个大夫。”
听杜祺这么一说,宁心也不好意思再遮遮掩掩了。一声不吭地任杜祺解了衣服。杜祺也真的说到做到,目不斜视的只专注于宁心的伤口。见杜祺认真的样子,宁心也放松下来。没多久,杜祺已经换好了药,他又帮宁心系好衣服。
“谢谢。”宁心轻轻说道。
杜祺却叹了口气,看着宁心说:“不用谢我,其实我巴不得日日给姐姐诊病,只是姐姐不愿。”
宁心听了不知怎么答,低了头不说话。这时正好李斯送了药过来,宁心接过来乖乖吃了。杜祺照例塞给她一颗糖,又和她闲聊了一会才离开。
宁心自己摆摆棋,看看书,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等她洗漱完,要睡觉时,凌浩回来了,看她已经打算睡下了,便也洗漱了爬到床上。睡着了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让宁心很是不习惯,就跟凌浩商量让他去别的房间睡。凌浩却说因为她伤还没好,不放心她一个人睡觉,怎么都不走。宁心没办法,只得和凌浩凑在一起睡。好在凌浩只是轻轻抱着她,也不怎么动,所以宁心总算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宁心醒来时,凌浩已经上朝去了,不过又让小月拿了几本书过来给她。有了书,宁心过得倒也不闷。再加上杜祺每天会定时来给她送药,闲时也会找她聊聊天,时间一晃就过了。
到了第五天,宁心的外伤基本好了,杜祺就把伤口的的线拆了。然后他看着宁心说:“姐姐这肩上的伤口已好,不须再换药包扎。可这筋骨之伤却还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的,所以姐姐还是要凡事小心,好好养着才是,一两个月之内最好不用左臂。待会儿,我会再开张方子,留给王爷,让他按着方子帮姐姐调养身体就是。”
宁心听出他话里的去意,垂目想了一瞬,问道:“你明天就走吗?”
杜祺轻轻叹口气,幽幽地说:“我要走,你居然留都不留。”
宁心笑着问:“你想留在王府吗?”
杜祺摇摇头,但马上又说:“我想不想和你留不留是两回事。”
宁心一听,干脆地说:“那好吧,我留你。你再多待几天可好。”
“不行啊,我那医馆已经关张五六天了,我还指着它吃饭呢?”杜祺一脸苦相。
宁心忍不住又笑。笑完了问杜祺:“这样你就感觉好了吗?”
杜祺居然真还点点头,然后递了一只绸布包给宁心,说:“就是想听姐姐挽留了,才送姐姐这东西。”
宁心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便问:“都是什么?”
杜祺微微一笑说:“是些姐姐以后大概会用的着的东西,我已经都在瓶上注好了,有止痛的药,治外伤的药,解毒的药,也有迷药和下毒的药。”
“这……”宁心不明白杜祺怎么会给她迷药和毒药。
杜祺又叹口气说:“这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有这些东西防身总是有备无患。”
虽然杜祺说得隐晦,但宁心也能猜到一些,就不再追问,向杜祺郑重的道了谢。
杜祺依旧是一脸微笑,眼底的一泓春水闪烁不定,过了半晌才说:“哪天姐姐要是觉得这王府住不下去了,就到清平镇去吧,杜祺总会在那儿等着姐姐的。”
宁心静静地看着杜祺,心里满是感激。他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心意告诉给她,虽然宁心不知为什么,但杜祺却没打算改变,一再的向她提及。可她却不愿他等,于是宁心说:“你不用等我,哪天你来了京城,倒可以来王府看我。”
杜祺听罢,眼神微微一暗,但也没有多说。第二天一早,杜祺等凌浩上朝之后才离开。他走时,宁心在王府门口送他,一直等到他坐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回府。她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想:杜祺已经离开,我也该计划一下怎么离开王府了。不过要走也得等有合适的机会才行。只是宁心没有想到,这机会竟然来的这样突然。
领军平叛
那是宁心醒来后的第十天,凌浩早上上朝,却直到下午才回府,而且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傍晚的时分才出来,到了宁心院子,和她一起吃晚饭。吃饭时,凌浩一语不发。以宁心对凌浩的了解,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让凌浩为难的事发生了。宁心也不问,她知道凌浩若想说,一会儿自然会说。
果然,吃了饭,凌浩陪宁心在院子里散步,还没走几步,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宁心你还记得我们在清平镇遇袭时,我让你给皇上带的那几句话吗?”
宁心点头道:“记得,一句是‘齐王一之年内必反,集英阁也是齐王的’;另一句是‘请皇上小心身边的人’。”
凌浩又静默了一刻才说:“齐王两日前已反,并自立为皇,号兴业。本来我以为齐王还会再筹划一段时间,可是大概因为计划被窥破,而我又已安然进京,怕我们先发制人,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早早起兵,好让我们没太多时间准备。今日早朝,皇兄已经下旨封我为元帅,率兵十万,前去平叛。”
宁心听了竟有些不知所措,在她心里这些战乱应该离她很远很远才对。但现在凌浩这样说出来,她知道身在此间,有些事竟不容她置身事外。她张了张嘴,想问,又觉得无从问起。
凌浩看到宁心的样子,伸手握住宁心的手说:“你放心,这仗虽然打得匆忙,但我们应该还是胜券在握的。只不过是花费多少时间、物力的问题。”
听到凌浩这样说,而且反正担心也没用,宁心就信了。她想了想,问凌浩:“你什么时候出征?”
“两日之后离京。”停了一下凌浩又说:“我今天已经安排好了,我走之后,吏部尚书会接你到他的府里去住。本来你就是他的义女,也会从他府里出嫁。上次他来我这里就是要接你过去,可是我想你反正在我身边也习惯了,就没同意。现在我要出京了,不放心放你一个人在王府,所以才决定把你送到他府里去。到了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尚书的儿子兵部侍郎杨成是我幼时好友,自会照顾你。”
宁心其实并不想去另一个陌生的府邸,就说:“我还是留在王府吧,有小安、小月照顾我就够了。”
凌浩却摇头:“还是去尚书府吧,你身体本就不好,加上现在的伤,疏忽不得。小安、小月会和你一起去的。”
既然凌浩这么说,宁心也不好反驳,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吏部尚书杨谦就亲自来接宁心了。宁心一句义父叫得让自己别扭半天,好在尚书看凌浩的面子没让她跪,要不她说不定会马上就逃。凌浩一路把她送到尚书府,看过宁心要住的院子,又嘱咐了宁心几句。要离开时,他握住宁心的手说:“好好在尚书府住着,等我得胜还朝,再来接你。接你之日,也必是我娶你之日。”
宁心看着凌浩眼中的自信与霸气,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接自己,只是自己还在不在这里就不好说了。所以宁心并没有点头,而是说了一句:“你要多多保重,早日凯旋。”
凌浩浅浅一笑,说了句:“借你的吉言。”就上马离开了。
凌浩出城那天,宁心也在送军的人群中,是杨成拉着她去的。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迎风的帅旗下,凌浩脊背挺直的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一身银亮的盔甲,晃得几乎让宁心睁不开眼睛。以前她见过了凌浩的贵气,也见过了他的霸道,今天她又见到了他的英武。不能否认,无论哪一面,凌浩都是个极为出色,引人注目之人。能嫁给他,应该也是种幸福吧,只是她没那个福分。而且今天之后,也许他们再无相见之日。
凌浩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宁心。她在一旁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他,眼光里几分迷离,几分淡然。他忽然就生出种感觉,觉得宁心怕是要离他而去了,而且她心意已决。凌浩不觉皱眉,但随即释然,她走了又如何,天涯海角,只要他有心,总能把她再找回来。想到这,凌浩看着宁心微微一笑。
宁心对上他的目光,也是一笑,无声地说了句“保重。”
凌浩看懂了,却不点头,只是又看了宁心一眼,然后一提缰绳,策马而过。
凌浩走了之后,宁心的生活变得异常简单。而且大概是沾了凌浩的光,她也不必每天去给杨谦请安。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过,除了吃饭、睡觉,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字。反正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她倒也不觉得寂寞。何况杨成和他那位美丽的夫人每天都会来她住的院子里看看她,和她聊聊天。他们那个三岁的儿子杨睿更是喜欢宁心,时常到宁心的院子里缠着她陪他玩。宁心知道她大概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小杨睿又聪明可爱,便每次都耐心地陪着这个顽皮的小家伙。宁心也想过要悄悄离开,但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再加上知道凌浩也不会马上回来,就决定先在尚书府住上一、两个月再说。
一天,宁心正在教小杨睿画鱼,画到一半时,杨谦忽然匆匆来了宁心的院子,一身绯色的朝服,显然是刚下朝。他一看到宁心就说:“妹子,我刚才在朝上听说前方战况很糟,靖王已经连败两场,丢了两座城池。”
宁心听了,笔上一顿,她抬头看看杨成,然后又低头把鱼画完,递给杨睿说:“睿儿乖,去把这画拿给娘亲看看。”
杨睿应了一声,拿起画走了。宁心这才问杨成:“兵家的是我虽然不懂,但我也听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连败两场就一定是战势很糟了吗?”
杨成听了,不禁有些佩服,心想大概只有这样一个处乱不惊,又能敏锐地看出问题的女子才配得上靖王吧。杨成想了想,说:“本来战事刚刚开始,连败两场虽然是出师不利,但并不一定意味著情况很糟。但这次靖王连败却是事出有因,若不能有效地制住那因,就必会再败,所以才棘手。”
“是什么因?就没有好的办法制住那因吗?”宁心又问。
杨成叹口气说:“难哪!齐王借集英阁网罗的那些江湖人士,个个武功都不弱。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到靖王的军营里偷袭、作乱,另人防不胜防,还把整个军营搅得人心惶惶。这样的军队白日里再和齐王的军队交战,又怎么可能不败。”
宁心对这些事不懂,也不能说什么,虽然担心凌浩,但知道自己干着急也是无用,所以反倒静下心来。过了一会她对杨成说:“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如果以后有了什么新消息,不管是好是坏,也都请你告诉我。”
“那当然了。”杨成说完,看宁心无意再谈,就告辞回自己院子去了。
晚上的时候,突然有太监来传旨,召宁心进宫面圣。宁心就由杨成的夫人陪着进了宫,然后随着一个太监进了一座偏殿。殿上一人,身穿明黄的衣服,正在书案前低头写字。还没来得及细看,杨成的夫人已跪下行礼,宁心无奈,也只得伏地跪下。过了一刻,高高在上的人才说:“你们都起来吧。”
宁心站起来,这才看清皇上的长相。启昌帝和凌浩长得有三分相像,但比凌浩多了一份儒雅内敛,一双沉静的双眼,看似平淡,却是波澜不惊。他浑身上下不见一丝凌厉之气,有的只是温润平和,若不是在这皇宫之中,大概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位操纵生杀予夺的天下至尊。
皇上看了眼宁心,第一句话却是对着杨成的夫人说的:“侍郎夫人,你先去淑妃那坐坐吧,她和朕说了几次,想和你共叙家常。”
杨成的夫人又怎会不知皇上想单独见宁心,应了一声,就和一个小太监离开了。
皇上先问了宁心一句:“许姑娘在尚书府住着可还习惯?”
宁心点点头说:“尚书和侍郎对我都很照顾。”
“那就好。那姑娘可知朕今晚召你前来,所为何事?”皇上又问。
“应该和靖王爷有关吧。”宁心早已猜到,就照实说。
皇上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朕今天下午接到一封靖王差人送来的加急密函,上面提到了你,所以我就把你招来,想问你些事情。”
宁心一听皇上接到了凌浩的信,因为担心,也顾不得那么都,直接便问:“我听说靖王爷连败两场,他最近可好?”
皇上听了,轻轻一叹说:“这事本来我就没打算瞒你。他的确在信里提到腿上受了些伤,只说了性命无忧,但没有说详情。我估摸着应该不轻,要不他也不会在信里主动提起。不过这事应该没有外传,毕竟主帅受伤是要影响军心的。”
宁心听得眉头一皱,心想不知凌浩现在怎样了,兵败也就罢了,居然还受了伤,虽然她不打算嫁给他,但即便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还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皇上任宁心默默想了一会心事,才又开口说:“朕召你来,是想让你知道他信里提到的另一件事,有关你的。”宁心听说凌浩的信中提到了她,忙收敛了心神仔细听。
皇上看看宁心,缓缓地说道:“靖王信上说,如果万一他这次出征没回来,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他让朕把你送到杜祺那里,并求朕放过你们两个,让你们可以安稳度日。朕来问问你,如果靖王真有个不幸,你打算怎么办呢?”微微停了一下,皇上加上两句:“你也不用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话。还有,如果你真要去杜琪那,你自己说,朕该放过你们两个吗?”
悄然离京
皇上问宁心:“如果靖王真有个不幸,你打算怎么办呢?”微微停了一下,加上两句:“你也不用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话。还有,如果你真要去杜琪那,你自己说说,朕该放过你们两个吗?”
虽然皇上说话时笑容、眼神都没变,儒雅温和依旧,宁心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凌浩那样对她,她不是不感动,只是现在看来,他那封信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宁心知道皇上既然这么问她,一定是不打算放过她的。对她来说怎样都无所谓,可是一不小心,却可能把杜琪也连带着害了。
宁心暗自思量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有一件事,皇上大概有所不知,王爷让您送我去杜琪那里其实是为了让杜琪替我医病。”
“哦,你难道除了前些日子受的伤,你还有其他病吗?”皇上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