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12部分

“你愿意听我老太婆唠叨吗？”她突然问我。

“我洗耳恭听。”我把自己的凳子搬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

此时的她，仿佛不再是大名鼎鼎的百药王，而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为晚辈们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曾经的故事。

故事里的她本来不叫百药王，她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百凌霜。

自幼父母双亡，被一名医者收养，那个医者既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师傅。

从小就生活在这幽静的药王谷中，可以说这是她的第一个家，也是唯一的家。

少女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当她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世界上医术高明的医者之一。

随着她的年龄增大，她越发的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美丽的少女春心萌动，她爱上了一个人，一场本来就没有结果的苦恋，却还是像飞蛾扑火般，义无返顾。

她爱的人只有普通的容貌，却有温和的笑容；她爱的人只把她当作女儿，教会她医术；她爱的人比足足大出二十多岁。

那个人既是她的师傅，也是她的养父。

他只为药痴狂，而她却为他痴狂。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后来的后来，直到他死，她也来不及坦白这一场从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暗恋。

那一日，她永远忘记不了，是纠缠了她多少个噩梦的来源。

她看到从屋子里一直延伸到门外的血。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药王谷中，那些熟悉的容颜前一天还对她微笑，喊她：师姐或是师妹。

她几乎疯狂地冲进了屋子，只是却还是来迟了一步，就像是生与死，只是一步之遥。

她看到一把长剑刺穿了他师傅的身体，妖娆的红色在他的胸口放肆地开放。他看到她，嘴角依旧轻扬，依旧想和曾经那样对她温柔的微笑。

只是，笑容僵硬在了他的嘴角或是永远停留在了他笑的那一瞬间。

拿着滴血宝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冰冷像千年的冰山，嘴角没有温度地扬着说：“你想杀我？”

少女双眼充血，她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像一只失去父母的小兽那般，朝少年的胸口刺去，只是她还没有碰到他的身体，手中的匕首就被人粗暴地打掉了。

她心灰意冷，挣扎开了几个人的束缚，她又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这一次她对准的是自己的胸口。

少年出手，匕首掉落，她被人绑住了她的手脚。

“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吗？”少年漫不经心地问。

少女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因为让一个想死的人去死，比让一个想死的人活着更加有趣。”少年笑，只是笑容没有任何温度。

“你真是个疯子。”她向他吐吐沫。

他依旧大笑：“你说疯子，我看你师傅更像个疯子。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去医治他不想医治的人。”

少女一怔。因为她的师傅就是这样固执的人，如果强迫他去做一件他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他宁愿去死。

“带她回去，或许她能给好老庄主的命。”少年淡淡地吩咐下属。

黑暗的房间，冰冷的绳子。

她被带了回去，被监禁在了上官家的山庄中。

天下排名第一的上官世家的惊鸿山庄竟然也是如此的卑鄙和残忍。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有了，只想一心寻死，连续四天拒绝吃任何东西，已经奄奄一息。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影向她走来，她气息微弱，根本不想知道来的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人都和她无关。

黑暗中，少年看着她，依据是冷漠的表情：“你就这么想死？”

少女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神饿来临。

少年吃了一口刚送来的清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解开了她绑着的绳子，然后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少女想挣扎，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力气，清淡的粥从少年的口中进到了少女的口中，她想吐掉，可是他的嘴唇却强制堵住了她的，她被强迫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口一口，他强制她喂了她很多东西。

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一卷　落樱缤纷　第四十二章　百药王的陈年往事（二）

就这样一口一口，他强制她喂了她很多东西。

她突然哭了，现在连求死也不能了。

少年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冷笑道：“你不是想死吗？如果你想死就去死吧，我既然揭开了你的绳子，自然不会拦你。不过你难道不想找我报这仇了吗？”

少女呆住，她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为了报仇。

少女抢过少年手里的清粥，一口一口吃下去。

少年仿佛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说：“我叫上官炎，不要忘记了你仇人的名字。百凌霜，我记得你师傅死前曾经叫过你的名字。”他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逃走，或者说她不知道这是少年故意放她走的。

没有人知道少年放走她的原因，或许连少年自己也不清楚。

几经周折，她学会了武功还有这绝妙的易容之术。然后在五年后她改变了容貌，化装成了另一个人，并且嫁给了惊鸿山庄年轻的庄主——上官炎。

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了他，只是却在他熟睡时看着他的脸下不了手。

她一直在做一个梦，她梦见师傅白色的衣服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可是师傅的容颜竟然一次次在梦里模糊起来。

她为他甚至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她不是他的正妻，因为上官家族的人从来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他们的庄主夫人。这是上官炎的第三个孩子，他另外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他的正妻所生。但是他对这个女儿却宠爱万千，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女儿。这只是因为，这是她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上官炎对她的宠爱到了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有一次梦到她的师傅，是在女儿三周岁的时候。她梦到她曾经最爱的那个人对着自己狰狞地笑，只是脸上和身上全部是血，他对她说：凌霜，你忘记你的仇了吗？杀了他，杀了他，快啊。

她被噩梦惊醒，脸上一片湿润，因为梦中的师傅不会再对她温柔地微笑。

他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提醒她不要忘记报仇。

她下手了，她把匕首刺进他胸口的瞬间，她的眼泪顺着眼睛流了下来。

“你不应该现在才下手，凌霜。”上官炎对她微笑，眼睛中有了光彩，就像是曾经那个疯狂而张扬的少年。

她愣住了，他竟然知道是她，他竟然把自己的仇人一直留在了身边，并且给予了她万千的宠爱。

“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几欲疯狂，她突然想起了她师傅死的那天，那种心疼的感觉就是整个世界轰然倒塌，就仿佛是胸口被刺了一刀，鲜血直流。

她爱上她的师傅，是她的错。

上官炎爱上她，是他的错。

而百凌霜爱上了上官炎，是她的错，更是错上加错。

他和她，百凌霜和上官炎，注定就要这样纠缠下去，生生世世。

她没有杀死他，那一刀他刺得不深，因为当她的刀抵上他的胸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犹豫了，最后，她选择离开。

就在她离开后的一年，上官炎因病而去世。没有人知道武功盖世的上官庄主为什么会突然死去。

她得知他的死讯是在他死后的一个月。那时候的她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整整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那般，不说任何的话，也不做任何的事情，眼睛里是空洞而绝望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失去了灵魂。

只是那几个时辰之后，她依旧在自己暂居的小屋子里干活、研究医书，甚至医治病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变化。只是，和她接触的人都知道她变了，变得机械而麻木，没有一点的人性。

每到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她的回忆如同潮水般袭击而来，让她淡淡微笑的时候，脸上却迷漫着快要让人流泪的忧伤。

仍然记得在她要离开的那天，他冰凉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他对她如是说：“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她守着对他的承诺，孤苦终老。

她仍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他面无表情地把长剑刺入她师傅的胸口，他看她的眼神，冰冷而无情。

她仍然记得在那个夜晚，他的唇吻上她的，只为让她活下去。他只是想看一场好戏，可是却让自己成为了戏中的一员，无可自拔。

她仍然记得白色梨花雨下，他看着把婴孩抱在怀中的她，一脸温柔的笑。

她仍然记得她把剑刺入他的胸口的那个夜晚，他尽力地微笑是想掩饰他受伤的表情。可是她也没有告诉他，如果他死了，她会把自己的性命赔给他，因为她爱上了他。

……

她最终剩下的，只是绵长的回忆和无数个没有尽头的思念的黑夜。

“我的故事是不是很无聊？”百药王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却是悲伤的。

“没有。”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早点睡吧。明天就要离开了。”她起身走向了房间。

“恩。”我回答。

她掀起帘子入了房间，那一垄蓝衣消失在了眼前，心里突然多了许多的不舍和几分莫名的惆怅。

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一卷　落樱缤纷　第四十三章　初入惊鸿山庄（一）

次日，我们离开了药王谷，沿着乌山盘旋山路向惊鸿山庄走去。

一路上风景优美，山清水秀，自然风光。

忽然到了一处，放眼望去尽是开得灿烂的樱花。粉红的樱花花瓣随风飞舞，如梦如幻，花瓣似轻灵的粉蝶舞蹈，不时旋转着落于地上，铺满了一地。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只见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樱花林中走了出来。

“上官公子。”我微笑道，“看来我们又见面了。”

在上官寒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向山顶的惊鸿山庄行去。

途径一片樱花树林，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花瓣，它就像是安静的沉睡在手心的精灵。

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轻轻触动，曾记得紫霞山也有这样一片樱花林，每到初春三月，那里也如这里般落樱缤纷，美不胜收。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花瓣簌簌地落下来，樱花雨落，就像一场华丽而盛大的樱花葬礼。

肩上，头顶，连同手心，尽是那些粉红而落寞的花瓣。

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记得师傅曾经告诉我，还是婴孩的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她带入了万柳山庄。或者说自己曾经被抛弃在那片樱花林中，落樱即洛樱。想到这里，心中伤感涌出，满目的落寞难掩。

敏感地，感到一道目光望向我，似有情又似无情，轻叹声传来，似无奈又似感叹。

我回头望去，却并没有发现异常，仿佛那道目光那声轻叹都只是我的错觉。

远远地，听见了两个女子的争吵声，我走近看来，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少女，一个穿红色的衣裙，鲜红如火；一个穿白色的衣裙，洁白如莲。

细细打量她们的眉目，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也清秀可人，眉眼如画。那一红一白两名少女的面容有几分的相似，两人多半是姐妹。

“碧霞，你竟然如此狡猾，一个人跑去见寒哥哥？”那名红衣女子面带怒色，当说到“寒哥哥”的时候，语气却又充满了爱慕和温柔。

“那又这么样？”那白衣女子也不甘示弱，提高了嗓门道，“是寒哥哥和我相约，我才去找他的！”带着少女的娇嗔，白衣少女扬起了脸来颇为骄傲。

“你说谎！”那名红衣少女得急跺脚，一时分不清楚那白衣少女说的是真是假，脸也被因着急而面带潮红色，“寒哥哥不可能这么说！”

“信不信由你！”白衣少女微笑着看着面带怒色的红衣少女，嘴角轻扬着，笑似春花。

“我不信！”红衣少女急得推了白衣少女一把，白衣少女几乎向后退了一步，差点站立不稳。“你，你竟然推我，我要去告诉寒哥哥！”白衣少女急得一跳而起，冲而去就与红衣少女打了起来。

两人看起来像小孩在打闹，花拳秀腿，根本伤不了对方半分。

“碧霞，碧珠，你们不要胡闹！”从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严厉的吼声，两个少女马上停止了打闹，低垂着眉目，并肩站立着。

“你们这是像什么话，寒儿和客人已经上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年纪看起来有四十岁来岁，体格健壮，眉毛又黑又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鼻子高挺，身上的气质非凡，一看便知是他定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侠士。

他严厉地指责了两个少女几句之后，又向我们鞠了一个躬，抱歉地道，“这是我的两个不懂事的女儿，让各位见笑了。”

“青岩叔叔，你也来了！”上官寒也笑着说。

“寒哥哥！”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的神色，脸颊微红，似小女子娇羞的模样。

“寒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说要去找你呢！”白衣叫碧珠的少女默默地低下了头，面带着骄羞，手指不安地缠绕着，似欣喜又似害羞。

“寒哥哥，我……我也很想你。”那名红衣少女一步跨在白衣少女的面前试图大声说话，可是声音说出来却是软绵绵的。

“先回去再说吧。”上官寒面对两名爱慕他的女子，表情淡淡的，面如止水，又似无奈的表情。

两名少女对与他的话惟命是从，由刚才骄横吵闹的模样变成了温顺地小绵羊，一语不发地紧跟在上官寒的后面。

“青岩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站在我身边的若尘沉思着，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

“是那个十几年惊鸿山庄的‘四大名侠’之一的青岩吗？”林青云突然开口说，“我以前似乎听人提起过。”

“什么是‘四大名侠’？”我好奇地转头问若尘，而林蓝衣也看了他二哥一眼，眼神中是和我一样的好奇。

“这‘四大名侠’是十几年就成了出了名的江湖上的侠士，他们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受到江湖上人的尊敬，而他们同时也是惊鸿山庄的师兄弟四人，彼此亲如兄弟。除了现在的这个青岩之外，其余的三人分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