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依扫了一眼陆俊,目光滑过桌椅,冷声说道,“今日并不是来和路掌门叙旧的。”
“噢?”陆俊脸上笑容仍然未散,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戚白依的冷言冷语。“那有何妨?古人厮杀之前也先尽微薄之礼,今日我等要是非要你死我活,先畅谈一番如何?”
戚白依尚未说话,闻冬早已在一旁冷淡处之,“不想和你这样的人一起畅谈!”
“噢?”陆俊略作惊异状,“卫姑娘不想知道自己的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果然,闻冬听见这句话之后微微的愣了一下。陆俊立刻添油加醋的说道,“当初唐门大小姐唐昕紫本和公孙家主有着婚约,后来却和卫夜翎走了,这不奇怪吗?按理来说卫夜翎功夫高强,保护唐昕紫的碧劫也是一大高手,为什么还能让她死了呢?据我所知,唐昕紫可是并无先天之疾,体质也毫不柔弱,这其中的故事,难道卫姑娘不想知道吗?”
陆俊早已算好,卫闻冬生性好奇,遇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会想知道,到时候只要撺掇着她交出《天魔宝箓》,然后落座便可。这首堂座位之下乃是可以翻转的石板,只要自己一碰茶壶,立刻就会翻转过去,下面则是粗壮的铁钉根根竖立,两侧是滑不溜手的铁板,只要下去,立刻就会命丧黄泉!
他笑吟吟的看着卫闻冬紧紧的蹙起了眉头,好似已然看见自己手持《天魔宝箓》称霸武林了一般。
闻冬想了想,抬头说道,“我不想知道。”
“什么?!”陆俊瞠目。
一旁的戚白依却是嘴角轻扬。
“我不想知道,”闻冬继续说道,“爹爹喜欢娘亲,娘亲也喜欢爹爹,所以两个人在一起。”她从腰间拔出玄铁重刀,学着陆俊的神情笑了一下,“你们心里想的龌龊东西,就别带到我爹娘的坟墓里去了!”说完,她便纵身跃起,一刀斩向陆俊。
陆青衣一个慌张,转手就要去转动茶壶,却被戚白依一剑挡住。
闻冬按照武艺上确实不是陆俊的对手,前几招出其不意,并未吃亏,可是后面渐渐内力跟不上,便也有所滞慢,但她凭着一股恶气,竟然硬生生的挡了陆俊的几剑。
闻冬往后退了一步,身边传过一人温润的声音,“一旁看着。”接着白衣飘过,玄冰利剑在手,仿若一道长虹,直冲云霄。
恶有恶报
原来戚白依在一旁点了陆青衣的穴道,为了防止他们作怪,又把陆青衣移到了陆俊原本让他们坐下的地方,想那里应该有些阴毒机关,自然不能大意。如此这样,就算是陆俊想动机关,那也只能先移走陆青衣,动作一缓,便不足为提。
闻冬闻言正要后退,却被陆俊化掌为爪紧紧的扣住上臂,她往后猛地一避,陆俊便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了几道皮开肉绽的血痕。闻冬吃痛,脚步凝涩了一下,转身便被陆俊按住肩头,提了过去。
陆俊把剑刃搭在闻冬的脖子上,冲着戚白依冷笑道,“你若往前一步,我这剑刃便深入一寸,看看是你的步子快,还是我的剑快。”
戚白依面色一冷,站在原地,“你想要什么?”
“放下剑。”陆俊命令道。
闻冬连忙摇头,陆俊却把剑刃往回一拉,闻冬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条血痕。戚白依把剑放下,冷言道,“然后呢?让我自尽?”
“哼。”陆俊笑道,“剑都丢了,怎么自尽?我问你,你可知道《天魔宝箓》的下落?”
戚白依脚步微沉,面色冷清,心中却是怒极,但此刻为了闻冬,只好和他详加周旋,“知道。”
“卫夜翎确有此秘笈?!”
“确实有。”戚白依此刻已经可以肯定,陆俊的目的是《天魔宝箓》,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就要闻冬的性命。如今卫夜翎,碧劫渊彻都已离世,他必然料定《天魔宝箓》就在自己或者闻冬的手里。
戚白依淡淡扫了一眼神情怪异的陆俊,点头道,“《天魔宝箓》确实是有的。”
陆俊眼睛一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魔宝箓》定然是有的,不然卫夜翎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练得神功,而你也不会在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一身好武功!”他按在闻冬肩头上的手狠狠用力,食指和拇指竟然深深的抠了进去,顿时间血肉糢糊,闻冬皱紧眉头,紧紧的抿住下唇,却不肯哼一声。陆俊眯着眼睛看戚白依的表情,猛然大笑道,“你若是真的是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受伤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上一皱,定然是练了《天魔宝箓》,才此番断情决念。”
戚白依点头,“无错,练了《天魔宝箓》的人确实是会性情大变,正邪不分,甚至忘记至亲之人。”
闻冬一边疼的脑袋发昏,一边咬牙道,“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要来争上一争?!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不说,就算是神功大成,到了最后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了,有什么好的?!”
“闭嘴!”陆俊手上用力,闻冬猛地闭眼睛,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俊低声的笑道,“有什么好?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这个东西?当年我和其他几个名家一起去大震关找卫夜翎,不过就是想要借来看上一看,他却死活不肯出借。我们只好挟持了唐昕紫做人质,威逼他,结果他竟然置之不理,还装作什么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怕别人把那功夫学去之后,他英雄谱第一的名头就没有了!况且他早就习得《天魔宝箓》,对唐昕紫定然也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是个用来掩饰自己无情无义的幌子罢了。”他的笑声很冷,像是早已把一切置之度外。
闻冬只觉得喉咙发干,生涩的问道,“我娘……是你们害死的?”
陆俊冷哼一声,“若是你这么说,只能去怪卫夜翎,真正对你娘见死不救的人,是他!”
闻冬摇头,爹爹这么多年的苦,自己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修炼《天魔宝箓》,他有情有义,为了娘亲的死也自我难受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成了罪孽?她看了一眼戚白依,略略张嘴,“陆俊,你想要《天魔宝箓》是不是?”
陆俊手下微微一松,“是。”
“《天魔宝箓》在我这里,你要是想要,就先放了她。”戚白依未等闻冬说话,便先开口。此刻两人之间大约只能有一人脱身,刚才闻冬的那副表情,明明就是在说不要管她。他做不到,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在你那里?”陆俊一眯眼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戚白依淡淡道,“卫夜翎是我师父,自然是把《天魔宝箓》传于我了,更何况你觉的我和卫闻冬,哪个才像是在练《天魔宝箓》的样子?”
陆俊略一沉吟,冷笑道,“你莫骗我!”
“放不放人,随你的便,我不过就是按照师父的嘱托来华山走一遭报个仇罢了。你若是不放她,和我也没什么大关系。”戚白依冷言道,说完,便从地上拾起玄冰利刃收回鞘中,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等!”陆俊怎能看着就要到手的煮熟鸭子飞走,他问道,“修炼《天魔宝箓》可是有什么讲究?”
戚白依冷声回道,“必先杀死至亲之人。”
“你……?”陆俊一愣,接着笑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孤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卫夜翎捡回家的。你怎么能修炼《天魔宝箓》?!”
戚白依转头,眼中杀气翻涌,“你可知道我娘亲是谁杀的?我七岁那年战乱,我为了摆脱他们,是我亲手把匕首扎进了她的心脏。”
陆俊惊的向后退了一步,但他还是很快的恢复了常态,目光却轻飘飘的扫过了被点了穴立在一旁的陆青衣。
陆青衣闻言见状,心里不由的害怕了起来。
戚白依从怀里掏出一本无皮册子,在陆俊面前晃了一晃,“你要是能杀了陆青衣,便能练《天魔宝箓》,若是杀不掉,就算你拿到了这本秘笈也没有用。”他只不过是在借机扰乱陆俊的心智,让他多混乱一点,便也多些破绽。
陆俊犹豫了一下,闻冬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的抖动,大约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对陆青衣下手。
陆青衣脸色惨白,轻声唤道,“爹,你不会……真的……想杀女儿吧?”
陆俊猛地抬头,冲着戚白依说道,“你把《天魔宝箓》交给我!我就放了卫闻冬!”
戚白依故作犹豫,半晌之后才略微点了点头,把《天魔宝箓》扔在了地上。陆俊趁他尚未来的及起身,便把闻冬用力掷了过来,接着便是一剑向闻冬背后刺去,飞身扑向那桌上的茶壶,想要扭转它来陷害戚白依和卫闻冬。
“不要!”这声音喊出来的不是戚白依,不是卫闻冬,而是陆青衣,她此刻所站之地乃是机关所在的一处,恰好她此刻被点了穴道,若是机关一开,定然要掉入其中。可是话出已晚,陆俊在纵扑之势上还挥了一枚针状的暗器,茶壶应声而动,机关开启。
戚白依早有准备,抱住闻冬的一瞬间,脚下一点,向后急急飞去,动作之猛甚至把早已关上的大门撞了一个粉碎。
“青衣!”陆俊痛苦的喊声回荡在屋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刚才我说的是假的。”戚白依抱着闻冬,翩然落在屋外,轻声说道。
“恩。”闻冬点头,“我知道。”
“我没有杀我的母亲。”
“恩,我知道。”闻冬淡淡的笑道。
“我没有练《天魔宝箓》。”
“我知道。”
“他放不放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恩,我知道。”闻冬面色苍白,肩头已经有些发黑,想是陆俊下手的时候在里面用了毒,这样不管之后如何,世上都不会有卫闻冬这个障碍存在。
闻冬想了想,问道,“那本,你给他的,是《天魔宝箓》?”
“是假的。”戚白依答道。
“恩,那就好。”闻冬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谱籍,能让戚白依一直揣在怀里。
“真正的《天魔宝箓》已经不在了。”戚白依淡淡说道,“师母死后的第五年,师父把它烧了,就在师母的坟前。”
闻冬点头,“爹爹大约也是不想让它流传出去吧,尚未有人修炼便已经这样了,要是真有人练成了的话,岂不是更要天下大乱。”她冲着戚白依笑了笑,“只是不知道那本是什么?难道是我爹爹给你的武功秘笈?”
戚白依闻言脸色一滞,他把闻冬放在一旁,伸手扯下一块布子,缠在她的肩头和手臂上,又撕下一块按在闻冬的背上,那里还刺着陆俊的剑,他知道此刻不能拔,只能看着那里一点一点的流血,“我们赶快下去,莫寒还在莎萝坪,只要她在,就能给你解毒。”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那本谱籍便是之前百晓门放出的《悦兰集》,他只不过是想多看几眼那竹林之下的笑意,便一直揣在了怀里。
闻冬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陆俊有没有掉到他自己挖的陷阱里面。”
戚白依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就算是没掉进去,恐怕也为了亲生女儿被自己错手杀死而神智不清了吧。”
闻冬把头轻轻地靠在戚白依的胸口,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麻木的感觉从肩头一直往身上流窜,温热的感觉,身体的力量,都渐渐的从背后流逝,好像再过不久,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要动弹不得了。
“闻冬?”戚白依轻声的唤道,脚下却丝毫不敢懈怠,之前在昆仑山已经有过一次了,她就在自己面前受了伤,如今怎么能再让她受一次伤害?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按着闻冬背后的伤口,就算是剑刃锋利,已经刺破了他的手掌,他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中原还真是我的克星,每次一来就要受伤。”闻冬淡淡的笑道。
“我们以后回大震关,你就再也不会受伤了。”戚白依答道。
“我大约……是回不去了……”闻冬轻声回道。
“不会。”戚白依坚决的回道。
闻冬笑笑,说道,“真是倒霉,你说说,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到了最后还被人挟持。要是碧劫知道了,还不笑话我?到时候再甩下一句,你要是不把对方打一顿,你就别回家的话。”
“闻冬,别想以前。”戚白依沉声说道,“就想现在,想想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闻冬看着戚白依平时素净的脸旁略微的泛上了一丝的忧愁,她闭上眼睛,脑子觉的很钝,想什么都觉的困难。“我……我大约是想……”她喃喃道,“我想……”
“嫁一个性格正常长相英俊的男子,做一个温柔的家庭主妇。”戚白依提醒道。
“对对,”闻冬连声回道,“是了,之前是这个来的。想了好久了,怎么突然忘了呢?”她睁开眼睛看着戚白依,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白依一直觉得心里堵的难受,每听她说一句,就好似在自己的心头狠狠捶了一下,几百片刀子在心口绞着,酸酸胀胀的让人难受。“我看过你写的水灯。上元节,洛阳的时候。”
闻冬想了想,“我放到水里了。”
“恩,我拾起来看了。”他回答的轻描淡写,丝毫不提是从公孙朔渝手里抢走的。
“你看了就不准了!”闻冬还在嘴硬。
“谁说不准了?”戚白依淡淡回道。
万事平安
戚白依抱着闻冬赶到莎萝坪,却看见魔教众人正在和前来支援的挽剑派打斗,而武当派的赵承德也不知如何匆匆赶来,正和几人缠斗在一起。
“住手!”严卓此时正赶了上来,看见眼前的状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出声阻止。
他的一声令下,正派中人便次第退到了他的身后。赵承德抬头问道,“盟主何时来的?如今魔教中人都在此处,不如一网打尽,也好为江湖除害!”
严卓转头问道,“魔教何害?!”
赵承德仰头,“华山派上上下下受尽欺凌,这还不算吗?!”
“卫姑娘!”“圣姑!”魔教众人在一旁看见戚白依站在不远处,怀里的女子已经脸色苍白,嘴唇泛青,肩膀之上手臂之上无一不是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甚至那汩汩流出来的血大多是黑色,一看便是身中剧毒。而背后更是有一把利刃直刺身躯,鲜血直流。
“卫闻冬?!”赵承德大惊,按理说她已经死于昆仑山上了,怎的如今会在华山?
严卓转头对赵承德说,“不管什么原因,救人为先。卫闻冬上华山,自然有她的理由,等她醒了,我们听听也不迟。反正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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