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荣平静地迎上了李玫的锋芒。“关于作案动机,咱们还是先把它搁过一边不去讨论。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父亲的去世的确对严文清的心理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那又如何?”李玫冷然道。“亲人的去世哪个孩子不会感到悲伤,性情不会改变?然道他们因此就变成了杀人魔头?要是那样的话,干脆作为一种防范措施,把所有的死了亲人的孩子全都监控起来,岂不省事多了?”
尽管李玫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出是个紧追潮流,不固守旧框框的人,但是她跟许多警察一样,一听到跟心理学有关的话题就反感。本来她就对王怀书竟然采纳了一个纯粹是在哗众取宠、籍籍无名的工人的建议感到不以为然,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居然连王熙荣也开始对心理学那玩意儿来劲了,这就令她更加反感了。
“我支持李玫。”李立华躲在李玫身后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其他几个人则一语不发。
洪建阳淡淡道:“当然并不是每个死了亲人的孩子日后都会变成杀手。但是,如果那个孩子唯一可以依靠的长辈性格怪异,待人严苛,不仅没有想方设法疏导孩子,而且疾言厉色,呵斥有加,那就有可能导致那个孩子心结难消,心理发育不健康,从而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了不正确的认识,长大后往往采用极端的方式去对待自己所遇到的痛苦和压力,以至于在激情的支配下做出了极端的事情来。”
“你的意思是,严文清杀了自己的父母?”夏仲平问道。
“他父母的死存在种种疑点。”王熙荣说道。
“但那不等于说父母亲的死必定是他所为吧?”
“父亲的死与他无关。那时他尚年幼,而且与父亲的感情很好,再说,那时他还是个心理健康的孩子。但是他跟母亲的关系就不同了。”王熙荣刚刚伸出手去准备掏香烟,一看到冷着一张脸的李玫,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大家还记得刘大妈的话吧?据她所说,严文清根本没跟他母亲商量,就自作主张报名上山下乡,而他作为独子本可以不必去插队的。去农村插队后,他只回过一次家。招工后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工厂报道。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都说明了严文清跟自己的母亲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透露出了他的对母亲的痛恨。以他的这种心理状况,象小洪说的,在激情的支配之下杀了自己母亲的可能性,不能排除。”王熙荣并没有察觉到,他开始象他所不削一顾的吴远哲一样思考问题了。
第137章 扭曲的心灵(七)
更新时间2013…5…20 9:44:37 字数:2994
郭树怀好像非要王熙荣把答案给说出来不可。“你刚才说,严文清父母的死充满了疑点,可你又认为严路生的死与严文清无关,那么,你的怀疑对象是谁呢?”
“严路生的死,严晓萱逃不了干系,甚至那个黄旭娘都可能参与了其中。”王熙荣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并不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可是动机呢,严晓萱她为什么要谋害亲夫?”
“这个我现在无法回答,但是我们可以向严老先生的养女赵小玉进一步了解情况,既然传说的源头是她。”
“且慢,你为什么认为是严文清杀死了严晓萱?”李玫似乎存心为难王熙荣。
“我是说有这种可能。”王熙荣不想继续跟李玫争锋相对。
可李玫并不想放过他。“那你不烦说说你的依据嘛。”
“在这个问题上,我跟大王抱有同样的想法。”洪建阳对李玫歉意地笑笑。他跟王熙荣现在变得像哼哈二将,相互帮扶。“黄旭娘是个除了采买必要的东西外,基本不上街的人,可是偏偏在严晓萱死亡的那天下午出了门,而且在外面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过了做晚饭的时间还不回来,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你的意思是严文清伙同黄旭娘共同杀害了严晓萱?”李玫嗤笑道。
“我可没这么说哦,小李同志。”别看洪建阳笑眯眯的一副谦虚样,可在内心,他一点儿也不会因为李玫的脸色而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刚才说的是疑点之一。疑点二,根据陈忠信医生的判断,严晓萱的死亡时间至少发生在中午一点多钟或者更早,那个时间也就是刚吃完中饭,或者正在吃中饭的时间,按理说,黄旭娘那时应该还在洗洗涮涮,她不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家的。可如果那时她在家,那她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洪建阳很高兴地看到,除了李玫之外,众人都在频频点头。至于李玫嘛,八成是在跟王熙荣怄气。
洪建阳拿起头床柜上的茶杯,喝了几口水。
“疑点都说完了吗?”李立华催命鬼似的问道。
洪建阳摇了摇头。“疑点三,根据刘大妈的回忆,黄旭娘回家时就两眼红肿,她很可能在到家之前就知道出事了。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当然,她有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那人告诉了她。但我倾向于她离家之前就知道了……”
“理由呢?”李立华并不满意洪建阳的这种说法。
“理由嘛……”洪建阳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感到自己的理由有点可笑,他停顿了片刻,象是在整理思路。
他盘起双腿坐在床上,样子有点像老僧入定。“我想,理由嘛,就是黄旭娘那不讨人喜欢的性格。”
“这叫什么话!”李玫怒笑道。
“我就是依据她的性格做出的推断。以她的性格以及待人处事的方式来判断,不大可能会有人主动上前向她报丧。就算有人真的不怕她的冷脸好心地告诉了她,我想,她最多也只是抬抬眼皮,冷哼一声而去,根本不会一路哭着回家的!所以她的两眼通红,很可能是离家之前就知道了,是躲在什么地方痛哭了一个下午哭红的!”
李立华脸上绽开了笑容。“有道理,这个说法我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一点都不通!”李玫激烈地反驳道。
“怎么不通了?”李立华反问道。
“既然黄旭娘离家之前就知道严晓萱已死,以她对严晓萱的感情,怎么可能弃她而去,让她整整一个下午躺在冰冷的地上呢?”
“如果是严文清杀了严晓萱,不过很可能不是有预谋的,而是愤怒之下失手杀了她,为了掩盖真相,他先逼走了黄旭娘,随后自己也离开了家,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洪建阳说道。
“黄旭娘怎么可能对严文清言听计从呢?”
“可能因为害怕严文清,或者因为有难言之隐,目前我还无法下结论,还需要向知情人进一步了解情况。”
李玫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一时间想不出要如何反驳,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洪建阳,而是皱着眉头在那里沉思。
“还有什么疑点吗,小洪?”夏仲平问道。他似乎对于洪建阳的推理很感兴趣。
洪建阳很高兴能够继续他先前的推理,他悠悠地点了点头。“有的。疑点四,陈忠信大夫到来之前黄旭娘就上了楼,在陈大夫检查严晓萱以及宣布她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她都不在场,可后来却捧着寿衣下楼来,显然她已经知道严晓萱死了。她是如何知道的?”
“也许她听到了陈大夫说的话。”梅申试着给出一种他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个,我们可以到严府去现场检验一下。”
“查明严晓萱的死因,难道不是文登市公安局的事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玫不以为然道。
洪建阳看了看一脸不悦的李玫。“话不能这么说。严晓萱的死如果是严文清所为,那就跟我们有关。此外,我们此行的任务是要尽可能详细地掌握严文清的背景资料,以便找到撬开他嘴巴的利器。如果我们掌握了那些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特别是他的犯罪史,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找到了攻破他的护身铁甲、让他开口的利器!”
“如果我们能够顺便破解了严路生跟严晓萱的死亡之谜,也算是对兄弟单位的支持嘛。”郭树怀似乎对于解开那两人的死因充满了信心。
王熙荣禁不住尼古丁的诱惑,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到走廊上过烟瘾。他一边吞云吐雾,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快感,一边想着李玫的态度。
他不明白李玫这些带有明显针对性的话语,究竟是因为对于这次行动有看法,还是因为对自己有意见。其实,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她都可以拒绝参与这次行动的,没人会因此怪罪她,起码自己是不会怪罪她的。可是当初自己征求她意见的时候,她不仅没有拒绝,而且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可如今她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幸亏有洪建阳在那里抵挡她的攻击,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实在的,别看他平常说一不二,有时还有点独断专行,可他真的不愿意跟李玫硬碰硬。嗨,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啊!
他带着一身的烟味悄悄溜回了屋里,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李玫的目光。
他假装低头查看自己所作的询问记录,避开了李玫灼人的目光。“大家还是针对这一天来所进行的调查,谈谈自己的想法吧。”
他话音刚落,李立华便开了腔。“严文清频频返回文登,绝非偶然!”
王熙荣满意地点了下头。“原来你也注意到了这点。”
“领导同志啊,你在严文清回到文登的这件事上反反复复地问个没完,我想不注意也不行啊!”李立华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李玫,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夏仲平一向比较沉稳,通常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发表看法。“根据那些老人的回忆,严文清每次返回文登的时间,都与他的作案时间相吻合,都是案发后几天。如果只有一、两次,或许可以说是偶然,可是如果次次如此----至少清钢厂和清电厂的凶案发生之后,他都返回了文登----那就是一种必然了。所以我赞成小李的看法,这绝非偶然,显然与他犯下的系列案件有关。问题是,他回到文登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李立华一边噼噼啪啪地拍打蚊子,一边说道:“严文清之所以返回文登,肯定不是因为阴谋得逞后跑到家里来偷着乐的。我认为他偷偷跑回文登,八成是来藏匿什么东西的。”
“你认为他可能是来藏匿什么?”李玫问道。
“具体是什么,目前毫无线索,我不想乱猜。但我认为,一定是跟案件有关的东西,要么是用在作案中的某种工具,要么就是他从被害人身上取走的什么东西。”
梅申总是跟李立华争锋相对,或者说李立华的话往往会激发他的灵感。“可他并没有使用凶器,哦,我指的是刀具、棍棒、枪支之类的武器,所以,他显然不是回来藏匿凶器的。而迄今为止,我们能够推断出来的所谓用在作案中的某种工具,除了自行车外,再无其他了。所以我认为,他不可能是来藏匿你所说的‘用在作案中的某种工具’的。”
梅申的咬文嚼字,惹来了李立华的一通白眼。“那他就是来藏匿被害人的东西的。”
“可严文清犯下的又不是抢劫案,被害人并没有少掉什么钱财或其他值钱的物品啊。”梅申反驳道。
“那你说他来文登干什么?你应用一下你那严谨的科学头脑,给大伙儿分析分析吧。”
第138章 扭曲的心灵(八)
更新时间2013…5…23 8:26:12 字数:2925
实际上梅申自己也没想清楚严文清频繁返回文登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李立华的质问顿时令他张口结舌。“这个……那个……”
“你别这个、那个的!亮出你的观点啊。”李立华不依不饶。
“我们的现场勘查和法医报告,都没有发现被害人少了什么……”
一直甘当听众的王熙荣终于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来。“法医报告虽然没有提到这点,但是他们拍摄的被害人伤害情况照片却清楚地显示,每一位被害人都少了一颗、或几颗牙齿,但是我们在勘查现场时并没有悉数发现那些牙齿。”
“你的意思是,凶手取走了被害人的牙齿?”郭树怀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凶手对被害人的伤害主要集中在脸部,被害人口腔受损,牙齿脱落在所难免。那些脱落的牙齿那么小,不加留神是难以发现的。”李玫坚守着反对的立场上。
对于李玫的说法,王熙荣等人都不能接受,梅申反应最为强烈。“被害人的牙齿如果真的掉落在现场,绝对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的!”
“别太自信了。”李玫冷哼道。
可惜她遇到了一个跟她一样较真的人。“对于这点,我非常自信!跟毛发、纤维之类的微量物证相比,牙齿可以说是大的想要看不见都办不到的,我不可能对它们视而不见的!”梅申毫不理会对方的脸色,义正词严地辩解道。
“我是说,如果它们陷进了松软的土中,就完全有可能被忽视。”
“不可能!”
一向与梅申是针尖对麦芒的李立华站了出来。
“李大姐,在这点上,你务必要相信梅申的话。每次勘查现场的时候,他都要用他的毛刷、小铲、小筛之类的工具在被害人倒卧的地方,又是刷,又是铲,又是筛的捣鼓半天,那个细心劲儿啊,就像在淘金似的,象牙齿这般大小的东西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大的想看不见都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本家说服了,李玫不再纠缠被害人的牙齿究竟是被凶手拿走了,还是掉在松软的土壤中了,但是她仍然像一位严厉的法官一样质疑着每一样证据。
“你们的意思是,每次作案的时候,严文清都从被害人身上取走那些东西,再带回到文登的家中收藏,是吗?”
“是的。”洪建阳回答了她。
李玫不屑地撇了撇嘴。“谁会把那么恶心的东西当宝贝收藏起来?”她一直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牙齿”二字。
“那些心理变态的凶手就会。那些东西是他们的战利品,看到它们,会令他回味起残害被害人时所带来的……”洪建阳猛然醒悟到自己正在象我老爸一样思考,连忙打住。
可是李玫并不打算放过他。“会令凶手回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