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船员们从动力舱的储放处弄出一条二十四尺长的充气艇。充满气后,小艇被吊到船尾两根吊艇柱上。
六个人汗流浃背、呼呼哧哧地将那只一百马力的舷外发动机架起来固定在快艇尾部。然后,小艇由绞车从船尾放下去,放上柔浪拍涌的海面。
油箱在下面,钩接起来。几次失败后,发动机终于突突突地发动起来。印尼领航员掌舵,他操控快艇绕着伯爵夫人号兜了个大圈子。
最后,另外六个人从船舷缘上梯子下去与他会合,只留下那个跛脚杀手掌船。显然这是一场演习。
演习时也包括摄像的人苏莱曼,他在三百外的货船上用全数码设备转动拍摄。当图像通过笔记本连到海事卫星电话,图像就会传输到地球另一边的某个网站上记录播出。
麦克·马丁知道他在拍什么。对恐怖主义而言,互联网和虚拟空间已经成为必备的宣传武器。每一桩能被新闻播出的罪行都是好的,每一桩能被七十多个国家里数百万穆斯林青年看到的罪行都是一粒粒金砂。这是新人之来源——他们期待实际看到那种事情的发生并对之产生强烈的模仿欲。
马丁在福布斯堡曾看过伊拉克外的视频记录,自杀人弹在摄像机前驱车赴死前在镜头里咧嘴露笑。在那些事件中,摄像者活了下来;而这兜着圈子的快艇,显然目标必将在镜头之内清晰可见,而且拍摄会一直继续到小船和七个人都粉身碎骨。只有易卜拉欣,可能会留下来掌轮操船。
但他无从知道是何时何地,集装箱里放的又是什么。他考虑了一种可能——抢先登上伯爵夫人号,丢掉充气艇让它飘开,杀掉易卜拉欣占领货轮。但这毫无成功希望。快艇速度很快,六个人很快就能爬上船栏。
演练结束时,空荡荡的快艇在吊柱上摇晃,跟其他什么轮上的小船没什么区别,轮机手加开马力,伯爵夫人号向西北行驶以绕过塞内加尔海岸。
尤塞夫·易卜拉欣的晕船缓了过来,他有更多时间在驾驶台和船员们一起吃饭的舱房里度过。空气本已很紧张,他的出现则使气氛变得更甚。
船上的八个人均已下定殉死之志,要作为一个殉道者。但这并不能阻止等待与枯燥折磨他们的神经。只有不尽的祈祷和强迫自己去诵读古兰经才能让他们获得平静并对自己所作之事的坚信。
除了负责爆炸的工程师和易卜拉欣无人知道集装箱里放的是什么,钢制集装箱堆放在里士满伯爵夫人号前甲板上从驾驶台前几乎直堆到船首舱。而知道最终目的地与计划目标的则只有易卜拉欣。其他七个人只有坚信承诺,相信他们的光辉将至永远。
当任务指挥官出现在他们中间,几个小时后马丁就意识到易卜拉欣那空洞而狂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如果连这都能不放在心上,那他就不是人了。
一系列担心开始困扰他。究竟易卜拉欣过去在阿富汗有没有见过伊兹马特汗?他会未出一些自己根本无法答不上的问题么?自己出差错了么?哪怕是无尽祈祷复咏中读错了某几个字词也算差池。易卜拉欣会让他复咏自己不曾钻研过的章节么?
事实上,他猜的有对有错。乱糟糟桌子对面的约旦疯子从未见过伊兹马特汗,尽管他曾听闻过这个传奇性的塔利班斗士。同时马丁的祈祷也没有出错。他只是恨这个普什图人在战争中的荣誉——那是些他从未得到过的。恨怒之外他还油然腾出一种欲望,希望这个阿富汗终究是一个叛徒,这样自己就可以羞辱他,杀死他。
但他出于一种世界上最古老的原因而抑制住了这种狂怒。他怕这个山地人,尽管他的长袍下带着手枪,尽管他已誓言赴死,他还不是无法抑止自己对这个托拉博拉山区人的敬畏。所以他沉思、凝视、等待,将自己的念头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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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对鬼船——如果它存在的话——的搜索第二次全面受阻。史蒂夫·希尔正被受到炮击,人家要情报去安抚那些传到唐宁街的阻挠,任何情报都行。
中东的主管拿不住任何方案应对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雨点般砸来的那四个问题。这只船到底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它是哪个,在哪里,目标是那座城市?每天的例会都变成了煎熬。
无人知晓、仅代号为“C”的SIS首脑钢铁般默然坚持。白沙瓦事件后,全部高级专家都同意有一个巨大恐怖袭击正在策划。但这充满烟雾与幻象的世界可非宽容之所,它不会宽容那些无助于政治领袖的人。
自从在海关发现那条写在折起来的登岸卡上的潦草消息,就再没有撬棍的生存迹象。他是死是活?无人知道,有人也不再关心了。近四个星期了,这种情绪正一天天动摇着他已度过难关的看法。
有人嘀咕说,他已经完了,被抓到杀了,但那也导致密谋的计划被放弃。只有希尔要求提高警惕,继续搜索目前仍未找到的威胁来源。一片阴郁中,他赶往伊普斯威奇要跟山姆·西摩尔谈话,那里还有罗意德保险协会危险品部的两位砖家,尽管这两位形容怪诞,却正在帮西摩尔研究每一种可能。
“山姆,你在伦敦用了个毛骨悚然的词,‘三十倍广岛原子弹’,一只小游船怎么会比整个曼哈顿计划还厉害?”
山姆·西摩尔人有倦态。尽管他已接受了一项每天看来都愈加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但三十二岁光景,他能够看出,在不列颠情报机构中的大号前程正化作中央登记局里枯燥的档案。
“在核爆中,史蒂夫,破坏以四个波次体现。炽亮的闪光能烧坏观看者的角膜——除非他带了墨镜。然后是热,高温面前一切都会自燃起来。震荡波将摧毁数英里内的建筑物,而伽马辐射则是长期的过程,它将导致癌症或畸形。而LPG爆炸中,没有其中三者,这种爆炸完只有高热。”
“而这种高热之强可让钢铁如蜂蜜般融化,让混凝土化为土灰。您听说过‘油气弹’么?那种强大的东西就是用形如牛奶的汽油胶化剂制成,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源头:石油。”
“LPS较空气为重。在运输中,它不像LNG那样处于惊人的低温之下,它是依靠压力保持其形态。因此LPG船都是双层船壳。如果有油船破裂,LPG就会源源不断地喷出来,尽管肉眼不可见,但它们会与空气混合。它较空气为重,所以它会涡旋积累在泄露处的周围,形成一枚巨型油气弹。点燃后整个货船就会在烈焰中爆炸,恐怖的烈焰,会迅速将温度升高到摄氏五千度。然后开始向前滚动。它会自己制造出风。它会从源头处向外滚动,咆哮的烈焰浪潮,它会烧掉一切,所向无前,直到它自己完全消耗尽。然后就像残烛一样忽闪,熄灭。”
“火球能滚动多远?”希尔问。
“呃,按照我新找来的几位砖家朋友说,一只小油轮,比如,八千吨,完全散出并点燃,五公里半径内,烧掉一切,杀死所有人。最后还有一点,我说过它会自己制造出风。它会从外围向中心区吸入空气以供助燃,所以距中心五公里内,即使处于保护掩体中的人也会窒息而亡。”
史蒂夫·希尔脑中出现恐怖爆炸后一座港口城市断壁残垣的图景。甚至远郊也无得幸免。
“这些油轮在检查么?”
“每只都在查。大船、小船,直到最小的。这儿危险品小组只有两个人,但他们很棒。事实上,他们弄到最后一点LPG船了。”
“至于普通货船,鉴于巨大的数量,我们必须砍掉那些十万吨一下的。只有它们要进入美国的封锁区的海岸时,扬基们才去找它们作检查。”
“至于其他的,世界上每个主要港口都已得到通知——西方情报机构认为公海上可能有一只被劫持的鬼船,他们务必提高警惕。不过,坦率地说,任何看来将被基地组织当成大屠杀目标的港口应该都在西方发达国家;不会在拉各斯,Darak,不会是穆斯林,印度教,佛教。剩下的非美国的可能港口不到三百座。”
有人敲了下门,一颗头探了进来。来人粉红脸颊,非常年轻,名叫康拉德·菲普斯。
“刚到最后一个了,山姆。桑多斯的威廉敏娜号,从加拉加斯出来,运载LPG去加尔维斯顿,确认正常,美国人准备登船。”
“就是说,”希尔说,“世界每一只LPG船都统计过了?”
“这个单子不算大,史蒂夫”,西摩尔说。
“看来LPG船这个也进死胡同了,”希尔说。他起身要走,准备返回伦敦。
“有一件事让我不放心,希尔先生,”那个货运砖家说道。
“叫我史蒂夫就行,”希尔说。SIS有种以名呼人的传统,从最高级到对下层,一律如此——除了局长本人。这种不拘礼节已成团队风气。
“呃,三个月前,一只LPG船全员失踪。”
“然后呢?”
“没有人实际看到她沉没。她的船长在无线电里语气很紧迫地说机房发生了灾难性的火灾,并认为他保不住船了。然后……就什么都没了。船名是Java Star。”
“没任何线索?”西摩尔问。
“哦,有一点。船长在切断无线电前给出了精确的位置。首先到现场的是一只从南方赶去的冷藏船。其船长报告在现场发现了自充气小艇、救生圈、各种漂流物。没有幸存者存在的迹象。船长和船员以后就再无消息。”
“很悲惨,不过这又怎样?”希尔问。
“这是事故发生的位置,先生,哦——史蒂夫。在西里伯海,距一个叫纳闽岛的地方两百英里。”
“啊,TMD,”史蒂夫·希尔语罢而去,奔回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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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希尔驱车疾驰之际,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越过赤道。航向西北偏北,只有领航员才知其精确的位置。他正去某个东八百英里至亚速尔群岛、西一千二百英里至美国海岸的地方。如果继续向西,船将沿此航道抵达切萨皮克湾人口最多的城市巴尔的摩。
伯爵夫人号上有些人开始为进入天堂作前期准备。包括剃去全身体毛,写誓忠的最后遗书。这些遗书将被摄入摄相机镜头,并由每个书写人朗声读出。
阿富汗人也读了自己那份,但他选择用普什图语去读。尤塞夫·易卜拉欣在阿富汗的时候学会了一点这种语言,勉强能听懂,不过就算他能流利掌握它,也不会从这份遗书里挑出什么毛病。
这个来自托拉博拉山区的人讲到他的家族被一颗美国火箭所毁灭,他平生所乐就是尽早找到他们,并对大撒旦施以最终的正义。这么说时,他意识到这里的人都不会真正到达某个海岸。他们都将被苏莱曼的数据流播出去,知道这个人与他的设备一道灰飞烟灭。看来无人知道他们将如何死去,以及是何样的正义造临美国——知道他们的只有爆破专家与易卜拉欣本人。而他们密不透风。
由于所有船员都是用冷罐头食品过活,所以无人发现,厨房里少了一柄七英寸长的利刃。
无人注意时,马丁悄悄用刀匣里的磨刀石将刀磨得飞快。他想趁夜黑无人摸到船尾切破小艇,但最终忍住了这个念头。
他和睡舱铺的四个人在前甲板。舵轮处总有个人,那里正临去船尾的入口。无线电员几乎一直呆在驾驶台后的小通信间离,而轮机手则总是带在船尾桥楼下的轮机室。任何一个人都能向外探头看到他。
而一旦破坏被发现。搞破坏的人马上就会被发现。小艇的损失将被修复,这不足以让他们放弃任务。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去修补破坏。他抛开这个念头,把刀裹好绑在腰后。每次在驾驶台轮班他都试着查出究要哪个港,以及集装箱里他要去破坏的是什么。两者都找不到答案。伯爵夫人号一路前行,方向西北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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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追捕方向转变,范围缩小。所有的巨型船舶、所有的油轮、所有的气船都已检查确认过。所有的应答器ID应答均吻合;所有船也在预定航线上;三千位船长与自己的总部或代理进行了私人对话,给出自己的出生日期或其他个人背景资料,这样即使这些船长已被劫持,劫持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撒谎。
美国的海军、陆战队、海岸警备队停止休假或休息时间,正登上并护送每一只要泊入主要港口的货船。这在经济上造成了不便,不过不至于大到给这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带来真正的破坏。
根据伊普斯威奇的建议,Java Star号的所有者细细检查了所有地方。由于很小,她的所属公司将本身隐在一个某个远东避税天堂的空壳公司里,这个公司连地方都没有,就寄设在一家银行里,对外挂个铜牌而已。波罗洲给那船供货的提炼厂没有问题,但他们对船本身所知了了。货船的建造者被查了出来——这家前后共有六个主人——他们提供了平面图。一只姊妹船也找到,美国人带着尺子蜂拥而上。
她最后被人看到时所悬的方便旗所属国家也受访问。但那个是波利尼西亚环礁共和国,检查人员很快确认那只气船根本就从没去过那里。
西方世界有三个问题需要答案:Java Star号真的完了么?如果没有,她现在何处?以及她的新名为何?KH…2型卫星接受指令将搜索范围缩小到类似Java Star的什么目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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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第一周,苏格兰埃德泽尔空军基地的联合行动停了下来。现在的工作都可以交给西方主要的情报收集部门来做。
迈克尔·麦克唐纳被放回华盛顿。他继续追查鬼船,不过不在兰利。CIA的任务是去重审扣在它那些秘密临时拘留所里的人,希望他们可能在被捕前听过一点所谓al…Isra计划的风声。结果没找到。这个词意指通往大教化的夙夜奇旅,而它似乎已与十月间在白沙瓦跳下阳台的那个埃及人、那个恐怖组织的财政专家同生共死。
遗憾的是,迈克·马丁上校被假定为已在行动中损失掉。他显然已尽力,而如果发现Java Star或其他什么浮在水上的炸弹正驶向美国,他就可被视为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但没人指望着再看到他。自他上次在纳闽岛潜水包里留下生存迹象已经太久了。
G8峰会召开的三天前,就英国方面情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