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东西,比如期待着鹊应的美食,比如看着齐倾墨如何一步步隐忍走过血腥,比如……颜回……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很怕死了,怕死了之后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真是个失败的杀手啊。
“泠之继……”
耳边传来颜回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泠之继茫然抬头,却空无一人:“这死之前还能出现幻觉不成?不过,这样也蛮好的。”
“铛!”是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在泠之继脑后,猛地回头却看见颜回那张甚至还算得上好看的脸蛋,只是脸蛋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他妈傻了啊!刀子在眼前了都不知道躲,师父教你的东西都他妈扔哪儿去了!啊?!”
“颜回……”泠之继凄凄惨惨戚戚地叫了一声,脸上一脸的血,说不出的可怜凄惨。
“你大爷的,砍人!”颜回气急败坏地捡起泠之继掉在地上的刀丢给她,抡圆了胳膊大开杀戒!
那边的萧遥不比泠之继强多少,黑衣杀手们见泠之继逐渐不支,自然往她那边分的兵力就少一点,先前大部分人手都是在攻击萧遥,萧遥纵使有盖世武功,也经不得此等宵小多次轮番上阵。
眼见不支的时候,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但我们一向逍遥洒脱不染尘世俗气的平遥王爷,很是愤怒,特别愤怒,几步冲到萧天离跟前,一把将眼前这个大侄子拉下马摔倒了雪地里,好不灰头土脸。
“叔,你怎么样了?倾墨呢?”萧天离顾不得萧遥给他的特别的迎接方式,只担忧地四处张望搜寻。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我一大早就叫人去通知你,你这会儿才赶来,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他妈他干什么去了?!”萧遥两眼通红,也不知是杀人杀多了,还是心急齐倾墨安危急红了眼,狠厉地瞪着萧天离,竟未发觉,这是他对萧天离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我……”萧天离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昨儿一晚上都在细雨阁吧?他跟齐倾墨赌着气,不想那么快回府,哪知一回府,却收到了萧遥的口信,齐倾墨竟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个女人,做事总是不跟自己商量!还提什么信任,这叫哪门子的信任?这完全是无视自己的感受!
萧遥是何等通透之人,心里早就猜到了七八分,一脚把萧天离踹开,也不管下手是不是太狠,提着尚还在滴血的刀指着萧天离,狠声骂道:“你就是个畜生!畜生!”
萧天离脸色一变,看着萧遥这副几欲发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又悔又怕,身子都忍不住发起抖来,想起之前酒馆劫杀那一次,齐倾墨曾经用那么惨烈的方式与对方拼个玉石俱焚,这一回,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再不济,以前齐倾墨好歹会给自己留下一些线索好让自己找到她,比如南风楼那次,这一回,只怕难了。
“两位爷,先找到侧妃要紧,趁这会儿雪还没把马蹄印记完全遮住,咱们先去救人。”颜回扶着全身是伤的泠之继,赶紧过来拉架,心中想着那位齐家小姐果然不是常人,竟是把这两位一向私交甚私笃的大爷都逼得翻了脸。
萧遥重重地冷哼一声,翻身也不知上了谁的马,一夹马肚子就往齐倾墨被带走的方向奔去,萧天离自然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紧追萧遥。
他带过来不少人手,足以制服这里的黑衣人,泠之继受了重伤,颜回必须留下来照看她,也需要在这里坐镇,便只有他们叔侄两人直奔齐倾墨消失的方向而去。
其实,颜回也知道此时只怕外人过去,萧天离与萧遥这两位大爷很难放下脸面和好,不如就让他们两个私下打一架,打完了就好了。男人之间解决矛盾的方法总是比较直接。
萧天离颠簸在马背上,看着前方后背还在流血的萧遥,悔恨与歉疚齐齐涌上心头,齐倾墨再怎么强悍也不过是个女人,自己让着她点能怎么样?况且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事,她生气恼火也是应该的,怎么就非要跟她争个高下?
昨天是新年,为什么要被可恶的自尊心作怪,不肯低下腰来回府?
一整个晚上,齐倾墨是怎么过的?这样想着,萧天离只觉得整个心都被煎着一样难受,齐倾墨为他做了那么多,自己有什么资格对她那样说话?
倾墨,倾墨,你现在怎么样?
我知道错了,我来认错。
离刚刚那个颇为血腥的战场往东大概五里的地方,有一处猎户的草舍,冬天里头大雪封山,自然没有猎户进山打猎,这草舍也就被有心人占了。
几个人守在草舍里的火盆正骂骂咧咧,烤着一只刚猎到的兔子,咒骂着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里面那娘们儿要关到什么时候?”有个瘦子缩着身子骂了一声。
“谁知道,上头说杀不得,等人来接她。”旁边有人应道。
“这大冬天的,难不成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大爷我也得在这儿候着?”瘦子骂声连连。
“嘿嘿,瘦子你火气挺大啊,要不找那娘们儿泄泄火?”刚才应话的人怪笑一声。
“哼,你少来阴我,那可是三皇子的女人,我就是让火烧死了,也不敢动她一下!”瘦子冷哼了一声,惹得旁边的人大笑骂他没种。
“你有种你上啊!”瘦子骂道。
“上就上,不就是一娘们儿,管他是三皇子的女人还是三绿子的女人,落咱兄弟手里了就是咱们的!”有人色胆包天,竟真的一边解着裤头一边往里间走去。
瘦子闷声不说话,总觉得今天这雪下得有些诡异,缩在火堆旁边看着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兔子,冷眼旁观着几个男人往齐倾墨的屋子里走了进去。
齐倾墨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地上有些潮湿,她只觉得有些冷,手也被绑得不舒服,稍微动了一下,却发现绑得更紧了,只好放弃挣扎。刚才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小娘们儿,大冬天的哥哥给你来暖和暖和啊。”有个长相肥胖的男人一边解着裤子一边靠近齐倾墨,脸上的神色齐倾墨见过很多人有过,猥琐贪婪。
齐倾墨依然没有抬头,靠在墙上的身子一动不动。
“还挺有个性的啊,哥哥我就喜欢有个性的。”胖子见她不答话,越发来了兴致,几句混话惹得旁边的几人大笑,看着齐倾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兔子,任他们宰割摆布的兔子。
齐倾墨却轻轻闭上眼睛,一语不发,似乎是嫌眼前几个长得太过难看,污了她的眼睛。
萧天离和萧天越只差没有把跨下的坐骑当成是飞马在赶,迎着凛冽的寒风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隐约可见薄薄的雾气,也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赶路赶出来的。
看着萧天离紧绷的脸,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萧遥也没了心情再继续收拾他,紧咬着牙关顺着越来越浅的马蹄印记终于远远看见了那一处草舍,离着草舍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就跳下了马,一路狂奔。
“嘭”
草舍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们两合力踢飞,口中大喊着:“倾墨!”
但面面的情景却颇是令他们郁郁。
☆、第165章 拖下萧遥
三人围在火盆边,分吃着那只烤得刚好的兔子肉,野味的味道格外好,肉质极有嚼头,一口下去,满嘴生香。151+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萧天离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地四处的杀手们,咬了一口兔子腿,闷声道:“你本事见长啊,背着我都敢往外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多谢殿下美誉。”齐倾墨小嘴一张,咬了一小口肉,慢慢咽着。
萧天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齐倾墨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从哪里就蹿起一股邪火,明明在来的时候想好了要跟她道歉和好的,这会儿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这些人……”萧遥抱着另一只兔子腿,吃得满嘴流油,瞥了一眼旁边早就死绝了的人。
“中毒了。”齐倾墨说得很是自然,似乎这些人不是她杀的一样。
萧遥郁闷道:“我知道是中毒了,怎么中的毒?”
“柳安之走之前给我留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毒药,我料想今天可能会有点凶险,所以就随手带了一瓶。”齐倾墨擦了擦嘴,说得淡漠极了。
萧天离和萧遥对视一眼,都有些恼火,他们两个火急火燎不要命了一般跑过来准备救美,却敌不过柳安之老早之前送的一瓶毒药!听齐倾墨这口气,她只是随手拿了一瓶,随手杀了七八个人,随手就把自己救了。
“死在柳安之的毒之下,算是抬举他们了。”齐倾墨扔了手里头一截骨头,又揩了揩手上的油。
“齐倾墨,你以后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个招呼,啊?!我他妈一天不在家,你就敢翻了天去,你今天是运气好,每一回你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吗?”萧天离终于憋不住了,看着齐倾墨淡漠的神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事务繁忙,我岂敢随意叨扰?”齐倾墨最大的本事就是用淡淡的语气把人撩拨得疯掉。
比如现在的萧天离就快让她这副满不在乎冷言冷语的样子撩拨成狂了:“你是我媳妇儿,我再忙你也可以随时来叨扰我!”
“不敢,若是惹得殿下不高兴了,岂非又是一顿好骂?”齐倾墨依旧淡淡。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萧天离连手里的兔子肉都扔了,站起身来瞪着齐倾墨,她这是赤裸裸的诬陷,诬陷啊!
“看来殿下记性不好,今日说的这些话说不定明日就记不得了,我更加不敢叨扰了。”齐倾墨扯下其中一个死人身上的衣服,把没吃完的兔子肉包了起来。
“你!”萧天离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什么风度什么仪态什么气质都通通去死吧,他现在只想把齐倾墨摁在地上逼得她脸上有一点点表情!
萧遥突然好像觉得,是不是错怪了萧天离这个大侄子,这个侄媳妇儿……实在不是盏省油的灯啊,掩着嘴咳了两声:“那个,我们好像可以回去了。”
“等等!”萧天离一手叉着腰,一手并掌推出,看着齐倾墨:“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之前到底准备做什么?”
齐倾墨这才些微抬了下眼皮,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在火上烤了烤,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来确认城南十里处藏的到是金库还是军火罢了。”
萧天离脸色一僵,想起昨儿晚上与齐倾墨的那场争执,事后回想,是他不对多一些,不由得底气不足,但嘴上却不肯认输:“那地儿可不是城南十里,那是城南向西十八里了。”
齐倾墨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反正得告诉萧天离,现在说也一样,便说道:“他们前些天就开始转移了,我一直让泠之继跟着,大前天他们把物件都藏了那处,我今日来只是来确定到底是什么的。”
“就这么简单?”萧天离有些不信,齐倾墨做事从来不是以单一结果为目的的。
齐倾墨看了一眼萧遥,萧遥几声嗟叹,站起身负手而立,颇得几分侠士风范,只是一开口:“你这媳妇儿阴着呢。”
这话明明不是好话,可是“媳妇儿”这三字听在萧天离耳朵里却格外受用,有些自得地看了齐倾墨一眼,却发现齐倾墨正朝萧遥翻白眼。
“不过是借平遥王爷的人手一用,平遥王爷何须如此感怀?”齐倾墨好一副拉了人下水还要做好人的样子,着实在令人看得心里直喷火。
萧遥终于彻底和自己大侄子站到了一条战线上,眼前这个平平静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着实能把人气死。
“那可是齐治八处藏脏物的地方,要是真按你写的,随便哪一处的东西都够他死上十回了,你叫我帮你去盯梢,你不等于逼得我跟齐治干上吗?”萧遥虽然洒脱,可也不笨人,齐倾墨如果真的需要他帮忙盯点,完全不必把要盯什么东西写出来,这样光明正大地让自己知道,等于是把他绑上了她齐倾墨的船。
可是他萧遥能假装不知道,不来趟这淌浑水吗?
不能。
因为,齐治藏的那些东西,足以撼动临澜国根基,他萧遥再不管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临澜国被齐治这么个一代奸相给卖了。真到了那时,萧遥无可避免地要与齐倾墨一致对付齐治,以后齐治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着都要力挺齐倾墨一把。
而现在,萧遥也没有放手交给别人去盯点的可能,因为这些事情一旦流传出去,会给临澜国带来多大的危害,谁也不敢预料,他只能相信自己的人。
齐倾墨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料定了萧遥不会再假以人手,才敢这么放心大胆地给他下了个套。
帮齐倾墨,就是在等萧天离,所以萧遥之前才跟泠之继说萧天离娶了个宝贝回家。这样心思深如海的媳妇儿,普天之下,萧天离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瞧瞧萧天离他这媳妇儿,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拖下了夺嫡之争这趟浑水里头来,他萧遥清清白白了这么些年,终于是湿了鞋了,对付宰相不就等于是在对付东宫那位萧天越太子吗?齐倾墨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萧天离也想明白了过来,虽然萧遥没有说明什么八处齐治藏污之地,但想来也是齐倾墨手里还有其它的帐本,并且一并破译了出来,叫上萧遥的原因,除了萧遥想的那些,还有另一层。
如果这些事以后真的揭露了出来,放眼整个临澜国,能动手的人只有萧遥,因为只有他手握兵权!
思及此,萧天离终于对自家这位慧质兰心的小媳妇儿软了性子,幽幽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心里头情绪激荡,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只能化为三个字:“媳妇儿……”
齐倾墨却看着萧遥说道:“我对这些事,没有兴趣,我从始至终都只想对付萧天越,包括现在也是,将来更不会变。齐治做的那些事的确足够他死一百回,但是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些东西与萧天越有关,所以我不会这么快就打草惊蛇。”
“你希望我把此事瞒下来?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萧遥微眯着眼睛看着齐倾墨。
“难道现在把此事直接上奏给皇上就有效吗?除了革去齐治的宰相之位,没收了这些东西,以朝廷的办事能力和有心之人的阻拦下,在查到源头时,真正的幕后黑手只怕早就清干净尾巴了,那么潜伏在黑暗中欲对临澜国动手的人,你们永远查不到。”
说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