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心里一惊,强笑说道:“姑娘,你这是为难我……”
赵佩芳道:“别多说,只问你陪不陪我出去。”
云飞道:“姑娘,你是开玩笑,局里这么多好手,你怎好叫个下人陪着,万一让人家知道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赵佩芳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谁不是带下人出门,就算会让人笑话,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云飞道:“我怕让总镖头或赵爷知道了……”
赵佩芳道:“那也没什么,真要有什么责怪,自有我担保。”
云飞可没想到她突然会找上自己,而且毫无变通余地,他暗暗皱眉,道:“姑娘……”
赵佩芳道:“怎么,你不听我的?”
云飞道:“姑娘,我不敢……”
赵佩芳道;“那就陪我出去走走。”
云飞略一思忖,灵机忽动,一点头,道:“我遵命就是,你请等等,我这就牵马去。”说着,转身要走。”
谁知,赵佩芳突然伸手一拦,道:“别了,不用牵马了,既然是出去走走,还是步行的好。”
云飞一怔,暗暗叫了苦,方待再说。
赵佩芳已然又道:“别耽搁了,快走吧。”迈步往大门行去。”
云飞无奈,只得暗一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大门,李顺一见云飞跟着姑娘出来,一怔迎前欠身还没说话,赵佩芳已然吩咐说道:“假如有人找云兄弟,你就说他有事出去了。”
云飞忙道:“万一赵爷问起来,就说我跟姑娘出去了。”
李顺应了一声,赶前两步,道:“老云,大虎他……”
云飞一惊忙道:“大虎,噢,你问大虎呀,也有两天没见他了……”边说边递眼色,脚下未敢稍停地跟着赵佩芳出了大门。
李顺怔在了那儿,半晌才说了一句:“真是,让姑娘知道有什么要紧,姑娘一向最照顾大虎了……”
云飞跟赵佩芳出了门,他闷声不响地跟在赵佩芳后头。
刚下台阶,赵佩芳却道:“云兄弟,走上来点儿,别老跟在后头。”
云飞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赶前了两步,跟赵佩芳走了个并肩,赵佩芳侧转螓首,笑道:“云兄弟,大虎近到好么?”
云飞一惊忙道:“好,好,谢谢姑娘。”
赵佩芳浅浅一笑道:“别老跟我这么客气,既然进了镖局,就等于是一家人了,就拿大虎来说,我也没把他当外人……”
云飞道:“是,姑娘,大虎一向蒙你照顾。”
赵佩芳一摇头,道:“大虎不比一般人,身世可怜,人有血性,重志气,是个很难得的好孩子,他要是会武,能在江湖上闯闯,将来的成就一定出人头地……”
云飞道:“谢谢姑娘对他的夸奖。”
赵佩芳嫣然一笑道:“云兄弟,你可比大虎有心眼儿得多。”
云飞微愕说道:“姑娘这话……”
赵佩芳道:“刚才我要真叫你去牵马,只怕我就出不来了,对么?”
云飞心里一跳,道:“为什么,我不懂……”
赵佩芳道:“还跟我装糊涂,你不是想趁牵马的机会,找个人去告诉二叔一声,好让二叔在我没出去之前住拦我么?”
姑娘她冰雪聪明,玲珑剔透。
云飞听得心神震动,忙道:“姑娘误会了,我怎么敢……”
赵佩芳道:“别这样,我不是责怪你,你这是关心我,为我好,不是么,我怎么会不知好歹的责怪你呢。”
云飞没接话,这句话他没办法接,人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里,再解释显得那多余,称谢嘛,又不愿承认,所以还是沉默不接话最好。
赵佩芳美目深往,微微一笑,又开了口,道:“他们真的已经进城了么?”
云飞一点头道:“真的,姑娘,这我绝不敢骗你。”
赵佩芳道:“我没说你骗我,二叔该派些精明干练的,只看见他们进了城,这不够,还应该知道他们住那儿,继续监视他们的动静。”
云飞道:“是的,姑娘,几位弟兄仍在各处监视着他们,他们倘有什么动静,自会有所回报的。”
赵佩芳微皱眉锋,道:“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住那儿么?”
云飞道:“是的,姑娘,现在还不清楚。”
赵佩芳道:“他应该跟着他们,知道了他们住那儿之后再作回报。”
云飞道:“你别怪这位弟兄,他没敢跟,怕被他们发现了。”
赵佩芳微一点头,道:“也是,万一让他们发现了反而不好。”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赵佩芳根本没把云飞当下人看待,简直把云飞当成了朋友。
赵佩芳不知是无意,抑或是有心,她带着云飞专挑僻静的街道或者是人迹少的小胡同走。
这,使得云飞的心松了些,因为在这种地方走,不怕会碰见那些鹰犬,便不会发生事端。
赵佩芳跟他有说有笑的,似乎根本没有忧愁,反之倒让人觉得她的心情开朗。
走着,走着,两个人又走出一条胡同,眼前灯光明亮,万头钻动,人声沸腾,热闹得不得了,跟刚才那一段路上的情景,成了强烈的对比。
赵佩芳呆了一呆,停步说道:“哟,怎么到了鼓楼街了……”
倏然一笑接道:“真是,只跟你聊,把路都走忘了,可愿陪我逛逛鼓楼去?”
云飞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这儿热闹人杂……”
“真是,”赵佩芳娇媚地瞟了他一眼,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哪,走。”拧身出了胡同,那神态,煞是动人。
云飞皱了皱眉,只得迈步跟了下去。
这鼓楼一带,在这年头,是保定府的热闹地方,就好像北平的天桥,开封的大相国寺一样,吃喝玩乐着,应有尽有,样样俱全。
卖膏药的,练把式的,说书的,唱古鼓的……全得很。
在人群里走着,赵佩芳回眸娇笑,神态醉人,道:“你听过说书么?”
云飞忙点头说道:“听过,姑娘。”
赵佩芳道:“大鼓呢?”
云飞道:“也听过。”
赵佩芳道:“你是喜欢大鼓,还是喜欢听说书?”
云飞微笑说道:“谈不上喜欢,长这么大我也没多少机会去听它,只听过那么一两次,我也说不上来究竟喜欢听什么。”
赵佩芳笑了,好甜,好美,好动人,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反正没事,走着也怪累的。咱们到那儿去听一段大鼓去,好么?”
云飞微微一笑,道:“姑娘走到那儿,我跟到那儿就是。”
赵佩芳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吧。”转过螓首往前走去。
绕过了鼓楼西角,鼓、板之声震耳,角落里一盏大风灯光如同白昼,灯光下围坐着黑压压的一片,正在聚精会神听大鼓。
唱大鼓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娇躯玲珑婀娜,全身的小袄裤,还绣着花边,一排整齐的刘海儿,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长得很动人。
也不知是因为她唱得好,还是她长得好,句句有采,句句都有掌声,还夹着高声的怪叫。
云飞跟着赵佩芳往近处走,云飞一眼瞥见那黑压压一片听大鼓的左后方站着十几个人,正在那儿指点着唱大鼓的姑娘低声说笑。
那十几个都是中年汉子,清一色的缎面长袍,个个太阳穴鼓起,眼神十足,一望可知是练家子,好手。
其中有一个跟着人说笑,却没办法指点,因为他两只手腕都用带子吊着,显然是不便指点。
这个人,赫然竟是那浓眉大眼姓莫的侍卫。
再一细看,那马脸汉子跟矮胖汉子也在其中。
云飞立即明白这十几个练家子的来路了,忙赶上一步低低说道:“姑娘,请停步,别再往前走了,咱们往别处去。”
赵佩芳停了步,转过脸来瞪着美目道:“怎么了,眼看就要到了,你不想听大鼓么?”
云飞道;“姑娘,我没想到他们一到就出来了,你别忙看,左边人后那十几个都是他们的人。”
让她别忙看,她偏不听话,她目注异采,霍地转过脸去,嘴里还问:“在那儿啊?”
她看见了,一顿接道:“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认得咱们是谁,咱们别招惹他们不就行了么,你怎么比我还胆小。”
也许是赵佩芳人长得清丽绝伦,美貌动人招惹人注目,再不就是她那毫无顾忌的话声被人听见了,那十几个一起把目光投射过来,只一眼,每个人都瞪大了眼,脸上都泛起讶然与惊喜的神色,显然他们绝想不到这儿还有比唱大鼓的姑娘更美的姑娘。
本难怪,人好好色,唱大鼓的姑娘长得很动人,可要跟赵佩芳一比,那简直判若云泥,相去天壤,黯然失色了。
云飞看得清楚,浓眉大眼汉子脸色一变,旋即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马脸汉子跟矮胖汉子,嘴动一动,那两个立即目光偏移,望向云飞,只一眼,脸色也为之一变。
碰上了,人家也瞧见他了,云飞心知要糟。
果然,那三个立即跟别的汉子一阵嘀咕,别的汉子也随即把目光望向云飞。
跟着,又一个白净脸,满脸邪像的汉子,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背着手走了过来。
云飞眉锋为之一皱,这时候赵佩芳一扬螓首,绷着娇靥又迈步往前走了,她这一动,那白净脸汉子立即快步到了她面前,跨步一拦,笑嘻嘻地问道:“大姑娘,听大鼓么?”
云飞明白,这是找事儿来了,跟找他没什么两样,躲既躲不掉了,他只有迈步了过去。
赵佩芳冷冷地开了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哟,”白净脸汉子嘻皮笑脸地道:“大姑娘艳如桃李,人长得这么美,怎么冷若冰霜,让人浑身直冒寒气儿呀?没什么意思,问问,行么?”
赵佩芳道:“我听不听大鼓,关你什么事。”
那白净脸汉子道:“大姑娘要是想听大鼓嘛,我就找条板凳跟大姑娘并肩靠臂坐下,请大姑娘听,大姑娘要是不想听大鼓嘛,我就跟大姑娘并肩携手,到处走走,怎么样?”
赵佩芳那受过这个,可是她竟然忍了,冷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有人陪。”
白净脸汉子“哦”地一声道:“大姑娘有人陪,在那儿呀,让我瞧瞧是怎么样个人……”
目光立即落在云飞脸上,接问道:“就是大姑娘身边这位么?”
赵佩芳道:“不错,就是他。”
白净脸汉子撇嘴一笑,满脸的鄙夷不屑神色,道:“我还当是怎么样个汉子、美英雄呢,原来是这么一个像得了痨病的病鬼,姑娘,你可真够委曲的,怎么找他陪着,真是一朵鲜花长在狗屎旁,像你这么美,这么动人的姑娘,只该让我陪着,来吧。”伸手就要抓姑娘皓腕。
口头上占便宜,恣意轻薄还可以忍,动手动脚那可不行,赵佩芳要躲,但她没人快,眼看皓腕就要落在人手里……
云飞信步而至,他后发先到,比白净脸汉子快,横身挡在赵佩芳身前,淡然说道:“朋友,别这么无聊……”
白净脸汉子一只手差点没碰上云飞,他手腕一沉,又递,索性抓向了云飞左臂,口中说道:“哟,怎么,护花呀,撒泡尿瞧瞧尊容去,滚!”
云飞左腕闪电翻起,一指正点上白净脸汉子的掌心,白净脸汉子一惊收手,云飞已淡然说道:“我不想惊动别人,扰人游兴,诸位假如真要找事,咱们找个僻静处谈谈去,姑娘,咱们走。”右掌抓住了姑娘皓腕,拉着姑娘转身就走。
只听背后白净脸汉子阴笑说道:“怪不得老莫几个吃瘪,果然是硬点子,好身手,走,咱们陪大姑娘聊聊去。”
步覆响动,显然是全跟了上来。
赵佩芳皓腕抓在一个大男人手里,这是破题儿头一遭儿,赵佩芳没挣扎,却红着娇靥低低说道:“放开我。”
云飞淡淡说道:“是,姑娘。”随即松了手。
赵佩芳可以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她羞,她臊,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可是并不气恼。
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独自平静了一下,脸上犹带着红热,低声说道:“我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云飞道:“姑娘,应该不止于此。”
赵佩芳道:“我也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武学。”
云飞淡淡说道:“该在姑娘意料中,不然姑娘不会非要我陪着出来,逼我显露不可,如今姑娘是达到目的了。”
赵佩芳娇靥又一红,道:“你生我的气么?”
云飞道:“姑娘,如今不是谈这的时候。”
赵佩芳道:“别怪我,我听说你能制住丧门神,又且你一味绝不言武,心里就有点怀疑,刚才我听你说了句是够精明的,却嫌太过了点儿,又且你自作主张,不把事情告诉二叔,我心里就更怀疑了,所以我想试试你……”
云飞没说话。
赵佩芳轻柔地又道;“你真是大虎的表兄么?”
云飞道:“姑娘,如今也不是谈这的时候。”
赵佩芳道,“好吧,我暂时不问,我刚才听那人说,怪不得老莫几个吃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跟他们……”
云飞道:“如今我可以告诉姑娘,只因为大虎不愿替他们喂马,看马,他们砸了车行,打死了老掌柜的,把大虎整得半死,是我要回了大虎,伤了他们四个人,如此而已。”
赵佩芳脸色一变,惊声说道;“怎么,他们砸了车行,打死了老掌柜,把大虎整得半死,这……这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飞道:“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
赵佩芳道:“那……如今大虎呢?”
云飞道:“躺在丧门神房里。”
赵佩芳一咬贝齿,怒声说道:“他们好狠,我要……”
云飞淡然截口说道;“姑娘,赵石两家事未了,这些鹰犬们又窥伺在侧,姑娘最好别兼顾此事,只请姑娘告诉我,保定府里什么地方最僻静。”
赵佩芳道;“西城根儿最僻静……”
云飞一点头,道:“好,到了前面拐角处,请姑娘回局里去。”
赵佩芳微愕说道:“要我回去,为什么?”
云飞道:“我不愿让他们知道姑娘是赵家的人,那会给赵家惹来更大的灾祸,也不愿让姑娘参与此事。”
“不,”赵佩芳摇头说道:“我不能一个人回去,更不能让你一个人……”
云飞道:“姑娘,这本是我一个人的事。”
赵佩芳道:“可是是我给你惹出来的。”
云飞道:“怎么,姑娘懊悔了么?”
赵佩芳点头说道:“真的,我很懊悔。”
云飞道:“我还以为姑娘心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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