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和尚冷哼一声道:“阴太常,你退后。”
阴太常铁青脸往后退了几步。
枯瘦老和尚目注李剑寒,冰冷叫道:“李剑寒……”
李剑寒道:“师叔……”
枯瘦老和尚道;“我不是你的师叔,好在你也没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
李剑寒道;“剑寒不敢。”
枯瘦老和尚道:“你当真不敢。”
李剑寒道;“剑寒不敢赚瞒师叔。”
枯瘦老和尚冷然一点头道:“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师叔那就好,给我跪下自绝,别等我这个师叔亲自动手。”
李剑寒道:“这个剑寒不能从命。”枯瘦老和尚道:“你敢不听我这个师叔的……”
李剑寒道:“剑寒没有天胆,无如剑寒无罪。”枯瘦老和尚道:“你背叛师门,卖身投靠,已是大罪一行,复又伤你太常师兄,罪上加罪,这还不够么!”
李剑寒道;“师叔明了,前者剑寒为的是生民百姓,后者剑寒纯属自卫,师叔也看见了,先出手的不是剑寒。”
枯瘦老和尚道:“你太常师兄代我清理门户,你竟敢动手抗拒,难道这不是罪么。”
李剑寒道;“剑寒仍是那句话,剑寒无罪,假如师叔要清理门户的话,该治罪的不是剑寒。”
枯瘦老和尚道:“不该是你该是谁。”
李剑寒抬眼一扫,冷冷说道:“太常师兄父子。”
阴太常脸色陡然一变,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枯瘦老和尚已然激怒异常地厉声说道:“好,好,好你竟敢跟我强嘴,这就是你师父教你的么,惩治了你以后我再去找你师父,跪下。”欺身而至,袍声一挥直向李剑寒双膝拂去。
李剑寒忙闪身退后,道:“师叔,请……”
“请什么,”枯瘦老和尚道;“你不听我的,我只有自己动手了。”忽然又是一袖。
李剑寒再度退后避过,道:“师叔,怎么说您是家师他老人家的师弟,我敬您为师叔…”
枯瘦老和尚道:“你不必再敬我这个师叔了,你眼里根本也就没有我这个师叔,还不给我跪下。”抖手又是一袖。
砰然连震声中,雪泥四射激扬之下,李剑寒闪身再退,道;“师叔,事不过三……”
“好啊。”枯瘦老和尚怒笑说道:“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
我这就是第三下,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尽管跟我动手好了。”猛然又是一袖。
李剑寒动了动掌中的长剑,但旋即他三次转身退后道;“师叔,当年您曾脱离师门,自离门户……”
枯瘦老和尚三次未中,心理是够羞恼的了,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厉笑说道:“我说谁给了你天胆,你竟敢连我这个师叔也不放在眼里,原来如此,不错,当年我已自立门户,跟你那师父谊已无,情已断,你尽管放心大胆跟我动手吧。”闪身欺了过去,两只袍袖连连挥击,狂风暴雨般似的向着李剑寒袭去。
李剑寒没有还手,被逼得连连后退,得眼之间离那断崖已不到一丈,他一边闪身躲避,一般叫道;“师叔,请别再逼剑寒。”
说话之间他又逼退后四五尺。
“逼你又如何,我叫你放心大胆出手。”
双掌猛地一翻,逼得李剑寒又退了三四尺,眼看他离断崖已不犀一尺。
他忍无可忍,一声:“事非得已,师叔原谅。”振腕挥剑,便已迎上去。
枯瘦老和尚厉声说道:“你果然敢跟我动手。”袍袖猛挥,直向李剑寒当胸拂去。
李剑寒没奈何,反手回剑夹在胁下,抖手一击,迎了上去。
枯瘦老和尚冷哼说道;“我等的就是你这一掌。”
双臂突然暴张,向前伸了半尺,碍然一声大震,枯瘦老和尚僧衣狂飘,踉跄退了两三尺。
李剑寒一脚后退,正踏在断崖边上那松松的积雪上。“哗”地一声,雪掉下去了,李剑寒脚下一空身形猛然向后一仰,他随着一惊,就要提气收势。
而,枯瘦老和尚一退又进,两只双袍袖又是狠命一抖,李剑寒躲无从躲,招架也无法招架,前胸被这一拂之力击个正着,霍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一个身子飞离断崖,直向崖下坠去。
阴太常跟阴小卿闪身掠近断崖,往下一看,李剑寒恰好落地,但是崖下雪花一阵飞扬,只听不见声响。
阴小卿大喜,首先叫道:“师爷,他掉下去了。”
枯瘦老和尚一点头道:“他带着伤掉下去了。”
阴小卿眉飞色舞地道:“还是师爷行,轻易地就把李剑寒收拾了。”
枯瘦老和尚脸上掠起一丝得意神色,道:“他岂是你师爷的对手……”
阴小卿道:“派个人下去瞧瞧他死了没有。”抬手就要召人。
枯瘦老和尚一抬头道:“不必了,这断崖高低是有百丈,好人掉下去也难错免,何况他是带着内伤他活不了了。”
阴小卿道:“那……”
枯瘦老和尚道:“任他在那儿好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阴小卿岂敢再说什么,当下阴阴一笑道:“早叫你走你不走,如今怎么样……”
枯瘦老和尚道:“大患已除,从此你们爷儿们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阴太常道:“那您不就是现成的太上皇么。”
枯瘦老和尚笑了,笑得好不得意,好不傲,他可不知道李剑寒吃亏是没还手,吃亏是吃亏在站错了地位。
笑声中,这几个人,踏上了来路,这洞前雪地上只留下了几滩血渍,跟几具尸首,没人清理,没人收……
夜原本已深了,这时候更黑暗低沉,风也似乎更大了些,还多了几分凄凉、悲惨……
各处树林子里的小动物,已被这场人与人的搏斗,丑恶的厮杀吓破了胆,是再也不敢露头了。
风,一阵阵的呼啸,一阵阵的刮。
雪花,一阵阵的飘落,一阵阵的飞。
那几具尸首边上的积雪,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良久,良久,一个胆大的小动物从一处树林子里抬头探脑,畏畏缩缩溜了出来。
那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惊吓,还有几分机警。
小眼珠骨碌碌的转,小鼻子不住在风里闻.最后,它停在一滩血渍上,伸过鼻子刚打算闻闻这人血是什么味道,忽然有所惊觉,小眼睛往断崖方面一转,掉头忽地一声窜了回去,转眼间没了影儿。
就在这时候,断崖边上口爬上了一个人,起先是头,然后是一双手,最后是身子,是腰,是李剑寒他竟然还活着。
李剑寒的嘴边全是血渍,左手里握把飞刀,右手里则是他那柄长剑,敢情他是一下一下插着石壁爬上来的。
他上来了,爬在断崖边上好一会儿,然后才吃力地站了起来,跄踉着,直向那洞口行去。
还好断崖离那洞口没多远,他很快地到了,一头钻进了洞里。
进了洞,他推开了那能旋得的石壁,又钻进了那一边,然后,他又推上了石壁,身子靠着石壁往下滑,滑,脱力一般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仰着脸喘着,刀跟剑都松了,放在他身两旁。
洞外风刮雪,很快地盖住了那一行脚印。
那几具尸体,也只剩了一小片,一小片了,远看黑黑的,很难看出那是什么。
李剑寒坐在洞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呻吟。
他吃力地睁眼打量了一下置身处,只觉得风一阵阵地往里灌,眼前一片默黑,就看不清什么。
靠了一会儿,他想坐直身子,手伸向身旁地上,想扶着地借力坐直,突然,他摸着了一样东西——身子的这边该是长剑,可是这东西绝不是剑柄,也不是剑身,圆圆的,滑滑的,冰冷冷的,还有叶子,他一怔,连忙伸手再摸,不知道他究竟摸着了什么,但听他颤声说了一句:“天可怜我……”
第二十四章 血洒长白
夜色不那么黑了,苍空也不再那么低沉了。
雪少了,风也转弱了。
看来似乎是天亮了。
山洞里,靠断崖这一边的小洞里窜出了李剑寒,身子不再摇晃,不再踉跄,步履是那么稳,那么轻身子挺直的就像这座白头峰,再大的风雪也吹不动它。
他嘴边的血渍没有了,失神的一双眼睛,如今神采十足,较他以往还足,还亮,跟昨晚上简直就形若两人。
他左手倒提着他那柄长剑,踏着积雪,便向天池方向走去。
天池距离断崖不过百丈远近,中间隔着一片树林,经过这片树林,天池立即呈现眼前。
天池原是个大火山口,周围为溶液所凝成的绝壁,成物状,椭圆形,天成的奇景。
北角溢出的水成瀑布下泻,那就是松花江的源头。
天池湖水澄碧,四周奇峰罗列,风景亦美亦奇。
天池通常于八月后大雪封山,池也结冰。在盛夏时,风景幽绝,实有天上人间之成。
这时候看天池,一片粉妆玉琢琉璃世界,清奇绝美,美得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李剑寒站在树林里,目光从天池上移过,落在天池旁一块绝壁下大宅院上。
这大宅院,如今全被积雪所压,然而不难看出红墙碧瓦,朱栏红檐。
大宅院占地很广,很深沉,很气派,围墙丈高,丈高的围墙里,不管流檐,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这清秀绝美的地方有这么一座宅院,应该是神仙府邸,然而它却是当代枭雄,巨奸大恶的巢穴。
这时候的阴家,静静的,没一点动静,没一点声息,大概一夜庆功狂欢,至今酣醉未醒。
打量了一阵之后,李剑寒提着剑走了过去。
这树林就在阴常左近,所以转眼工夫李剑寒就到了阴家大门前。
他在阴家门前站了一站,然后左转,站着那丈高围墙绕向了后头。
阴家后头紧挨着绝壁,什么都没有,他没犹豫地腾身掠了进去。
李剑寒的落地处,是那亭、台、楼、榭俱全,朱栏小桥卧波,画廊缓回曲折,晨间带着一种迷蒙的美的后院,他刚落地,没有一点动静的阴家后院里,“鸣”地一声窜出一条灰影,直向李剑寒扑到。
李剑寒一惊凝目,只见那是一只牛犊般大小长得狰狞可怖的獒犬,这东西厉害,两三个状汉都怕它假如再稍加训练,足抵一名高手。
李剑寒可没把他放在眼里,容它接近,反手一剑挥出,剑身拍在那獒犬头上,一颗脑袋立时粉碎。
这只獒犬转眼间了帐,然而——哆嗦之声大作,只只灰影从各处窜了过来,竟有十几只之多,连窜带叫地直扑李剑寒。
就在这时候,一声沉喝传了过来。
还真灵,那十几只獒犬立即抬头摇尾退了回去。
一处画廊上,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中年汉子,他一眼瞥见站在院子里的李剑寒一惊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进阴家,你是……”
李剑寒道:“李剑寒。”那汉子两眼一直,机伶一颤,睡意全消,叫了声:“李剑寒……”扭头就要往回跑。
而李剑寒已经到了,隔着雕花朱栏,长剑抵在他的咽喉道:“告诉我,石玉屏石姑娘在那儿?”
那汉子面无人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剑寒喝道:“在冰牢里,是不是?”
那汉子道:“原在冰牢里,可是现在不在了。”
李剑寒道:“那么她现在在那儿。”
那汉子道:“昨晚土被少主提去了……”
李剑寒脸色陡然一变,道:“阴小卿他住在那间屋里?”
那汉子抬手刚要指,一片金刃破风之声从李剑寒背后飞快袭到,取的是李剑寒的后脑。
李剑寒冷哼一声反手挥剑,背后响起一声惨叫,随听砰然一声,李剑寒转过了身,一个黑衣汉子倒在院子里,血从身上流了出来。
这一来岂有不惊动各处的道理,叱喝声中,人影闪动,后院里一下子落下十几条人影,全是阴家高手。
一落地,便听有人惊叫道:“李剑寒……”
“不错,是我。”李剑寒道:“想必你昨夜去过断崖……”
一声苍劲沉喝传了过来;“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扰骚阴家。”
随着这声沉喝,水榭边上那间精舍里一前一后掠窜两个人来,是那枯瘦老和尚跟阴太常。
一眼瞥见是李剑寒,枯瘦老和尚跟阴太常一怔停步,枯瘦老和尚旋即变色而笑:“原来是你,你倒命大得很啊……”
阴太常惊声说道:“师父,他……”
枯瘦老和尚抬手拦住了阴太常的话头,然后带着阴太常走了过来,直逼近前,枯瘦老和尚道:“你能不死,简直令人难信……”
李剑寒淡然说道:“毕竟我还活着,而且还找上了门来。”
枯瘦老和尚道:“你或许命大能不死,但我不信你能在一夜之间疗好你的伤势。”
李剑寒道:“无如我确在一夜之间疗好了我的伤……”
枯瘦老和尚还待再说。
李剑寒又冷然道:“不必再说了,也不必管那么多,反正我没死,而且很快地疗好了我的伤是实。”
枯瘦老和尚满脸疑惑地望着李剑寒,道:“这简直令人难信,这简直令人难信……”
李剑寒道:“信不信并不关紧要……”
枯瘦老和尚道:“你这是跟师叔我说话。”
李剑寒淡然笑道:“还想让我敬你为师叔,叫你一声师叔么?”
枯瘦老和尚激怒地道:“李剑寒,你敢……”
李剑寒道:“别说了,告诉我,石姑娘她……”
枯瘦老和尚道:“昨晚上被带进了小卿房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李剑寒强忍悲怒,道;“我知道,阴小卿他住在那间屋?”
阴太常突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剑寒道:“我要杀他。”
阴太常冷冷一笑道:“你还这么不知死活……”
李剑寒道:“谁死谁活还难说。”枯瘦老和尚激怒说道:“该死的孽障,你还敢……”抖手击出一掌。
李剑寒双眉一扬道:“该让的昨夜我已经让了,今天我不再让了。”挺右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李剑寒没动,枯瘦老和尚却退了三四步。
老和尚脸上变了色,叫道:“怎么今早你……”
李剑寒道:“我得了天助。”
枯瘦老和尚怒声说道:“我看像是得了鬼……”
李剑寒道:“无论得了什么助,只能略强一筹就行了。”
枯瘦老和尚冷笑说道:“你还想胜么。”
李剑寒道:“当然!谁不想胜,今日之势胜者挺立,败者倒下……”
枯瘦老和尚道:“这么说你跟阴家是誓不两立了。”
李剑寒道:“既有了昨夜事,你以为谁还会放过谁么!”
枯瘦老和尚一点头道:“说得是,那么我也算在内了。”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