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妾心如宅- 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半个时辰后,云起被带往刑堂,一并从他园子里搜出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奇特丹药,样样都透露着不寻常。

太夫人瞧着云羡搜出的这些瓶瓶罐罐,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像是料想到了什么一样,面上沉稳冷凝,甚至是……狠戾。

这样的神色甚少在一个女人面上出现,这些年谢太夫人执掌云氏杀伐决断,也很少出现“狠戾”之色。可今日……

“去请屈神医与四姨太过来分辨这些丹药。”太夫人沉沉对刑堂掌事命道。

无人会质疑屈神医与鸾卿在这上头的权威,一个善医,一个擅毒,说出来的话自然分量最重。可云羡听到太夫人要请鸾卿过来时,却蓦地心中一跳,方才在金露堂门前偶遇她的情形便再次从他脑中蹦出来。

若鸾卿过来分辨丹药,可会帮二哥云起作伪证?

若她当真有失公允,偏袒二哥,他是否要将这两人的私情说出来?

姨娘和庶子,这已非寻常的私情丑闻,而是有悖纲常人伦!他若当真说出来,鸾卿一个孤苦无依的姜族女子,可有颜面再在云府呆下去?

一时之间,刑堂内一片静默,唯能听闻云起瑟瑟的发抖与灼颜告饶的低泣。而云羡,则深深陷入对鸾卿是揭露还是袒护的忧虑之中……

不多时,屈方与鸾卿前后脚步入刑堂,听了太夫人的传令便开始仔细分辨这些丹药。

从鸾卿进来开始,云羡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已换了衣衫,重新梳了头发,仿佛又回到那个冷若冰霜的云府四姨太太。可只要一想起方才在金露堂门外看到的情形,云羡心中便如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

他盯着鸾卿,但见后者面无表情地拔开一个个药瓶,或闻或尝或看,看似是很专注的模样。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他忽然瞧见鸾卿猫儿似的浅色瞳仁之中划过一丝涟漪,继而又归于寂静。

鸾卿将手中的几个药瓶递给屈方,两人附耳低语了几句,又交换了眼神,便听屈方开口道:“太夫人,这些丹药之中,有三种烈性春药,两种壮阳药,四种滋补药,还有一种防止女子怀胎的药物。至于其他的,皆是毒药,四姨太比在下更懂这些,还是由她来说罢!”

听闻这番话,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四房鸾卿,都被屈方口中的“毒药”二字所惊。只见鸾卿手中捏着几个瓷白药瓶,语调无甚起伏地道:“这些毒药之中,有情毒的药引,还有诛心蛊的蛊虫,但应是喂养不得当,或是长久不喂养的缘故,蛊虫皆是死亡。”

此话一出,一些不明白云辞去世真相的人还蒙在鼓里,至多算是听了个热闹,可太夫人、沈予等人俱是一惊。

太夫人“唰”地从座上起身,面上又恨又怒又惊,几乎是颤抖着强抑下去种种情绪。若不是方才她已将手边的茶盏与珠串扔了出去,沈予猜她必会将云起砸得头破血流。

刑堂之上,太夫人、沈予、浅韵皆已情绪失控,未曾料想,原本只是要揭穿灼颜谎称怀有云辞子嗣的事,如今竟然牵扯出了这一桩惊天大案!而二房母女则一意哭泣,三房母子是一脸迷茫。

再看云起,此刻也是一脸惊惧,抖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不……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大哥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沈予已上前一把揪着云起的衣襟,一拳重重打在他面上,又反手钳制住他咽喉之处,赤红着双目死死道:“是你!是你害死挽之!我要杀了你!”那模样,已距疯癫不远。

屈方与云羡见状,不约而同齐齐出声阻止:“小侯爷!”说着两人已连忙上前,想要掰开沈予的手。

“你再不放手,二哥要被你掐死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云羡握住沈予的手腕亟亟使力,阻止他继续发力。

沈予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额上青筋暴露似入了魔障,赤红的双目之中也隐泛血丝。不知是被云羡的话劝动,还是怎得,沈予看着云起憋得满面紫红的模样,最终还是缓缓松了手劲,一把将人推在地上:“杀你,我嫌脏了手!掐死你,实在太便宜!”

至始至终整个过程,太夫人只站在丹墀之上冷眼旁观,没有说出一句阻止的话,也没有半分呵斥沈予的意思。

“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瞒不住了。今日这物证俱在,当年老侯爷的死因,还有侯爷的死因,让鸾卿告诉大家罢。”太夫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撑着说道。此时此刻,她已无力再去回忆夫君爱子之死,那是她心上最血淋淋的痛,每揭一次,都是要了她半条性命。

鸾卿也不推却,便将云黎、云辞父子两人的死,大概说了一番。至此,云想容和三房母子才恍然大悟,不胜唏嘘。原来,两任离信侯竟是遭遇同一个下场,原来,还有这番内情……

“老侯爷中毒是在二十年前,绝不可能是老二所为。”太夫人平复半晌,目光犀利直指二房花氏:“舞英,事到如今,你还有话要说吗?”

第91章:手腕娇柔摧狠辣(一)

“小姐!小姐!此时与二爷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花舞英眼见事情败露,连忙跪地请罪,连称呼都口不择言,换成了对谢太夫人出嫁前的旧称:“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最后会害了老侯爷……”

花舞英一面低泣,一面说道:“当年是我异想天开,妄图坐上侯爷夫人的位置,才在外头请了个江湖术士,想要害夫人您怀不上孩子……但我并不知他究竟是给您下了什么毒!更不知这情毒会男女相传,令您与老侯爷都染上了毒……”

“后来您怀有身孕,与老侯爷置气回了娘家,老侯爷心里生气饮酒过度,我便趁机……当时我想着,您肚子里那一个中了毒,生下来必然是个死胎……只要我一举得男,便能翻身!可又怕您发现情毒有药可解,才再次找到那江湖术士,请他补救。哪晓得……他竟下了诛心蛊,反害老侯爷丢掉性命!”

花舞英一脸悔恨之色,语不成调地垂泪解释:“当时您生下世子,性子又倔,为娘家的荣耀与老侯爷几番争执,而且还不让闻娴过门……我以为,老侯爷必会心灰意冷,绝情弃爱。只要他恨您,他的毒也就解了,哪知道等了十年,纵然你们夫妻离心,可老侯爷还是没有恨透您,世子虽孱弱,被屈神医救治几年也活了下来……后来我也就死心了……”

花舞英自顾自说着,太夫人已是泪流满面,头一次不顾仪容威严,在众人面前痛哭失声:“那时我几番提出和离,甚至逼他写下休书,他只骂我冷血虚荣,却从未真正对我说过狠话……是我当时年少气盛,心高气傲,竟不知他一番真情,生生将他推到闻娴那儿……”

太夫人老泪纵横,悔不当初,闻娴亦是长泪不止,跪地哭道:“太夫人,老侯爷心里一直都只有您一个!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虽怜惜,却从未提出给我名分。后来,也是因为与你置气,才执意要纳我为妾……老侯爷每每夸我体贴温存,善解人意之时,他心里头都是憋着一股子怨气……”

堂内痛哭不止的三个女人,曾共享同一个丈夫。而此刻,在她们未说完的话语之中,众人也都明白了前因后果。

花舞英心怀不轨妄图侯爷夫人之位,便请了江湖术士加害太夫人,怎料老侯爷念着夫妻之情,这情毒与诛心蛊便一直没有发作,云辞胎中带毒,也艰难地活下来。再后来,鸾卿的出现将情毒之事揭穿,老侯爷选择舍己救妻,便拿夫妻间十几年的恩怨做幌子,成功骗过太夫人绝情弃爱……

……

……

至此,这桩潜藏了二十余年的旧事终于水落石出。却不曾想,二十年后,花舞英的儿子云起故技重施,想要效仿母亲当年所为,让自己的骨肉坐上离信侯之位,便给云辞下了情毒,又伙同灼颜害死夏嫣然……

若不是出岫这一个滑胎的计策,想必这其中内情,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大白于天下。

二十年,宿命正好是一个循环往复,生生轮回。两任离信侯为情而死,两个丫鬟谋害自家小姐,情毒配上诛心蛊,真真是这世上最无情最狠辣的害人手段!

“小姐!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将那些旧事告诉二爷,才会让他起了野心,故技重施效仿于我……二爷好歹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还请您网开一面放他一命,我愿……以命偿命。”花舞英重重磕头在地,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想要为儿子求得一个出路。

“娘……”云起与云想容齐齐出声低唤,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失望之极。

“此事至始至终,想容都毫不知情。有我这样的母亲,是她的耻辱……”花舞英仍旧伏地不起:“您若为此迁怒于她,就请您早早将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求您切莫伤她性命……”

“娘!”云想容闻言梨花带雨,已是无话可说。有这样的亲生母亲和哥哥,是多么耻辱,一直令她在府中抬不起头来,受尽鄙夷。可就是这样一个母亲,在临死之前,还要为她安排一个前程,唯恐太夫人迁怒害了她的命!

云想容一径摇头垂泪,裙裾上一片重重的泪痕,已将布料湿透。再不愿意选择出身,可毕竟是血浓于水,这份亲情如何能轻易割舍?“求母亲绕过我娘和二哥一命!”她也不知该如何恳求,唯有哭着说道。

“事到如今,二房还胆敢与我讲条件?两任侯爷的性命攥死在你母子手中,你以为,你母子三人都还能活命?!”太夫人面上泪痕残留,已止住泪水恢复了冷静,只是说出的那句话,却是心思百转。

“我要好好想想,要你们付出何等代价!”太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对众人命道:“将二房母子三人全部关押刑堂,容后再审。”

“母亲恕罪!我是冤枉的!”方才云起被沈予一拳击面,脸盘高高肿起,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无。然此刻眼见自己即将丢掉性命,终于觑了空闲反驳辩白:“我没有害大哥!我承认我存了心思,可还没有出手,大哥已经……”

“你还敢狡辩!”太夫人锐目一扫,似要剜出他的心:“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妄图谋逆爵位!你等着被千刀万剐罢!”

“母亲!我真的没有……”

“别叫我母亲!”云起还想再辩解,却被太夫人一语喝止:“你是何等出身?还敢叫我母亲?我早该知道,花舞英那个贱婢能生养出什么好东西,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听闻此言,云起当真惊慌失措,见太夫人杀意已起,立刻求救般地看向三房,对云羡道:“三弟,你我感情一向和睦,你快帮我向母亲求情!”

“你这弑兄杀嫂的畜生,我为何要帮你说情?!”云羡在旁听了半晌,早已是一脸愤恨与嫌恶,双目似能喷出火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冷清的女声已幽幽接话:“杀兄未遂与罪名坐实,可是两码子事儿。我若是二爷,如今也要狡辩一番,说自己未及得手。”

说话之人正是鸾卿,语调清淡,却隐隐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犀利。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也解释了云起为何一直狡辩自己没有得手。然而云羡闻言却很是诧异。

鸾卿不该与二哥云起有私情吗?怎得从她出现开始,不仅没有一句相帮,此刻还要火上浇油?

“今日大家也累了,都散了罢。容我好生想想,要如何给两任侯爷在天之灵一个交代……”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好似已抽去了太夫人的半数灵魂,她不仅快速苍老,且还失了那股精气神。

众人在这短短半日之内,经历了几番匪夷所思的大悲之事,也都各个心力交瘁。见刑堂掌事已将软弱无力的二房母子三人钳制住,也纷纷欲告辞而去。

便在此时,却听刑堂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各位主子且慢,夫人有话要说!”正是淡心的声音。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但见出岫一脸苍白毫无血色,虚弱地倚在淡心身上,缓缓往刑堂里走过来。

闻娴见状,率先回过神,连忙走上前搀扶一把:“夫人你才落了孩子,怎能出来吹风?这刑堂阴冷,可要损伤你的身子!”

出岫看向闻娴,勉力一笑:“多谢三姨娘关心,我方才在外头听了很久,实在是忍不住进来了。”

她边说边脚步不停,往刑堂正中走,无视堂内一众目光,只看着丹墀上的太夫人,道:“媳妇恳请您将二房母子,交予我发落。”

“交予你发落?”太夫人闻言,似乎又提起了几分精神,问道:“你要如何发落?”

“按刑律、按族规、按家法,三者选一。”出岫虚弱地道。

“刑律如何?族规如何?家法又当如何?”这一刻,已不仅仅是太夫人,众人的注意力都已被出岫的话所吸引,等着她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发落手段。

出岫仿佛是虚弱至极,太夫人连忙示意云羡和沈予搬来一把软椅,让她坐下说话。

她面上还有几许泪痕,但已看不出伤心与悲愤,只凉凉地道:“若按律法,杀人偿命,二房母子皆要以命抵命,送去房州大牢;若按族规,便请各支的当家与元老汇聚一堂,公然审理,无论是否偿命,先将他母子二人逐出宗籍,再行商榷。”

“那按家法处置又该如何?”这一次,不等太夫人开口,花舞英已带着无比强烈的生还渴盼,亟亟问道。

“若按家法,二姨娘与二爷毕竟是云府之人,血浓于水,或可饶他二人性命……”说到此处,出岫停顿片刻,按着小腹深深喘了口气,将花舞英和云起的喜色看在眼中,才又徐徐道: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主张二爷受重刑赎罪。”话到此处,出岫的语调猛然一沉,冰冷补充:“受阉刑。”

第92章:手腕娇柔摧狠辣(二)

“阉刑!”这一次,不仅二房母子,堂上众人也大感诧异,倒吸着气儿齐齐惊呼出声。

“不错,受阉刑。”出岫看似虚弱无力的模样,可神情与语调是越发冷硬,不容忽视。

“你竟如此歹毒!要用阉割之刑?!”云起捂着高肿的半面脸颊,惊恐地伸手指向出岫。

出岫一个眼刀狠狠看去,冷声回道:“我歹毒?你加害侯爷时,推夏夫人入水时,三番四次羞辱我时,怎不歹毒?若说歹毒,若说教人瞧不起,这云府上下,谁能比得上你二爷云起!”

出岫按住小腹,似是受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转而再看太夫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