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弹。”明嘉郡主拉了沈柔凝一把,笑眯眯地道:“妹妹你不知道,他音律师从广陵子,十二就出了师,琴弹的好极了!但这个人又狡猾又懒惰,轻易不肯碰琴,威逼利诱都没用……今天难得他主动要求,妹妹姑且先应下,我们也好饱饱耳福。”
这样……
沈柔凝这才回想起,那一日,秦叙的琴音果然十分不错……不然,她即便是醉酒,也不至于那般冲动。
沈柔凝答应下来,几个人都非常高兴,很快换了个地儿,到了明月楼的五楼之上。五楼仅有两个房间,都是十分宽敞清净。
此时两个房间都没有人在,沈柔凝分别比对了一下,挑了一个光线角度更顺眼些的,指挥着人窗前合适的位置上摆了一架古琴,自己又像模像样地准备了纸笔方案,而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摆上香茶,示意秦叙可以开始了。
好的琴音,同样难得。
若是秦叙的琴音真的能让她有了画感,她其实也不介意再动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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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弄琴
太阳已经脱离了湖面,微微泛黄的阳光恰好能挤过窗棂,洒在琴案上,将秦叙略显柔美的身形笼在其中,宛若将他与尘世隔开了一般。
瑞香袅袅。
陈厚绩本来还嘻嘻哈哈的,让着沈端榕吃点儿新鲜的奶白葡萄,眼角瞥到秦叙这边,也不禁正襟端坐,屏气凝神起来。
秦叙背对众人而坐。
“铮——”
稍作试探之后,秦叙扬起了手。
刹那之间,天地寂静,唯有这琴音——
沈柔凝仿佛间看到了雾掩山峦,仙山隐隐,心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琴音沉醉了。
清晨的明珠湖畔无疑是安静的。
当仙籁一般的琴音从明月楼流动而出,早起在从湖畔经过的行人无不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支起耳朵,捕捉那仙音。仙音淼淼,所有人都忘记了前行,明月楼前,行人越聚越多,却没有半点杂音。
直到一曲终了。
人们许久才回神,面露狂热,开始彼此询问弹琴者何人。
有那自持身份的,迫不及待地闯进明月楼,抓了个店小二问道:“是谁在弹琴?”
“这么……小的不知。”店小二十分为难。
“我们想要上去拜访,不知可否通报?”有身份的人虽然急切,但还是懂礼貌的。
“小的真的不知是哪一间……请诸位稍等,小的替诸位打听一番。”那店小二自己也很好奇。
明月楼风雅。
不仅是前来的客人许多时候兴之所至会弹琴高歌。便是明月楼本身,就供奉着好几位有名的琴师。今日这琴音飘逸出尘,前所未闻,他也想知道是哪一位。
不等这店小二行动,有音符再次飘荡而出。
人们也管不了其他,忙走出去,找了个好位置,再次驻足聆听,陶醉其中。
五楼。
秦叙再次弹完一曲,回头问道:“如何?”
明嘉郡主同陈厚绩以及沈柔凝都连连摇头。尤其是陈厚绩还用大手拨弄着沈端榕的小脑袋。让他也跟着一块儿摇头,道:“不行,再来一首。”
秦叙眯了眯眼,稍作调息。再次抚起了琴。
有天资的人。是不一样的。
若说沈柔凝那副画是妙手偶得。那秦叙的琴就是技巧之极致,随手一拨,便是大家风范。不落凡俗。
他一开始还遵循着曲谱,后来几曲终了,这边几人总是摇头不满,秦叙便不再刻意停顿,而是随性拨弹起来。
良久,他才重重弹了一个音符之后收手,起身走到几人席上落座,懒洋洋地道:“累了,手指都要废了。”
他差不多了弹了小半个时辰。
即便是随性而为,权作日常练习,这端坐弹琴本身,就是个体力活,很累人的。
秦叙将十指张开来,可怜兮兮地给沈柔凝看:“沈妹妹,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你就替我画一副呗?”他的手比一般女子要修长宽大,却十指葱葱,好看极了。此时指尖微微泛红,瞧着让人心生怜惜。
明嘉郡主大约是听得满意了,就没再替沈柔凝做决定。
沈柔凝略微一想,就答应下来,道:“我回去会尝试着画画看看。若是画的不好,还请秦大哥不要见怪。另外,希望秦大哥和郡主不要将关于沉玉的身份告诉别人。恩,不怕大家笑话,或许我不知什么就会真的画画出来卖的。”
“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明嘉郡主答应下来,又道:“将来若是沈妹妹找不到合适的寄售铺子,不如就挂在明月楼。这明月楼三楼大厅,也兼营字画的。”
“如此多谢郡主了。”沈柔凝乖巧地道。
夕颜的父亲替她经营者一家饭堂,卖的大锅菜,三个大钱就能吃饱,十个大钱就能买到荤素搭配的饭菜吃的很好,又方便的很,生意十分不错。因为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利润再多也是有限。一个月的盈利,也就五六十两。这个利润很不错了,但那要看是供什么人来花销。
再加上刘家饭堂陆续在京城扩大到了四个,赚来的银子几乎全都又投了出去,如今沈柔凝的手中,其实没什么银子,只有些月例私房,不多,被她当日在鹊桥街挥霍一番之后,也就没剩什么了。
京城繁华,她和沈端榕今后不知会有多少额外开销。
若是她用来打发时光的画儿能换钱……恩,经营一下沉玉这个字号也很不错。只不过,她还是很不想弄的人尽皆知。
眼下屋里这几人,沈端榕不算,目前看来,人品都还不错,应该能恪守承诺。至少能瞒很长一段时间。
明嘉郡主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外面似乎有人在询问些什么,不过被明嘉郡主的婢女拦下了。貌似是因为秦叙弄出来的动静。
几个人又在明月楼混了一会儿,眼瞧着要到了中午,客人陆续开始多起来,几个人也就散了。临行之前,明嘉郡主当真给了沈柔凝一张百两银票。沈柔凝没有推辞,大方地收下了。
明嘉郡主同秦叙走了另外一个方向。
陈厚绩要负责将沈柔凝和沈端榕送回沈家。
“表哥,走一下南城吧。”沈柔凝道。
刚才想起刘家饭堂,她还没有亲眼看过。此时正好远远看一眼,经营状况。
“去哪儿?”陈厚绩想起鹊桥街陪沈柔凝时候的记忆,不禁有些胆儿颤。
“不去哪儿,表哥只管在南城水桥边码头附近行驶一番好了。”沈柔凝微笑问道:“不过是多绕些路,表哥不会不答应吧?”
“不会,不会。”
只要不下车去小摊上淘宝,他怎么都能答应。陈厚绩放下心,立即吩咐了外面的车夫绕路,连问都没有多问沈柔凝一句。
建宁城的大宗物资往来,八成都要靠走水路进城的。
南门码头是建宁最大的一个码头口岸。远远望去,当真是千帆汇聚,船只如梭,密密麻麻。那搬船的苦力穿行其中,都盘起头发,穿着差不多了灰色麻布衣服,尤其一只只永远劳碌不停的蚂蚁一般,数不清楚数量,也分不清楚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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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刘家饭馆
陈厚绩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些。
他原以为沈柔凝要求停在这里,赏的是江水浩荡千帆入港的景色,没想到沈柔凝会要求马车继续行驶下去,几乎要深入码头了。
如此繁忙的货运码头,到处充斥着各种体味杂味,垃圾四处都是,污水横流,绝不可能是清新干净的。
陈厚绩不禁皱起了眉。
这种地方,那里是一个娇养的姑娘家该来的。
他这个小表妹,行事为何总是出人意表?
但好在,不等他出口相劝,沈柔凝已经开口让马车转弯,不再像码头深入,而是往一旁那一排排仓库那边行驶过去了。
仓库这边,依旧是那做苦力的汉子拉着大车抑或是推着独轮车甚至干脆用肩膀扛着独轮车,来来往往,忙碌不停。三月里的阳光并不算暖和,这些人黝黑的面庞上却已经出了汗。
黑黝黝的汗水裹着各种灰尘,吧嗒一下甩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厚重的污迹。
沈柔凝没有下车。
车子又行驶了片刻,她便看到了好大一个杏黄旗,上面写着“刘家饭堂”几个大字,并且画上了一碗擂尖的白米饭和一双筷子。如此,即便是不识字之人,也能直到只是一个饭馆了。
沈柔凝让车夫在饭馆前面找个地方偏僻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陈厚绩不禁往外打量,开口问道。
“夕颜她家开的饭堂。我刚好想起来了,顺便过来瞧一瞧生意做的怎么样。”沈柔凝将车帘挑起一些,对陈厚绩道:“表哥放心,我们不下去,就在外面瞧一会儿好了。”
陈厚绩似乎有些郁闷。他见沈柔凝就这么停下来准备瞧上一阵,想了想,吩咐车夫道:“老贺,你进去看看,顺便给自己点些吃的,替表姑娘多尝尝多看看。”
那车夫应了一下。下了车。迈脚往那刘家饭堂去了。
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
刘家饭堂早上供应早食,多半是馒头窝窝加上一些萝卜汤白稀饭之类的,一直到卖完为止。若是没有卖完,中午还能接着卖。也不会浪费。中午就是许多大锅菜。有下饭的咸菜。有炒的小青菜,更多的是那一锅锅的肥肉炖菜——肥肉炖粉条,肥肉炖土豆。肥肉炖萝卜之类,味道又好,又能见到油星,下饭解馋,价格还不贵,最受欢迎。
再贵点儿的,就是稍微精细些的其他菜式,都是大锅做出来再分盘的,怎么贵也有限。主食有那皂米饭,或者是陈米,比不上其他饭馆用的米好,但也绝不是发霉变质的,绝不会吃不坏人。晚上依旧是米饭炖菜为主,但也会做些面条来卖。
做体力活的,从来都不会有饱肚子的时候。
这个刘家饭堂门槛低廉,里面摆放着简陋却结实的长条桌和长条凳,绝算不上舒适,但这样的环境,却恰好是这些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底层劳工能待的最自在的地方。尤其是冬日,有门有窗有热腾腾饭菜的地方,怎么都要比外面强多了。
没活的时候进来坐坐,谈天说地的时候,闻着饭食的香味儿,口袋里的钱又能负担的起……一日两餐的,怎么也要在这里解决一餐了。
比方说此时,虽未真的到饭点,这刘家饭堂进出的人却一直络绎不断。远远瞧着,里面大堂里也做满了大半的位置。
“那么,表妹……”陈厚绩坐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不禁问沈柔凝道:“这个什么饭堂,是你的产业吧?”
若非是自己的,怎么会特意过来看上一眼。
而且,让贴身婢女的家人出面经营铺子产业,这在大户人家里,更是再常见不过。但这刘家饭堂看样子也是在这里经营了几年的,那会儿沈柔凝人在哪里?才多点儿大!
陈厚绩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多半就是这样,再想一想姑父姑母这一家人,想一想沈柔凝的年纪,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想了。
沈柔凝笑了笑,没有回答陈厚绩的话。
她留意着,这会儿竟然走进去一个衣着比较光鲜点儿,管事头目模样的人,进了饭堂里去了。几句话的功夫,那人就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来位兴高采烈的苦力汉子。
这……难道刘家饭堂已经成为了一个招工找工的地儿了?
再一想,这也没什么不能的。
饭堂里总是聚了那么多的人,若是临时有事要用人,当然会来这里吆喝找人。那找工作的,来这里守着,也比在外面胡乱碰运气强多了。
刘家饭堂能有此规模,且没有被谁给挤兑迫害,看来夕颜的父亲真的很有手段本事。沈柔凝觉得,回去之后,应该给刘老伯提酬劳了。
又过了一阵,那赶车的老贺从饭堂里出来,才坐上车辕,沈柔凝便开口道:“走吧。表哥,你若要问话,一会儿离开这里再问。”
陈厚绩郁郁地道:“我没什么可问的。”
问什么,有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这个小表妹奇怪又能耐罢了。反过来比的他这个当人表哥的,简直是一无是处,在她面前就直不起腰杆子。
“但我要知道啊。”沈柔凝瞥了陈厚绩一眼,很认真地道。
“……”陈厚绩再次无语了。
老贺进去了,就说的详细一些。
“没想到,那么简陋的地儿,那么多的人进出,里面环境居然还挺不错,至少很干净,没有乌烟瘴气的。而且,半海碗的米饭配上一大勺肉片顿粉条,油水十足味道又足,才收五文钱……”
“五文钱能吃到肉片和大米饭?”陈厚绩愕然不信:“那他们还有什么赚头?真的不会亏?”能经营的这般红火,当然不会是亏损的。但问题是,卖这么便宜,怎么赚钱的?
“那个,二少爷,肉片其实少的很,小的数了一下,就给了两片儿。但用肉炖的菜油水真不少,而且用足了盐,味道很给劲儿的。”老贺显然对里面的菜品价格很满意,道:“有油有盐才能涨力气。但穷人家里,几个吃饭能有点儿油水,又舍得放足了盐,又放了辣子入味的?”
☆、065 陈家旧事
“若是小的在这附近做活,只怕也要隔三差五要来吃上一顿的,别的不说,又便宜又能解馋,真不错的。”有油有盐又有辣,汤汁味道浓的很,浇在米饭上拌一拌,就是米饭本身味道差点儿,也尝不出来了。
“老贺叔,你有问过,那些苦力,一天能挣多少么?”沈柔凝客气地道。
“回表小姐话,小的特意细细打听了,若是一天从早到晚都有活做,最多的时候,能有五十文。若是冷清些,总也能得十来文。咱们江南富庶,京城尤甚,只要肯吃苦,总会有活路。”赶车的老贺道。
“多谢老贺叔。”沈柔凝道。
陈厚绩还想要再多问几句,却见沈柔凝已经放下了车帘子来,迟疑了一番,也闭上了嘴。
这之后,沈柔凝打听了京里有名的糕点铺子,称了几样点心,便也就回了沈府。
打发了人将点心分一分给各院都送了